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犟牛李福堂

楊建洲

李福堂，字凡夫，號雍城犟牛，國家一級美術師，中國書畫家協會副主席，中國民俗藝術研究院院長，民革中央畫院理事，中外名人藝術院副院長，陜西棉絮畫書畫研究會會長…… 　　李福堂的山水畫兼工帶寫、雄渾悠遠，畫境“可游、可居”。 　　他的花鳥筆恣墨縱，意象明麗，寫盡風神之感。 　　他以工筆虎飲譽當代畫壇。獨虎群虎，虎嘯虎戲，形神兼備，威而不怒。 　　他獨創的中國一絕~棉絮畫，1997年獲國家發明專利。海外主流媒體稱之為“水墨浮雕”“東方立體國畫”。 仰慕山斗久矣。 感謝賢弟高良玉、仁兄谷志科的引見，使我得以零距離感受這位國寶級大師低調睿智、沉穩坦蕩的人格魅力，有機會窺探他多彩人生的雪泥鴻爪。 　　 1944年1月23日，陜西鳳翔一處古槐掩映的舊瓦房，傳出嬰兒啼哭。 半年前，一位道士云游至此，凝視良久，在李家門頭寫下“參天古槐似華蓋，伯虎轉世來投胎。切記勿行仕宦官，磨難之后見奇才”的詩句，飄然而去。 9年后，一只粗糙的大手，把李福堂牽進了廟宇大殿改成的小學教室。 　　陜西鳳翔，先秦稱為雍城。 崛起壯大于雍城、最終滅掉六國一統天下的秦人，在李福堂故鄉留下了厚重的周秦文化和璀璨的民間藝術。 　　少年福堂酷愛聲樂繪畫。小學六年，盡管他的耳朵一次次被老師揪起，形態各異的壁畫，還是一一跳到他課本、作業本的空白處。 14歲那年，無錢交學費的李福堂突出奇想，一口氣畫了12張小老虎，拎到集市，換回六元大鈔，著實讓全家人過了個好年。 　　他躲過父親凌厲的目光，在祖母和母親掩護下，玩命習練自制的二胡，奏出了洋洋盈耳的曲子。 一支畫筆，一把二胡，改變了李福堂的人生走向。 1960年初春，他進入鳳翔縣劇團不久，即被推送到陜西省人民藝術劇院深造。之后創作、設計、繪制了秦腔劇巜竇娥冤》巜秦香蓮》巜中國魂》等多部大型劇目的舞臺布景。他的名字和編劇導演赫然并列進入眾人視線，甚至成了縣城中學少女的追求對象。年少成名，也招來平庸之輩的嫉妒和怨恨。 世紀之交，李福堂進入人生高光時刻。 2009年 9月24日，聯合國科教文組織和中國戰略研究院聯合舉辦“聯合國千年發展目標實施十周年和首屆世界城市科學發展論壇”大會，授予他“千年文化金獎"。 　　同年12月28日下午，他和余秋雨、韓美林、馮其庸、郎平等登上釣魚臺國賓館領獎臺，榮獲第六屆“中華十大財智人物”。大會宣布他的獲獎理由是，“飽受民間藝術滋養，以工筆虎飲譽當代畫壇，棉絮畫獨樹一幟，技法品格均臻完美。堪為德藝雙馨的丹青妙手，財智雙全的時代英才。” 　　2012年，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治部、中央對外聯絡部、中央黨校、中國文獻出版社等部門隆重推出《中國十大畫虎名家》特刊，作為獻給黨的十八大的一份厚禮。李福堂名列首位。 這一年，中國郵政總公司為李福堂制作紀念珍藏郵票《中國十大畫虎名家一一李福堂》一套16枚，并將他個人頭像制成銀幣，在人民大會堂公開發行。 　　榮譽光環，點亮李福堂久遠的記憶。 他想起了恩師石魯、蔡鶴汀、方濟眾、劉文西；想起了風雨同舟的愛人吳會會；想起了苦難歲月遇見的恩人貴人和小人。 　　當他在縣劇團大展身手之時，無力掙脫的“富農成分”，連同嫉妒者捏造的“只專不紅”“混入革命隊伍的壞分子”等一頂頂黑帽子，讓風華正茂的李福堂幾遭滅頂之災，含冤入獄長達五年。 他被綁走那天對會會說：“我的工作怕是保不住了……。”會會淚眼里透著堅定：“回家當農民也沒啥。你到哪兒，我跟到哪兒！” 　　望著他的巜松濤虎影》，我仿佛看見一頭抖去蚊蠅的犟牛，奮蹄于腥風血雨之中，享受著苦心志、勞筋骨、餓肌膚的生命淬煉。 從寶雞到延安，從打鐵到燒磚，他用握畫筆的手，敲打出一把把鐮刀、鋤頭、鐵锨，包括難度極高的剪刀。他習慣從逆境中濾出快樂，獲取靈感。 　　漫漫勞改路，錘煉著他絕地求生的意志力和洞察萬物的眼力。 夜深了，接受完批斗的李福堂，躺到驢圈的土炕上。幾頭壯驢咀嚼秸稈的響聲和著飼養員的鼾聲，讓他輾轉難眠。他忽然想起祖母的絕活兒~刺繡和面花。有人能用秸稈作畫，我為啥不能用棉絮做畫？他微閉雙眼，靈魂在天地間飛舞。 　　他終于回到一別5年的老家。進門看見父親在過道彎腰干活兒，鼻子一酸，對著那明顯老去的背影，長長地喊了一聲“爹”。 一聲爹，驚呆了院里玩耍的小男孩兒。那是他5歲的兒子海紅。兒子拿疑惑的眼神望著他，卻喊不出那聲爹。 他被抓走時，躁動母腹的兒子才3個多月。 　　身陷囹圄五年，吳會會含辛茹苦侍老帶小，支撐著丈夫一步步往前走。 李福堂走進了任其馳騁的春天，渾身的熱血依舊沸騰著那個干就干好的信念。他一口氣繪制的"火焰駒”全本戲共四場布景引起轟動。政府部門決定正式接收他為延安市民眾劇團美工，恢復其干部身份，月工資62元。 他恪守繼承與創新的藝術規律，精研睿思，潛沉磨練。1975年秋，他的第一幅棉絮畫《上山虎》在延安問世。 　　上世紀八十年代，李福堂的棉絮畫，從延安走進國家美術的最高殿堂，走向多個國家和地區，摘取多個金獎。 1984年8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習仲勛指著李福堂和他的棉絮畫，對王任重、陳錫聯、陳慕華、康克清等中央領導人說：“這種畫，延安地委送來幾幅。巜孔雀戲牡丹》，我轉送紫陽總理了；巜老虎威震群山》，我送給王震了。王震，虎將嘛！” 成名之后，李福堂念念不忘走進他生命的恩人貴人。 他與姚立山當年同住一個監舍，鋪挨鋪。當過公安局長的老姚，入獄后被安到伙房幫廚。 那天剛熄燈，姚立山把一只手伸進李福堂被窩兒：“別出聲，在被窩里吃！”李福堂捏了捏，是個饃。蒙住頭小口小口吃，邊吃邊流淚。 斷斷續續吃了20多天。李福堂后來聽獄友說，偷饃被發現，姚立山還挨了一頓拳腳。 遞饃之情，溫暖了李福堂一輩子！ 　　唯獨讓他抱憾終生的是，迄今未能找到當年進京上訪時，那位給他買過一頓早餐的東北漢子。 面對當年整過他的人，他則“一笑泯恩仇”。 　　李福堂屬羊，長我一輪。在海南一來二往，便成了朋友。 “你屬羊，為啥鐘情于虎？” “每個人都有表達思想和情緒的特殊方式。都有可取之處。” 他討厭別人喊他大師， “吳昌碩，齊白石，徐悲鴻這樣的前輩才是大師！我只是個書畫愛好者，當個書畫家就不錯了。” 　　李福堂用一生的虔誠參悟藝術本質。跨千難而含笑，歷萬險而傲然。 　　細品李福堂筆下的虎，從容鎮定決不浮躁，寧靜之中透出“不動如山”的大威儀。 　　我想，這應該與他深藏內心的雄風烈氣和質樸真誠的處世之道不無關聯！ 　　行文至此，收到湖南傳來的消息。在今晚（2020.12.27）長沙拍賣會上，李福堂的工筆巜上山虎》，以65萬元人民幣成交。他決定將所拍資金全部捐給湖南太陽慈善助學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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