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誰寄錦書來

蘭逸

【曇花——美麗又羞澀，高貴又低調，潔凈素雅。它在幽暗的夜色里悄然地綻放，又迅速闔上，落地，美就在剎那間。那般燦爛奪目，那般無以言表的安靜與超然?！?lt;/b> 一 惠然走出考場，正好碰見在隔壁考場出來的翰飛，“考的怎么樣？” “整體感覺還不錯?！? “你呢？” “感覺還可以，數學最后一道題有點難度，其它都還順手?！?兩人邊聊邊朝著學校大門口走去。 江蘇S中學和日本櫻花岡中學在2001年互派四名交換生，日本校方給四名中國學生提供全免費教育。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誰都知道如果被選中將會改變自己一生的命運。S中學近千名學生踴躍報名參加競爭。 一個月后，學校張榜公布了四名被錄取的考生?；萑弧⒑诧w、如云、靜姝四個幸運兒在近千名考生中脫穎而出。 幸運看似偶然，其實是必然。《新約·馬太福音》有句話：“凡有的，還要加倍給他，讓他多余；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過來?！? 這就是馬太效應。讓強者更強，讓弱者更弱，是自然界乃至人類社會普遍規律。 人人都祈望能有好運氣，可是好運氣從來就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要靠勤奮來換取。一個人越優秀運氣就越好。四個幸運兒在S中學本來就是佼佼者。 他們飛往日本那天，父母都到虹橋機場送行。機場大廳里幾位父母圍坐在一起聊著孩子的事。惠然爸爸嘆口氣說：“孩子才十四歲呀，遠離父母，語言又不通，我真的不放心啊！” “是呀，孩子們這么爭氣，雖然萬般不舍，我們也只好放飛吧?！?如云媽媽眼里噙著淚花說。幾位家長也都是喜憂參半，既不舍又為孩子能去日本讀書而高興。 孩子們可沒有一點悲傷的情緒，興高彩烈圍在一起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他們內心充滿好奇和對未來的憧憬，就像羽翼還沒有豐滿的雛鳥，雖然還在巢中，已經有了欲欲展翅飛翔的沖動，那片蔚藍的天空正在召喚他們去翱翔。 二 飛機徐徐降落在日本的羽田機場。四個孩子拉著行李箱走出機場時，校方早已派專人來接機。 到了學校，一個五十多歲的女老師熱情地接待了他們。領他們到了各人的宿舍，安排好他們床鋪。然后又領著他們參觀學校的教室、宿舍、洗衣房、食堂、娛樂中心和體育場所，熟悉學校的環境。 學校在日本千葉縣，千葉是一個美麗的地方，風光旖旎，櫻花如煙如云。千葉名字取其“樹葉繁茂”之意。在櫻花盛開的季節，櫻花岡中學籠罩在櫻花的云海里。遠遠望去，隱約露出學校半個教學樓和學校后面教堂頂上的十字架。 惠然和如云分在同一班級，翰飛和靜姝分在一個班級。 老師都用日語講課，四個小留學生就像傻子一樣望著講臺上的老師，不知道老師說的什么，如墜五里云霧?；氐剿奚?，如云急的坐在床邊抹眼淚，靜姝也抹眼淚，惠然和翰飛顯得悶悶不樂，情緒低落。他們都感到壓力很大，在國內中學的優越感蕩然無存。 四個月以后，他們已經能聽懂百分之五六十的課了，臉上才漸漸有了笑容。日本同學友好幫助，使他們逐漸地融入到新的學習和生活環境中。 一年以后，小留學生們已經完全適應了在日本的生活。四個豆蔻年華的俊男靚女學習很用功，聰慧和勤奮，扎實地基本功，在每次的考試中都名列前茅。 日本中學也非常重視高考排名，考入重點大學人數多，學校的知名度就高。學校對教學質量要求很高，學習氣氛很濃。 三 日本的春天是櫻花盛開的季節。從九州開始一直到北海道，櫻花由南往北依次盛開。燦如云錦般的櫻花開的滿樹煙雨。一陣清風吹來，那些粉白色花瓣在風中片片飛落，紛紛揚揚。四個少年在櫻花雨下嬉戲追逐，嗅著花瓣混雜著泥土的氣息，飄散著淡淡的初戀的味道。 異國求學，又遠離父母，沒有親人陪伴，也沒有熟悉的朋友，對于還在撒嬌年齡的少年來說，內心感到孤獨無助。他們想家想父母，經常偷偷背地抹眼淚。 節假日他們一起去旅游。到千葉縣國立歷史民俗博物館參觀，了解日本風土人情。在黎明之前，結伴趕到犬吠崎看日出。那是日本看日出最好的地方，當胭脂一樣紅的巨大圓球從海平面一躍而起的一瞬間，他們被這奇異的景象深深震撼了，一齊高聲呼喊：“地球您早！” “世界您早！” 男孩子們的世界是動感的。惠然和翰飛性格里就有挑戰未知的勇氣。不久，他倆就迷上沖浪運動，跟著教練學習Surf board這項充滿激情的運動。 沖浪是一項歷史悠久的運動，1778年起源于夏威夷群島。這項運動以海浪為動力，必須在有風浪的海濱進行。運動員要有很高的技巧和平衡能力。 教練嚴肅的告訴他們，沖浪是一項危險和極具挑戰性的運動，不能離開海岸太遠，如果不慎跌入海中，沖浪板被激流卷走，是沒有體力游回來的。 惠然和翰飛雖然從小就練習游泳，水性很好，還是聽從教練的告誡，只在近海沖浪。如云和靜姝看著海灣中惠然和翰飛的身影在海浪中上下起伏，心里又喜歡又羨慕。 三年的朝夕相處，惠然和如云越走越近，感情越來越親密；翰飛和靜姝越走越近，感情越來越親密。及笄束發之年正是萌生情愫之時，有這樣燦如云錦的櫻花，又是這樣的花樣年華。 四 高三寒假期間，四人約好去北海道玩。素有雪國之稱的北海道是他們一直想去的地方。 翰飛說：“如果只能來日本一次，首選當然是北海道?！?如云對北海道的向往是因為她很喜歡日本影星高倉健，而高倉健演的《幸福的黃手帕》就是在北海道拍攝的?；萑缓挽o姝都說喜歡冬天北海道的雪景，像童話一樣美好。 他們在富良野車站下車后，向一位日本阿姨打聽酒店，阿姨說前面不遠就是，走五六分鐘就到了la vista 酒店。 第二天，惠然早早起床，打電話叫醒了如云和靜姝，讓她們快點梳洗打扮，下樓吃完早餐去精靈露臺游玩。 奇妙的精靈霧臺就猶如一個童話世界。綠色的森林里都是北方特有的杉樹和白樺樹。在茂密的林間隱藏著15棟可愛的小木屋，每個小木屋都有一個不同的名字。 惠然牽著如云的手，翰飛牽著靜姝的手，走過森林中的精靈霧臺，再穿過一條林間小路，隱約看到了森林深處的一個咖啡館。如云高興地說：“就是它——森林之時計咖啡館?！?靜姝說：“一直想來看看日本最浪漫的咖啡館?！?lt;/p> 如云對惠然說：“這個咖啡館是當時為拍攝電視劇《溫柔時刻》而建造的?！被萑徽f：“看過這部電視劇，最終父子之間化解了仇恨，是非常感人的父子情深故事。” “我也看過這部電視劇。學會寬恕和原諒，最終是解脫和釋放了自己。”翰飛感慨地說。 Waiter 給他們端上四杯咖啡，輕聲地說：“請慢用?！? 環顧四周，咖啡館從建筑到各種裝飾布置，甚至一個杯子都保留了原有的風格。 《溫柔時刻》是日本大師級編劇倉本聰的一部力作。劇中的主人公吉勇非常愛他的妻子。因為兒子的過錯，導致了他的妻子在車禍中不幸去世。為了紀念妻子，在她的故鄉富良野開了這個森林之時計咖啡館。很多人都是沖這個來的。 第二天，翰飛提議去泡溫泉。溫泉有私湯和公共湯，他們選公共湯，四個人躺在湯池里?！叭毡救俗鍪裁词露己苋诵曰?、精致化，把服務做到了極致?！?“是啊，日本國民總體素質高。日本有許多先進的東西還是值得我們學習的?！?翰飛和惠然閑聊著。 云蒸霧繞的湯池，飄來夢幻一般的音樂，溫情而纏綿。泡在溫泉里的如云，感到身心徹底放松?！拔蚁Ｍ腥贞P系應該像溫泉而不是像海水一樣冰涼。歷史固然不能遺忘，但是仇恨也不能一代一代傳下去。” 如云悠悠的說。靜姝說：“是啊，人類總不能生活在仇恨中，愛才是人類永恒的主題。” 惠然問翰飛，你記得曼德拉有句名言嗎？翰飛隨口念道：“當我走出牢房，穿過通往自由的監獄大門時，我知道，如果我不能把悲傷和仇恨拋在身后，我仍然還在監獄里?！? 湯池煙霧繚繞，水溫適宜，非常愜意。躺在池中可以看到遠處的滑雪場和皚皚白雪覆蓋的山峰。 晚上，他們踏著厚厚的積雪，來到一家掛著日本紅燈籠的蕎麥面館。面館不大，只有幾張老舊的木頭桌子，古樸溫厚，很有歲月的暖意。老板娘是一個四十多歲漂亮女人，很熱情地招呼他們。翰飛說：“請給我們每人來一碗蕎麥面?！?老板娘說：“請稍等會?！?一會兒她端上四碗面，彎腰柔聲說道：“請幾位慢用。” 靜姝說：“日本民族有很多地方和中國很像，從建筑風格到飲食起居，都能找到相似點。”翰飛笑著說：“就是跨年吃的不一樣。我們初一吃餃子，他們跨年吃蕎麥面?！?如云說：“你們知道日本哪兒蕎麥面最好嗎？” “我知道，富倉蕎麥面最好。”惠然說?！皩?！”如云樹起大拇指。 惠然邊吃面邊對如云說：“明年高考你準備報考哪個大學？”如云反問道：“你呢？”惠然說：“我打算考D大?！比缭普f：“那我也考D大?！?翰飛問靜姝打算考哪個大學？靜姝說：“考Z大，考Z大要有把握一點?！? 翰飛說：“那我也考Z大吧?！彼膫€人都笑了。如云說：“D大錄取分數線太高了，我有點擔心。” 惠然說：“那我們回去都要再加把勁，大家爭取都考上心儀的大學。” 五 高考尚未公布成績期間，四個人心里都惴惴不安。揭榜那天，惠然說：“你去看榜吧！我等消息。”如云說：“我心里很忐忑，還是你去吧?！?最后他們商定一起去。 兩人手拉手站在榜前，當看到雙雙榜上有名都被D大錄取時，兩人抱在一起跳著，笑著，流下了激動的眼淚。 翰飛和靜姝兩人如愿考上Z大。Z大也是日本名校，擁有百年悠久歷史。D大和Z大相距不遠。 在日本五年時間，四個孩子付出的努力終于獲得成功，實現了美好的夢想。 D大創立于1877年，明治10年。是一所百年名校。學校的建筑風格古樸典雅，校園內樹木繁茂蔥蘢，景致非常優美。為了保持校園安靜，學校大門口和校園里不設保安，也看不到一輛小轎車，所有的教職員工都是乘坐地鐵來到學校。 惠然就讀農學生命系研究科，如云就讀人文社會系研究科。 第一年學業壓力很大，除了必考的專業課外，還規定幾門選修課。惠然和如云不能天天見面，只是每周約會一次。兩人一起出去吃吃飯，逛逛街，看場電影。 六 第三學期期末，如云經常出現發低燒類似“感冒”癥狀。渾身乏力，腿骨有點痛。早晨刷牙牙齦出血，有時候鼻腔無緣無故的出血，臉色越來越蒼白?；萑徽f：“這個星期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lt;/p> 星期天惠然陪如云到醫院看醫生。各項檢查報告出來后，醫生看著檢查報告問如云：“有家人一起來嗎？”如云說自己是留學生。醫生想了想說：“你把學校聯系方式告訴我?！?如云感到了問題嚴重，惠然也隱隱有不祥之兆。他安慰如云，也許診斷有誤呢。 第二天下午，系里通知如云去辦公室一趟。老師見到如云說：“上午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你的病情需要休學治療?！?接著又寬慰她說：“不過，你也不要緊張，好好治療是可以痊愈的。” 如云頓時感到一陣虛脫，腦子一片空白。 晚上惠然來到如云宿舍，如云把學校讓她休學的事告訴了他?；萑徽乜粗缭疲肷尾艑λf：“你不要害怕，現代醫學很發達，回國后好好治療，沒有大問題，等病好了你再回來繼續讀書?！?lt;/p> 七 在羽田機場候機大廳，翰飛和靜姝也來為如云送行。翰飛對如云說：“回國安心治病，我們等你早日康復歸來?！?靜姝抱著如云說：“要有信心，等你凱旋?！? 惠然拉著如云的手，凝視著如云的眼睛輕聲說：“回國后每周寫一封信，這是我們的盟約?！?此刻，惠然才感到自己和如云已經是難分難舍了。 惠然很愛如云，但是一直把感情埋在心底，沒有對如云吐露。如云同樣也深愛惠然，作為女孩又不好主動示愛，也把自己對惠然的感情深深埋在心底。 該進站安檢了，惠然和如云知道分別時候到了。他倆緊緊擁抱著，誰也不愿意松開，好像一松開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了?；萑徽f：“給我寫信。” 如云點點頭說：“我們有盟約?！?lt;/p> 八 如云回國后就住進了醫院，確診為白血病，也就是血癌。這個病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更好治療辦法，只有骨髓移植，而骨髓移植配型成功的概率很低。父母都配不上，住了兩個月，醫生讓她回家等待骨髓庫配型成功的通知。 她和惠然每周都通信，告訴彼此的情況。信里會編織一些有趣事告訴惠然，顯得很樂觀的樣子，就是要讓惠然安心學習。 在漫長的等待中，病情也在逐漸加重，每天鼻腔都出血，貧血更加嚴重，已經無力下床活動了。漸漸地感到，病魔似乎要無情地帶走她了。 她感到時間越來越緊迫，越來越珍貴。每天深夜，她悄悄地打開臺燈給惠然寫信，想給惠然盡可能多寫幾封信，如果自己有一天不在了，就請媽媽每周給惠然寄一封信，讓他安心完成學業。 九 七月十四日上午，如云在醫院病床上突然昏厥過去。蘇醒過來，看見媽媽正坐在身邊低聲哭泣，她拉著媽媽的手，斷斷續續地說：“……我怕等不到了，不要難過，對不起，還沒有來得及報答你們……我走后，請你把我給惠然的信，按照編好的時間順序每周發出一封，信就在床頭柜抽屜里。” 當天夜里如云握著惠然的來信，安詳而平靜的合上雙眼。 惠然給如云的信都是用電腦打印出來，如云視力不好用加粗的字體。信中寫道：“……當不幸降臨的時候，不要害怕，要勇敢地接受和面對，要對自己有信心，扼住命運的喉管，你一定會戰勝疾?。∧悴⒎鞘且粋€人孤軍奮戰，還有身邊的親人，還有我，我們一起努力……” 如云媽媽從床頭柜抽屜里面取出一摞用黃絲帶捆好的書信，數了一下，一共是五十二封信。一張便箋上寫著留言：“媽媽，我和惠然有約定，每周給他寫一封信，只能寫五十二封信，再也寫不動了。信的背面注有寄出日期，請您代勞，按照日期每周給惠然寄出。我愛你們。” 十 每個星期天上午，如云媽媽第一件事就是去附近的郵局，幫女兒給惠然的信寄出去。一年來，無論刮風下雨從沒耽誤。這是女兒最后的請求。 每周，也會接到惠然的來信，她從來沒有打開過，把來信整整齊齊放在如云的柜子抽屜里。 轉眼間又到了桂花飄香的八月。她將如云給惠然的第五十二封信寄出了。最后一信封的背面有一句話：“櫻花如云，惠然肯來”。 她考慮幾天后，決定把女兒去世的消息告訴惠然。不能再這樣瞞著他了，也無法再繼續隱瞞下去了。晚上，在燈下給惠然寫了一封長長的信，告知如云已經于去年七月十四日走了。 一天早上剛要出門，郵遞員送來一張明信片，明信片上約她在一個咖啡館見面，明信片下面注明：惠然父親。 十一 咖啡館里，如云媽媽和惠然爸爸時隔八年后再次相見。第一次見面還是在送孩子去日本的虹橋機場。兩人握著手默默看著對方，眼圈紅了，半晌沒說話。都顯得面容憔悴，蒼老了許多。 waiter 用托盤端上兩杯冒著熱氣的咖啡放在他們面前，微笑著輕聲地說：“請慢用。” 惠然爸爸凄然地說：“如云走了，我心里也很難過，兩個孩子都很優秀。我知道，惠然很愛如云，如云回國后，他一直堅持給如云寫信，鼓勵她要堅強，不要喪失信心?！?lt;/p> 如云媽媽眼淚流了下來。她悲戚地說：“謝謝惠然一直給如云鼓勵，讓如云能夠堅強面對不幸。雖然無法挽救她生命，惠然的這份執著令我們十分感動?！?lt;/p> 兩人沉默好久。 惠然爸爸淚水無聲地滑落下來，低沉嗓音哽咽地說：“惠然也不在了?！?lt;/p> 猶如晴天一聲驚雷，剎那間空氣像凝固一樣。如云媽媽怔在那兒，就如同石雕一般。 然后他們兩人都伏在桌子上泣不成聲…… 十二 惠然也是去年七月十四日在沖浪中失事的。那一天鬼使神差，他竟然冒險向巨浪滔天深?；瓒?，好像要去海天一色的地方尋找什么…… 幾天后，搜救人員才發現他的遺體在海岸一塊礁石坡上。 惠然父母飛來日本處理兒子喪事期間，翰飛和靜姝就一直陪伴著他們。給他們當翻譯，幫助他們一起料理惠然的后事。 在整理惠然的遺物時，有一個很精致的筆記本，打開一看是惠然的日記。日記傾訴著對如云的的愛和思念?！啊缭菩枰业膼酆凸膭?，我要讓她樹立信心，看到希望，堅強地活著。我和如云生命相依，我們永遠也不分離……” 翰飛含著淚水對靜姝說：“我們接著幫惠然給如云寫信吧。” 靜姝點點頭說：“我們繼續給如云鼓舞，給她戰勝病魔的信心。” 十三 翰飛每周從D大取回如云的來信，回到宿舍再用電腦寫好回信給如云寄去。雖然惠然不在了，他一定要幫助惠然信守約定。一年多來他按時取信回信，從未間斷。 一封封信像一只只展翅于云端的鴻雁，來往于一衣帶水間，給兩個在天堂里的靈魂以溫暖和安慰。 翰飛讀完了如云媽媽給惠然的信，他知道，一切都應該落幕了。 夜晚，翰飛站在露臺上，海上的風撩起他的頭發。此時，他有一種輕松又憂傷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從少年到青年時代，正是日本這個讓中國人充滿仇恨的國家無償的培養了他，這些年來他的性格里難免烙上了這個民族東西，堅韌不拔和永不言敗，這是一個人走向成功必備的素質。 大學馬上要畢業了，他和靜姝又面臨新的選擇，是留在日本工作還是回國，抑或去美國？他們還沒最后做出決定。他相信，只要朝著目標不懈地追求，就一定會實現自己的夢想。 望著幽藍的天空，滿天的星星在夜色里更加璀璨，有兩顆流星劃過夜空。他想，惠然和如云在天堂都安好吧？他倆的愛情如同曇花一樣，在最幽暗的夜色里綻放，迅速闔上，落地，美麗就在剎那間。那般燦爛潔凈，那般高貴和永恒。 他決定給惠然爸爸打越洋電話，讓他和如云媽媽見一面。 ～～～～～～～～～～～～～～～～～～ 后記 三年后，翰飛和靜姝喜結連理。他們定居在美國紐約曼哈頓。 一天，他們來到海邊，深藍色的海洋一望無際。一層層海水翻卷著浪花，飛濺起來像白色的煙霧一樣。海鷗在卷起的浪花間忽上忽下的翻飛。靜姝突然對翰飛說：“翰飛你看，大海遠處有一個沖浪板向我們飛馳過來，好像是惠然和如云兩個人，他們像是從云端里沖浪而來，隨著巨浪在上下炫舞呢，又向云端沖浪而去了……” 翰飛想，可能是靜姝想念惠然和如云出現了幻覺，也可能不是幻覺。 他和靜姝都相信上帝。 他們也相信靈魂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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