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張現會</p><p><br></p><p>父親和母親團聚了，我這樣想。父親下葬的那天，陰沉的天空如我凝重的心情，一會竟下起了雨，那是父親悲憤的淚水從天而落嗎？雨中夾雜著片片雪花，那是父親無助的靈魂在隨風飛舞嗎？</p> <p>父親性情耿直，兼具豪俠之氣，喜飲酒。童年的記憶里常常有陌生人坐在我家的堂屋里，喝酒吃飯，走后再也不會出現，現在想想，那些只出現過一次的客人，無非是當父親的面夸他直爽，說的他高興，賺父親一頓免費的午餐罷了，父親卻從不計較，一任那些人走了來，來了走。</p> <p>父親心靈手巧，年輕時好學上進，跟著下鄉演出的劇團學唱戲，后來每于夏夜抱一月琴，唱起周姑子戲，時時引得圍觀駐聽者的喝彩。打墻蓋屋、編筐別簍，農家活計幾乎無所不能。結婚后，跟姥爺學中醫，藥性賦、脈訣歌爛熟于心，針灸、把脈、制藥，一直干了四十多年，經他親手醫治的病人已無法準確統計了，僅我知道的有被醫院診斷必須手術的、常年不能治愈的、病人痛苦在醫院卻反復檢查不出的，經他幾幅中藥就治好的不下數十例。當年輕的小夫妻久婚不孕，經他調治抱著孩子來感謝他，他的臉上溢滿了滿足。我曾經想把他多年來積攢的驗方整理成冊，誰知他竟然那么突然就離去了。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天，包藏禍心的賊子利用了他的善良，他還把這個害他的賊子看做一樣的病人為其配藥……</p> <p>父親突發的心臟病，使原本硬朗的身體變得衰弱不堪，但他盡管拖沓著沉重的腳步，還是樂觀的生活著。陽春三月，母親的突然離去，無盡的陰霾取代了盎然的春意，常常流露出厭世的情緒，在我們兄妹的關照下，他還是好好的活著，他把我們給他的錢和他的行醫所得放在一起，從來不舍得多花一分，可是，當他發現被那賊子席卷一空的時候，他的活下去的信念轟然坍塌了，他疲憊的心再也經不起這致命一擊，毅然決然的將他69歲的生命懸在梁上……</p> <p>父親從來都是那樣，對人有求必應，做人坦坦蕩蕩，從來都是以一片真誠示人，不會去想世間還有這樣的雞鳴狗盜。像許多人的印象一樣，我一直認為父親心胸寬廣，會永遠樂觀開朗，從來不會想到他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告別人世，也許是他經歷的太多太多，承受的太重太重，以至于最終泯滅了生的興趣。</p> <p>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我成了無父無母的孩子。都說父母在，不遠游。我曾經常年在外漂泊，因為有了那份牽掛，不管走的多遠，內心因為有了期盼是充實而幸福的。無論陽光明媚的春日，還是寒風凜冽的冬天，每當外出歸來，我都要跑著進入家門，暖暖的燈光里，母親燈下縫衣，父親開方抓藥，一家人圍在一起，幸福充滿整個小院。如今院落蕭索，親人不在，遠去的燈火搖曳在記憶里，我的心一如離群的孤雁將落向何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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