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轉眼間,2020年就這樣臨近尾聲……</p><p> 整整一年,沒有跟大家說過一句話寫過一點文字了。有時候是思維枯竭不知道說什么,有時候是不想說,有些苦難是無法訴諸于口。況且不愿自己變得如同怨婦般將那些沉重的心情去影響我愛的人們,總覺得生存如此不易,應留點美好的、至少是積極樂觀的念想給我愛的人們。哪怕就這樣淡淡地退出淡淡地被遺忘也很好,只默默地關注祝福大家順心如意、平安喜樂,足矣。驀然提起筆竟有些不知從何說起,終于下定決心寫下“我的2020”時,已禁不住淚濕眼底。</p><p> 印象中這一年不只是我的人生斷崖,對世界人民而言也都不能算是一個好年份。因為新冠病毒疫情的肆虐,給城市的天空蒙上了一層陰霾,國內從年初的封城閉戶直到年底仍在戰疫的道路上任重而久遠,更不説國家發展戰略的重大調整和國際局勢的變幻莫測,注定是被載入史冊的一年了。</p><p> 如此大背景下,有人家破人亡,也有人絕處逢生,有人奮發圖強,也有人一蹶不振,有各行各業的人們前仆后繼,更有同行同事的義無反顧奮戰一線。空氣中時時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街道上口罩已供不應求成為生活必需。悲痛哀傷有之,感動觸情亦有之。還好,唯慶幸的是還醞釀有希望的曙光。</p> <p> 言歸正傳,繼之前的三次化療之后,我接下來又進行了四療和五療,原本以為的輕車熟路根本不存在。身體方面諸如心慌、乏力、頭暈、惡心、嘔吐、浮腫等等的不適先不提,就實驗室數據而言,除了白細胞極低時候的不明原因高熱外,血小板也終于扛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摧殘直線下跌,巧遇每月一次的血崩,是真正的兩天掉1000ml那種血崩,所以紅細胞也繼血小板之后跌破下線,小命當時就丟了半條,堅持了四次沒有輸血的神話就這樣被打破了,第五療和第六療之間新體驗了一回輸血,輸得時候心動過速,輸完又高熱失眠。第五療結束后,按計劃該進行移植了。真是又怕又期待,期待的是“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索性別磨磨蹭蹭。</p><p> 然而,命運不是風,來回吹,命運是大地,走到哪兒你都在命運中,你只能做個勇敢的人,學著去承受命運給你的每一個耳光。</p><p> 就在此時,由于新冠病毒的爆發擴散,疫情防控情勢嚴峻,唐都醫院又是診治新冠的定點醫院,故而醫院移植倉暫時關閉了,具體后續無法預測。簡直晴天霹靂,我都壓制恐懼準備好挨那“一刀”了,卻又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什么叫屋漏偏逢連夜雨,我想對于我這樣的病人來講都是深有體會。疫情造成醫院為集中精力抵御新冠而業務收縮,外地患者更是境線難越,各地很多病人都因此而延誤治療,為此喪命者也不勝枚舉。</p><p> 進移植倉是不可能了,但是癌細胞并沒有遠離我,所以只能繼續等待進行第六次化療,費用方面先不說,本來免疫就極其低下的化療病人更要時時接受新冠病毒的考驗,身體更是在一次次化療后越來越經受不起,最明顯的就是各項血細胞恢復得越來越慢了。</p><p> 還好這時移植倉重新開啟,上天還是眷顧我的,又一次準備進倉了。可是問題又來了,移植前還需要放療,這種全身放療只能去省醫做,省醫的放療還沒開。我能怎么辦,我只能乖乖的去化療。</p><p> 化療后又過了半個月,省醫的放療科準備開始接診病人了,卻恰逢清明放假三天,要請專業機構修理設備和感應門。不過那么久都等過來了,也不差這三天嘛,是吧?并不是,血癌不愧是血癌,充分向我們證明了它可不是那么好相與的,骨穿結果顯示我竟然在化療完全緩解了那么多療后,又出現了骨髓復發殘留。說明化療已經開始不管事了,如果不盡快進行移植,可能會前功盡棄,就此失去移植的機會。因為如果殘留再繼續增長,強行移植的話,將大大增加原本就很高的失敗風險導致人財兩空。我的主任醫師是一天也不能等了,放療只能棄之,用化療替代方案,安排我盡快入倉。</p><p> 簡直是讓人哭笑不得,欲哭無淚,等了那么久,費了那么多波折,就差短短三天。可能老天就是不想讓我做這個放療吧。巧嗎?偏無巧不成書,講出來都像是在說笑。可見書中戲說并不總是空穴來風,都是現實里活生生的演映。</p><p> </p> <p> 我的黑色四月來了,這一去恍若隔世之感。當然,后面還有一個黑色七月,也不知道老天選這兩個數字是想告訴我些什么呢,反正我也不會服氣。</p><p> 4月6日這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終于安排我進倉了,在家洗過澡剃光頭發去了醫院。本來還在糾結一個月怎么過,要不要帶點書啊、拼圖啊等等的打發時間,事實證明我想多了,我只支著腦袋揣上手機就好。在詳細的注意事項交代過后,聲音甜美的護士姐姐領我進了浴間,這個浴間的兩扇門對開,就剛好是外界和移植倉的空間連接站。嗯,再洗一次澡,全身擦消毒液,衣服和鞋全部留在外面,換上倉內必備。倉內有一頁密密麻麻的A4紙的必備物品是提前買好的,每件東西都經過消毒后才能拿進去。感覺進手術室一樣的門開了,大概五平米左右的房間,外帶一個獨立衛生間,病床,床頭柜,壁掛電視,落地窗……看起來不錯的樣子,我選擇既來之則安之。雖然后來證明,那個電視啊衛生間啊,也就是個擺設,看看就好。為什么呢?因為你不會有精力看電視,當一個人睜眼睛張嘴皮都覺得費勁的時候,你是不可能會想要看電視的,所以那個電視我一次都沒有打開過,怪不得電視看起來嶄新。衛生間吧,還是可以用的,洗手還有熱水,但是只有偶爾能進去。大部分時間液體接得滿胳膊,還連在窗外(因為護士也不能隨意進倉,每進倉必全副武裝,所以平時換液體就在外邊換),而液體幾乎24小時連續掛,所以基本被栓在床上了,故而衛生間也嶄新。 </p><p> 此時天已經黑了,我顫巍巍地接了杯水準備喝兩口休息一下,結果手一抖,水灑了半杯,這倒不要緊,要緊的是右手燙傷了。我趕緊打開水龍頭冰鎮了半小時,試著不太疼了才停下來。抱著僥幸心理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右手背中指就起了一個明晃晃的大水泡,約8×2cm,目測至少Ⅱ度燙傷吧。哎呀……怕感染都怕的住到無菌倉里了,我偏偏燙傷了,恨不得撓自己兩爪子,悔之晚矣。于是接下來的幾天,我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在怎么護理這個水泡上,倒是分散了一點化療藥物的影響。</p><p> 入倉要先進行一周大化療,化療藥物品種全部個體化定制,嚴格按照體重計算用量,確保每個人都能只剩一口氣而不死,就是盡可能的將所有血細胞都殺到零。說到化療藥物品種,那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我的認知,沒有最貴只有更貴,舉個例子,其中一種藥一支兩萬多,還有價無市,西安大概也只有一家藥店有貨,想當然耳也是不可能醫保報銷的。其他的也就不一一贅述了,繼續說化療,前三四天吧,我就注意水泡了,感覺還沒有那么明顯。隨著藥量的增加,我開始明顯地發昏,臉腫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面色晄白,手腳發麻,舌根發麻,說話都不清楚,血細胞也都歸零了。簡單回想,大概中毒太深就是這些表現吧。</p><p> 終于熬到4月14日,一大早我父親就等著采干,他在外邊循環上兩個來小時把干細胞涮出來后,經過處理護士就拿進來回輸給我了,這個過程需要兩天,每天一次。回輸結束當天晚上我就燒起來了,就是感覺骨頭都要燃起來的那種,持續高燒41℃,打退燒針、用激素都不管用,整個人就迷迷糊糊地鋪在床上,想著應該要把各種密碼留下來的,好歹還能留點念想,遺囑也還沒寫呢……隔幾小時又打退燒針,直到第二天早上終于降到38.5℃,我以前從來不知道38.5竟然是一個讓人感覺舒服了太多的溫度。然后下午晚上又燒到41℃,還好這次用退燒藥至少還有用,沒有多久就降到39℃。再后來,就經常在37.8℃徘徊,這個溫度伴隨了我在倉里甚至出倉很久,也沒有原因,查了很多次也沒有感染,何況進倉開始就一直用最好的抗生素。</p><p> 十九樓總共十二個移植倉,每個倉里都翻滾著一個無奈的靈魂,堪稱人間煉獄。我在倉里總共住了四十多天。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就是每天吃藥、輸液、等待漲細胞。很多種藥,都很貴,很貴的都很重要,不能吐,吐了還得重新補吃。可是我吃飯從減量到喝清稀粥,只能喝進去清的,我媽為了能讓我喝得不是那么清湯寡水,就只能熬多點粥,然后把上邊的清的都盛給我,他們天天跟著我喝粥。菜和水果就更是不行,所有的菜和水果經過深加工做熟,再送到醫院微波爐打20分鐘后,都只能增加我的惡心。到后來有段時間吐到結膜出血、胃出血(因為沒有血小板),就禁食了。所以每次吃藥就格外痛苦,吃兩種藥就閉著眼睛靜靜躺半小時,再吃兩種再躺半小時,再吃兩種……這時候如果護士進來量體溫啊測血壓啊等等的,一張嘴說話或者改變一丁點體位,就會前功盡棄,吐得干干凈凈,再重新吃。有的人還會口腔潰瘍,因為化療藥損傷了各個細胞、組織、皮膚,當然也包括粘膜,這種潰瘍和平時的不太一樣,潰爛面積大,分布廣泛,嚴重的從口腔到整個食道都會爛,一口水都咽不下去,而且因為沒有白細胞根本愈合不了。我因為從一開始就堅持用漱口水,就是喝一次水都要用一下漱口水的這種頻率,讓我在口腔潰瘍有一點點苗頭的時候逃過一劫,堅持到了白細胞動的時候。</p><p> 其實醫生有表揚我,由于我用化療替代放療方案,所以用藥比較偏重,意味著風險和癥狀也會加重,但我的臨床表現和心理素質還算不錯,體重也只減輕了5kg,應該說比他們計劃想象中要好。每天輸血漿血小板打升白針,隔天抽血查一次血細胞,掰著手指數日子,終于等到了白細胞動,雖然只漲了一點點,但是好歹告別零時代。只是我的血小板一直都漲得很慢很慢,在用藥催熟的情況下依然生長艱難,完全沒有我在化療階段的血小板神話。同時知道別的倉里有的小伙伴細胞飛漲,心里就跟生了野草一樣,雖然后來護士告訴我漲得太快好像也不一定是好事,彼時我只當她是安慰我,后來才得知卻也不只是安慰。</p><p> 終于,即使我的白細胞還很低,血小板還很低,紅細胞還很低,還經常低熱37.8℃,但我還是勉強達到了出倉標準,我可以回家了。</p><p> 我拖著破敗的身子,坐著輪椅出了醫院,仰起頭,指縫間的暖陽驅散了連日來的陰霾,他推著我絮絮叨叨地說著閑話,我想,我還活著。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連江點點萍。</p><p> </p><p> </p><p> </p><p> </p> <p> 我老公推著我回到了就近租住的房子里,雖然簡陋而又逼仄了些,但絲毫不能影響我回家的好心情,因為我的血脈至親都在這里等我,有他們在的地方就是家的味道。</p><p> 很久不見的父親母親難掩疲憊,戴著口罩都能看出來精瘦的臉龐上含著欣慰的笑靨。我的姑娘也已經不知不覺長大了一圈,怯生生地圍著我轉,也不出聲,只一個勁兒笑著,一點不像平時的調皮搗蛋。大家手忙腳亂地幫著我擦洗干凈,換好了睡衣就扶著我進了“隔離間”,最簡單的陳設,反復清洗消毒過的床品,力求和移植倉達到高度一致。</p><p> 躺在床上,我不禁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那似乎不僅是遠離醫院病床的慶幸,還有一種特別的心理歸屬感。</p><p> 雖然每天還是低熱,也必須壓抑嘔吐的沖動盡量讓自己多吃兩口,將很多種昂貴的藥排好隊咽進肚里,每周坐著輪椅去醫院排隊抽數管血,可這些都在姑娘隔著門、別著小短胳膊就為了輕輕對一下我的手指尖時獲得了莫大的安慰。</p> <p> 只可惜好景不長,也就復查了三次后,我迎來了本年度至暗月份。我的體溫不但沒有得到控制,還開始出現高熱了,這似乎并不能用排異反應、免疫熱來解釋。同時出血性膀胱炎也不期而至,通俗來講,其實還是大化療時對各類黏膜的破壞,很顯然膀胱也無從幸免。</p><p> 于是,我再一次緊急入院了。在中國,醫院從來都是熙熙攘攘、床位緊缺的,我被安排進一個八人間。由于體質太差,即便外面30℃左右的高溫,室內病人和家屬汗流浹背,我蓋著被子戴著帽子口罩包裹得嚴嚴實實,卻還是被空調吹到頭痛,鼻子也似乎有點塞。好在第二天就把我轉到了兩人間,又喝了對證的感冒藥才緩過氣。</p><p> 入院時我的膀胱炎已經是Ⅱ-Ⅲ°了,出血性膀胱炎的治療,其實說起來也沒什么,無非就是忍。忍字頭上一把刀,疼痛每分每秒都在考驗我薄弱的神經,每天七八千毫升的鹽水靜滴24小時不停歇,間斷速尿入壺,我只得每天長在馬桶上。連續兩周的持續折磨讓我感覺神經瀕臨崩潰,需要中效抗癌痛藥物才能讓我略微緩解癥狀。而中間因為寒戰高熱,胸部CT顯示有輕微的肺部感染,至于是細菌感染還是真菌感染也無從分辨,但是經驗來講,像我這種移植后免疫幾近于無的患者,真菌感染的可能性更高,所以用最好的抗生素and一般抗真菌感染的靜脈給藥。這時候,病毒也起來了,平時大家都存在的不顯山不露水的病毒也趁我病要我命,所以每天又加上輸丙種免疫球蛋白。就這樣熬了近一個月后,我的病情明顯好轉了,化驗病毒轉陰后體溫控制下來了,出血性膀胱炎也快好了,終于不疼了,終于安穩睡了一個漫長的夜,復查了胸部CT肺部感染也幾乎恢復了,醫生說我可能再鞏固幾天就能出院了。</p><p> 然而,就在我剛松一口氣的時候,我隔壁床的病友換了,所謂禍不單行,我的劫難之難上加難就此展開序幕。一位六七十歲的老爺子在老伴的照顧下搬了進來,他是化療病人,口音像是陜北那邊的。時不時咳嗽兩聲,老兩口也沒有戴口罩。晚上聽到老太太去找值班醫生說老爺子高燒39.5℃了,我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只好更加嚴謹地佩戴口罩,除了吃飯N95不間斷。但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抵抗力,第二天下午我的體溫就直升38.7℃了,加急CT顯示肺部感染擴大,于是更換抗生素,升級抗真菌感染藥物,原則上應該做支氣管鏡明確病原體的,但是我的血細胞實在不允許,只好經驗用藥。病情來勢洶洶,肺積水,心包積液,撕心裂肺地咳嗽,總是吸不上來氣,吸著氧氧飽也只能徘徊在95%,心率大概平均140次/分吧,不能翻身,一翻身好像能感覺到那些水的流動,疼到你懷疑人生,咽鼓管堵塞連耳朵都開始聾了,每天瞪著兩只茫然的眼睛,聽不到大家都在說些什么。多次請求下,終于給我協調到一張層流病床,至少可以摘掉N95讓我能緩解一些些呼吸困難。而用抗生素的副作用也日漸顯現,剛漲了一點點的血細胞瞬間就一朝回到解放前,又跌破下限了,大概血紅蛋白有個四五十,血小板也就十幾,所以又開始輸血漿血小板,每天抽血化驗感染、配血等等大概十來管吧,我感覺我每天好不容易分裂的那一點點細胞還不夠彌補抽出去的。事實也是,每天輸著血漿、血小板依然供不應求,我的主治醫師一度懷疑是否移植失敗,半個月的頻率做兩次骨穿,骨髓血抽都抽不出來,一次比一次殘留高。還好嵌合度沒有掉,應該不是失敗,但是殘留持續增高的話,復發還會遠嗎,跟移植失敗好像也并沒有多大區別。于是減免疫抑制劑促排異,通過排異來降低殘留。我到現在也不清楚我到底算不算有排異,也不知和其他藥物影響有多大關系,因為口服藥也增多了,八種藥起步,每種藥的說明書副作用都是厚厚的一疊,展開后我老公183cm的身高能提溜到地上。但是,我確實吃不下飯了,從吃一個碗底的飯到一口都吃不進去似乎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兒,接下來整整近兩個月我都只靠安素(腸內營養粉)活著,連安素我都喝不夠量,真的是活著全憑一口仙氣。</p><p> 如果說之前我還能勉強在幫助下生活自理,此時的我已經徹底下不了床了,整個人重重地躺下去,就好像沒了骨頭一樣癱著,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是怎么樣的感受,可能至少和尊嚴是搭不上邊的,聽也是聽不到的,說話也是沒有力氣的,眼皮都是累到不想抬一下的,靜默地躺在那里,并沒有思路清晰地感悟人生,只是混混沌沌似有似無地閃過一絲絲殘念。</p><p> </p> <p> 我在醫院的日子里大半是我老公陪護。情意這東西,一見如故容易,難的是來日方長的陪伴。我們也算是患難夫妻,我該敬你一杯陪伴,愿你我每次的舉杯徹夜不眠,都能換來余生的生死與共,愿你我的生命里有足夠多的云翳,來造一個美麗的黃昏。</p><p> 在他感冒的時候就是我父親陪護我,此外我父親還要負責每天走很遠去采購最新鮮的菜品,我的母親要負責給我做無菌營養餐,然后我的父親再送去醫院,他們還得要幫我養姑娘。我知道我很難很難,因為病情如果再不控制,可能病危通知書就離我不遠了。可是我更知道,他們比我更難,不僅僅是每天跟住ICU一樣的經濟上的壓力,還有精神上的折磨,醫院只能留一個陪員,他們每天跑好幾趟借著送飯的機會搶著看我,就好像看一眼少一眼似的……</p><p> 還有我的親人,曾經也是那么疼愛過我的親人,也是這兩個月離世的。消息一個一個都來得太突然,讓人猝不及防,音容笑貌依稀在目,卻突然出現意外。縱有千般祈禱卻只留萬般無奈,我躺著,什么也做不了,最后一面也不能夠,只適合做個拖油瓶,讓我的父親母親承受著雙重折磨。</p><p> 我不知道怎么和生活中無法失去的人說再見,其實離開很多時候都不需要太多措辭,真正的離開不必說再見,所以我如果離開可能很大概率是不會說再見的了。有時候真的覺得離去也是一種解脫,可是父親曾經坐在床邊拉著我的手說過:“你一定要堅持,堅持不住就再堅持,我們也會堅持,哪怕你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躺著,我們也要你活著,不然我們真的承受不了,我們只要你活著,不惜一切代價……”我清晰地記得他說這些話的樣子,我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我堅持。</p> <p> 我相信會有好起來的那天,但在那天之前的每一天都屬實難熬。</p><p> 但我還是熬過來了,眾所周知,既然我還能在此時寫下這些經歷,小命還是撿回來了的。八月,我終于擺脫了靠輸血吊命的際遇,肺部感染也終于控制住了,體溫降下來了,殘留一瞬間也不知道怎么就沒有了,好像我終于被上天眷顧賜予了一個祝福吻。當醫生告訴我可以考慮回家穩定病情的時候,我差點喜極而泣,毫不猶豫選擇了連夜回家,哦,只是租住屋。</p><p> 這一次,我即便坐著輪椅也差點支不住我的頭,48kg的體重實在不足以支撐我那被智慧撐大了的腦袋,回到家躺在床上,我腦海里只有一句形容詞,剝了殼的木乃伊,相信我,無論從色澤還是骨感,我都只能找到這一句形容詞。</p><p> 回了家的我還是吃不了飯,每天喝點安素,仍然一把一把地吃藥,每周去抽很多血,每月做骨穿,總費用大約每月四萬左右,門診純自費。直到加入萬能的激素,我才開始能夠進食了,雖然味覺失常,吃什么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但是情況漸漸穩定下來。不過激素這東西,副作用和它的萬能性一樣明顯,好在吃得不是太久,前后也就兩個月左右吧。</p> <p> 故事太長了,真是一個流水賬記了將近一個月。后來的我就是每周盯著化驗單,全家人的心情隨著細胞的起落而起落,中間當然還是起起伏伏,時不時穿插個發熱啊,腸炎啊,風濕啊等等的,就是只有你想不到沒有我得不到的各種糟心病,沒有免疫的小白鼠傷不起呢。還好,還好,相較于之前的波濤洶涌,這些我都稱之為小打小鬧,至少我已經基本脫離了輪椅,就不一一詳述了。</p><p> 有時候躺久了覺得自己多半是廢了,有時候又很慶幸自己學了醫學,在關鍵時刻還能夠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并高度配合醫生,也許這也是能撿回一條小命的關鍵呢?當時一起進倉里的小伙伴,有沒能出倉的,有移植失敗的,也有因為無知大意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的……種種這般,有些是人力不可為,有些卻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煉獄里人人皆苦人人苦不同。人體的免疫機制重建至少需要兩年,而熬過五年大約就能基本擺脫復發的陰影,我們只能堅持,堅持是永恒的信念。</p><p> 相比之下,我又是多么的幸運,有那么多愛我的人,關心我的人,雖然有時候因為身體原因不能即時回復,但是一聲聲問候關心卻每每在關鍵時刻給予我莫大的鼓勵,我想我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一定是愛我的人信念太執著,我會時時惦念大家,時時祝福大家的~</p><p> 祝你們一切安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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