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祖母的季節</span></p><p style="text-align: center;">文/山夫</p><p class="ql-indent-1">月光給打谷場的麥垛鍍上了一層金光,麥垛里藏匿著蟲鳴,或許是祖母在呼喚著未歸的孫兒。堆積如山的麥秸稈漚了一段時間,暖暖的,還散發著汁液的味道。我的祖母挎著籃子,披著滿身的暮靄回來了,籃子里的青草跟著她蹣跚的腳步晃動著腦袋。我知道,祖母剛剛伺弄完瓜園。</p> <p> 在祖母的季節里,瓜園里的黃花是開不敗的。那黃瓜、西紅柿的小黃花倔強地爬在架上,一個勁兒地開,若是霜凍較晚,便會一直綻放。大南瓜匍匐著身子,如一位困境中的追尋者,拾起大步,邁向遠方,灑下了一路的金黃,引來了四周的蜂蝶。我常常看到蜜蜂躲在花房里忙碌的身影,它們的身子沾滿了花粉,攜粉足裹著的球狀花粉是這一天辛苦的告慰。</p><p class="ql-indent-1">這些金黃的花,是屬于祖母季節里的,但我最期待的還是甜瓜的花。在那個缺少零食的歲月里,小黃花一開,心中便有了甜甜的等待。甜瓜剛抽絲的時候,瓜園的畦里就會留下一串串渴望的腳印。有一日,那牽動著心的花蕾突然開放了,黃燦燦的,喇叭狀花朵總是沖天開著,像朝圣者,虔誠地瞻仰著上蒼,任憑晨露暮靄在指尖喧鬧。撥開牛舌般粗糙的葉子,竟發現一顆滿身絨毛的甜瓜崽和黃花相接,如祖母背上的孫兒,酣睡如泥。我不忍心打擾,蓋上葉子,悄然離開。那日,我跟隨祖母的腳印去瓜園,看見祖母掐掉了好多小黃花。我甚是傷感:為什么不全部留下?每朵小黃花都是我化不開的情啊!祖母告訴我,要想吃到好瓜就不可貪多。祖母的道理我不懂,委屈還是憋滿了全身。</p><p> 祖母伺奉瓜園,就像照顧孫兒一樣,渴了就給水,曬了就遮陰。記憶中,塬頭上三年兩旱,瓜園周邊的玉米葉痙攣著,是青灰色的,祖母的瓜園卻翠綠如玉,沁透心底。每日清晨,祖母打好水放在窖旁,等晌午水曬熱,她用扁擔挑著水顫巍著步子走向瓜園。祖母瘦小的身軀和扁擔一齊佝僂著,又倔強地向上,再向上。等到座瓜的時節,祖母澆水更勤了。祖母說,這個時候瓜最脆弱,就像吃奶的孩子,缺了奶水,就長不大了。</p> <p> 夏末,祖母的瓜園氤氳著香味,只等野外歸來的我貼近鼻子將它全部留住。我陶醉于這種香味,心中沉浸于香香的童年里。祖母佝僂著腰,摘了好些瓜,用衣襟兜著坐在田埂上分給迫不及待的我們,這個孩子一顆,那個孩子一顆……一顆最壯實的甜瓜滾入我撩起的衣兜,還帶著干癟的花骨朵和芳香的泥土,我不禁想到初夏時瓜園里的小黃花。原來,一顆甜瓜就是一朵小黃花的魂啊!</p><p class="ql-indent-1"> 我兜起甜瓜奔跑在黃昏后的打谷場上,沖散了麥垛下正在發酵的清香。找一塊硬實的地方,鋪下兜里的甜瓜,由著它四散而去。拾起一顆用指甲掐一圈印兒,輕輕一磕,金黃的瓤就看見了。這是小黃花上了色的瓤??!怎舍得扔掉。仰臥在金黃的麥垛旁,張開嘴,等待金黃的汁液從縫里流出來,直滴落到嗓子眼上。不知何時,身邊多了一只螞蟻癡癡觀望,一顆零落的瓜子被它馱起奔向遠方。直到一天,我會發現一朵小黃花在不經意的角落里盛開,它像是季節的被遺忘者隱匿在亂草叢中,沒有光的眷顧,卻依然倔強地迎著冷風。</p> <p> 如今,我的祖母不在了,那塊瓜園也沉寂了,不再有昆蟲的嘶鳴,遍地的黃花。祖母的季節里,我走在門前的小路上,踏尋著祖母的腳印,卻見一簇簇野菊花在車轍的邊緣綻放,半身的泥土,滿地的金黃。</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15px;"> 左志旌,筆名山夫,1984年12月生,陜西省定邊縣人。定邊縣作協主席、榆林市作協會員、陜西省青年文學協會會員、西部散文學會會員。部分作品發表于《延河》《榆林日報》《陜北》等報刊雜志。</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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