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那輪明月

贛水濤濤

有些年頭沒有看過皓月當空了。 今天是中秋之夜。和往年一樣，在吃過晚飯之后，妻子便在客廳的陽臺上很鄭重的擺好了月餅來祭月，這是一種傳承，也是一種文化。 我站在陽臺上，希望能欣賞到皓月當空的景象，借此來抒發我對家人的思念，吟上幾句，什么“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什么“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詩句來。或者能觸動我的靈感，讓我寫下一些有感觸的文字來。 可現實讓我有些失望，天空一片灰蒙蒙的，除了遠近高樓里密密麻麻的城市的燈火之外，根本沒有看到月亮的影子。我想，也許是我視角的緣故吧，畢竟站在陽臺上，只能從林立的高樓的空隙中看到一小塊天空，真正想要欣賞到月亮，只怕要到一空曠之處了。剛要下樓，但轉念一想，算了吧，在這污濁的城市天空，加上那些光怪陸離的燈光，大概也不會有什么美感了，于是，有了些失落，便悵然地離開了陽臺。 這些年生活在城市，在對物質疲憊的追逐中，在和房價無奈的競賽中，每天早出晚歸，穿梭在混凝土的街道和林立的高樓之間，似乎感覺不到四季的更替，更別說停下腳來欣賞這中秋的月景了。即便是有這種心情，但在這嘈雜的城市，在被燈光污染的夜空，你所看到的也不知道是燈光還是月光。 這讓我更加懷念起故鄉的明月，家鄉的中秋了。 也許是人小的緣故吧，總覺得天空很高，月亮很圓。 那時候，不懂得欣賞，任由那皎潔的月光一瀉千里，把寧靜的小山村照得跟白天一樣；任由那一輪明月像玉盤一樣高高掛在那寂靜的夜空。好在孩子們貪玩，雖不懂得欣賞，但也沒有白白浪費這潔白的月光，孩子們總是在月光之下追逐玩耍。那時，村子里同齡的小伙伴很多，都很野，也不像現在的孩子都關在家里，有做不完的作業，只要是晴朗的夜晚，有皓月當空，孩子們就會不約而同地跑到禾場來，玩著各種各樣的游戲，當然捉迷藏是最有趣的了。 在寧靜的山村，在皎潔的月下，在窄窄的街巷，這個角落躲著一黑影，那個墻根露出一個腦袋。那是一幅生機勃勃的水墨山水畫。 對中秋最早的記憶應該不是來自月餅，而是來自廣寒宮的傳說。不知從幾歲起，哪年的中秋，印象是父親在院子里，給我們講關于廣寒宮的傳說。那時的夜色寧靜，月光皎潔，我們仰著頭，似乎在月宮中看到了嫦娥，看到了玉兔，也看到了吳剛輪起斧子正在砍樹。不知道的確有這樣的傳說，還是哥哥編來嚇唬我，說我中秋節夜晚手指了月亮，會被割耳朵。對于自己無意間的犯忌，一直耿耿于懷，生怕真會割去了耳朵，于是，便有了這永恒的原始的記憶。 再后來關于中秋的記憶，便是月餅了。小時候的月餅，不像現在的月餅，品種繁多，包裝精美。都是簡單的十個一束的包裝，都是紅糖餡的，外面粘上一些芝麻。即便是這樣，也感覺那時的月餅特別的好吃。每年的中秋節，父親都會早早的買好月餅，粘一些芝麻片，炒一些黃豆，作為中秋夜的茶點，父子幾人品茶賞月。 再長大一些，中秋的記憶便是和小伙伴們一起玩龍燈的活動了。說是龍燈，其實就是一根長長的草繩，均勻的綁上一些芋頭梗，每個芋頭梗下面插一根長長的竹竿，芋頭梗上面插滿了點燃的香。十幾二十個孩子，舉著點滿香火的草繩，穿行在小村的街頭巷尾，這便成了龍燈。加上幾個大些的孩子，把村子里的鑼鼓搬了出來，敲敲打打，煞有其事。 一波熱鬧之后，真正的龍燈也就進村了。 真正的龍燈是外村人置辦的，非常精美，都是蔑制框架，綢布包裹，里面裝上了手電筒，一波出來就有七八條龍，每條龍都是由十幾個青壯漢子舞著。當時，很多人口多的村子，喜歡借中秋之夜出龍燈來顯擺自己村子的人勢。人們總喜歡議論，哪個村子出來的龍多，耍的有精神。 那些年，村子里的人多，中秋節特別的熱鬧。真正的龍隊從村子經過時，家家戶戶都會放上一串爆竹，討個好彩頭。如果要接龍進村的話，村長就會早早的準備好幾條香煙的。 離開家鄉幾十年了，家鄉的這些習俗還有嗎？應該也沒有了吧，畢竟村子里的年輕人都外出務工了。 家鄉的月亮還是那樣的明嗎？是否還在傳說著吳剛砍樹的故事呢？應該也不會有吧。因為講故事的人已經不在了。 對故鄉的記憶逐漸模糊了，但心中的那輪明月依舊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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