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親愛的姥姥已經(jīng)離開我們有十八年了,但她慈祥可親的樣子,依然縈繞在我的腦海。時不時的,我總是想起她。想她的樸實、想她的無私、想她的能干…總想寫篇紀念她的文章,可又怕寫的不好,愧對她老人家。今晚,在又一個月圓之夜,思念的淚水忍不住打濕了眼眶,心中的懷念悠然而生…</p> <p class="ql-block"> 我的姥姥是一九一三年生人,出生在長治郊區(qū)一個叫安城(老百姓習慣叫迫城)的小村莊。我只記得她姓蘇,至于叫什么,真的不知道。在她十六歲那年,嫁給了比她大十二歲的姥爺。從此,姥姥就在這個叫郝家莊的小村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p><p class="ql-block"> 在我兒時的記憶里,姥姥的個子不高,裹著一雙翹起的比三寸金蓮略大一點的小腳,腳上裹著白色的布襪,黑色的綁腿常年打在小腿肚上,走起路來搖搖擺擺;黑色的大襟衣褲,很大的深藍色布圍裙,一年四季圍在胸前,圍裙里面有一個緊貼身體的厚重的大布兜,針頭線腦、隨手日用全部裝在里面,成為她一生中永遠定格的形象。</p> <p class="ql-block"> 我的姥姥有著上黨之鄉(xiāng)農(nóng)村女人的典型性格,堅韌不息、辛勞持家、含辛茹苦、任勞任怨。她和姥爺共同孕育了五個兒女,過著大多數(shù)農(nóng)村老百姓的家庭生活。姥爺言語不多、純厚樸實,一年四季默默的打理著地里的營生,忙碌著黃土地的春種秋收。他春天播種、夏天除草、秋天收獲、冬天倉儲,即使農(nóng)閑時節(jié),他也不肯讓自己閑下來,時不時的攬點銀匠活兒,掙點小米或者小錢補貼家用。姥姥則在家里,守護著她的幾個兒女和幼小的我,做著長年累月總也做不完的營生,洗衣、做飯、縫補、割草、推磨、喂雞…一天天的伺候著一家老老小小的生活。日出又一天,日落又一宿,風沙把皺紋刻在了她的額頭,長年累月的艱辛勞作,也如同抽絲般,把她抽的又干又瘦…</p> <p class="ql-block"> 我出生在一九六三年一個寒冷的冬天,是姥姥一手帶大的。由于父母工作忙,不到一歲半的我,從奶媽家接出來后,直接就來到了姥姥家,而且這一住就是八年。聽老人們講:剛來那天,由于環(huán)境的變化和又一次斷舍離,幼小的我在黃昏時哭的昏天黑地,硬是跌跌撞撞朝著來時的土地廟方向跑著。那場面,把周圍的村民都弄哭了,看著外孫女哭成那樣,心疼的姥姥也是不知所措,焦慮萬分…</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姥姥硬是不敢睡覺。看著頭上和身上長滿虱子的我,姥姥坐在昏暗的煤油燈下,用蓖梳給我蓖著一個個撅著屁股、圓滾滾的灰白色的虱子;怕我半夜吃奶,姥姥把家里僅有的小米磨成粉,做成米糊放在鍋邊,等待我哭鬧時隨時喝。但她那里知道,不到兩歲的外甥女,在奶媽家早已養(yǎng)成了不吃夜奶的習慣,一直睡覺到天亮…</p> <p class="ql-block"> 在我的童年中,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姥爺一如既往的在豬圈旁喂豬,精心伺弄著來年全家人的零花錢。勞累了一天的姥姥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一面搓麻繩、納鞋底,一面給依偎在她身邊數(shù)星星、看月亮的我講述古老的嫦娥奔月的故事。望著寧靜的月亮,幼小的我仿佛真的看到了玉兔搗藥的情景,那時的我也就四五歲的光景。也就是從那時起,“小板凳,四條腿,我和奶奶胳嚀嘴”;“拉鋸、扯鋸,姥姥門口唱大戲”;“嫁閨女,迎女婿,就是不讓外甥去”等這些有著美好生活情節(jié)、長治農(nóng)村最古老的歌謠,就深深的印刻在我的記憶深處。直到今天,還常常和家人說起…</p> <p class="ql-block"> 姥姥很辛苦!在家里,她既要做一家七口人的飯,還要看著搗蛋頑皮的我。那裹著的變了形的三寸金蓮,承載著她八十多斤的身體和全家的使命,任勞任怨的、不停的勞作著,經(jīng)常累的腰酸背痛。記得那時:每天清晨雞叫三遍,姥姥就早早起床,為去地里上工的家人準備稀不溜稠飯;月上三更,姥姥還在忙著剝玉米、織麻繩、簸豆子…直到全家人都躺下了,她把煤火封好、雞窩擋上、大門插住,才結束一天的辛苦…</p> <p class="ql-block"> 姥姥很會過日子。那年月,生產(chǎn)隊是按照人頭和工分來分口糧的,每個工分也就兩毛錢,家家戶戶糧食都不夠吃,特別是有大兒大女的人家。為了讓家人吃飽,姥姥不辭辛苦、千方百計到地里刨食物,想方設法在口糧中添加如灰灰菜、老婆子苗、小蒜之類的野菜,以此來彌補口糧的不足,保證家人不餓肚子。</p><p class="ql-block"> 姥姥還經(jīng)常粗糧細做。把不同的米面和粗糧做成三合面、榆皮面、抿格斗、和子飯、玉米煎餅、饸烙等不同形式的飯菜。每當家人上地回來,用大大的笨碗,端起姥姥做的熱氣騰騰的飯菜,就上自己腌制的蘿卜黃菜,圪蹴在大門外、街門道吃飯時,那低頭吸溜吸溜的聲音和專注吃飯的神情,真的是幸福的味道,勝過任何饕餮盛宴…</p> <p class="ql-block"> 一九七0年的冬天,七歲的我該上學了。村里的小學建在一所舊廟里。記得上學的前一天,姥姥熬夜用舊布給我縫了個花書包,讓僅比我大七歲的小舅舅帶我去報到。由于緊張,課間去廁所時我把書包掉進了長治特有的很深很大、能讓人窒息的茅坑里,我也嚇得尿了褲子。是本家的三女姨把小舅舅找來,用鉤子把書包鉤了出來。一個七歲的孩子,在寒冷的冬天,穿著尿濕的棉褲、拿著散發(fā)著臭味的書包回家,那種感覺可想而知…但姥姥并沒有責怪、沒有埋怨、更沒有打罵,而是把書包和尿濕的褲子都收拾的干干凈凈。從此,十三四歲的小舅舅就多了一個任務,帶著我上學。也就是從那時起,我就成了小舅舅身后永遠的跟屁蟲…直到現(xiàn)在,我們甥舅關系依舊很好,大事小事互相惦念、互相幫助…</p> <p class="ql-block"> 轉眼,我已經(jīng)上小學二年級了。九歲那年,由于父母工作調(diào)動,我不得不告別親愛的姥姥,隨父母來到太原。這對從小在姥姥家長大、始終把姥姥當母親的我來說,確實有些殘忍,我又面臨著從奶媽家出來后的再次斷舍離。那些日子,我瘋了一樣躲避著父母,希望逃過這一劫…</p><p class="ql-block"> 來太原后,我再也不能天天見到姥姥了,那份思念和惦念無法形容、抑制不住…最初的幾年,我無心學習,長久的不和父母交流,天天唯一翹首期盼的就是放假。現(xiàn)在想想,那些年對我而言,最快樂的時光不是跳皮筋,也不是穿花衣,更不是吃好東西,而是回郝家莊去看姥姥。以至于后來每一次回家,只要看到姥姥家的大門,心中都有一種親切。那個高興、哪個舒爽,真不知道該怎么去形容…而姥姥看到我,臉上也早已笑成了花…</p> <p class="ql-block"> 誰言寸心草,報得三春暉!參加工作后,只要有時間,我還是會去看姥姥。那時交通不像現(xiàn)在這樣發(fā)達,沒有高速、沒有動車,有的只是六個小時的綠皮火車和沒完沒了在盤山公路上顛簸八小時的汽車。盡管如此,那些年長治-太原、太原-長治不知走了多少次。每次看到姥姥,她都高興的像個孩子,摸著我的頭,牽著我的手。每次都會第一時間從她那大兜兜里掏出鑰匙,把親人們買給她的好東西拿出來,打點我的饞蟲,滿足我的心愿。盡管嘴里還念念叨叨:“外甥是狗,吃了就走”… </p><p class="ql-block"> 那些日子,我白天和姥姥粘在一起,買肉、做飯、嘮家常,一刻也不愿分離;晚上和姥姥躺在那幾十年的土炕上,過著點燈說話、熄燈做伴,早晨起來我給她梳小辮的生活。和姥姥在一起,那種依戀、那種心靈上的滿足和踏實,真的無以言表…</p><p class="ql-block"> 而每當短暫的假期即將結束,我都會情不自禁的把院子打掃干凈,把水缸里的水抬滿,用沒完沒了的干活,來表達對家和姥姥的不舍。真到出發(fā)那天,漸行漸遠的我看著姥爺、姥姥日漸老去的樣子和隨風飄曳的白發(fā);看著他們站在東墻根下,手搭涼棚目送我遠去的背影時,不爭氣的眼淚每一次都會忍不住流下來,內(nèi)心的無奈和不舍悠然而生…</p><p class="ql-block"> 那些年,無論回多少次家,無論給姥姥買多高級的營養(yǎng)品,無論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有多長,總不能表達我對姥姥撫育之情、培育之恩的無限感激,我真的把姥姥比母親…</p> <p class="ql-block"> 姥姥是個性格寬厚、不計回報的老人。在她七十六歲那年,默默無聞、勤勤懇懇一生的姥爺走了,享年八十八歲。姥爺去世后,姥姥明顯的蒼老了,話也比以前少了許多。安葬完姥爺后,兒女們紛紛要接她一起生活,好有個照應,但她不愿意離開生活了一輩子、有著太多記憶的小院。兒女們拗不過她,只得白天輪流過來,晚上讓住的最近的孫子小強和她做伴。</p><p class="ql-block"> 姥爺走后的十二年,姥姥就是在這里:堅守著這個有著太多故事的小院、把守著屬于她自己的精神領地;姥姥就是在這里:像一座高高聳立的母親橋,笑迎著南來北往的兒女、鏈接和凝聚著子孫們的親情;姥姥還是在這里:面朝大地、春暖花開,福佑著兒女們子生孫、孫生子,子子孫孫五世同堂。直到她臨走前三個月,才被逼住進了小舅舅村里的家…</p> <p class="ql-block"> 姥姥和姥爺都是郝家莊村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壽老人。二00二年正月二十七,八十八歲的姥姥帶著對生活的無限眷戀,在沒有遭受太多病痛折磨的情況下,安詳?shù)碾x開了這個世界。姥姥出殯那天,天高云淡。姥姥的晚輩們、本家們從四面八方趕來,為她做最后的送行。從姥姥靈柩被抬出的那一刻,我長跪不起、悲痛不已,我內(nèi)心千萬次的呼喚著姥姥,任憑淚水肆意的流…</p><p class="ql-block"> 在按照傳統(tǒng)儀式繞村結束后,我和家人們一起,萬般不舍的跪送她老人家到最終的安寢之地--鐵道西祖墳和姥爺合葬,并一直看著親人們把姥姥安放好…</p> <p class="ql-block"> 又是一年飄雪時,姥姥轉眼已經(jīng)離開我們十八年了。十八年來,我每年都會無數(shù)次回到那個小院。盡管那里早已雜草叢生、也沒有了往日的熱鬧。但我還是會開門進去、長久駐立。我仔仔細細的看著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我急切的在每一個老物件上尋找著姥姥的影子、吸吮著姥姥的氣息;我迫切的追尋著童年的光陰、回憶著逝去的歲月;我如饑似渴的和老槐樹對話,細數(shù)著流年往事;那里是我曾住過的老屋,有過多少童年的往事…</p><p class="ql-block"> 星移斗轉、年輪更替。姥姥和童年早已離我遠遠而去。但姥姥對我的所有恩情,并沒有因為歲月而塵封,愛和感恩在我心間永存!我愿把所有對姥姥的思念,化作春風、乘著白云,快遞給遠方的親人…</p><p class="ql-block"> 雙手合十、點一盞心燈,為我逝去的親人。祝福我的姥姥、姥爺在他們的世界里,一切安好、一切安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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