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販罪》第五十四章

大海

夜深了，小珍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子里，突然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孤獨感。快過年了，公司已放了假，習慣于忙碌的她一下子放松下來，倒不習慣了。連續兩、三天待在屋里無所事事，令她越發心煩意亂、坐臥不安。孫杰已回北京了，和老婆孩子團聚去了，她也不方便給孫杰打電話。“我是不是也該成個家了？”小珍無力地窩在沙發里，盯著鏡子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但那個虛幻的自己根本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她抓起電話，撥通了劉勇的電話號碼，突然想到這么晚了，給人家打電話不方便，她連忙掐斷了電話，不一會，劉勇打過來了電話。“小珍，這么晚了，有事嗎？”“能出來嗎？”“能，街上都關門了，咱去哪呀？”“去巴爾酒吧。”小珍說道。她為自己化了艷麗的濃妝，穿上性感的短裙，噴上極具誘惑力的香水，一陣風似地來到了晉陽最著名的巴爾酒吧。酒吧燈光昏暗，小珍在服務生的引領下找到一處墻角的空位，坐了下來。“小姐，您要喝點什么？”服務生謙卑地彎腰詢問。她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來瓶紅酒吧。”順便又點了一些小食。因為在她的潛意識里只有紅酒才能配得上這里的氣氛。十分鐘后，劉勇也來到了巴爾酒吧。二人說話投機，不一會兒半杯紅酒下肚，小珍漸感眼神迷離。前方的舞臺上，一個蓄著波浪長發的吉他手正在嫻熟地撥動著琴弦，忘我地對著麥克風深情地唱著《給自己的情書》：“你仰望到太高，貶低的只有自己，別蕩失太早，旅游有太多勝地……”飄渺的歌聲句句戳心，小珍聽著聽著便熱淚盈眶。“怎么還哭上了？”劉勇問道。“太感動了。”“你們女人就是這樣，淚水太多。”“都像你們男人這樣鐵石心腸，這世界還能柔情似水嗎？”在劉勇的朋友圈里還有小珍這樣的人，算個奇葩，不止是美、是高雅，那樣的靜，那樣的穩，他一下子就覺得恍若兩個世界的人。劉勇說道：“平時約你吃個飯吧，你總是忙，看來當領導的只有過年才能不忙，不像我們凡人，隨叫隨到。”“忙掩蓋了孤獨，其實我心里挺孤獨的，越是過年越孤獨，真怕過年。”小珍嘆了口氣說道。“你條件這么好，人長得漂亮，又有錢，應該找一個人結婚。”劉勇開玩笑的說道。“說真話我真不想結婚，一個人自在慣了，讓婚姻包裹住，那就沒有自由了。”劉勇認真的說道：“那每一代人不都這樣過下來了嗎，沒有婚姻，沒有孩子，那就等于沒有家。”“有了孩子意味著什么？那要付出很多，還活不活自己了，或許我這樣說比較自私，但這是真實的。”“那你就是要光談戀愛不結婚，典型的享樂主義者。”劉勇說道。小珍說道：“人這一輩子呀，掐頭去尾，也沒多少好光陰，好好享受吧。”說話間服務員又上來咖啡、意式脆餅、杏仁、櫻桃、巧克力、焦糖布丁、甜甜圈，食品擺滿了桌子。劉勇問道：“你點的是不是多了？有點兒浪費吧？”小珍說道：“我的吃法叫品味美食，是在生活，只要能吃完就不叫浪費。 ”劉勇驚愕的看著小珍。“說實話，你敢找我嗎？”小珍直盯著劉勇問道。“不要，拿著燙手，扔了可惜，除了鬧心沒別的。”劉勇說道。從劉勇的話語中，小珍聽出了他的自卑。小珍說道：“我以前有過婚史，我的前夫對我很好，總是把我捧在手心，或許我們不進城，也許這一輩子就過下去了，進了城才知道，外面的事情有多精彩，他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我們離婚了。”“聽程麗說起過，小呂就是你的前夫。”“程麗和小呂算怎么一回事嗎？兩個人形影不離，結婚了嗎？”小珍問道。“程麗看起來挺風光的，又開煤窯又炒股，也是個苦命人，自從她丈夫死后，她的兩個小叔子就和她糾紛不斷，為此還大打出手，要奪她的財產，要不是小呂在身旁，還不知道鬧出什么事兒來了。她也喜歡小呂，可是只要和小呂結婚就算改嫁，財產就得留下，夠麻煩的，就那樣混的吧。”“程麗有子女嗎？”小珍問道。“沒有，要是有個一兒半女倒好了，婆家人也不會鬧。現在倒好，兩個小叔子每天在礦上鬧，好好的煤礦不見效益，程麗正打算賣呢，可沒人敢買。”劉勇說道。“等過了春節，你約個時間，我和程麗見個面，大家一起吃頓飯吧。”小珍說道。“你和小呂還有和好的可能嗎？”劉勇問道。“人是會變的，念也是會變的，沒有誰會待在原地等你，這就像一壺好茶，原本是熱騰騰的，香氣四溢，一旦放涼了、就失去了原有的味道，喝了還會傷身。人走茶涼，何況是人呢？人生就是這樣，過了就再也回不來了。”小珍說道。“坊間關于你和你姐的傳聞很多，說你們背靠高官，四處斂財。”劉勇說道。小珍笑了笑說道：“這樣說我已經夠客氣啦，如果沒有他們支持，我連吃飯都是問題，我姐還在監獄呆著呢。”劉勇看了一眼小珍，有些輕蔑的念頭。“看來坊間的傳聞也不全是假的。”他說道。“我的財富全是紙上財富，不怕你笑話，當初，我姐跟了王喜平，那也是風光無限，可王喜平一倒，我們什么也沒落下，而姐姐還被下了獄，我流落街頭淪落風塵，人盡可夫。”說著小珍已淚流滿面。劉勇安慰道：“廣是看你們人前光鮮，其實身后都有辛酸的故事。”小珍嘆了口氣，說道：“媒體形象定位，走的是“炒作”路數，著力塑造我的高大全形象，遠上云端，而網絡時代恰恰是最愛“解構”高大全，痛恨所謂的“裝×犯”，我就成了人家搜索的對象，活在最不安全的狀態中，不像你沒有什么身份，落入塵埃中、坐在地板上，不引人注目，或者干脆悶聲不響的，也不招誰惹誰，才是最安全的。”“你既然能想到這些，為什么現在不脫離開他們，保全自己的財產。”劉勇說道。“對于上層的事，你沒有牽扯到里面，你不懂，這些財產和他們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說到底都是官商，我們就是為他們斂財的機器，我們最多就是從中分一杯羹，我從心里期盼他們平安無事。”劉勇的提問打開了小珍的話匣子，她說得過于投入時就忘記了交流，成了純粹的回憶、自語、獨白和心聲，全然忘記了劉勇的存在，劉勇倒也不在乎，樂得傾聽，在必要的時候，胡亂嗯兩聲表示在聽。劉勇招手叫了服務生。“先生，你要點什么？”服務生說道。“兩杯扎啤。”劉勇說道。劉勇和服務生的說話顯然打斷了小珍的說話，小珍平靜了一會兒。“小珍，喝口啤酒潤潤嗓子。”劉勇關切的說道。“你剛才沒有聽我說話嗎？”小珍有些生氣地問道。小珍問道。“聽了，特感動。”劉勇說道。“那我說什么來？”小珍問道。“你說祈盼他們平安無事。”劉勇說道。小珍驗證了劉勇在認真聽自己說話。小珍繼續說道：“我喜歡自由，可現在自由了，又有些孤獨。現在的婚姻幾乎是男女搭配的利益結合體，就是一個家，沒有那么多的愛，而我呢，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因此，我不適應婚姻。”小珍說道。“那你和小呂結婚又算什么？”劉勇又問道。“小呂是個好男人，他對我也很好，可以說無微不至，那時的感情是真實的，進城后的感受也是真實的，他給不了我想要的東西。看來感情這東西和水一樣是流動的，所有的愛，存在于一個瞬間，只在瞬間完美。”“看來你還是一個人過吧。”劉勇說道。也許對小珍來說，金錢、地位、名譽、男人就是一回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已凌晨了，酒吧要打烊了，他倆戀戀不舍的離開了酒吧。劉勇送小珍到家門口，小珍問道：“不上去坐坐？”“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劉勇說道。小珍兩眼凝視著劉勇說道：“你這個人單純、善良、可愛……我不討厭你。”誰知熱血交織的身體，撐在心里的卻是一懷風雪。劉勇急忙捂住小珍的嘴，說道：“不要再挑逗我，不要給我錯覺，剛才咱倆聊的很好，那都是因為你的真誠。”小珍說道：“有些事，現在不做，以后再也不會做了。”這滋味，這情緒，這千般萬般的悲喜橫在喉嚨，窩在心口，使小珍不可盡訴，不可道破。劉勇沒有吱聲，扭頭消失在夜色中。小珍遭遇到了人生當中第一次徹底的拒絕，可這一次，是真的，實的，絕對的，想怎樣呢？想把自付出過的，愛過的人拉過來，卻被拒絕，她苦笑了一下，自己孤單的上了樓。第五十四章2以往小珍都是起得最晚的人，可今天卻第一個起來，鞭炮的聲音很大，噼里啪啦的，那喜氣撲鼻的爆竹煙味兒一直彌漫在空中，那紅紅的紙屑鋪滿了地面，仿佛要把每一個祝福送到千家萬戶。年過而立的小珍，孩提時代積攢的或多或少的好印象隨之趨淡，不再是鞭炮煙花水餃壓歲錢的年代，不再憧憬自己又長了一歲，見識又多了一成，對孩子來說春節是個最快樂的時候，對小珍來說是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她照了照鏡子里面的自己，猛然意識到自已又衰老了一歲……她走到飄臺前，猛然發現天空飄起了雪，伴著風，一顆一顆，一朵一朵，江湖、河山、歲月、都染成了白色。小珍心里彷徨，或許，更喜歡那些生動的沒有方向感的事物，如這慢落的雪，飄飄灑灑，紛紛揚揚，不能傾城，卻可以迷亂成盛開的風景。落雪如此，人何以堪？并不是所有的存在都要選擇并肩地站在一起，誰又是誰的誰呢？一個人的世界，其實也很失落。守著自己的世界，不管精彩還是失落，那里面只有淡淡的獨我。“小珍，起這么早？”小瓊的問候打斷了小珍的思索。“姐，外面下雪了。”小珍說道。小瓊走到飄窗凝視著遠方，見這落雪掩了屋檐門扉，一樣可以望見遠處雪封的高山，落雪的天空。“好美的雪!”予以天地靜氣和清白。小瓊贊嘆道。“姐，我也習慣了那種忙碌的生活方式，現在過春節放假了，我到有些不適應”小珍說道。小瓊笑了笑說道：“身邊有平安和子娟，便要把一大半的心思擱在他們身上，其余的不過是應付瑣碎的生活，而生活亦不過如此，沒有特別開心，不會特別傷感，總是天亮起來，做不了幾件事，又到天黑了。”小珍說道：“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小瓊問道：“你是不是應該找一個了？”“我從來沒覺得這樣的一個人，有什么不好。也并非你所猜想的，我就一定很孤獨。事實上，我很好。”小瓊瞪了一眼小珍說道：“嘴硬，我還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爸媽在我面前沒少嘮叨你，當然把我也捎上了。”“我認識很多的男人，其實也只有那么一兩個人，可以談得來。”小珍說道。“那你就應該抓住機會，好好相處呀，你性格外向，也可以追!”小瓊說道。小珍嘆了口氣，說道：“自從我跟了孫杰，我不再屬于自己，完落入了別人的操縱，本來想和劉勇發展一下關系，但被人家婉轉拒絕了。”小瓊問道：“劉勇知道你和孫杰的關系嗎？”“只是有耳聞。”小珍說道。“我想是你把人家嚇跑了。那么多光環在你頭上罩著，的確一般人不敢親近。”小瓊說道。“正像你所了解的那樣，我的確有一點冷，甚至有些傲慢。可是我真想讓他知道，其實我很尊重他，我同樣也很熱心，有可能我還會暗暗喜歡上他，也說不定，甚至我已暗示了。只是這些事，他得去慢慢用心去了解，總不能讓我親口告訴他。”小珍說道。“那你也得為自己的將來打算呀。”小瓊說道。“真讓我好好談一次戀愛。我內心是驚恐的，已至于順水漂流成了唯一可想的選擇，除非孫杰不要我啦。”小珍說道。這樣的事，有的人遇上了是福，有的人遇上了是劫，能改變自己命運的會爭一下，也許結果會不一樣，只是那樣的社會，那樣的規則，真的太難。對于小珍來說，她的個性中已沒有了反抗的想法，一切只是順從，她的心其實早已塵封了，只不過偶爾想浪漫一下。小瓊說道：“我有一些內向，看到喜歡的事物，從來不去吵著把它們搶回來。我會在某個地方，偷偷的看著，直到它們自己送到我的眼前來，我才伸手去拿。”“姐，你有目標了嗎？”小珍問道。小瓊停頓了一下，與楊過相見的時候，她的心又閃亮了一下，那樣的溫和是她生命中最缺少的元素，她的心好似遇見了春天。“算是有了，省投資公司證券部經理楊過。我可沒和任何人說過，我總覺得他比我小7歲，年齡是個坎兒，總過不去。”小瓊說道。“年齡是什么呀，男人比女人大20歲，還要娶，女人就不可以嫁小的了嗎？這說明我姐有魅力!”小珍說道。“我還有兩個拖油瓶，你說人家父母會同意嗎？”小瓊問道。“肯定不會同意，這就看他的態度了。”小珍說道。“哦，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不打算捅破這個夢，那樣有可能惹惱了這個正在夢深處的人。”小瓊說道。小珍盡管嘴上這么說，但心里多少還是有些介意，介意的不是年齡的差異，而是姐姐還有兩個兒女，楊過還沒有活到水火不侵，油鹽不進的樣子。小珍和小瓊有著天然的親近的感覺。一切如果按照本來的樣子，那該是她的影子呀，都是在父母身邊耳濡目染出來的雅靜與才氣，可是現在小瓊成了畫中人，成了她心里的仙女，他會莫名其妙的喜歡姐姐，楊過也會莫名其妙的喜歡姐姐，莫名其妙的喜歡，是姐姐人格魅力的一種體現，也是姐姐言談舉止中隱藏著的一種誘惑，這種誘惑或許是美好，也或許是一場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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