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舞曲

遠山悠影

天鵝的羽色潔白，體態優美，叫聲動人，行為忠誠。人類文化，不約而同地把白色的天鵝作為純潔、忠誠、高貴的象征。中國古代稱天鵝為鵠、鴻、鶴、鴻鵠、白鴻鶴、黃鵠、黃鶴等，許多地名中仍包含了這些詞匯，比如雁門關、鵠嶺、鵠澤，黃鶴樓、大雁塔、小雁塔等，《詩經》中有“白鳥潔白肥澤”的記載，“白鳥”就是天鵝。天鵝一詞最早出現于唐朝李商隱的詩句“拔弦警火鳳，交扇拂天鵝”。 　　日本是天鵝的越冬地之一，日語中天鵝的古名約有20多個。有的則是天鵝棲息的地區的名字，還有的用的是天鵝鳴叫的擬聲詞，有的是對天鵝形態的描述。在日本有關天鵝的故事很多，它們被認為是天的使者，是“神鳥”。 古希臘對于天鵝的記述很多，亞里士多德的《動物志》就論述了天鵝的習性和行為，還有天鵝形態解剖的記載。《希臘鳥譜》一書中對于天鵝臨終的鳴叫有著動人的描述，西方文化中，將文人的臨終絕筆稱之為“天鵝絕唱”。 在英國，卓越的詩人或歌手可以與天鵝作比，例如莎士比亞的雅號正是“艾馮的天鵝”。西方的音樂和文學作品中也有天鵝的形象，圣桑的《天鵝之死》、柴可夫斯基的舞劇《天鵝湖》中都有天鵝高貴、圣潔的形象，安徒生用天鵝羽色的變化演繹了一篇動人的《丑小鴨》。星空中的星座也有天鵝的身影（天鵝座），那是希臘神話中宙斯的化身，許多藝術家都以萊達與天鵝為題材創作了傳世的美術作品。世界各地以天鵝命名的地名更是數不勝數，姓氏中的Swan也是來源于這種美麗而潔白的鳥。 　　我對于天鵝的最初印象來自成語：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盡管此語寓意一個人缺乏自知之明，一心想得到不可能得到的東西，也有比喻自身條件較差的男孩子追求地位優越的美女的求愛行為。于此同時就把天鵝引申為高貴、典雅、神圣、天使般的崇高地位。一直是這種印象成為我對于天鵝的認知，直到2014年在賽里木湖第一次在遼闊壯麗的湖面上看見天鵝，我才有機會目睹天鵝的直觀形象面貌。在壯美的湖面上，深藍色的水面，游弋的天鵝更加潔白無瑕，更加美麗迷人，當然，高貴的天鵝，與壯闊的湖面，美美與共，相得益彰！ 　　也許是長期的文學熏染，也許是期待日久，第一次看見天鵝，心里涌起一種興奮和激動的感受，看著她通體的潔白羽毛，在深藍色的湖水面上，她優雅高貴地游弋，驕傲地昂起長長的脖頸，警覺地注視著企圖接近她的人們。當我行駛在環湖公路上，看見天鵝在湖面上游弋，停車下來向她們走去時，她們的警覺早已使得她們向著遠離我們的湖面深處游走。即便是我快步奔跑向前，也只能拍到他們向前方游去尾對著我的照片。這使我非常沮喪，很難拍到她們頭向著我也就是迎著鏡頭游弋的清晰優美的神態。 天鵝一家三口。 　　越是這樣，就越想近距離拍到天鵝的真實面貌形態。花費了很多的精力，總也追趕不上她們，只能遠遠地望著她們，用長焦鏡頭盡力將她們拉近。似乎這一切都是枉費心機。看到有攝影師近距離拍到她們的性態面貌，還有日出日落霞光染紅水面時天鵝朦朧詩意的美照，甚至還有天鵝起飛和在天空自由飛翔的精彩照片，心情非常激動，也非常羨慕。 　　自從在賽里木湖看見天鵝后，就不斷前往賽湖找尋天鵝。因為沒有退休，只能趁工作之便，不像專職攝影師那樣晝夜守候，等待最佳時機，拍攝最佳狀態。 2014年和2015年都是在這種狀態下，拍攝天鵝的，根本就沒有拍到好的照片。2015年至2016年冬天，機會終于來了，市區濱河公園內博爾塔拉河段，迎來了天鵝。由于接受游客的喂食，天鵝和人的距離拉近了，天鵝見到人，不再遠離。這樣，我就有機會近距離接近拍攝天鵝了。于是我很方便地選擇清晨日出時分，或者晚上落日余暉，拍攝天鵝。 天鵝一家六口。 　　迎著初升的太陽，展開寬闊的雙翼前后煽動，驕傲豪邁，威武雄壯，霸氣十足！似乎是為了趕走疲憊，舒展筋骨；似乎又是在向游人展示自己的舒展大氣和優雅身姿；也許還是向同伴顯示自己的驕傲和力量的優越。在我看來，就像是為了驅趕心理的陰霾和壓抑憋屈，振奮精神，鼓舞意志，振臂高呼，一吐為快！ 我非常喜歡天鵝這一性態。我想起了李白的詩句：直掛云帆濟滄海，長風破浪會有時；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前句意氣風發，斗志昂揚，志向遠大，氣勢如虹。后句自信滿滿，意欲大展鴻圖，積極樂觀，即便遭受打壓失意，那也是過眼煙云，只要努力奮斗，光明的前程正在前方召喚。 每個人心中都賞識自己，以為自己聰穎智慧，才能過人，以自己為中心的個人主義，追逐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人之天性，人所共有，然而如果只知自己不知別人也有鴻圖大展之志，那將會碰壁失敗，一無所成。人之能所能，既各有差異，又相互補充。因此，人以群居為生，相互為伴，相互幫承，各盡其能，各盡其力。如果善于利用別人的才智，拉幫結派，就可以組成超越許多個體的強力團體，以此壓抑別人，甚至奴役別人，不勞而獲，巧取豪奪，此乃暴殄天物，滅絕人性。更有甚者，不以為恥，反而自詡為黎民百姓的拯救者。對此情形，不能僅僅指望道德約束，必須建立健全法律規范，維護公共秩序，保障每一個個體的權利。 天鵝展翼猶如人性恃才傲物，炫耀自己的優越地位和強大的力量霸氣。然而，天鵝群居，和諧相處，溫文爾雅，絕非人性相殘，爾虞我詐。 天鵝的歡歌。 　　天鵝不僅與同類融洽相處，也與生性兇猛的海鷗和諧共生。 海鷗在搶奪同伴已經到嘴里的食物。 海鷗在搶奪同伴食物。 面對強悍的同類，這只海鷗驚慌失措地吐出了食物。 數九寒天，在尚未凍結的水面上，天鵝優雅沉靜地游弋。 天鵝群體，排列整齊。 　　迎著初升的太陽，天鵝展翅，大展鴻圖。這使我聯想起最近閱讀《世界名詩鑒賞大辭典》（商務出版社）中幾首有關天鵝的詩篇。首先是蘇利·普呂多姆的《天鵝》詩篇（片段）： 幽深寧靜的碧湖光滑如鏡，天鵝劃著巨蹼在水中滑行，無聲無息。它兩脅的羽絨猶如春雪在陽光下消融；可它的巨翅，在微風中抖顫，堅定，潔白，如一艘慢船。 美麗的頸脖，俯視著蘆葦，忽而伸得長長，潛入湖水忽而優雅地彎曲，如一株植物，它把黑喙藏進耀眼的頸脖。 這是一首直觀描寫天鵝性態的詩篇。沒有海子的《天鵝》詩擁有的深意（片段）： 夜里，我聽見遠處天鵝飛越橋梁的聲音，我身體里的河水，呼應著她們，當她們飛越生日的泥土、黃昏的泥土，有一只天鵝愛傷，其實只有美麗吹動的風才知道，她已受傷。她仍在飛行，而我身體里的河水卻很沉重，就像房屋上掛著的門扇一樣沉重，當她們飛過一座遠方的橋梁，我不能用優美的飛行來呼應她們，當她們像大雪飛過墓地，大雪中卻沒有路通向我的房門。 英國無名氏《銀色的天鵝》： 銀色的天鵝，來去無蹤，當死神來臨，引頸歌一曲。她的胸脯依靠蘆葦岸，唱出最初和最后的歌，再歸于沉寂。“再見吧，人間的歡喜，啊，死神使我雙眼閉。比天鵝更多的笨鵝至今還活著，比智者更多的愚人至今還活著。” 這是一首生前默默無聞，死亡即將來臨時的絕唱，之后一切都歸于沉寂。 這兩首詩寫出了生命的厚重意蘊，達到了悲劇的極致。即便是人生的歸宿，常人依然還是逃避面對。如果對比雪萊的《致云雀》，這兩首詩，在詩句上充滿深沉凝重，在意境上又顯得空寂悲哀。雪萊在這首詩里，在贊美云雀的同時，也抒發了自己理想情懷和藝術向往。雪萊在詩中譴責現實的丑惡，歌頌人性的真善美，將自己和自己的理想愿望融入云雀，加以歌頌贊美，同時也走向了極端的彼岸完美世界。 后世同樣也是承續著以彼岸完美理想改造現實世界丑陋的沖動，給人類社會造成巨大災難。這是時代的局限性和人類理性的缺陷雙重原因造成的。我們在超越前人的同時，不應過多責怪他們的缺陷和狹隘，如同我們在贊美他們的功績時不要忽視他們的過錯。人類經過理想狂熱、追求完美、向往天國美好世界，熱衷于神化美化理想，以彼岸世界代替此岸現實世界，同樣熱衷于神化美化杰出人物，無限夸大他們的優點，極力遮蓋他們的缺陷，甚至不惜將過錯轉嫁給別人，以至于創造出想象中的完美的神，放棄理性考問，盲目順從自己虛構想象出來的神，丟棄自我，生活在狂熱夢幻的虛無縹緲之中，到頭來，往往被自己豎起的神壇殘暴地砸死。這是我們應當汲取的深刻教訓。 雪萊的《致云雀》具有很高的文學審美價值，只是這首詩，不是吟詠天鵝的詩，不能摘錄在此，讀者可以在網上查閱。 　　體型碩大的天鵝，竟然與體型小巧的野鴨和平共處。 以上照片拍攝于2015年至2016冬季，以下照片拍攝于2020至2021年冬季。 綠頭鴨 天鵝似乎成為了野鴨的頭領 天鵝的歌唱 振臂高呼，領袖群倫。 漂亮的展翼，霸氣十足。 張開雙翼，寬闊舒展。 麻鴨 空曠的水面，任我振翅舒展。 寒冷使得流水水霧氤氳朦朧。振翅的天鵝，盡顯神奇。 天鵝一唱，落日生輝。 　　一些天鵝在流水中嬉戲，一只天鵝在冰面上振臂展翅。眾多的天鵝臥伏在流水兩側的冰面上，那神態似乎在說：你們玩你們的，我們累了，需要保持體溫，該歇息歇息了。 　　我踏過冰面，發出的咔嗒咔嗒聲音，最多也只能使這些休息的天鵝緩慢倦態地抬頭看看我，盡管我離她們僅有幾十厘米的距離，又把頭埋進羽毛里，對我根本不予理睬。我的本意是想靠近她們，使得她們站立起來，甚或起飛，我好拍攝。凜冽的寒風，天鵝在流動的水里沒有大礙，倘若站在冰面上，稍許功夫，她們的腳蹼也會感到寒冷，不時交換站立。不一會時間，她們干脆就臥在冰面上，將腳蹼塞進豐滿的羽毛里，頭也卷曲在羽毛里，像是睡眠，也好像是在休息。 我多次來到濱河公園，天鵝絕大多數都安靜地躺在冰面上，一動不動，根本就沒有起飛的愿望。我等候片刻，只能收起相機回家，下次再來。 人和天鵝竟然能夠如此相處，說明近期生態環境保護收到了顯著成效，人們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意識也在不斷深化，成為自己的行為準則和自覺遵循。 下圖是天鵝休息或睡眠的情形。也是最近距離觀察的照片。 夕陽余暉灑在冰面和水面上，發出紅色的光澤，熠熠生輝，天鵝在水中游弋，如夢如幻。 　　這是振奮人心的時刻，這是天鵝起飛精彩的瞬間！她們像是出征的戰士，意志堅定，精神亢奮；又像是飛機起飛，沖力實足，迅猛快捷。碩大的體型，并未影響到她們的起飛。首先是加速奔跑，同時煽動著雙翼，水面上時時水花飛濺，不一會時間，她們就離開水面，翱翔藍天了。在天空飛翔，比在水面游弋更加優雅飄逸，更加美麗動人。 如果是群體起飛，場面更加壯觀，更加精彩。這些天鵝起飛的照片，是我在2016年冬季拍攝的，那時我還沒有掌握動態拍照技術。今年學習了動態拍照的參數設置，卻無緣天鵝的起飛場景。等待，只有耐心的等待，只有多去觀察她們，多和她們接觸，這樣也許會有機會拍到她們起飛時的精彩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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