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正是暑熱之際，公爹小八十壽誕到了。在大姑姐的建議下，選擇了一處網紅避暑地——在水一方，為老人家賀壽。</p><p class="ql-block">開車去的路上想聽首歌，剛一打開音響"生活是一根線，也有那解不開的小圪塔″，張?的《苦樂年華》便撲面而來。嘿！剛剛還在詩經_兼葭似花非花的詩意與空靈中暢想，馬上就被生活的平實撞了個滿懷！</p><p class="ql-block">這處深藏于峰巒當中的避暑勝地，被青山環(huán)抱著，山的中央秀水瀲滟，旁側有古樸的茅舍涼亭，山坡上花兒芬芳，清風徐徐下青旗飛揚。</p><p class="ql-block">炎熱的夏日，在這難得的自然純樸、清涼溫潤的氣息當中，陪著老人隨處走走看看，既隨意又美好！</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坐在涼亭聽山風輕嘯，望著對面清澈如鏡般的秀水，看著大紅燈籠隨風搖擺，紫藤倒映水中隨波舞蹈，我向背對著我的公爹笑著說:"爸，回頭看我！″，″咔嚓″照片上微笑著的老人的神情是多么的可愛！</p><p class="ql-block">佛家講人生有“雙重″父母，我用照片一路上記錄下來的老人，是我今生"第二次投胎″（指結婚）結緣的“父母"——我的公婆。</p> <p>一轉眼三十多年過去了，我與公婆有太多的故事，太多的讓人難以忘懷的情結。</p><p>有人說聰明的女孩子會通過″第二次投胎″來改變命運，打開重啟鍵，讓人生走向更好。</p><p>我的這次″投胎″還真讓我的命運來了一個急轉彎，使我從精致的″繡樓″走了下來，讓我的人生走向了一段“接地氣″的路途。也正是這段經歷才使得我真正體會到了生活的況味。</p><p>白落梅說: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我把它理解為:無緣不聚。</p> <p>記得我結婚的第三天，愛人江蘇老家來了幾位親戚。我和愛人到了他在農村的家里。見面問好不一會兒，我被婆婆帶去廚房，案桌上一條魚，一塊豬排和幾樣青菜，婆婆交待我把飯做出來，沒容得我說話，她便匆忙離開。</p><p>兩口我從未見過的能夠做幾十人飯菜的超大將軍鍋，發(fā)著青冷的光，一地零亂的柴草，將我迎面擊暈。</p><p>婚前只會讀書、工作，從來十指不沾揚春水的我，被赴面而來的″新的生活"，深深地嘲笑了。</p> <p>如果說我的父母是一縷和煦的陽光，是一玄清亮詩意的彎月，是芳草依依，是小溪潺潺，歲月靜好。</p><p>公婆展示給我的無疑是一片被烈日暴曬，被暴風雨侵蝕過的，一片裸露著胸懷的大地。這塊土地異常的堅硬，又異常的頑強。</p><p>公婆江蘇人，六十年代大挨餓時期為了生存離開老家，拖兒帶女一路輾轉流離，最后落腳于民風淳厚的甘肅伏鎮(zhèn)。</p><p>回憶過去，公爹曾數次慨嘆:我就是個要飯的！</p> <p>要飯的？我從他們一路坎坷曲折，摸爬滾打的經歷，從他們在風雨中為兒女撐起了一個家的堅毅中，看到了他們″渺小″的偉大。曾經的他們活下去就是最高的祈求，養(yǎng)大兒女是最神圣的使命，他們用雙手，用辛勞做到了。</p><p>當然，為了這個使命的完成他們同時鍛造了一顆堅硬無比的心。</p> <p>我生兒子時難產，三天三夜的煎熬下總算是母子平安。產后第九天出院時婆婆來了，住了兩天她告訴我要離開，我流著淚水也沒能留下她的腳步。</p><p>對她來說，女人生孩子是很自然的事。她對我講當年她一生完孩子就去河里洗血衣，做飯了。</p><p><br></p> <p>愛人是公婆最小的兒子，因為接受過高等教育的我們夫妻倆是拿國家工資的，便被選擇為他們養(yǎng)老的依托。這在農村被叫做:分家。我的生活從此與公婆緊密地相連。</p><p> 因為這個緣故，在冬種夏收的忙碌中，我也逐漸地學會了割麥子、打場、插秧等許多農活。</p><p>孔雀女與風凰男的結合，是不被人看好的。我的父母親很是心疼，溫厚的父親鼓勵我去勇敢面對，堅守初心。</p><p>我這個書香之家的″二小姐″雖然在天差地別的生活中嘗到了生活的諸般不易，卻也因此比別人多得了一份生活體會。</p> <p>公婆是非常吃苦耐勞的。</p><p>我的婆婆擁有一雙讓人″慘不忍睹″的手，這雙手十分粗糙，青經畢露，因長期的勞動嚴重變形，每只手的手腕處都有一個很嚇人的包塊。每次看到這雙手，我的心都會莫名地一痛。</p><p>有一次我和愛人回鄉(xiāng)，在很遠的地方一眼看到了一個移動著的柴草垛，巨大的柴草仿佛在自行向前移動，走近一看，卻原來是瘦小的婆婆在背著巨大的柴草垛前行著。</p><p>公婆有著超強的生活勇氣！</p><p>生于南方的他們硬生生地在北方的山地站穩(wěn)了腳，挺起了腰，養(yǎng)大了兒女！</p><p>公公曾對我說，最初來到北方的他們，每次登山都是手腳并用爬上去的。</p> <p>愛人說，他的父母比當地人更能吃苦，他家的工分從來都是全村最高的。</p><p>憑著一股子不服人的″心氣″，改革開放之初，公婆成為了當地政府表彰的第一個萬元戶，戴上了大紅花。第一個蓋起了一磚到頂的青磚大瓦房，這是他們終身的驕傲，是他們人生的豐碑。</p> <p>公婆沒有多少文化，卻有著自己秉持的三觀，是從他們父輩的父輩傳承下來的吧。</p><p>他們信奉太上老君。公爹講:太上老君一到，諸神讓位。</p><p>婆婆對我這個兒媳講:你嫁給我兒孑，是來還債的。仔細想想，也對呀！佛家不是講:若無相欠，怎會相見。</p><p>公爹對我講:你生是我們家的人，死是我們家的鬼。什么？什么？，我沒聽錯吧？姑且由之吧……</p> <p>婆婆非常聰明，她發(fā)明了一個讓人掉眼球的詞“獨生兒媳婦"，她拉著我的手跟村里人講:″翔是我家的獨生兒媳婦″。</p><p>公爹的眼光更加深遠些。一次他帶著我到家里的山地，這里依山傍水，視野十分開闊，站在這里你會有一種身處恢弘狀闊間的寧靜和悠遠感覺。公爹指著腳下的土地交待我一定記牢，這是他為自己和老伴選擇的人生最后的去處。最讓人驚?的是，他甚至為我和我的愛人也安排好了最后的歸處——依他的安排，我們將長眠于公婆的腳下！</p> <p>歲月悠悠呀！轉眼三十余年過去了。公婆老了。我們也老了。</p><p>不容易呀。我這個從小被父母嬌生慣養(yǎng)，接受現代教育長大的人，在與公婆所秉承的老舊傳統觀念的碰撞中、融合中；在對彼此生活習慣、狀態(tài)的接納、包容中，承受了怎樣的痛苦與委屈，只有我知道。</p><p>記得曾讀到過一句禪語:除了善與惡的差別，沒有絕對的對和錯，如果有傷害，只是每個人所持有的觀念的差別而已。</p><p>所幸，我與公婆都是善良的人。</p> <p>2010年我生病在省城做手術，從不會做飯的公爹硬是替我照看正在上初二的兒子半個月，一直到我出院回家。其間大姑姐心疼爺孫倆，帶他們出去吃了幾次飯。公爹可是一輩子從未下過廚房的人，真是難為老人家了！公爹回去后，我在整理床鋪時，發(fā)現了他壓在枕頭下的二千元錢，沒有收入的他不知要省吃儉用多長時間才能省下這些錢，只所以不當面給我，是怕我不接受，他希望我早點養(yǎng)好身體。</p><p>一四年秋季，疼我愛我的老父親去世，正當我悲痛難抑時，第一個接到了老倆口打過來的電話，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著我。辦完喪儀回到家中，年邁的公婆已在家中等待著我……</p><p>還有我生兒子時，公爹硬是從鄉(xiāng)下背來整整一袋五十多斤面粉，說自己磨的干凈、養(yǎng)人！</p><p>太多太多的難以忘懷的溫暖……</p><p><br></p><p><br></p> <p>正像《苦樂年華》歌詞所唱；生活是一團麻，那也是麻繩擰成的花；生活是一首歌，吟唱著人生悲喜交加苦樂年華……</p><p>在″在水一方″避暑，公婆玩的很高興，尤其是公爹，臉上不時閃現著孩孑般可愛的笑容，他一邊游玩，一邊不時的看著自己的老伴微笑……</p><p><br></p> <p>晚上送他們回到鄉(xiāng)下，當我們離去時，公爹站在路口笑著，不停地對我們擺手示意。我向他揮手再見、說了聲:“爸，祝您生日快樂！″，"快樂！快樂！″公爹連聲回答。</p><p>望著他已佝僂的身影，轉身的那一刻，不知為什么，我的眼眶竟然濕了！</p> <p>生活是一條路</p><p>怎能沒有坑坑洼洼</p><p>生活是一杯酒</p><p>飽含著人生酸甜苦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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