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最遠、離心最近—記瓦努阿圖的旅居生活

趙曉紅

有時候一個人偶然到了一個地方，會神秘地感覺到這正是自己棲身之所，是他一直在尋找的家園。于是他就在這些從未寓目的景物里，從不相識的人群中定居下來，倒好象這里的一切都是他從小就熟稔的一樣。他在這里終于找到了寧靜。 月亮與六便士? 在去瓦努阿圖之前，從來不知道這是個國家，它離我的生活太遠了，遠到我們不在一個星球。有一天女兒說要去那里工作，我趕緊扒開地圖放大再放大，看到了在浩瀚的南太平洋上有個小島，它周邊有澳大利亞、斐濟、新西蘭，這些耳熟能詳?shù)牡胤剑莻€小小島就像躲在大明星身后默默無聞的小人物，即陌生又神秘的小人物，對于我們?nèi)胰藖碚f，海島就意味著潛水，這無異是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大好事。 就這樣，2014年，好奇的我們來了，來到瓦努阿圖這片神奇的土地！ 我和老伴前后去了兩次，第二次又帶上我的老媽媽，總時間超過了一年，完完整整地感受了瓦努阿圖的“春夏秋冬”。其實瓦努阿圖永遠是夏天，只有旱季和雨季。 瓦努阿圖物資很匱乏，幾乎都靠外來進口。一顆中國大白菜要一百多元人民幣，零食少的可憐，它又是資源豐富的地方，吃頓大龍蝦、石斑魚就像吃口大饅頭一樣簡單。有錢，可以花5000元坐游艇帆船海釣；沒錢，拿上匕首下海扎魚、或許會有海龜、龍蝦，如果嫌麻煩，那就站在淺海處彎彎腰，比比皆是大海參，如果懶得只能躺著，那就躺在街邊的大樹下，香蕉、牛油果、楊桃、椰子、芒果，不用一分錢也餓不著，雨水就是飲用水，別小瞧太平洋上的雨水，經(jīng)檢測好過我們的自來水，甚至不用蓋磚瓦房，一個草屋遮陽擋雨，通風(fēng)涼爽，真正的夜不閉戶了，如果誰家丟了雞，會登上報紙算是大事件，不怪乎被國際組織評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國家。 這里地震頻發(fā)，時常的震感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還記得2015年17級颶風(fēng)橫掃維拉港，整個島變得荒蕪一片，時過不久，當(dāng)我們再次回到這里，在飛機上向下俯瞰，映入眼簾的是萬象更新、生機盎然的小島，讓人感動之余不得不驚嘆大自然的神奇力量以及這塊萬物生長的土地。 照片大都是在瓦努阿圖的首都維拉港拍的，有些是外島。 維拉港是瓦國的首都，是一個面積二十多平方公里的小島。走在街上，當(dāng)?shù)厝丝偸菬崆榈卮蛘泻簦θ萦H切，眼神溫暖，尤其是環(huán)島的路上，總有村民和孩子熱情的問候，一群群孩子歡呼雀躍，仿佛你是他們的親人，而不是一個異鄉(xiāng)人。 我們住處的身后有一個小教堂，那里不僅是安放靈魂的地方，也是人們休閑的場所，平日里去那里坐坐，與街坊四鄰聊聊天，這是在歐洲任何一個教堂里都見不到的場景，生活中的祥和取代了痛哭和懺悔。我見過當(dāng)?shù)厝说幕槎Y，在月光皎潔的夜晚，新人引領(lǐng)著隊伍緩步穿過沒有路燈的小巷，他們低聲吟唱著動聽的情歌，歌聲悠遠，融化人心。他們純樸但絕對不粗俗，行為舉止甚至有些紳士。 他們愛大海就像待自己的戀人，充滿敬畏和熱愛。海邊極少有隨手丟下的垃圾，偶爾有游客留下的痕跡也會被路過的人及時清理干凈。農(nóng)貿(mào)市場里的魚販被擠在市場的一隅，“地位”有些卑微，似乎這里不是他們的應(yīng)許之地。人能做到安貧樂道，奉行自己的信仰準則不能不令人欽佩。看看孩子們那天使般的眼晴吧，如黑寶石般晶瑩，如清澈的湖水般純凈。 在瓦國生活變成了一場禪修，人跟著自然而變化，出門隨便套件衣服配上一雙不變的人字拖，喝的是水管里流的雨水、洗澡是太陽能24小時熱水、院子里的牛油果熟了希望路過的人帶走，楊桃結(jié)的果子落在地上，地上變得金黃，幾天就能砍上一串香蕉餐桌必備，芒果熟了要和小鳥一爭先后，每天衣食住行簡簡單單，后來索性在院子里種菜種花養(yǎng)狗養(yǎng)貓了。 這里還有很多看起來比我還寒酸的歐美人，他們駕帆遠航來到這里度假，常常聚集在私家游艇的小碼頭，象一群離家的浪人。 我開始品嘗到“脫離”的樂趣，我的朋友們正在“事業(yè)有成”，而我坐在院子里曬太陽、看書、拔草、喂養(yǎng)貓狗，夜晚散步到街口的海邊看海上明月、南十字星，聽鄰居們晚飯后即興的歌聲、那不是隨便的哼唱，和聲悠揚，蕩人心脾。 當(dāng)然不止有清貧樂道，還可以去附近的五星級酒店，吃頓牛扒，打一場高爾夫，但這些樂趣并不比夜里趴在地頭找蝸牛多多少，只是清淡日常的一部分。 因為恬淡而領(lǐng)悟，這算是老年人的幸福生活吧。不同的是沒有回憶、且充滿期待。 你有過那種體會嗎：夜深人靜的時候，坐在院子里仰望著星空和銀河，特別想哭，那浩瀚的宇宙與迷失的自己對比是如此強烈，而夜下風(fēng)吹，這個不為人知的一隅宛如站在陰影下的智者，散發(fā)著通衢的光輝，成為世界的中心。 時空是最好的良藥，我從曾經(jīng)的世界里走出來，體會到人間的不同，我希望自己能徹底跳出井底，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我信誓旦旦所說：我要穿越大地。 我們開始籌劃下半輩子的人生，從瓦國開始，第一步：自駕澳、新西蘭兩個多月；第二步：帶著老媽自駕泰國、馬來西亞四個月；第三步：自駕歐洲270天……，我們在不斷地自我反省、斷舍離中迎來了新世界、寬廣、明亮、自由且滿懷期待的新世界！ 這些都緣于瓦努阿圖，它是一把金鑰匙，開啟了我們下半生的精彩之旅。 在瓦努阿圖生活的越久就越能感受它的好，那七彩珊瑚海如夢幻一般，幾百年的老樹上千鳥齊鳴，用雨水泡茶清香入肺夜晚散步即便是遇到拿著砍刀的壯年都會送你一句輕聲的goodnight 隔著兩條街的小教堂時常傳來沒有管風(fēng)琴伴奏的和聲音韻極好悠遠純厚美拉尼亞西群島簡樸的生活和善良的島民，風(fēng)情濃郁又寧靜安逸。 這里是一片凈土，熱愛大自然的人一定會有歸鄉(xiāng)的感覺，海水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綠葉在暖風(fēng)中輕舞搖曳，處處怒放的花朵在蓬勃生長，生活在這樣一個無憂的小島上，四周汪洋，我得償所愿被放牧在心之所歸的地方。 瓦努阿圖這顆太平洋上璀璨的明珠，是高更筆下的塔希堤，是天然無雕琢的璞玉，風(fēng)光旖旎、詩情畫意，是毛姆筆下的“月亮和六便士”，是人類的精神家園。我甚至覺得這些溢美之詞都不足以概括這片土地。 這里有世界上潛水最好的地方之一，被譽為是“潛水天堂”。周末我們一家人常常不是在潛水就是在潛水的路上，那是難忘的時光，在陽光穿透的水下和魚一樣自由…… 女兒玩深潛，我們夫妻倆玩浮潛，之后又學(xué)會了自由潛。對于大海，水下才是真正的世界，暢游其中妙不可言啊。 瓦國的海是七彩的，清徹的海水下是神奇的珊瑚世界，平平常常去周邊的小島或外島浮潛，現(xiàn)在回頭想想真是巨大奢侈，比起游人如織的泰國小島，這里是獨家專享。 離開瓦努阿圖之后我們又去了澳洲的大堡礁、印尼、菲律賓、泰國、馬來西亞潛水，與之相比，瓦努阿圖的海依然是獨一無二的 除了潛水，日常生活同樣是樂趣橫生，祖孫三代的家里先后又添了三名成員：大胖子哈瑞憨厚呆傻，小狗安妮心機重，全家愛狗的同時又心甘情愿做了貓奴，每天仰小貓聰聰?shù)谋窍ⅰ?lt;/p> 哈瑞是我的最愛，我感覺他的智商低又愛吃和我有相通的地方，安妮簡直就是一個復(fù)雜的人類，因為她是女生，所以叫她心機婊比較貼切。 聰聰這只貓是一位有脾氣的小仙女，扇過我的臉、劃傷過女兒的手腕、對哈瑞更是不客氣，她只對安妮比較小心翼翼，后來發(fā)現(xiàn)當(dāng)我們不在的時候安妮會對她大發(fā)淫威。 聰聰?shù)募彝サ匚灰荒苛巳唬苣┖臀覀內(nèi)キh(huán)島，生病了老伴兒用針管喂奶，這時候哈瑞總是在一旁配合、安妮則冷眼旁觀或不知所蹤。 這是我們簡陋溫馨的居所，我還是喜歡稱它為家 一家人的生活總是離不開柴米油鹽，我們家這首大合唱，老伴兒是領(lǐng)唱，忙碌的穿梭在市場和廚房之間，并時常體會釆購的樂趣 特別的family 龍蝦和椰子蟹 也能因地制宜創(chuàng)作一些好作品 維拉港的市場，毫不夸張地說是一個風(fēng)情萬種的市場，它座落在海邊，蔚藍的大海點點船帆或有飛魚飛過 柴米油鹽詩酒花，要樣樣俱全 動動手更嫵媚動人 因為市場里的菜品少，老伴兒開墾“自留地”，種了十幾種蔬菜：豆角、秋葵、韭菜、黃瓜、姜、香菜……人生第一回做就要做個好農(nóng)民。 澆水施肥除草一樣也不能少，除了蝸牛來混口吃喝，瓦國沒有什么害蟲。 院子里的香蕉樹、芒果樹、楊桃樹、牛油果樹，即是風(fēng)景也能滿足口腹之欲。 來一杯鮮榨楊桃汁，沒有誘人的包裝和講究的器皿，卻香氣襲人又溢滿歡喜，那是自然的芬芳，就象喝過雨水才知道來自天空與大地的甘甜。可是終將我會和它告別，滿懷感恩與眷戀，用它贈與我的自由與暢想祝福這里的陽光、海水、皎潔的月光、祝福美麗的小島和蓬勃的生命。那是一種離鄉(xiāng)的感覺，無論之后經(jīng)歷了怎樣的時空，它都會一直烙印在心里。 在離開瓦努阿圖之前，在我們的院子里拍下了這張照片。全家福，一家七口，姥姥，爸爸，媽媽，女兒，哈瑞，安妮，聰聰，一個不少，身后是我們的家。雖然遠隔重洋，離鄉(xiāng)萬里，確有一種新生的感覺，曾經(jīng)想往的慢生活和渴望的寧靜，終于在這片土地上感受到了，用現(xiàn)在流行語來說，這就是幸福的內(nèi)卷生活吧。每當(dāng)看到最后這張照片都會熱淚盈眶，那是踏上彼岸的滿足和欣慰，是和所有過往和自己的和解。再見了瓦努阿圖，我心中的圣地，我的美麗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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