第十四章北方雪災（二）

亦飾靈

篝火晚會很是熱鬧，廣郡的少男少女們全部新裝上陣，逃難過來的其他郡的人也借了新衣一起狂歡。少女的頭上全部插著艷麗的紅花，烏黑的頭發散開在肩頭，一根帶子隨意扎起來；少婦的頭上全部插著黃花，頭發盤起一個發髻。火旺的焰火熱烈的焚燒，有人奏樂，有人跳舞，有人喝酒，還有人放歌。淳樸的人們似乎忘記了剛剛經歷過的災難，或許沒有忘記只是故意不提。陸霜也加入其中，群舞飛揚。手拉著的左邊少女，害羞的告訴她：羽王爺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陸霜笑著不語，環顧四周，發現大部分少女和少婦的眼睛朝著主位正喝著酒的孤蘇羽望去。這里的人不飲茶，卻喜大口喝酒。江遙寒坐在孤蘇羽旁邊，靜靜啜飲，張知府有意讓人把她面前的酒替換成了初春的新茶，不香卻醇厚。本意是不愿參與晚會，又礙于張知府故意搜羅來的百姓聯名，請求羽王爺和羽王妃主持盛宴。她和孤蘇羽才不得出席，篝火明亮，照的旁人臉上紅彤彤的華暈。張知府和幾名下官輪流敬酒，口中無非是稱贊羽王爺救災的功勞和明德。一位年長的胡須花白老人在幾個年輕人的攙扶下，蹣跚而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胡某代表北郡的男女老少，多謝羽王爺的恩情，多謝圣上的恩德！”原來是北郡德高望重的胡先生，孤蘇羽示意侍衛搬來椅子，讓胡老先生坐下說話。江遙寒靜而細聽，胡老先生雖然年歲已高，說起話來鏗鏘有力，如此健壯怪不得能在山上堅持了五天五夜，也是他提議北郡的人逃往附近的山丘，也是他鼓勵大伙，堅持幾日，便會等來朝廷的救援。對于胡老先生，孤蘇羽面上依舊冷漠，說話語氣卻透著欽佩之意。晚會后，胡老先生非要護送孤蘇羽回來，在一處安靜的地方，他突然跪了下來，對著孤蘇羽道：“我與先帝曾經有過一面之緣，先帝提及過王爺，胡某今日一見，羽王爺非池中之龍，渾然王者之氣，終有一天要飛升入天。”孤蘇羽略一震驚，睥睨的望過去，眉頭輕鎖。胡老先生也不慌不忙，看著孤蘇羽臉色的變化。良久，孤蘇羽眉頭舒展，扶起地上的胡老先生，毫不隱晦的問道：“胡老先生，如何確定？”“上天的旨意！”胡老先生故意壓著聲音，卻依舊像迅雷一樣閃進孤蘇羽的耳朵。孤蘇羽忽然笑了起來，眼角閃過凌厲，望著漆黑上空的那顆明星，坦然又孤傲的重復：“確實是上天的旨意！”江遙寒和陸霜，及其他人在另外一處等著孤蘇羽。見到他的身影從暗處走了出來，陸霜大呼：“羽王爺回來了！”江遙寒望過去，不見剛剛同去的胡老先生，又望向孤蘇羽，他的眉角一股凜傲之氣。她沒有過問，踏著月光，聽著陸霜絮叨著晚會上的趣事，隨著孤蘇羽回了住處。翌日，見陸霜頭上還插著昨晚的紅花時，江遙寒忍不住打趣：“怎么，哪位美男子讓你念念不忘，還舍不得把花取下？”“王妃，又取笑我！”陸霜害羞笑起來，腦子里回想起昨晚與她共舞的漢子，粗眉大眼，風趣憨厚。江遙寒見狀，心里明白幾分，陸霜陪伴她多年，比江府其他人要親上許多。明日便啟程回帝都，孤蘇羽答應她，回程途中，多逗留數日，算是還了對她來時的承諾。用膳時，有人匆忙來報：門口聚集多人，說是有人感染了疾病，高燒不退。孤蘇羽把來人請了進來，領頭的是一位粗壯之人，有幾分俊美。他有些著急卻不慌的稟告：今早起很多居民都出現了頭暈現象，嚴重的高燒臥床不起，幾名大夫均束手無策。孤蘇羽聽罷，依舊冷著臉，道：“帶本王去看看！”江遙寒也隨同，她與賀風相識多年，看這病情，她猜測可能是一種瘟疫，怪不得所有大夫都找不出原因。洪水剛過，又出現病情，他們不得不又在廣郡多停留幾日，孤蘇羽無奈的說：“王妃，本王對你的承諾，要延后幾天了！”江遙寒笑笑：“不礙事，百姓要緊。”這段時間，她眼里看到他面上的冷漠，心里卻牽掛百姓，讓她刮目不少，比起帝都沉溺樂譜的孤蘇安，她倒覺的孤蘇羽更得民心。為了防止病情感染，孤蘇羽下令將出現癥狀的居民分房隔離，飛鴿尋良醫來廣郡。請來的良醫未到，卻先等來了賀風，一同過來的還有凌錦月。“錦月擔心王爺和姐姐，寢食難安，特意讓賀御醫，允我同來，還望王爺恕罪！”凌錦月淚眼婆娑的望著孤蘇羽，激動不已，又有些慌張，擔心他怪罪。孤蘇羽的性子冷漠不定，她嫁入王府三年多，除了敬畏，她從不敢忤逆他的任何決定，更不敢隨意做決定。孤蘇羽沒有責備，只是平常口吻：“走了幾天路，先下去休息吧。”眼神卻落在溫潤如風的賀風身上，有些探究。凌錦月如釋負重，幾許飛揚，溫婉一笑。“姐姐，你還好嗎？”回到內房后，凌錦月焦急問道，北方的三月比起帝都，還是冷上幾分，她將外套往里拉了些。“一切都好。”匆忙趕來的凌錦月，發絲上沾了些灰塵，江遙寒輕輕彈下：“倒是姐姐一路辛苦了。”“王府就我一人，閑的有些無聊。剛巧打探到北方有了瘟疫，便賭了幾分幸運找了賀御醫，本以為只是可能，結果賀御醫確實要來這邊。我便多次央求，讓他帶我同行。”凌錦月又道：“起初他不同意，我便偷偷的躲進他的馬車，最后被他發現了，拿我也沒轍，于是帶我上路了。”凌錦月娓娓道來，神色頗有些得意。“他是奉旨而來嗎？”凌錦月想了想，便答：“好像不是。”又不是很肯定，她也是打探來的消息，便又搖了搖頭，不確定的說：“我也不知道。”賀風的到來，瘟疫很快被控制，他溫潤親和，很受百姓喜歡，幾天時間里，少女們的心從孤蘇羽身上又轉移到賀風身上。不管去哪里，周圍都繞了好幾個女子，怎么趕也不走，這些閑話被陸霜和凌錦月說了幾遍，江遙寒都有些乏了，又忍不住想嗔怪幾句，他的行為，玉娘若知，怕又要傷心了。“北方的女子真是爽快，今日河邊，又有一個女子攔住賀御醫，直面告白，還扯著大嗓門，非他不嫁。”陸霜將剛剛見到的場景說給兩位王妃聽。“結果呢？”凌錦月忍不住問。“賀御醫說他已有心上人了，結果那女子哇哇大哭，說不介意做妾，奴婢也行！”“賀御醫玉樹倜儻，又溫和心善，誰做他的心上人，真是有福氣。”聽賀風有心上人，江遙寒立馬想到玉娘，可總感覺不對，等有個機會問問他，才行。這面上正說起賀風，他便踏門進來了，手上還拿著剛摘來的野櫻果，見凌錦月也在，便笑著說：“都在啊，剛剛張知府托我特意給兩位王妃送來的！”野櫻果生長極北之地，甘甜清爽，青里透紅，一般長在深山叢林。賀風拿來的果子個頭均勻，很明顯是精挑細選。更何況經雪山融化、洪水泛濫的災情，野櫻果早被摘光用以飽腹，這送來的上好野櫻果，怕是尋找時花了好些心思。“去洗洗，一起吃吧。”聽到王妃吩咐，陸霜趕緊接了過來。幾個人又圍在一起邊吃櫻果，邊說起北郡女子的與眾不同之處。心心念的人，依舊素淺著身，賀風心里猶如鹿撞，又坐立不安。他習慣了只有兩人的對話，笑著打鬧，既能靠近，又能很好的隱藏心思。他放眼窗外，調整呼吸，和凌錦月有一句沒一句的問答。“這里的茶苦淡寡味，有些想念帝都花云樓的玉姬茶。”江遙寒飲了一口茶，像是無意插進來的話。凌錦月以為她只是想喝帝都的茶了，便輕聲寬慰：“等回了帝都，就可以暢飲了。我也要跟姐姐一起去花云樓學習茶藝。”她想起去年也本想隨同學習茶藝，可事情一再耽擱，便忘記了這件事。可賀風聽懂了她言外之意，她不是掛念茶，而是掛念花云樓的玉姬，便也似無意般回道：“花云樓不再有紛茶絕活，倒是新添了幾道茶湯，不過花云樓依舊人滿為患。聽樓內的小莫說，玉姬姑娘也正等著兩位王妃過去切磋茶藝呢。”江遙寒心里了然，輕輕應了一聲。吃了幾口野櫻果，賀風便起身告辭，呆的時間越久，他越是不能平靜。在孤蘇羽的帶領下，北郡的百姓很快在附近平原新建了村莊，重新命名為“福郡”，意為福氣安康，更是對羽王爺的歌頌。本來兩人的行程，現在成了四人的返程，兩輛馬車緩緩而行，馬車里的人可以隨意走走停停，欣賞沿途北國風光。凌錦月不小心滑了一跤，腿部受傷，雖然賀風包扎敷了藥，依舊不能行動自如，便同孤蘇羽坐在一個馬車里。江遙寒自然的與賀風坐到后面那輛馬車里。見賀風又是嬉皮笑臉，一副欠揍的神態，江遙寒故意瞪向他。見他手心突然變出了那個鈴鐺，在他手心微微顫動。怪不得他腰間沒有見到，原來是藏了起來。江遙寒用手指向身后的行李，她的鈴鐺在另外一套衣服上掛著。馬車的周圍全是孤蘇羽的侍衛和探子，即使低聲細語，還是能全部入他人之耳。兩人以空氣為紙，以手指為筆，簡單的交流。說的也盡是些往事，倒讓賀風開心不已。行至一處人家，有股清香掀幕而來，江遙寒抬眼望去，成片花開，姿態秀美，滿樹雪白，如雪似梅，又似梨花。她忍不住叫停馬車，走了過去，那戶人家掩著門，輕叩幾聲，無人應答。正在躊躇之際，孤蘇羽直接推開木門，灰塵落滿窗扉，許是很久沒人住了。那片后院開滿了花，人靠近，驚起飛鳥，它們懼怕生人，逃也似的飛走。“這是白鵑梅。”因她喜花，賀風便熟知所有花名。北方的花大氣爽朗，正如北郡的人。江遙寒想起被陸霜記掛的人，便是那日過來稟告瘟疫的領頭人，粗壯的北方漢子，只可惜他已定了娃娃親。江遙寒看的出神，忽然間花片紛飛，像是落雨一般，飄在指尖、額頭、發絲。她抬頭，原來是賀風故意使計，一臉壞笑的看著她。不遠處的孤蘇羽冷著臉，比平時更冰冷的眼，甩著衣袖，道：“走吧！”說完，轉身就走，凌錦月才急急的喚：“姐姐！”，似在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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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北方雪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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