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舊事

老村

草原舊事 一個打羊草的視頻，想起了50年前，在草原生活的幾件事。（一）打羊草，一般是在八、九月。科爾沁草原，六月起綠，十月枯黃，七、八月是牧草最茂盛的季節。出我們村北是新開河，過了河就是珠日河牧場（記得當年叫巨力河軍馬場），河水繞到村東，一直向南，最后蜿蜒流向東方，河的對岸是“十家子”。從村東到河邊，是一片開闊平坦的草甸子，每年一掛鋤，就在這里打羊草。（草甸子平坦，但有許多水洼，看著不深，要是陷下去就麻煩了。每年都有牛陷在里面出不來淹死，拽上來時，割下牛皮交隊里，肉歸村民。輪到我們干時，皮交隊部，然后只取四條大腿。）打草時老鄉們用布或圍巾包住頭，草甸上蚊子太多，我們用的是窗簾兒。芟（shan)刀，一個大號的鐮刀，刀長三、四十厘米，刀桿兩米左右，刀向外斜過90度。兩人一組，一右一左，／一前一后。我是右手在前握桿，刀桿在腰間左側，向左打，將刀抬起，貼著地皮向左劃出一個弧度橫掃，草被斬斷攏起歸到左側。后面左側的人是揮刀向右打，伴著刷刷的聲音，慢慢前行，后面留下一溜草堆。休息的時候，掏出旱煙，卷個“大炮”。（二）吃飯中午，村里人趕著牛車送飯。印象最深的就是“牛犢湯”（是這么個發音）。大木桶里是黃豆燉羊肉，蕎麥面片，湯色乳白，泛著油花。草原這幾年，這是最有印象的吃法之一。另一種是秋冬打場時的肉粥。離開草原以后。再也沒有見過那么大的鐵鍋了，拳頭大的牛肉塊，有的還連著骨頭，下幾十斤的高粱米，一起熬。熱氣騰騰，四處飄香。村民拿著各種盆碗來領粥，我們只能用碗吃，然后再端一洗臉盆回去。鍋底的嘎巴，兩三厘米厚，沾著米，連著肉，晶瑩焦黃而不糊，最香。 （三）抓魚，撿鳥蛋，踩打瓜抓魚距村里最近的河是村北的新開河，水淺的時候，大家時常會去抓魚。有用魚罩的（用柳條編的，一頭大，一頭小，兩頭開口）。用大口的一邊往水里扣，里面一有動靜，就從上邊的小口伸進手去，把魚抓出來。也有直接用手抓的。我用的是魚叉，看到水上冒泡就往下叉，有時候叉到樹根，拽出來可費老勁了。有經驗的老鄉能抓十幾條。我叉不了幾條，還累的夠嗆。就是玩兒，那一刻是愉快的。撿鳥蛋記得一次去鄰村串門，和幾個朋友去泡子撿鳥蛋。泡子里葦草茂盛，一人多高。我們穿著解放鞋，挎著黃書包，走進齊腰深的泡子里，撥開蘆葦，四處尋看。哇，發現一窩，有五、六個鳥蛋，小心地裝進書包，再找，哇，又發現一窩...。有鳥蛋也有野鴨蛋，有蘭色的，也有帶褐點灰不溜秋的，個頭也有大有小。回到集體戶，嚯，滿滿的一大盆。切大蔥，都炒了。 踩打瓜打瓜熟了，村里的大人小孩差不多都去了，跟過節似的。先撿甜的吃夠了。然后婦女地里摘瓜。男人們運瓜踩瓜。一個個長條的柳條筐，寬六、七十厘米，長有一米多。把瓜扔進去，兩個漢子進筐，穿著球鞋踩。瓜皮，瓜瓤扔出，取出瓜子晾干，賣錢，是村里的重要收入。（四）集體活動村里每年最大的集體活動是捕魚。每年九月份，村里的壯勞力全體出動，趕著馬車，過新開河，找個合適的水泡子（草原上的小湖泊），兩邊人馬齊上，展開大拉網，從一面慢慢拉向對岸，橫掃湖底。網眼寬三、四指以上，小魚自然漏出，網住的都是大魚。快到岸邊時，魚網露出，網中魚群跳躍翻騰，水花四濺。每條都在六、七斤以上，還有半人高的大鲇魚。每人能分七、八條。切大塊，去頭尾，蔥、蒜、鹽。水開撤火，慢燉，沸水平息。開鍋，魚油飄浮，一片金黃。 （五）我們村我們村叫“西特斯格花”是個小村，當時有七八十戶，二三百人。這個數不準確。這是我閉上眼睛，回想著我們剛去時，村里房屋的分布，從村頭數到村尾，大概其估算出的。沒有數據，只是印象。二十年后回訪時，記得書記說村里的人有七八百了，比當時翻了一番還多，我問有從外面遷來的移民嗎？，書記說不多。就是兒子長大了，娶媳婦蓋房，一家有幾個男孩，就得蓋幾間房。二十年了，人口就自然就多了，生活也越來越好了。此時，村子已經遷到西邊的甸子上了，也有了幾處磚房。四十年后再去的時候，村里不但有許多小賣店，還有洗澡的地方，甚至還有舞廳。一些家里還買了汽車。我們村當年是建在一處高坡上。村最前面，是一排十幾間平房，中間是大隊部，兩邊是知青的屋子。屋前就是一望無邊的草原，有一條直通西伯花公社的馬車沙路。村西是一眼望不到邊的白色“沙坨子”（小沙丘）。有時候，我們會走進沙海，躺在沙丘上閑聊。隊部東側是村內大道，民房分布在兩邊。每處房屋都有前后院子，家家在院內種菜，也有種苞米的。房屋前后左右間距很大。稀稀拉拉的也就七八排的樣子。村北頭是一片樹林，過了樹林向北，就是新開河邊。樹林往西不遠，是一片菜地，中間有間木頭搭建的棚子，再往西，就是我們隊的農田了。當時村里所有的屋子，都是“干打壘”的土房，外面用泥抹平，屋內用白沙抹墻，屋頂每年都得用泥抹一次。現在雖然大部分仍是“干打壘”的土屋，但許多屋四角已經用上了磚。看上去漂亮多了。村北河對面的牧埸，也変成了“珠日河草原風景旅游區”，內蒙古“那達慕”的舉辦地之一。每年都舉辦賽馬大會。現在真是變了。 我知青生活中的一些片段（1）開春，從北京乘火車回草原，從通遼下車，坐長途車到舍伯吐（約70公里，一小時）。下車后，等了好久，也沒見到順路的的馬車，決定走回去。（約20多公里）。草原上都是波浪形的小沙丘，我們沿著馬車路線前行，都是沙子路，一步一個坑。大家邊走邊聊，累了就坐會兒。還不錯，碰上一駕去西伯花的馬車，給趕車老板遞了一根煙，搭車繼續走。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馬車在沙路上十分顛簸，坐在上面不能叫勁，否則顛的屁股疼，現在已經習慣了。車停了，車老板子說“下車吧，再走就到西伯花了，你們下路向北一直走，十多里地，就到你們屯子了”。離開“公路”，走進沙海草原。突然起風了，越來越大，風沙彌漫，睜不開眼，我們頂著風沙艱難前行著。我背了一個書包，里面裝著五斤掛面一瓶炸醬，現在顯得越來越沉，墜得慌。天漸黑的時候，終于聽到了狗叫聲，到家了累壞了，先躺下歇了會兒。點上油燈，用半拉葫蘆瓢，從大缸里舀出點水，洗洗后才發現，真餓了。一人到外面的小倉房里，拿回兩顆洋白菜，半盆沒“伐”的高粱米，還有一塊凍肉。（我們這間屋子，進門兩側，一邊一個灶臺，后面空間放雜物、農具，東屋內，南北各一個土炕，住八個人；西屋北面一個土炕，住四人。南面有兩個長木頭桌，是我們吃飯的地方）。這次我們一起回來四個人，一塊忙活，一個鐵鍋熬菜，另一個燜飯。我淘完米，倒入大鐵鍋，加水，蓋蓋。抱柴火燒火。菜盛在一個盆里端到西屋，一人盛一碗飯，進屋開吃。喲，這米是什么味呀，滿嘴苦澀，還有沙子，沒法吃，怎么辦。出去找老鄉幫忙磨點米吧。二林子進了一個老鄉家，不一會兒，他牽著一頭驢出來了，后面還跟著一姑娘。到磨房，給驢蒙眼上套，撒米開磨，姑娘把磨出的米放到簸箕里，揚出糠皮。道了謝，我們端著一盆白花花的高粱米回家重做。吃完，睡了。這頓飯吃的。 （2）刨茬子，鍘草、收蕎麥、割黃豆、鋤地、收高梁，打場，和一個“方便”的問題刨茬子開春的第一件農活就是刨茬子，（就是去年割完玉米秸后，把留在地里的根刨出來）一人兩條壟，側著身子雙手握鎬，基本上是倒著走，左一下，右一下，把根刨出。壟長一里多地，刨到一半就受不了了，站著歇口氣，還沒到頭，就有老鄉往回刨了。努力追。等我們回刨到頭時，老鄉們已經收工回家了。我們站在那里喘著粗氣，滿手是血。鍘草兩個鑄鐵的大輪子，直徑大約五六十厘米，每個輪子上有搖把兒，輪子中間是鍘刀，后面有個續草的平臺。兩個人在兩邊搖輪子，后面一個人順著平臺往里續草。這活，干不了幾分鐘，就一頭大汗。收蕎麥早上也就三四點鐘，摸著黑兒跟車上地里收蕎麥，我用三齒木叉往車上裝，車老板在上面用木叉“碼垛”。“碼垛”是個技術活，蕎麥寬出車架子而不散，有一房多高，用煞繩捆好。我躺在蕎麥頂上晃悠著，看著泛白的天空。當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們已收工了。割黃豆彎著腰，左手攏住黃豆秧子，右手拿著鐮刀割，雖已皮糙肉厚，手上還是扎満了刺，根本就擇不淸。到地頭，抓幾根豆多的秧子，點火燒，一會兒就聽見“噼噼啪啪”的聲音。秧子燒沒了，底下是焦黃的豆子，捧起，用雙手倒著吹，把沙子吹出。然后擰著一搓，吹出豆皮，剩下的往嘴里一填，“嘎嘣嘎嘣”的。鋤地我們叫“鏟地”。每個人脖上都掛條手巾，手握鋤頭鉆入玉米地，誰也看不見誰，不注意就被玉米葉在臉上剌一道子，沙沙地疼。一去一回，二里多地。每天頂著太陽干這個，真夠受的。收高梁回想起來，收高粱時的場面像一幅油畫，成片的高梁被風一吹，晃動著高高的紅穗頭，搖擺著細長綠綠的高粱桿。比起短粗胖的玉米，那是好看多了。一人七八條壟，進度不一，這陷進去一塊，那凸起來一塊，要是能拍張照片就好了。曾看到一個小孩，側騎著驢，在割完高粱的地里飛奔，地里滿是割剰下的高梁茬子，尖尖的，硬硬的。真是藝高人膽大。打場打場很熱鬧，全村老少齊上陣，婦女們用手搓苞米粒，也有的拿一根帶尖的木棍在玉米棒上往下“杵”。把高粱頭鋪在地上成一個圈，一人站在中央牽著一匹馬，馬后面用繩子拖著一個“石滾子”，在高粱頭上轉著圈的壓。轉幾圈，就用木叉把高粱頭翻翻。壓完后送到脫粒機那里去脫粒，把雜物吹出后，米裝袋。脫粒機旁有個裝水的大鐵桶，我負責挑水，沒完沒了地挑，直到收工。不知誰找來了一輛大解放卡車，在場院壓了一個多小時。司機走時，村里人往他車里裝了兩麻袋高粱米籽。 “方便”問題大隊部西側前方，有個圓形的牛圈。一圈壕溝，把溝中的土挖出來堆在外側，就算是墻了。我們“方便”時就跳進壕溝里解決。好像只有我們知青用紙“處理后事”（廢報紙、舊雜志）。老鄉們用什么，沒注意過。一個老鄉講“一般是用樹枝子、木棍，也有的用“土了坷”(硬土塊，讀：Tu. Le. Ka)。 （3）大車店、捕魚、工分大車店隊里派我去跟車拉腳，傍晚入住大車店（忘記是哪兒了，好像是在舍伯吐附近）趕車進院，卸車喂馬。屋里也是兩個灶臺，東屋住人，南北兩溜土炕，每邊土炕都能睡二十多人，你想想這場面吧。包隊長從車上拽進來一個麻袋，從中取出半扇牛排交給店伙計，說“把這個燉了，再整幾個涼菜。趕車的吃法，簡單，豪氣。捕魚隊里從三河塘請來一位魚把頭，派我和一位姓梁的知青跟他學捕魚，地點在村南，牧業鋪前的水泡子。先練了兩天劃船，以前在公園里是坐著劃，這個船是站著劃。捕魚用的是“絲掛子”，就是一個長條的片網。網眼的大小，決定了能捕到多大的魚，一般按能插進去幾個手指 來表示網眼的大小，比如說“插三的網，插四的網”。下網時要“頂風下，順風起”。把船劃到一大片蘆葦旁，調整方向，頂風前劃，師傅把絲網一點一點地順入水中。下網后，我把船劃遠，然后再慢慢劃近蘆葦，同時另外兩人用兩根木棍“邦邦”地敲船幫，這叫震魚。起魚時，只要調好方向，就基本上不用劃了，師傅在船邊，從水中抓起網頭放在左手，右手一點點地將網慢慢拉起，突然師傅說了聲“有脈”，拉起網，好一條大魚，小梁拿起魚抄子抄住，在船里摘開，然后師傅接著一邊拽網，一邊接著“號脈”。頭一天的戰果師傅說還湊和，下了兩張網，五、六斤的魚捕了七條，師傅不要，讓我們拿回兩條，另五條交隊部，說是招待客人用。小梁，我們平時都叫他“二樓”，廣東人，我被抽調離村后，聽說他參了軍，又上大學，后來又去德國留學。再后來，就沒了消息了。再見面，巳經是幾十年以后的事了。再后來，他突然就“走了”，好像還不到六十。 工分我們隊是個窮隊，男勞力干一天記十分，婦女八分。剛去的時候，我們也是八分，半年后才變成十分。幾年的結算結果差不多，每十分合八毛錢左右，也就是說，當年在那兒干一天，才掙八毛錢，這夠干什么的呀！（我哥每月給我寄五塊錢，每接到匯款單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叫起兩知青，徒步十多里，去“西伯花”取錢，然后到供銷社，買些牙刷，牙膏，毛巾，肥皂等日用品。再買盒煙，（八分一盒，蝶花煙）打一斤散酒，割點肉，回戶后，再從老鄉家買點雞蛋，炒雞蛋，再掂得兩熱菜，晚上喝點。在戶里，我算是有錢的人了）。幸虧有國家發的安家費，費用發到隊里，由隊里負責提供糧食蔬菜，一開始隊里還給派了個做飯的大師傅，后來我們輪流做飯，一人十五天。一年到頭見不著現錢，大伙兒饞了，就到牧業鋪抓只羊，然后到隊部記個賬，唯一能掙錢的事就是打羊草，一車能賣六十塊，我們幾個知青干了幾天，晾干后，拉了滿滿一車，60元，賣給了一個退休老干部，拖到我走，也沒拿到錢。一年下來，剩不了幾十塊錢，有時候回家的車票錢都得讓家里給匯。也不知道那些年是怎么熬過來的。（4）供銷社里賣什么？我們在村里，基本上沒有花錢的地方（除了從老鄉家里買點雞蛋）。向南十多里地，是西伯花公社。主要的一條大街上有一個供銷合作社。一排五開間的平房。門口時有推車賣菜，賣肉的。進屋西頭賣農具，鋤頭、鐵鍬，鎬頭……。東頭賣肉，還有大鐵桶裝的食用油，老鄉們拿著瓶子打油時，售貨員就從桶里往外抽。油鹽醬醋中，印象中沒有醬、醬油和醋。那里家家做醬，也腌咸菜，（我們每年從家中帶醬油膏）。中間有一條柜臺。里面有鍋碗瓢盆等日用品。也賣煙（記得“喋花”煙八分，還有蜜蜂牌的，比較貴的是兩毛八的“迎春”煙）。煙酒糖茶中，糖沒買過，茶，主要是茶磚，也沒買過。值得一提的，是這里的散裝酒，也是在屋東邊，有一個大水缸，把酒精倒入，然后從機井中挑“瓦涼瓦涼”的水往里倒。好像有一定的比例。有時候，車老板路過這里，下車進店，要三兩酒，咕咚一口灌進去，一抹嘴，扛著鞭子就走了。進店經常買的，是八分一張的郵票，還有就是牙膏肥皂等日用品。 （5）民工出河堤村民們都這么叫，就是修河堤。把被褥捆成卷，往馬車一扔，顛簸了一個多鐘頭，到了河堤工地。記得那次我們是住在老鄉家。河堤到下邊河邊有兩層樓高，有一條剛用鐵鍬從斜坡上鏟出來的小道，我們擔著扁擔順小道下行走到河邊，兩頭繩下懸掛著柳條編的筐，筐底很淺。裝筐的人，用腳踩著長方形的板鍬，往下使勁一踹，能聽到“咔”的一聲，是把土里的蘆葦根切斷了，兩邊側切各一鍬，鏟出一塊整齊的濕土塊，往我們的筐里一放，每只筐中只放兩、三塊。我們扁擔上肩，順著那小道上堤。每人每天的任務是三方土。中午是高粱米飯，家常的“二大碗”，每碗算二兩五。大鍋熬菜。這一頓，我吃了四碗。下午再干，有些吃力了，肩膀壓的通紅。第二天，肩膀上墊塊手巾，接著干。中午我取飯時，盛了一個二兩五，又盛了一份扣在上面，“杠尖兒”的一大碗，算下來，那頓我吃了三大碗半，合一斤七兩五。覺得不吃飽了，下午還真頂不住。幾天下來，適應了，反而吃不了那么多了。修工路這次去的地方挺遠的，知青很多。工程分許多工段。沿著公路一邊，挖一米多深的長溝，我在一個工段中當“工程”。每個民工每天的任務是挖四方土。每天是民工干完活，我就拿著皮尺，給人家測量土方量，記在本上，晚上收工后，用最原始的方法，加減乘除一通算，然后將土方數據記在每個民工名下。還有一個大解放的知青小楊，在段里當伙食長。白天一閑下來，就湊在一起侃大山。這是我出民工最輕松的一次。 （6）傳奇當年，一對知青夫婦，生了個二胎，經人牽線，送給了幾十里外的一個村支書家。臨別相約，永不再見。日子就這樣慢慢地過著，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年輕的支書變成了老支書，兒子成了生產隊長，兒媳婦兒是婦女主任。一次鄉里召開婦女代表大會上，兒媳婦認識了老知青屯里的婦女主任二丫。（那時，知青夫婦已回城多年，屯子里已經沒有知青了）。有一天，兒媳婦到二丫家去串門，看到墻上相框中有一個人的像片很面熟，就摘下相框，看了又看，疑惑地問二丫，“我男人的照片怎么會在你家呀？”二丫說“不可能，我媽說這是當年我們這兒的知青”“那他叫什么”“我也不清楚，問問我媽吧”二丫媽走過來，看了好一陣，然后說“嗨，天下長得像的人多了，這個人叫什么來著，你看在嘴邊，就是叫不出來，算了，吃飯吧”。兒媳婦回到家中，和當生產隊長的男人說了這個事。生產隊長這么多年，對自己的身世也有疑惑。晚上支開媳婦兒，買了瓶酒，和當支書的爹邊喝邊聊著，兒子怕爹傷心，也不敢直說。酒過三巡，紅著臉，才把媳婦說的事講了出來。老支書什么也沒說，喝了兩口，就起身回屋睡了。當時，兒子也沒再問，老爹走后，把媳婦叫回來，草草吃了幾口，進里屋就躺下了。此夜星空靜，父子皆不眠。第二天一大早，老支書親自套車來到了二丫的生產隊，找到二丫媽，要了這個知青在北京的地址，飯也沒吃，直接駕車回屯。晚上，老支書給老知青夫婦寫了一封長信。說來也巧，我們到這對老知青家串門的時候，他們說起幾個月前收到了一封信（就是老支書寫的那封信）。他們把信拿出來讓我們看，信有三四頁，內容大致為：當時相約，永不見面，互不尋親。這么多年，你們信守諾言，令我十分感動。但現在孩子大了，也成家立業了，生活條件也好了，孩子想見見生身父母。我想了一夜，就成全了他吧。你們怎么想，等著你們的回信。可以想像，這對老知青看到這封信時，一定是感慨萬分，老淚橫流。我們看完也十分感動。“回信呀”，“認呀”。“已經回信了，兒子過幾天就到北京”。兒子來了，把我們幾個老知青都請到他家，吃涮羊肉。這孩子跟他爹活脫一樣.不用DNA，鐵定爺兒倆。兒子舉杯敬酒，說過些日子就帶爹媽回內蒙，會會養父母。如果認為條件還可以，就接他們到那兒養老。也歡迎各位大爺大叔帶著老伴，一塊到我們那住一陣，這小伙子，真不錯。看著很沉穩，懂事又孝順。故事沒有結束，因為生活還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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