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重慶黃花園大橋上,我俯瞰著流域面積最大的長江支流——嘉陵江。<br> 因枯水季節,江面更狹窄,有些河段的河岸線幾乎快要“接吻”了;江中的淺灘多得就象賴皮狗身上的疤痕,水流緩慢得幾乎查覺不到它的流動;空氣能見度很差,兩岸的房子和山脊線灰蒙蒙的。立交橋、跨江橋和高樓大廈塞滿了這里的空間。 <p class="ql-block"> 聽老人們說,解放前的黃花園雜草叢生,亂石崗中墳塋密布,狐貍和野兔是這里的原著民。我很難將眼前的繁華與荒坡雜草野物跑的場景聯系起來。 </p> <p> 重慶樓市很吹捧江景樓盤,一沾“江”字,樓價都比別處貴,外地人到重慶購房也首選江景房。我是一個另類,不喜歡住在江邊,江邊海拔低,夏天熱,排污口多。除了環境因素,潺潺的江水會喚起我內心深處遙遠的往事,我會想起過世的父親和外婆,一縷鄉愁似暮煙纏繞......</p> <p> 黃花園嘉陵江邊,是我父親出生和生長的地方,也是我出生的地方。我的胎教期、哺乳期和少年期,都與潺潺的江水聲和嗚嗚的輪船汽笛聲相依相伴。 </p> <p class="ql-block"> 童年時,父親常接我和妹妹到他任教的體育學校去玩耍。</p><p class="ql-block"> 體育學校在長江南岸,要坐電纜車從上半城到下半城,電纜車這種獨特的交通工具專為重慶獨特的地理地貌量身打造。當電纜車在呈45度的軌道上往江邊俯沖滑行時,輕微的失重感令人有穿越的愜意。 </p><p class="ql-block"> 來到江邊,我們要走過很寬很長的一片河灘,再到江邊坐過江輪渡。下船后,又要走很寬很長的一片河灘,才能坐上汽車。</p> <p class="ql-block"> 我還常常跟隨外婆到河邊去背菜。老重慶的公路交通很落后,靠江吃江,碼頭經濟為人們提供很大一部分的生活物資。拖船帶動駁船載運的蔬菜價格比國營菜市便宜許多,一角錢可以買白菜蘿卜整整一背篼,夠全家吃一周。</p> <p class="ql-block"> 那時的江邊有老重慶的絕版美景:</p> <p class="ql-block"> 兩岸重疊著一排排木頭捆綁的吊腳樓。這種重慶特色的河邊和懸崖建筑民居看上去搖搖欲墜,走上去晃晃悠悠,但絕對結實安全。 </p> <p class="ql-block"> 五顏六色的鵝卵石布滿了河灘,我人小個矮,卵石世界在我眼前一望無際伸展。</p><p class="ql-block"> 河灘上一個個水凼凼如閃閃發亮的鏡子,里面游著一種很特別的小魚,通體透明綢緞般柔軟,如飄溢在空中的降落傘,我們稱它為“降落傘魚”。</p><p class="ql-block"> 沙灘斜斜地插入江里,沙礫在清澈的江水里順著浪花流動回旋,江水浩浩蕩蕩往東而去。 </p> <p class="ql-block"> 打魚小木船穿梭般地在江面撒網捕魚,常有一、二只“叼魚郎”金雞獨立于船頭,這是漁夫訓練出來專門捕魚的鳥兒。它們“鳥視眈眈”緊盯江面,一有動靜,射箭般扎向水面,一陣水花飛濺,叼魚郎嘴上就有一尾掙扎著的魚兒。</p> <p class="ql-block"> 纖夫拉著沉重的貨船逆流而上,他們赤裸著褐色的上身,有的甚至一絲不掛,纖繩深深地勒進他們精壯的肌肉里。</p><p class="ql-block"> “號子么喊起來喲,呀吼嘿喲——”他們長聲吆吆,吼唱著川江號子,與來往輪船的汽笛聲相互呼應,久久地在江面和渝中半島的上空回旋著,回旋著......</p> <p class="ql-block"> 猶如歐洲中世紀的油畫,時空交叉停留在某一點上,老重慶特有的碼頭文化透露出史詩般的厚重和滄桑。 </p> <p class="ql-block"> 如今,重慶老吊腳樓全軍覆沒,新修的所謂“吊腳樓”形似卻神不似,怎么看,都有幾分園林樓臺亭閣的富貴氣質。纖夫職業早已記載入重慶的歷史,纖夫形象只存在于重慶的老照片中、畫展中、街頭雕塑中。</p> <p class="ql-block"> 不管是嘉陵江還是長江,江面早已逐年縮窄,水量大不如從前,水質更是每況愈下,偶見打魚小船茍延殘喘。</p><p class="ql-block"> 與此形成反差的到是江邊新建了許多船泊酒家,招牌寫著:“賞江景、吃江魚!”盡管那些所謂的江魚并不一定是江里打撈的,人們卻高高興興,吃了一回真正的江中魚,值啊!</p> <p class="ql-block"> 河邊的鵝卵石和沙子成為謀取暴利的建筑原料。形狀和顏色稍好的鵝卵石涂上亮光漆,裝飾園林和塑造工藝品;成色稍差的鵝卵石也被粉碎后鋪路。</p><p class="ql-block"> 江邊眾多的挖沙船“突突突”夜以繼日地振動著,成車的河沙源源不斷地被運到城市里,用于建筑業和裝修業,沿岸河床被挖得千孔百瘡。</p><p class="ql-block"> 河邊到處都是排污溝,人口和工廠的驟增導致生活生產的廢水污水大量往河里排放,風一吹,空氣有些臭烘烘的。江面輪船汽笛聲被汽車的馬達聲和建筑工地的的喧囂聲淹沒,空氣中到處彌漫著建筑揚塵和酒家飯店排放的油煙。</p><p class="ql-block"> 盡管市政府加大力度提倡“藍天計劃”,但是重慶的天空還是擺脫不了“霧重慶”的印象。</p> <p class="ql-block"> 小時候每當端陽節發大水,我站在家中的陽臺上,長江象一條帶子,南岸的南山和汪山飄浮在這條帶子的上端,連山上蜿蜒的盤山小道都依稀可見。現在,云集的高樓大廈阻斷了人們的視線,望出去,除了房子還是房子。 </p> <p class="ql-block"> 退休前,我們公司部分干部到湖北荊州學習取經,當輪船路過長江三峽大壩時,堤壩上游段的江面上飄浮著密密的快餐盒,如滿天雪花,令人觸目驚心。塑料的“白色污染”已經成為世界環保難題。</p><p class="ql-block"> 最近,媒體常常報道,長江中這里發現了中華鱘,那里發現了胭脂魚,甚至還發現了已瀕臨滅絕的活化石“荷花水母”,上面有一張相片,我一看,那不是我小時候經常看見的降落傘魚嗎?媒體說,這些魚類的出現說明生態環境這里變好了,那里變好了。</p> <p class="ql-block"> 故事很美麗,現實卻骨感。</p> 各種各樣的癌癥和怪病卻直線上升且呈年輕化,人類生存的環境不是“物是人非”,而是“物非人非”了。<div> 聯合國早就發出了警告:地球的臭氧層加劇惡化著,北極和南極的冰川超出人們想象的速度融化著,地球不可再生的資源正在枯竭著。</div><div> 2012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中國作家莫言說了一句的話:人類的好日子不多了!話難聽卻十分中肯。</div> <p> 人,需要一個家。這個家應該是溫馨的、綠色的。</p> 過去的計劃經濟時期,物質產品嚴重匱乏,緊繃不懈的階級斗爭使人和人之間充滿了介意和敵視。現在的商品經濟,一味追求速度和數量,浪費了大量可貴的資源,“開發”是“耗費”的同義詞,生態環境每況愈下,我們透支著子孫們未來的生存空間。 <p class="ql-block"> 人的精神,也需要一個家園。這個家園應該是純潔的、高尚的。</p> 中國人缺乏信仰,說得好聽為無神論者或唯物論者;說得不好聽就是精神的流浪漢。我們無須都去信奉佛教、基督教、天主教或者伊斯蘭教,但,一個民族應該有自己的信仰準則和道德標準。當今,物欲橫行不斷蠶食著人們的心智,金錢和利益才是人與人之間默契配合的鐵打鏈條。<br> 精神的家園是寧靜的港灣,而我的內心,總如滔滔東去的大江涌動;精神的家園是句號,而我,總有那么多的問號。 <p class="ql-block"> 人生的軌跡不可測,世界的未來不可知,地球的運作模式也許就是一幕無人知曉結局的悲劇,每個人、每個民族和每個國家都在其中扮演著特定的角色,幕落是定數,何時幕落卻是未知數。</p><p class="ql-block"> 父親啊,外婆啊,我心中永遠舉著一柄明亮的燭光,您們返家時,不會迷失在那些高樓大廈和車水馬龍中,找得到返家的路,找得到老家的門。</p><p class="ql-block"> 悠悠江水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19年秋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提示:原創文字。圖片來自網絡,部分圖片為重慶建筑學院教授歐陽樺的老重慶實景鋼筆畫。謝謝鋼筆畫原創作者!</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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