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崩徒步

彩霞

今年7月第一次去香格里拉，在和費老師去山中徒步歸來的一次閑談中，費老師說起梅里雪山深谷里的雨崩村是一個神秘而神圣的地方，是徒步愛好者的天堂，因交通閉塞、與世隔絕，還未被商業開發，仿佛陶公筆下的世外桃源，他今年已去過兩次，感覺某些神性的東西正在消失，他覺得雨崩是非常值得走一趟的地方，我們幾個怦然心動，與費老師相約在秋末冬初去雨崩徒步一次。?在雪虎和汪傳的努力和精心策劃下，11月中旬，雨崩徒步如愿成行... 11月13日晚，我們一行十五人相聚于香格里拉獨克宗古城的阿諾康巴，歡迎晚宴后，同學們圍坐在爐火旁，聽費老師逐字逐句地講解心經，簡單的260個字，回答了眾生所有的問題，費老師還結合自己的經歷，告訴我們如何消除日常生活中的焦慮和恐懼，怎樣與這個不完美的世界相處，獲得內心平靜的力量，真的是費老師在哪里，哪里就是修心小課堂。 14日一大早，我們沿著滇藏線214國道，一路向西向北。今天天氣特別給力，萬里無云，天空藍的任性，中午到達飛來寺時，我們終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梅里雪山，先生午飯也顧不得吃，拿了相機跑到酒店樓頂拍下了梅里十三峰的真容...連綿的梅里十三峰在藍天下熠熠生輝，那種壯美和圣潔讓人心生敬畏！不是拍的美，而是雪山本來就這么美！難怪讓那么多千里之外的朝圣者來了又來，念念不忘！ 主峰卡瓦格博峰像一座金字塔，冷峻挺拔，直指藍天，明永冰川清晰可見。 緬茨姆峰，也叫女神峰，傳說是卡瓦格博的妻子，是梅里十三峰中最妖嬈最婀娜的山峰，陽光下的緬茨姆峰顯得亭亭玉立，嫵媚迷人... 五冠峰，藏語意為五佛之冠，位于緬茨姆峰的北側，因并列排立著五個扁平而尖峭的雪峰，很像菩薩戴的五佛冠帽，故名五冠峰。 從飛來寺到西當村，汽車翻越巍峨的高山，穿過瀾滄江，大約一個半小時到達西當村，費老師說從西當到雨崩，以前的交通方式只能是徒步或騎馬，2018年剛剛通車，現在我們可以乘坐越野車進入雨崩村了。 我們五個人和行李一起擠在一輛車內，司機是一位藏族師傅，車技特別好，車速也快，在崎嶇陡峭的盤山路上行駛，卷起漫天的塵土，坐在后面的我們心有余悸，緊張不安！四十多分鐘后終于到了雨崩村口車站。 這就是雨崩嗎？這就是2005年通水，2012年通電，2018年通車的雨崩村嗎？雪山、藍天、白塔、草甸、樹木繁茂的山谷、山谷中靜美的村莊... 從車站仍要步行十分鐘的土路才來到雨崩上村，入住間隔時光，據說間隔時光住著一位背著吉他說走就走的理工男、一位多才多藝的詩人披頭，和一位說停就停的山東姑娘，他們放棄一切，選擇留在雨崩當著木工、瓦匠和廚子，照顧自己，兼顧他人，披頭現在不寫詩了，卻燒的一手好菜。 坐在間隔時光的落地窗前，喝一杯茶或咖啡，看窗外雪山上的夕陽慢慢地消失，直至青山如黛，漫天星斗，一時恍惚，不知自己身居何處... 披頭為我們備好晚餐，雞湯松茸火鍋和各種炒菜，這頓雪山晚餐特別有家的味道，我們圍坐在一起，吃著火鍋，喝著小酒，唱著老歌，聊著閑話，回憶著八九十年代的青春往事... 屋外夜色正濃，先生一個人去村口的觀景臺拍星空，直至11點才回客棧，我想那滿天的星星是否在偷聽今晚的雪山夜話呢？ 15日，先生凌晨六點就起床，架好相機，等待光線，終于拍到了日照金山...光與影的變幻，這才是大自然最得意的作品吧！梭羅說過：“別再向往天堂，那是對大地的侮辱”，是的，雨崩這塊土地如此靜美，如此豐富，哪有天堂可比！ 推開窗就能看到風景，遠處的雪山、近處的山巒籠罩在晨霧中，木制的房頂上泛著裊裊炊煙，顯得寧靜而安詳... 今天是徒步的第一天，費老師建議先去相對輕松一些的神瀑，徒步路線是上雨崩至下雨崩至神瀑，然后由神瀑再返回上雨崩的帳篷營地。來回十四公里多。早飯后，我們穿好戶外衣服、帶上水、午飯、登山杖，出發了。 秋末初冬的雨崩，少雨，比冬季多了幾分和煦，是一年中徒步最好的時光。從上雨崩到下雨崩是下坡，我們走的步履輕松，興致勃勃，穿過笑隆曲河，就進入下雨崩，下雨崩位于峽谷中的平地上，村外還有一個小小的寺廟，寺廟正在維修。 過了五樹同根，就好像進入原始森林，這里的植被茂密奇特，樹木或筆直參天，或虬勁蜿蜒，樹木上多青苔密布，行走其中，靜謐而幽深，路邊的河水涓涓流淌，河灘上堆滿了朝圣者留下的尼瑪堆。 被堆成尼瑪堆的石頭，不再像凡塵俗世的石頭那么單調，它們被一點點堆積起來，在冗長的歲月里經受著風雨的考驗，寄托了朝圣者美好的祝愿！ 繼續往上行走，沿路被群山環繞，色彩豐富而絢爛，旖旎的光影將泛黃的樹葉變得不再蕭瑟，竟多了幾分溫暖與舒適... 走出幽暗的原始森林，一下子豁然開朗起來，女神峰和五冠峰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你面前，路標提示我們已進入卡瓦格博圣地內宮了，藏語叫“乃農”，就是內部中心的意思，這里有個休息點，大家也正好喝點水，歇一歇，順便欣賞一下這壯美的雪山美景。 站在這里，你突然會有一種怡然自得的愉悅，身體的疲倦被眼前的景色沖淡，終于明白費老師的話，要經常跳出你原來的生活圈子，回到原始的大自然中，因為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能讓你沉靜下來，與自己對話，也終于理解了陶公“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詩句的本意。 加興崩，就是一塊巨石，傳說是天帝存儲財富的倉庫，巨石上有一行天書文字，能夠隨著時代的發展而變化，有時候像藏文，有時候像中文，有時候像英文，被當地藏民為古篆天書。石壁上貼了好多錢幣，巨石下掛滿了朝圣者敬獻的哈達和珠寶。 繼續前行，山路有些崎嶇，大家都放慢了腳步，費老師提醒大家：海拔漸漸升高，盡量小步伐，調勻呼吸，一步步地走，保持體力。路遇許多下山的徒步者，熱情地向你打招呼：加油加油，馬上就到了！不遠了，前面就是了！ 最后的一公里是通往神瀑的“絕望坡”，坡度近乎垂直，每走幾十步就感到胸悶，腿發酸，此時，也顧不上看風景，顧不上和同行的學友說話，只關注好自己的呼吸，最后兩百米幾乎是數著步子，艱難地走上來的，終于到了山頂，我和張雁姐特別興奮，也特別感動！ 費老師和雅淇也緊隨其后跟了上來 聽到了神瀑的水聲，也看到了神瀑，瀑布順著懸崖傾瀉而下，像一匹銀緞，又如一縷輕紗，如煙似霧，飄飄灑灑，十分柔美。 　　據說神瀑是卡瓦格博峰尊神從天上取回的圣水，能占卜人的命運，還能消災彌禍，賜恩眾生，看到眾多朝圣者在瀑布底下轉三圈，沐浴神瀑的圣水，洗盡雜念和煩惱... 費老師帶我們圍繞神瀑轉了三圈，我們背靠雪山，坐在尼瑪堆旁邊，沐浴著圣水，在神瀑巖下背誦心經，虔誠的張雁姐還默誦了金剛經，這種生命體驗我還是第一次，聽著她純凈清澈的聲音，浮躁的心平和下來，一路的疲憊也頓時煙消云散。 從神瀑返回的路幾乎全是下坡，我們很輕松地就到達了雨崩下村，稍作休息后，前往入住的帳篷營地，帳篷營地在雨崩上村，兩村之間雖然只有一公里，我們卻走了四十多分鐘的時間。 到達帳篷營地，大家喝了姜茶，泡了腳，卸下一天的疲憊。徒步第一天的記錄，負重5公斤，用時六小時，徒步距離14.22公里，爬升高度從3000米到3700米。 夜幕降臨，帳篷四周靜悄悄的，能聽到遠處山谷里的瀑布聲，在璀璨浪漫的夜空下，我們幾個不畏寒冷，坐在帳篷外一起仰望星空... 你有多久沒有看到浩瀚的銀河了，今晚，愿我們伴著瀑布聲、枕著星河入睡... 16日是徒步的第二天，目的地是冰湖，費老師說今天的徒步距離要長一些，強度也相對大一點，全程是野路，應該比去神瀑的路有趣，有了昨天的徒步經驗，我們還是信心滿滿地出發了！ 走出雨崩上村，穿過村口的沙棘林，路遇開拖拉機或是放牧的藏民，他們用熱情淳樸的“扎西德勒”歡迎我們這些遠道而來的朋友。 走過這座木板橋就進入原始森林了，感覺腳下根本沒有路，你要時刻注意腳下的石頭、樹根和牛糞，真敬佩那些馬牛騾子，負重百斤，在跌宕泥濘的山路上行走，沒有半點委屈，可是騎在上面的人還有點后怕呢！ 在休息站偶遇小松鼠，小精靈是那么乖巧，可愛，不怕人，瞬間和我們成為好朋友！ 告別可愛的小松鼠，我們繼續前行，前面有一段山路和溪流并存、泥濘濕滑的路，這時候登山杖會是你的好幫手，你必須保持身體平衡，每走一步，感覺都是步步驚心！ 走過泥濘的山路，就是一片冷杉林，這些高原上的杉樹筆直挺拔，向著陽光努力地向上生長著。 那些年老腐朽的樹臥倒在地上，長滿了青苔，我默然佇立，久久凝望，感慨萬分：這些千年古樹，生于斯，長于斯，最終融于斯，它們終究只是屬于這片神圣的土地。 在幽暗的樹林中行走，像是穿行在神秘的童話世界，真怕迷失方向...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艱苦攀爬，終于來到海拔3623米的笑農埡口，站在觀景臺放眼望去，藍天下的將軍峰莊嚴神圣，儼然一位大將軍守護著山下的河流和牧場。路遇五六個年輕小伙子在觀景臺放無人機錄視頻，被他們快樂的氣氛感染，我們也趕緊與這壯美的雪山同框合影。 從埡口順著一個長長的斜坡下去，沿著一條小溪逆流而上，就到了笑農大本營，這里是雨崩村的夏季牧場，91年中日聯合登山隊的大本營就設在這里，當時17名隊員沖頂卡瓦格博峰時遭遇雪崩，全部遇難，如今物是人非，滿目瘡痍，其實，在大自然面前，人類是渺小和脆弱的。 到溪流里盛一瓶雪山之水解解渴，這才是真正的農夫山泉吧！ 翻過眼前這座山，就要達到心馳神往的冰湖，聽返途的徒步者說還有兩公里，這才是一天中最艱難的路程，沒有樹林蔽日，腳下全是灌木叢和碎石，而且海拔漸漸升高，無心看風景，只能一步一步調整呼吸，自己給自己加油，當疲憊到幾乎絕望，喘息之余，不停地問自己：徒步到冰湖的意義何在？生活的意義又是什么？ 兩公里的山路爬了將近兩個小時，終于到了海拔3960米的冰湖，真的很感動自己，感動自己一路而行的力量！ “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于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靜靜地站在湖邊，忽然有一種穿越的感覺，眼前的冰湖，小小的，四面環山，如碧綠的翡翠，圣潔而寧靜...? 行至湖邊，見湖水清澈見底，掬幾捧水放到嘴里，清涼、甘甜，有一種深深的滿足感，我和雪虎雁姐繞湖慢慢走了一圈，在湖中留下了倒影。 先生一個人冒險去了山腳下的冰洞，拍下了冰湖源頭，雪山之水的神奇和夢幻。 　　在冰湖的山頂上稍作停留休息，吃了早上帶的三明治、酸奶、梨，食物緩解了身體的疲憊，感覺這個梨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梨。 下午三點多，開始返程了，返回的路也是異常難走，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下山雖沒有呼吸上的困難，但一直下坡，膝蓋小腿腳趾酸疼，極不舒服。終于，在天黑之前，我們走出了森林，回到了間隔時光。今天的徒步記錄，負重5公斤，徒步16.55公里，用時8小時，爬升高度從3200米到3960米， 17日清晨，和這個村莊一起醒來，祥云繞金山為我們送行，生命的瞬間不可重復，兩天徒步的經歷一生也許就這一次，我們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走完全程，也無憾了！再見雨崩！ 18日清晨，香格里拉飄起了小雪，同學們在阿諾康巴依依惜別，雪虎在香格里拉機場作詩一首以記之：五月起意滇藏行，歲末飄然至雨崩。晨對寒山千層雪，夜數長空萬點星。冰湖岸邊觀倒影，神瀑巖下念心經。遠途歸來天未暗，倦坐笑談慰此生。 從雨崩回來數十日，我們又回到平凡而忙碌的工作生活中，每每一個人回憶起在雨崩的日子，仍然讓我十分動容，憑著微弱的記憶整理照片，并記下蒼白的文字，但這些都無法記錄徒步路上隱藏的風景和動人的故事，感謝費勇老師的引導和帶領，感謝雪虎汪傳的精心策劃，感恩與諸位同頻的學友結伴而行，讓雨崩之行完美收官。馬德說過，臨溪流以靜對，訪草木以素心，登高極目知天地之大，置己蒼茫知寸身之微。在與山水的相處里，懂得了如何跟自我所在的世界相處。自然示闊曠于萬物，只是想告訴每一個生命，走出自我的狹窄，不必為一人一事一物所拘泥，心無宕動，世界自風煙俱靜...?攝影：春光文字：彩霞庚子年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