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難忘的1976.在那一年跌宕起伏的日子里</p><p> 郝洪山</p><p> 我們新疆軍區體工隊男女籃??的1975年冬訓是在廣東韶關市體委進行的。記得1976年元旦過后不久的一天,我們在韶關體育場出早操的時候,就在新聞聯播中聽到了我們敬愛的周恩來總理于1月8日去世的消息。當時,聽到了這個消息的我們,從教練到隊員都是一下子怔在了體育場上,每個人的心里都充滿了傷心與難過。因為,在那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日子里,周總理的逝世無疑讓我們每一個人都對未來有了一種莫名的憂心。</p><p> 1976年四月份,全國籃球??分區賽第一階段我們新疆軍區男女籃??被分在貴陽賽區。在我們那次在韶關冬訓后又相繼赴肇慶和湖南衡陽參加了兩個邀請賽之后從衡陽直接趕赴的貴陽。在當年的那個時代里,我們新疆的籃球??隊每一年、每一次的出行都是需要克服種種困難的。而這其中最大的困難之一,就是購買火車票。記得那一次去貴陽比賽,因為沒有買上那么多的臥鋪票,所以我們隊上又買了幾張軟臥票讓我們幾個人輪流休息。不過,也正是有了那一次在軟臥里的“輪休”,讓我也有了一次至今難忘的巧遇。</p> <p>1976年三月,在廣東肇慶七星巖</p> <p>在廣東肇慶(左起,袁國豐、郝洪山、任凱、劉春民教導員、章鳴)</p> <p>與肖國營(左起)、馬多林、郝洪山、李新生在廣東肇慶體育場訓練之后留影</p> <p> 記得那一次在我們的那個軟臥包廂里還遇到了一位老干部,他也是剛剛在廣州參加完全國會議返回貴陽的。在我和他聊天的過程中,發現他的說話和我父母的口音極為相似,這也是讓我有了一種格外的親切感。后來在我得知他也是一位從冀魯豫南下的老干部時,我急不可耐地說,我的一個舅姥爺叫江援也是那批南下貴州的干部。這位老干部聽罷說,他和我舅姥爺很熟。更讓我喜出望外的是,在得知我父親的名字后,他說還也認識我父親,并且說是在1946年我父親任鄆巨縣民主政府縣長時就認識了。臨下車時,他告訴我他回去就告訴我舅姥爺,并說給我說他叫王文,讓我在貴陽比賽時有空去他家里玩(后來我才知道王文叔叔那時是貴州省衛生廳的廳長)。</p><p> 那一次在貴陽比賽我們是住在了八角巖的省委招待所。記得剛到招待所院內,就聽說先我們一步到達的一個球隊??的隊員剛剛住進宿舍沒有一會兒,現金、照相機等物品便不翼而飛了。當時在派出所、招待所的人一陣忙碌過后,我們這才入住下來。后來有人戲謔道,當時在貴陽也正在舉辦一個“全國小偷先進經驗交流大會”,而其中會議的一個重要內容就是“現場示范,交流經驗”。而目標就鎖定在了我們入住的八角巖招待所。據說,他們在那個“全國會議”還制定了幾條鐵的紀律,一不偷貧下中農;二不偷解放軍;三不偷老弱病殘。聽到了這個頗有些黑色幽默的段子,當時也是讓我們大家不由得都有些忍俊不禁。</p><p> 記得就在那一天,我剛入住下來,時任貴州省勞動局局長的舅姥爺在聽到王文叔叔的信兒后,就坐著車趕到八角巖招待所前來接我回家。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母親曾經給我說起的舅姥爺和舅姥娘。而且,在那次貴陽比賽期間,只要有空我便會到舅姥爺、舅姥娘他們家去聊天玩耍和改善生活,這也都是讓我在貴陽期間找到了一種家的感覺和溫暖……</p> <p>在貴州省人事局工作時期的舅姥爺</p> <p>1976年四月,在貴陽的舅姥爺、舅姥娘家里</p> <p>在舅姥爺家和小五合影</p> <p> 1976年的那個時期里,政治氛圍還是相當濃厚的。即便是我們這樣的全國籃球??比賽亦是需要置身其中的。記得那一次我們全國各省市自治區和部隊的男女籃??一到貴陽,就參加了當地組織的反擊右傾翻案風的誓師大會和大游行。那天,貴陽的街頭長人如林,男男女女,浩浩蕩蕩,且行且喊。倒也成了當時貴陽街頭的一道風景。不過,在貴陽的那一次全國比賽中,我們新疆部隊男籃??可以說卻是打了一個“翻身仗”。經過兩年的勵精圖治,刻苦訓練和我們體工隊全隊上下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的齊心協力,使我們當時的男籃??也逐漸形成了自己的打法與特點。我們那一次在貴陽的比賽中一亮相,也的確讓其他隊伍刮目相看了。尤其是在我們與擁有好幾名國手的老牌勁旅北京隊比賽中,我們兩個隊居然打得是難分難解,最終北京隊還是憑借著國手黃頻捷的罰籃才取得了勝利。在那一次的比賽中,我們最后也獲得了賽區第四的好成績,并打進了下半年全國比賽第二階段的第二賽區(第二階段比賽按第一階段比賽成績共劃分四個賽區),躋身了全國籃球??隊中上水平的行列。</p><p> 記得那一次在貴陽打得“最慘烈”的一場關鍵球是對湖南省隊。當時,我們隊與湖南隊的實力相當,所以,為爭奪全國籃球??聯賽第二階段第二賽區的“入場券”,那天我們兩個隊的比賽打得可謂是天昏地暗、十分慘烈。待到比賽終場鑼響之時,不僅我們雙方比分打平,需要進入加時賽。而且,由于對抗的激烈,我們隊的“內線大將”幾乎也都因犯規次數已滿而被罰下。在這種情況下,最后的加時賽中我們隊也不得不以我們人五個均為一米八十多的小個陣容“出戰迎敵”(記得那次加時賽的跳球就是由只有1米85的我來完成的)。不過,最終我們哥們兒幾個在當時抱定了“賣了孩子買了籠,不蒸饅頭爭口氣”的決心與態度與他們血拼到了最后。而且最終我們也是沒負眾望在加時賽中以三分險勝湖南省隊。不僅打進了下半年的第二賽區,而且還創造了新疆軍區男籃參加全國籃球??聯賽歷史上的最好成績。至今,我還記得那一次當我們與湖南隊打加時賽時,我們的領隊劉教導員緊張的已經不敢在現場觀看比賽,而是跑到體育館外面忐忑不安的蹲在那里一個勁兒的悶頭抽煙,并且還叫看球的女籃??隊員隔一會兒出來一下給他報告一下比分和時間。當他得知了我們終于艱難取勝的消息后,也是又一下子沖進球場中和我們一起又蹦又跳了起來……</p> <p>1976年的新疆軍區體工隊男籃</p> <p> 1976年好像注定是一個有著太多猝不及防的年份。在我們從貴陽回到烏魯木齊積極備戰全國籃球??聯賽第二階段比賽的那段時間里,不僅全國批判右傾翻案風的運動持續深入,而且又發生了像唐山大地震那樣的大災難。不過,盡管當時這一切也給正在積極備戰的我們在心理上與情緒上都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和沖擊。可我們還是堅持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備戰當年在九月份即將在濟南舉行全國籃球??聯賽第二賽區的比賽上。記得當時我們的口號是“打好比賽,再創佳績,就是對抗震救災的最大支持”。</p><p> 記得我們軍區男女籃??那一年大約是在9月5日的時候離開烏魯木齊前往濟南賽區的。當年那個時候從烏魯木齊坐火車到濟南還需要在徐州換乘的。而且,我們到了徐州后還要住上一宿,才能趕第二天去濟南的火車。9月,也正是我們新疆瓜果飄香的季節。所以,在我們出發時軍區機關不少人都托我們球隊給濟南帶了不少大包小箱的各種瓜果。出發去火車站那天,遠遠望去我們就像是一支“鐵路運輸隊”一樣。</p><p> 坐了幾天幾夜的火車后,我們終于在9月9日到達了徐州。當時因在唐山大地震之后,各地為預防余震都搭建了不少防震棚,并還都加強了夜晚的值班巡邏。而且當時徐州附近的黃河水位暴漲,防洪防災也就成為了當地的那個階段第一要務。所以,我們一到徐州就明顯感覺到有一種高度戒備與風聲鶴唳的氣氛。記得第二天我們買的是徐州始發濟南的一趟普通客車的硬座票。因為所帶的東西太多,我們不得不又連滾帶爬地提前了好長時間匆匆趕往了徐州火車站。也正是那一次在從徐州到濟南的火車上,我們新疆軍區男女籃??犯了一個在當年“震驚了全軍體育界的政治錯誤”。</p><p> 說起來,那一次事情的起因并不復雜。那天在我們男女籃??全體人員連背帶扛像打仗一樣上了火車后,隊上便開始給終于坐在了車廂里的我們每個人分發食品。因硬座車廂大家都是剛剛上車不免是人多嘈雜。所以,我們在分發食品的過程中,也不得不你傳我遞、又問又喊。接著,我們又有隊員因瑣事與一位沒穿制服的乘警發生爭執,一時間也是車廂里大亂了起來。這時,我們聽到有乘客在大聲勸阻道:“都什么時候了。毛主席他老人家都去世了,你們還在這里大吵大鬧!”聞聽此言之后,如夢初醒的我們也都一下子怔在了那里。</p><p> 接下來,這位乘警把這件事情報告了濟南,濟南方面又把這件事情當成“敏感時期的政治動態”報告了上級。記得是在我們那次終于住進濟南軍區招待所的第二天,便接到了“因偉大領袖毛主席逝世,全國籃球??聯賽第二階段比賽取消”的通知。而幾乎也是與此同時,我們也收到了新疆軍區有關部門發來的電報,要我們男女籃立即返烏,停訓整頓。</p> <p>1976年9月,毛主席逝世期間的烏魯木齊市人民廣場</p> <p> 說實話,1976年那一次我們是怎么從濟南返回的烏魯木齊,至今我也是一點兒記憶也沒有。盡管他們后來給我說我們是從濟南坐火車一路站到石家莊,又從石家莊換車一路站回了烏魯木齊的。但是,當時的自己已完全被因毛主席逝世帶來的巨大悲痛、被我們事出有因地犯了一個“政治錯誤”的愧恨,以及被為我們今后的運動生涯和政治前途而憂慮所籠罩,而對除其它之外所有一切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印象了。</p><p> 那一次我們男女籃?? 狼狽不堪的回到當年位于烏魯木齊東風路老政治部的體工隊駐地后,也便立即投入了“停止一切訓練,學習教育整頓”活動中。在我們第一天開始學習整頓時,體工隊的領導首先給我們男女籃??傳達了總政文化部領導的有關批示(大意 ),“新疆軍區男女籃??的這一情況是極其嚴重的政治錯誤,是對我們偉大領抽和導師毛主席的態度和感情問題,轉告軍區文化部,立即調回,嚴肅處理,并將結果告訴我們”(據后來說,因當年國家和部隊大的政治氣候和形勢,也是有些人在借機想對當時的新疆軍區敲山震虎)。不管怎樣,那一段時間也可以說是我們這一生的至暗時刻。我們的籃球??場館里沒有了打球聲,我們的過道宿舍里沒有了說笑聲。我們每一個人、每一天都是在學習文件指示精神和寫檢查、談認識,再寫檢查、再談認識中度過的。記得在這期間,我們軍區文化部還專門在老政治部的訓練館里召開了一次由文化系統有關人員及我們體工隊全體人員參加的軍人大會,而大會的主要內容就是由體工隊領導、教練及相關人員在大會上做檢查。那天,當看到我們體工隊的領導和我們自己的教練在做檢查中一個個都是哽咽不已的時候,坐在下面的我們男女籃??的隊員們幾乎也都是在無限的痛恨和懊悔中淚流滿面了(當然也有委屈)。</p><p> 記得在那一次學習整頓期間,為了讓我們男女籃??“在實踐中接受教育和認識問題”,軍區有關部門還指定我們參加了當時在人民廣場隆重舉行的新疆黨政軍及各界群眾紀念偉大領袖毛主席的追悼大會。在參加追悼大會前,還對我們提出要求說,要我們男女籃??在參加追悼大會的工農兵身上看到和找到我們在“對待偉大領袖毛主席感情上的差距與不足”。而且,當時已經是小心翼翼和如履薄冰的我們隊領導,在安排我們男女籃??去人民廣場參加毛主席追悼大會的人員時,還防患于未然地把我們女籃??一個平時愛說愛笑的隊員給留在了家里,據說是惟恐她在那一個隆重肅穆的場合里控制不住自己或再有什么閃失。至今,我們那個女籃??隊員在說到這件事情的時候,依然在心里還是很有些耿耿于懷的。</p><p> 記得在那段時間里,我們男籃??這些以傅揚、老喬為首的老隊員們也曾在私下商定了,我們可以承認自己的錯誤性質嚴重,我們也可以承認自己的政治標準與敏感性都不強。我們還可以承認我們男籃??在平日里“老大思想嚴重”。但是,要讓我們承認自己對偉大領袖毛主席的感情不深和熱愛不夠,我們寧可離隊也都不能干。記得那個時期,我們男女籃??是分住在軍區老政治部家屬院的一棟老蘇式辦公樓二樓東西兩頭的兩個大會議室里。在我們那一段“反復接受教育、反復提高認識和反復公開檢查”的日子里,我們男籃??那一間住著一二十個人的“大宿舍”里,每天一到晚上總都會是一片的寂靜,沒人開燈、也沒人說話,直到夜深了也沒有人睡覺。一眼望去,只能看見黑暗處我們幾個老隊員都在悶頭的抽煙。其實,那個時候不管是我們男籃??這些老隊員、還是那些小隊員,都在憂慮和思考著我們自己各自的出路、未來和明天……</p><p> 在1976年的那段日子里,我們最終也是從難熬的九月,等到了我們難忘的十月。1976年的10月6日,祖國首都的一聲春雷也是同樣驅散了我們頭上的烏云密布。而我們體工隊男女籃??因那一次“極其嚴重的政治錯誤”的“停訓整頓”,最終也是在祖國上下一片勝利的歡呼聲中而結束了。而且,也就是從那時起,我們的體工隊也是又一次與我們的國家一起,走進了一個新的開始、走進了一個新的起步、走進了一個新的時代……</p> <p>終于看到了笑臉(在老政治部二樓大宿舍的陽臺上。左起,任凱、郝洪山、袁國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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