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冬英嬸是我下放時知青點的老鄉鄰居。上世紀七十年代我曾在九江迴峰磯當了五年知青,迴峰磯在九江到湖口的九湖公路附近,距湖口縣只有四、五公里。知青點就設在公路不遠處一個叫李家坳的小山洼里。知青住的二排泥瓦房南北相對,中間正好空出塊場地,上面抹了些水泥,東西二頭各支起個籃球架,就成了個籃球場。球場西頭是知青們的廚房,而對面的東頭小坡上,住著當地姓李的二戶人家,是兄弟倆,冬英嬸是李家老二的媳婦。 </p> <p class="ql-block">1973年12月第一批知青們在宿舍前合影</p> <p class="ql-block">照片左角處是我們的廚房。</p> <p class="ql-block">右角處為李家大兄弟的家。</p> <p class="ql-block">廚房菜板上只有蘿卜青菜</p> <p class="ql-block">現在想起來,冬英嬸當年也不過三十來歲,可印象中就是個半老太婆了。她長的也不太好看,憨厚木訥甚至還帶點愚笨掛在臉上。那個年代的女人都不興打扮,冬英嬸就更加不修邊幅了。短發蓬亂,衣衫襤褸,頭上喜歡系塊褪色的舊巾,腳下趿拉雙破解放鞋,土的掉渣。她出現在任何地方,都像是田間地頭冒出的一棵野草,沒人會去多看一眼。</p> <p>當年知青和領隊吳老師合影</p> <p>知青們喜歡的“汪老五”隊長,可惜現已不在人世了。</p> <p class="ql-block">和其他的鄉下女人不同,冬英嬸除了下地干活賺工分,好象沒啥家務事,也不喜歡和村里的女人家長里短的嚼舌根。收工后就喜歡在知青點晃悠,她話并不多,一天也吐不出幾個字,就在常去的幾個知青門前打轉。有個男知青特喜歡拿她插科打諢,有一句沒一句的與她搭訕逗樂。她也不惱,實在聽不下去了,索性以毒攻毒,口手并擊,對著那知青褲襠處一頓亂揪。臊的個混小子面紅耳赤拱手求饒,逗得大家一陣哄笑。</p><p class="ql-block"> 那個年代物資匱乏,大家的日子都緊巴巴的。知青生活尤為清苦,除了過年節,平時見不到半點葷腥。飯碗里長年只有水煮蘿卜青菜,甚至是白飯。肚子里沒油水,特別饞肉吃,幾個男知青就打起了附近老鄉家雞和狗的主意,離知青點最近的李家兄弟家自然在劫難逃。于是只要聽到李家妯娌在東坡上破口大罵,我們就知道準是家里又遭了竊。農村女人吵架罵人,喜歡跺腳拍屁股,這倆妯娌一個樣。不過,冬英嬸罵人,只是虛張聲勢出口氣罷了,飆幾句臟話就沒事了。李家大媳婦就不一樣了,不依不饒的要罵上個把時辰。別看她平日里見人滿臉堆笑,罵起人來卻咒死咒活的十分狠毒:“嘚幫火板兒(這幫臭小子)嘁(吃)了我的雞,坐車翻車,坐船翻船,冒(沒)得好死哇!……”,最后竟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潑打滾起來。知青們看了又氣又惱,特別討厭她。相比之下,大家覺得還是冬英嬸善良本份心眼好,反倒對她有了好感。</p> <p class="ql-block">除了物質生活的窘迫,當時的文化生活更是一片空白,不要說電視電影了,整個知青隊連張帶字的紙都難找到。農忙時活兒重,大家累的死狗一樣,收工回來填飽肚子就想睡覺,連喜歡的打球都顧不上。農閑和雨雪天就倍感無聊,于是就挖空心事的變著法子尋開心。我們幾個當時特別淘氣,想一出是一出,快二十的人了竟在房間里捉迷藏。知青的宿舍非常簡陋,沒有天花板,房間里除了床和桌子空蕩蕩的。不知是誰突然發現頭頂上的橫梁,情急之下便跳到床上,用手攀住橫梁,猴子般的懸掛在房梁上。我們幾個也紛紛效仿,看到捉迷藏的伙伴蒙著眼張著雙手在屋內亂摸亂轉,大家都忍笑憋氣的咬牙堅持住,最終力氣耗盡,一個個掉下來摔在床上,差點笑岔氣。那個時候,冬英嬸就成了我們最忠實的觀眾,一眼不眨的倚靠在屋門口。平時一臉麻木憨笨的表情也活泛起來,嘴巴隨著游戲的進展一張一合,最后當然是拍手捧腹笑得肚子疼。</p> <p>老李隊長教知青們干農活</p> <p class="ql-block">這樣苦中作樂的歲月一晃便是五年,冬英嬸和我們朝夕相處,仿佛也成了知青大家庭中的一員,以至于哪天沒看到她還會覺得缺點啥。有的時候知青們也會想家,甚至還會悄悄的落淚,冬英嬸在一旁默默的看著,也說不出什么,木訥憨厚的臉上卻流露出滿滿的憐愛之情。知青們有個頭疼腦熱時,冬英嬸也會幫著遞上碗熱湯水。這讓大家感到特別溫暖,時常也會拿些東西給她。當然都是些穿不上用不著的淘汰物件,她卻像是得了個寶,屁癲屁癲地拿回家去。</p> <p>那時的我們多么年輕??!</p> <p class="ql-block">我不久后當了大隊的赤腳醫生,和當地老鄉接觸多了起來。村里的女人們提起冬英嬸都搖著頭抿嘴樂,尤其是精明能干的李家大媳婦,說起這個妯娌更是嘴一撇,一臉的不屑,看的出來大家都不待見她。原來冬英嬸的娘家是鄱陽湖上的船上人家,一年到頭在水上漂,這種人家的女兒,大多性子野,坐不住。船上地方小,沒什么家務事,所以冬英嬸也不會干家務,嫁到村里來后,日子自然過的稀里嘩啦的沒個正形。</p> <p>我當上了大隊的赤腳醫生</p> <p class="ql-block">別看冬英嬸懶,不做家務事,肚子可沒歇著,孩子是一個接一個的生,頭二個是女兒,后面又接著生了四個小子。城市的女人懷孕生孩子是天大的事,可鄉下女人就沒那么金貴了。冬英嬸生孩子從不去醫院,就在家里自己接生。生小六子時,早上還見她挺個大肚子下地,中午突然就聽到她屋里傳來嬰兒的啼哭聲。</p><p class="ql-block"> 知青點旁通往后山的小路邊有一洼水塘,水塘周圍是成片的菜地,村民們每天挑著糞桶在塘里舀水澆菜園子,孩子們也喜歡牽著牛去水塘飲水洗澡。塘里的水又臟又臭,知青們就去西頭廚房后面的小井里打水洗東西。冬英嬸可沒那么多講究,生完孩子還沒幾個時辰,額頭上扎條布巾子就去水塘洗衣服了。當地的女人洗衣服都喜歡用個棒槌,剛生完孩子的冬英嬸趴在水塘邊“啪啪啪”的一邊用力槌著一邊還哼著小曲:三月哩個桃花開,河邊等著哥哥來……。</p><p class="ql-block"> 幾十年過去了,當年的許多人,許多事都漸漸的從腦海里淡出甚至消失了,唯獨這場景卻像是入了心,烙下印似的再也沒能忘去?;蛟S當時的我還年輕,并沒覺得什么。若干年后自己也做了母親,月子里家人照顧周全,尤其是我媽,整天絮叨著不讓我下冷水,說是落下月子病,一輩子都會筋骨痛。我不由得想起了當年可憐的冬英嬸,心里突然蕩漾起絲絲酸楚!出生貧寒的冬英嬸,沒錢上學讀書識字,命運也沒給她任何選擇的機會,只有嫁到農村,注定了一輩子的艱辛勞苦。</p> <p>知青們就在這個小井里打水洗衣服。</p> <p class="ql-block">冬英嬸家孩子多,難免有個三病兩痛的,我常背個藥箱去她家出診。記得第一次去她家,雖已有心里準備,但那家徒四壁、一貧如洗的窮相還是讓我感到震驚。這可能是當地最破舊不堪的泥草房,一廳二房一灶臺,家里的全部家什就是三張木板床,一張舊方桌和幾條長板櫈,屋內角落里堆滿了破爛雜物,多為知青們的“饋贈品”。廳堂的泥巴土墻被柴火煙熏的半黑,上面一并溜掛著幾件臟兮兮的爛棉襖,棉襖大小不一,似乎在無聲的訴說著什么。我知道這里面的故事,村里女人們說,冬英嬸的幾個小子,每人就一件破棉襖,三季不離身。春秋兩季早晚有點涼,就光著身子穿,敞開懷露出小肚皮;中午熱時就脫下光著膀子;冬天則在棉襖腰間綁根稻草繩就暖和了。家里沒有衣柜子,夏天棉襖只有掛在墻上了。</p><p class="ql-block"> 孩子生得多,冬英嬸偏還不會劃算。有糧時可著肚子撐,沒糧時借米喝稀粥,孩子們餓得像山上的猴子,樹上摘的,地上撿的,能吃的便往嘴里扒。一次吃飯時去她家,只見方桌中間的舊臉盆里裝了小半盆煮得黑呼呼的菜葉子,幾個孩子每人端碗稀粥像豬仔哄食一樣圍著盆子搶,飯菜風卷殘云般傾刻見底,小子們還意猶未盡的刮著盆舔著碗。小四子貪玩晚到了幾分鐘,只有望著空盆鬼哭狼嚎。冬英嬸聽的心煩,一巴掌甩過去,吼道:“餓死鬼找到你了?”丟個生紅薯給他就打發過去了。</p><p class="ql-block"> 盡管生活如此艱難,但我每次去她家,她都會傾其所有的拿些生紅薯、蘿卜之類的給我吃,可能是怕我嫌她臟,怯怯的說:“洗了吃,不邋汰!”東西現在看起來似乎很寒酸,可在那個物質缺乏的年代卻是彌足珍貴,更讓身處異鄉遠離親人的我感受到久違的母愛。</p> <p>我常到老鄉家去出診</p> <p class="ql-block">冬英嬸生孩子容易,養孩子更是馬虎省心,時常鬧出一些笑話。一天傍晚她男人去菜園子澆水,路過知青隊說家里有孩子發燒,要我吃完飯過去瞧瞧。農村孩子吃完晚飯便上床,幾個小子橫七豎八的全睡著了,粗心的冬英嬸也記不清是誰生病了,竟滿不在乎的說:“算了,算了,等磕(他)去哇!”我聽了好氣又好笑,看她這個媽當的,真是個馬大哈!于是扒上床挨個摸小子們的額頭,這才知道發燒的是小五子。說也奇怪,冬英嬸家的孩子賤生野養的卻好打發,可能是摔爬滾打慣了,生命力和生存能力都很強,每次生病只需吃幾粒藥便好了,從不用再去醫院。</p> <p class="ql-block">村里的女人們雖然看不起冬英嬸,卻又總說她憨人有傻福。這話倒也不假,冬英嬸真有這個福氣,男人老實勤快,二個女兒又特別能干,老大做飯包攬家務,老二放牛賺工分,就連那幾個小子也大的帶小的不用她操心。正因為如此,冬英嬸才能那么悠閑,一天到晚在外面逛。更讓那幫女人不解氣的是,這樣的冬英嬸居然又攤上個好脾氣的男人。俗話說:“男人是山,女人是水。”水圍著山轉,女人圍著男人轉,特別是鄉下女人一般都得看男人的眼色行事,可到了冬英嬸這里就反了個,焉不拉幾的李家老二事事由著冬英嬸,竟把她寵成了個寶,連扣子掉了都幫她縫上。李家大媳婦提起這個就一肚子氣,她男人脾氣丑,自己又不是省油的燈,倆口子經常干仗打架,所以特別眼紅冬英嬸,直罵小叔子窩囊廢。其實憨厚的李家老二提到自己的媳婦也是一臉的無奈,可家里窮的叮當響,自己又大字不識一個,娶個媳婦也不容易。冬英嬸比他還小了十歲,不由著她又能怎樣呢? </p> <p class="ql-block">冬英嬸的幾個孩子中,三個大的和我們接觸較多,印象更深一些。大女兒叫桂英,聰明伶俐,性格又好,對弟妹照顧的格外上心。老天似乎也特別眷顧這個孩子,桂英集中了父母長相的優點,皮膚雖有點黑,但也算清秀水靈,笑起來時嘴角彎彎的挺招人喜愛。我常跟冬英嬸開玩笑:“這個女兒不是你親生的吧?”冬英嬸口里嗔道:“發胡說!”(你胡說的意思)心里其實美著呢!</p> <p>桂英常羨慕的看著女知青們打球</p> <p class="ql-block">二女兒“烏嘴”就沒這么幸運了,她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家里又沒錢帶去大醫院治療,長年缺氧嘴唇呈烏青色,知青們就給她起了這個名字。“烏嘴”身體不好,長相遠遠不如姐姐,又是家里接連生下的第二個女孩,自然不受大人待見??赡苁亲员懊舾械木壒?,她自尊心特別強,脾氣倔犟,時不時像個刺猬似的瞪著雙眼和大人頂撞斗嘴。聽到知青們叫她綽號更是惱羞成怒,啐著口水罵臟話回擊,大家雖然覺得她可憐,但也不太喜歡她。</p><p class="ql-block"> “烏嘴”脾氣丑,人倒挺勤快。每天清晨雞鳴狗吠,村莊里炊煙裊裊,孩子的哭鬧聲和女人的叫罵聲此起彼伏。知青隊起床的哨聲響了半天,大家還賴在床上沒動靜。直到汪隊長扯著大嗓子挨門喊著:“娃兒咯廝(孩子們)哎,日頭都曬屁股了哇!”大家這才睡眼惺忪的蹲成一排,在各自門口吐著牙膏沫子。便看到“烏嘴”牽著水牛,踢踢踏踏的從籃球場走過,繞到后山坡上放牛去了。</p> <p class="ql-block">“烏嘴”曾經放過牛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孩子中最調皮搗蛋,讓人不省心的是大小子。這家伙個子不大卻皮實機靈,經常護著姐弟跟別的孩子干仗打架,是個闖禍精,沒少挨冬英嬸打。知青隊最西頭有個荷塘,夏天的時候,荷塘里的荷葉碧綠一片,幾枝荷花亭亭玉立,像嬌羞嫵媚的少女,粉紅的臉,微微含笑……遠處的山,近處的水,美的像幅山水畫。一天我出診歸來路過這里,竟看的如癡如醉,舍不得離去。只見大小子打個赤膊,在一旁的水田里摸泥鰍、撿田螺,滾得一身像個泥猴,于是就求他幫我摘朵荷花。他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跳進塘里,很快就口銜荷花,頭頂荷葉,一邊擠著眼一邊噗著氣游向塘邊。那淘氣的模樣至今回想起來還讓人忍俊不禁。大小子干活也是家里的一把好手,打柴撿糞掏鳥窩,爬樹下河無所不能,難怪冬英嬸倆口子最稀罕他。</p> <p>大小子曾在這里幫我摘荷花</p> <p>我每次來都要在塘邊走走</p> <p class="ql-block">其余三個小子年紀小接觸不多,只記得最小的叫“杪了”,九江話“杪”是指植物的末梢,冬英嬸炫耀名字是她取的:“杪了,杪了,最后一個哇,養不起了!”印象中三個小子都剃著光頭,像串葫蘆娃,形狀一樣,大小不一罷了。記得有天中午,我在去知青隊茅房的草叢中,差點踩到一個軟綿綿的光身小子,一看是冬英嬸家的“杪了”,可能是哥哥們玩瘋了,竟把他忘在草叢里睡著了。許多年后看了個日本動畫片《聰明的一休》,讓我突然想起了冬英嬸家的幾個小光頭,笑著笑著落起了淚來。</p> <p>當年哥哥們就把小“杪了”丟在附近的草叢里</p> <p class="ql-block">時間如白駒過隙。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知青們招工考學陸續返城,知青隊也逐漸解體乃至消失,知青年代成為了一段歷史,冬英嬸的故事也成為腦海深處的一段記憶。大家忙于各自的事業家庭,一度也疏于聯系。如果日子就這樣一直過下去,當年的塵封往事似乎就要隨風飄蕩煙消云散了。所幸的是從2009年開始,當年的二位知青隊長組織了幾次知青聚會,我們的故事又得以繼續。時隔幾十年后,我們終于又回到那塊魂牽夢繞的深情土地,回到迴峰磯。</p> <p>2009年4月第一次知青大聚會</p> <p>當年的知青隊長李含放、羅超西組織的聚會,和陳吉運隊長在知青宿舍前留影。</p> <p>2017年11月部分知青又重聚迴峰磯</p> <p>2018年知青在西海聚會,回到迴峰磯,在小子們屋前合影。</p> <p>西海聚會</p> <p>當年的大隊書記楊翠娥也來看我們,請知青們吃飯。</p> <p class="ql-block">山還是那座山,梁也還是那道梁,通往知青隊的小路還是那么的曲曲彎彎,甚至連那后山路旁的菜地還和以前一模一樣。多想歸來時仍是少年,可卻是一幫白發蒼蒼的老人了!是啊,怎么能不老呢?就連當年爬樹下河無所不能的大小子都已是飽經滄桑的中年漢子了。知青隊的痕跡也是越來越少了,也許,再過幾年就一點都沒有了。我站在當年知青宿舍的廢墟前久久不愿離去,耳邊仿佛又響起幾十年前捉迷藏時和冬英嬸一起的捧腹大笑聲。冬英嬸到哪兒去了呢?我四處打聽著她的消息,可只見到了她的二個兒媳。是命運的輪回么,看到大小子媳婦時,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這不是當年的冬英嬸么?一樣的憨厚麻木,一樣的木訥靦腆,我激動的想去擁抱她,她一愣,竟慌的手足無措,往后退了一步。問起冬英嬸,一旁伶牙俐齒的二媳婦搶著說:“不在屋(不在家的意思),到湖口去了?!?lt;/p> <p>通往知青隊的小路還是那么曲曲彎彎</p> <p>灑滿了知青汗水的棉花田還是那個樣</p> <p>當年的棉花地附近架起了高速公路</p> <p>九湖公路曾是我們回家的路</p> <p>和熊家華會計合影</p> <p>我每次去迴峰磯,都會在當年宿舍廢墟前留影。</p> <p class="ql-block">當年的我們就是這么快樂!</p> <p>當年冬英嬸洗衣服的水塘已經干涸,成了一片綠油油的菜地。</p> <p>冬英嬸二個可愛的兒媳。</p> <p class="ql-block">后來才陸續的打聽到冬英嬸家的一些情況:李家兄弟和大媳婦都已相繼作古,可憐的“烏嘴”也已早逝,大女兒出嫁很多年了,小子們也陸續結婚成家。大小子夫婦因沒文化,只有在家種地佐以收破爛為生。下面的三個小子多少讀了點書,現都在外地打工,并陸續成家在村里蓋了房,日子過得還可以。冬英嬸則由于邋遢和不會做家務,不受媳婦們待見,一個人住到后山上的一間空屋里去了。她每天一早就去四、五公里路外的湖口縣城撿破爛,得以維持生計,天黑才回來,所以大家都找不到她。我聽后不禁黯然神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知道去后山的路有多遠,我也想象到后山的夜晚有多黑,我更能體會到孤零零的冬英嬸心有多寒,但我說什么?又能說些什么呢?!</p> <p>知青隊的痕跡是越來越少了</p> <p>大小子已是半老人了,夫婦倆在家種地、收破爛。</p> <p>家里堆滿了收來的破爛</p> <p>下面三個小子在外打工,都在村里蓋了房。</p> <p>2020年7月筆者和大小子夫婦合影</p> <p class="ql-block">冬英嬸去世的消息,我是去年才知道的,其實她前年就死了。問起死因,答者倒十分干脆,“窮唄!病唄!”我心頭一顫,但很快就釋然了。也是,對于一個疾病纏身的貧困老人來說,死恐怕不會比活著更殘酷。既然是這樣,對她而言,何嘗又不是一種解脫呢?</p> <p class="ql-block"> 冬英嬸死后,按風俗家里要設個靈臺,可連張她的遺照都找不到,她這輩子何曾又照過什么相片呢?最后還是大小子拿她的身份證請人臨摹了一張。修飾過的照片上,冬英嬸似乎比她生前任何時候都風光洋氣。</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冬英嬸終于走了,無聲無息,除了家人,沒人知道 ,沒人掛記。但我卻記得,在九江迴峰磯一個叫李家坳的小山洼里,有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有一個含辛茹苦養育了六個孩子的母親,她的名字叫葉冬英。如果有可能,我會再去迴峰磯,去李家坳,去看看后山的那間小屋,去獻上一朵小白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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