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美散記⑦

荒漠孤駝

<h3>廊橋遺夢</h3> <h3>旅游去美國，一般不去愛荷華州。愛州只是個大玉米地，旅游資源實在貧乏。一定要看看，也就一個馬貴特（Marpuette）的雕像土墩遺址和麥迪遜縣（Madison County, Iowa）的幾座廊橋。那土墩是農(nóng)耕印第安人的墓葬遺址，有一些鳥獸及蛇類形狀的的雕刻。倘要和中國境內(nèi)的土墩比，譬如寧夏賀蘭山下的西夏王陵遺址、陜西臨潼驪山的秦始皇陵，就太寒酸了。至于麥迪遜縣的廊橋，原本有19座，現(xiàn)在僅存6座（也有說7座），都是19世紀七八十年代修建的。論模樣，實在難以恭維，像巨無霸棺材。<br><br><br>　　看來廊橋是世界性的。各地民間建筑師都不約而同地造出一種河上架橋、橋上建廊的橋梁樣式。在國內(nèi)，我到過泰順的泗溪廊橋、武義的熟溪廊橋、婺源的彩虹廊橋，還有其他水鄉(xiāng)古鎮(zhèn)一抬頭就會撲入眼簾的各種廊橋。這些廊橋飛檐斗拱，畫棟雕梁，僅憑原木縱橫相貫，巧妙搭建，可以不費一釘一鉚，數(shù)百年巋然不倒。然而，“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唯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也”。根本沒想到，在這波瀾不興的北美大平原，竟然也有一座廊橋，牽動了中國大爺?shù)奈蚁肴デ埔磺扑娘L(fēng)貌。<br><br><br>　　當(dāng)然，倘要專門沖一座并不特別的小橋漂洋過海、去尋幽探微，顯然成本太高，太矯情。但旅游的價值是相對于特定的旅游主體而言的。在麥迪遜縣的鄉(xiāng)下某處，因這座叫羅斯曼廊橋(Roseman Bridge)的物件在不經(jīng)意間，被當(dāng)?shù)匾凰髮W(xué)的一位經(jīng)濟學(xué)教授附麗了一個故事，成為一個有意味的存在，它便成了許多讀者心中向往的圣地。而越是靠近它，它吸附人的磁力也就越強。惟其如此，這座看似近在眼前的廊橋，就成為本人在愛荷華州逗留期間的一個繞不過去的“坎”。<br><br><br>　　為了便于交流，多多有個美國名字叫Carina（卡琳娜）。那天她走出實驗室，咨詢“哪有廊橋”時，心有惴惴，生怕問了一個弱智問題。豈料Duffel（“帆布”）教授竟如指掌中物，給Carina詳細比劃了羅斯曼廊橋的位置和途徑。事后我從她的簡短敘述中，揣測到可能在老帆布心頭掠過的訝異和類似于敬恭桑梓的感動。顯然老帆布非常了解廊橋。這個細節(jié)的捕捉，如同開啟了一扇窗口，讓我看到這座橋在愛荷華人中的影響（愛荷華人全美平均學(xué)歷最高）。作為一個文化意象，它曾影響過一代美國人。還遠不盡于此，上個世紀90年代末，它也曾使不少擺脫文革桎梏、追求個性解放的中國男女讀者為之傾倒。<br><br><br>　　文人擅長于把歷史當(dāng)作小說來渲染、或把小說當(dāng)作歷史來呈現(xiàn)，目的就是使人身臨其境，確信不疑。“麥迪遜的橋”——羅斯曼廊橋因一位叫羅伯特·詹姆斯·沃勒（Robert James Waller）的作者，以精確紀實的手法，在時空與角度的倒錯變換中，演繹了一對中年男女靈肉相屬，卻有緣無份；終以骨灰相伴，先后撒于廊橋之下而名聲大噪。這部中篇小說叫《The Bridges of Madison County》（《麥迪遜縣的橋》，又譯為《廊橋遺夢》）。因小說的走紅，華納公司還拍了同名電影，獲得第68屆奧斯卡金像獎（1996）。扮演男女主角的均是大神，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和梅麗爾·斯特里普。小說在1993年出版后，即居當(dāng)年暢銷書排行榜的榜首。<br></h3> <h3>8月下旬的一天，我們穿過得梅因（DesMoines）到麥迪遜縣的溫特塞特（Winterset）小鎮(zhèn)時，正好下午三點。小鎮(zhèn)挺秀麗，街道兩邊的黑色燈柱上掛著花籃。中心廣場有一座哥特式建筑，按小說提示，應(yīng)該是市政府大樓。店鋪鱗次櫛比，雕飾精致的紅磚建筑，顯示出年代的久遠。傷心欲絕的弗朗西斯卡透過車窗“望著哈里的尾燈在雨和霧中消失”大概就是這里。街上陽光強烈，闃無一人，顯得十分安靜。著名影星約翰·韋恩(John Wayne )在這里出生，我看過他的《關(guān)山飛渡》和《紅河》。他塑造了美國西部開發(fā)時期縱馬持槍、見義勇為的牛仔形象。但在櫥窗里發(fā)現(xiàn)的是一張《廊橋遺夢》的舊海報：農(nóng)婦弗朗西斯卡依偎在攝影師羅伯特身上，遠處是米德爾河上的羅斯曼橋。我確信這張海報至少掛了有25年之久。<br><br><br>　　離開小鎮(zhèn)，車向西邊偏南方向駛?cè)ァＩ暗[在車底下咯咯咋咋響，路有點顛簸。開車的女兒擔(dān)心她的捷達輪胎，但我卻找到了年輕時在地球東半球、同樣緯度的寧夏農(nóng)村的感覺。兩邊是樹林、牧草和青紗帳，空氣里彌漫著綠色氣息。據(jù)說有野鹿、野兔出沒。羅斯曼橋在15公里處。“現(xiàn)在很清楚，我向你走去，你向我走來已經(jīng)很久很久了。雖然在我們相會之前誰也不知道對方的存在。但是在我們渾然不覺之中有一種無意識的注定的緣分在輕輕地吟唱，保證我們一定會走到一起。就像兩只孤雁在神力的召喚下飛越一片又一片廣袤的草原，多少年來，整人一生的時間，我們一直都在互相朝對方走去。”我找到了羅伯特寫給弗朗西斯卡信中的這段話。<br><br><br>　　小說講述了農(nóng)婦弗朗西斯卡，在丈夫和孩子去伊利諾伊州參加農(nóng)展會期間，與國家地理的攝影記者羅伯特碰撞出愛的火花，最終出于對家庭的責(zé)任，毅然放棄愛情、回歸家庭的故事。弗朗西斯卡在二戰(zhàn)結(jié)束后跟著大兵理查德從意大利來到愛荷華的鄉(xiāng)下，她是一個充滿浪漫情懷的女子，但理查德卻理性、單調(diào)。他們的婚姻缺乏靈犀的交融，生活僅僅是一種程式化的過程。她在給兩個兒女的遺書中說到他們的父親：“在他彌留之際在得梅因的一家醫(yī)院里我坐在他身邊他對我說了以下的話：弗朗西絲卡，我知道你也有過自己的夢，我很抱歉我沒能給你。”而談到羅伯特：“如果沒有羅伯特·金凱，我可能不一定能在農(nóng)場呆這么多年。在四天之內(nèi)，他給了我一生，給了我整個宇宙，把我分散的部件合成了一個整體。”但在愛欲和理性面前，他們卻選擇了理性而舍棄了愛情。<br><br><br>　　透過河邊的雜樹，我看到了前方米德河上的橘紅色廊橋。橋邊已有一輛黑色的車。從橋洞里走出來一位衣著清涼、戴著墨鏡的中年白人女子。擦肩而過時，她很友善地朝我們微笑。廊橋兩頭沒有其它建筑物，橋坡及河灘上長著茂密的野燕麥，幾棵海棠樹掛著綠里帶紅的小果實。河水緩緩地從長長貨箱似的橋下流過，一只藍色的鷹在空中盤旋，我猜它就是小說中塔科馬的夜鷹。我并沒與多多談起過《廊橋遺夢》一書，她還很年輕。她下了車兀自沖入橋洞興奮地跳起舞來，快樂地旋轉(zhuǎn)著。再過半個多月，她將迎來極為嚴酷的博士生資格考試。<br><br><br>　　其實，她帶我們?nèi)サ牟⒉皇橇_斯曼廊橋，而是位于溫特塞特鎮(zhèn)北偏西方向的霍格巴克廊橋(Hogback Bridge建于1884年)。從愛荷華城到溫特塞特小鎮(zhèn)大約有300公里路程，要經(jīng)過州府得梅因。她當(dāng)然不知道自己帶錯了路、也找錯了橋，這事我一直瞞著不說。因為廊橋并不是她的“文化現(xiàn)場”，也希望永遠不是！<br><br> 2020年10月22日</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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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美散記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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