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李旭芳,一個鮮艷亮麗的名字,一個經歷戰火至今身上還多處殘留著彈片的堅強的男子漢!我同縣同年入伍云南邊防同一個團隊的戰友,我和他的交往應該說有39年的時間了。但是在2020年3月以前,如果他站在幾十人的隊伍中,我不一定能準確的認識他。因為我記不清在哪里見過他。這之前,在我的印象中也只是在戰友發的照片中有他的形象。如果僅憑照片識人,我還不敢說能百分之百不出差錯,但他與我曾經的交往應該是生死之交!</p><p> 我在《地雷爆響,與我同縣入伍的馮和階戰友在距我20多米的地方犧牲成為革命烈士》一文中寫道:1981年6月28日,我們團隊工化連工兵在扣林山為我連開辟通路排雷過程中,我同縣同年入伍的戰友馮和階在我身邊20多米的地方英勇犧牲,其余三人不同程度受傷。</p><p> 1981年6月28日,團工化連為我所在的三營十二連(后被中央軍委授予"戍邊英雄連")執行扣林山開辟通路的排雷任務,我們班負責在工兵排雷后砍草。當天上午,吃過早飯,我聽說有平昌戰友來我連執行排雷任務,并且我們班還去砍草,我很高興地與他們同行。在從扣林山1574.7高地主峰向82號高地行進中,我主動問到同縣同時入伍到云南邊防分到一個團隊還不認識的工化連平昌戰友,并同他們親熱地說起家鄉話。只是那時我還不知道當天來我連執行任務的工化連工兵只有四人,平昌戰友只有兩人。特殊的戰場特別的相見,來自同一家鄉的親切勝過不認識的生疏,先擺一擺家鄉的龍門陣再說。不知不覺就到了82號陣地,還沒有問問同鄉戰友的名字,心想戰友相見,他們為我們連隊執行任務還有幾天時間機會多多。</p><p> 到了82號高地,工兵排雷,我被安排在距離排雷不遠處稍高的右側站崗,我們班其他同志在排雷后砍草。想不到在執行任務過程中地雷爆炸,我同鄉戰友馮和階犧牲,還不認識的其他戰友也就在這次地雷爆炸中如此分離。</p><p> 由于陣地上聯系不便,我不知道工化連執行任務還幸運活著的人有幾人他們在哪里怎么樣。我在陣地上守了將近一年才下過陣地,后來又上了軍校,再返回邊防,再交流集團軍部隊,再軍改到武警部隊,再經歷地方工作。幾十年的時間過去我也記不清楚我去工化連問過他們沒有找過他們沒有?后來在我的印象中總覺得工化連應該有李旭芳參加這次執行任務,又找不到充分的理由證實這事。于是,這事就在我的大腦中成為未解之結一直存續。</p><p> 重新提起云南邊防的事是近幾年的事。 2015年1月21日,最高統帥到云南邊防視察部隊,贊揚了為了祖國不惜血染戰旗的王建川烈士。當年云南邊防那些戰火硝煙再次進入人們的視線,加之這些年通信條件好了,千里之外的人也能聯系,幾十年前的事也可以找到源頭。我就想弄清扣林山那次掃雷作戰的情況。我首先通過工化連的平昌戰友問詢那次執行任務有誰,是不是有李旭芳。工化連的平昌戰友說時間久遠,記不清了,要問李旭芳自己才知道。我又通過戰友推薦加了李旭芳的微信,幾次問他在扣林山執行過任務沒有?他都給我說,工兵排雷到處跑,今天一個任務明天一個任務,今天一個陣地明天一個陣地,實在記不清了。他這樣回答我也沒有辦法再問。我又問其他戰友,他們說,也許他受傷太重,他不愿意提及那些痛苦的事;也許他受傷太重,大腦神經受到刺激,記憶不清。戰友們都這樣說,我也不好在戰友中多問。但我心有不甘,我又單獨找工化連熟悉情況的戰友詢問。2019年3月17日,這事終于有了轉機。工化連云南戰友楊全柱問到了那次扣林山執行任務的四個人的情況,并且得到各方證實,他們分別是1981年1月從四川平昌入伍的馮和階、李旭芳,1979年1月從貴州畢節入伍的張仕榮,1979年從云南昭通入伍的陳仕華。當年馮和階犧牲,其余三人都還堅強地活著。</p><p> 這事之后,我再次找到了李旭芳。他說實際上他在扣林山那次執行排雷任務就認識了我。1982年大概是4月左右,我從扣林山陣地下來參加團隊組織的軍校考試培訓,在團隊見到過他,那時部隊正安排他退伍返鄉。我順手把我父親給我郵來在陣地上站崗使用了一年的手表交給他給我帶回去。李旭芳說手表交回給我父親時,父親單位剛從平昌縣城老街搬到新街不久,辦公桌的朝向還是放置在與街道平行的方向。他這一提醒,我也就有些印象。我父親給我寫過很多的信件,我至今保存有80余封。2019年5月,我在平昌老家整理父親的來信時,看到里面提到過我托工化連李姓戰友和通信連馮姓戰友帶手表回去和帶衣服回去的事。</p><p> 我這人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直接入題問了李旭芳為何不愿意提及那次執行任務。時間久遠記憶不清是一方面,傷痛太重也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是在他內心深處總覺得自己排雷技術還不夠嫻熟,排雷還不夠多,在云南邊防排雷只有幾個月的時間,戰友馮和階都犧牲了,他還活著還有什么可說的呢?</p><p> 我在弄清了那次執行任務有李旭芳之后,他不得不面對那次執行任務的事。于是,2020年3 月22日,我在平昌專門約上李旭芳還有馮和階烈士的弟弟,他向我講述了那次執行扣林山排雷任務的事。</p><p> 1981年5月,自衛還擊作戰之后被越軍非法侵占的我云南邊防扣林山諸陣地,先后被我人民解放軍成功收復。6月21日開始,我邊防團隊逐漸接守扣林山陣地。剛剛接守的陣地,可能到處都有越軍埋設的地雷。為了我邊防部隊在陣地修筑工事,堅守防御,部隊必須進行一次陣地排雷。李旭芳說,那次到我們12連排雷,他們受領任務后應該是6月23日,他們從團機關所在地磨山進駐到了扣林山陣地下一個叫高棚的地方,每天天亮就要到各個陣地排雷,只是天黑才回到扣林山下的高棚睡覺。排雷的過程中,都是連續作戰,爭分奪秒。實在太累了才就地休息一下。大概到了第六天,也就是馮和階犧牲的這一天,后來知道應該是6月28日,他們吃過早飯冒著小雨,到了扣林山叫82號的高地排雷。霧雨茫茫,視線也差,加之雷場草深林密,風吹草動,每一個動作都十分艱難。他們排了三個多小時,我們連隊就給他們送來了午飯。那天馮和階犧牲是一個特別的日子,李旭芳記得很清楚,連隊送的飯菜其中就有青椒炒肉,連隊還給他們四個人一人代去了一包“金沙江”牌香煙。他們就在雷場邊上吃過午飯,邊抽煙邊休息了一下,就又開始干了。</p><p> 我在《地雷爆響,與我同縣入伍的馮和階戰友在距我20多米的地方犧牲成為革命烈士》一文中,寫的是吃過早飯,到了陣地開始排雷,排了不久,地雷爆炸。我文中寫的是上午,李旭芳說的是中午,他說的這個時間應該是準確的,他們是吃過午飯的,我們是沒有吃午飯的。因為我們連隊的干部戰士那時剛上陣地后勤保障還不能跟上是不可能一日吃上三頓飯的,最大的可能性是中午吃兩塊壓縮餅干不得了。李旭芳還記得那么清楚,吃的是青椒炒肉,還有“金沙江”牌的香煙,那是因為他們是在為我們連隊開辟通路趕時間,連隊可能考慮他們太辛苦給予的特殊待遇。</p><p> 午飯后,李旭芳他們稍作休息就又開始干了。他們像先前排雷一樣,四個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拉開距離,進入排雷場地。李旭芳說馮和階大概在最右側,他大概在馮和階的左后側擺開陣式。目的是盡量避免不幸觸雷的相互傷害。可就是在擺開陣式排雷不久,馮和階說他面前有一顆少見的地雷,他沒見到過,叫李旭芳去看一下,李旭芳去看了一下,應該是59式連發雷,可能是當年中越兩國友好時,我國支援越南的,他們又埋在陣地上。看著這顆復雜的地雷,想著越南反臉不認人,吃我們支援他們的大米侵略我們,拿我們支援他們的槍支把槍口對著我們,還把我們送給他們的地雷埋到我們的國土上,李旭芳窩著一肚子火,就想迅速去把這一顆復雜的連發地雷排除,可他和馮和階都是同年入伍的新兵,同馮和階一樣,學的理論也不多,陣地經驗也不足,也搞不準這顆地雷還有沒有隱蔽裝置,就請教副班長張仕榮。副班長張仕榮前來,認真檢查了地雷的連接情況,也才小心謹慎地將這顆連發地雷排除。</p><p> 這顆復雜的地雷排除,四個人又各就各位,繼續在82號高地從下往上排雷。陣地上的情況復雜多變,越軍埋設的地雷也是詭計多端,拌發雷、壓發雷;露出的、??蔽的;拌線的、觸動的,不可能每遇復雜的地雷都請副班長。李旭芳和馮和階也只有動用自己所學所見獨立往前排著。只有他們排了雷,我們班才能在后面砍草。</p><p> 李旭芳、馮和階他們都是小心翼翼地排著,不知又過了多久,轟隆幾聲,地雷爆炸,李旭芳說他看到馮和階被地雷沖擊波炸得飛了起來,李旭芳也被炸得離開了原地。他覺得頭上臉上滿是泥土,頭很痛,肚子也痛;手上有血,腹部有血。</p><p> 就在這時,李旭芳意識到馮和階應該傷勢較重,準備去搶救。我們十二連連長甘貴華等人趕來,看到距離他最近的李旭芳滿身是血,叫他不要亂動,救人的事連隊負責。救人的人靠近李旭芳看到他挎在身上的沖鋒槍子彈袋都炸爛,腸子都流了出來,趕緊把腸子塞進肚內,找繩子把肚子拴起,就把他們往陣地下面抬。</p><p> 李旭芳他們受傷后不知道的是,這次地雷爆炸后,他們四人都受傷,我們連隊派了至少10多人抬他們下陣地搶救,我也被調換站崗加入了抬傷員的隊伍。還沒有抬多久,就說有人不行了,后來得知犧牲的是平昌戰友馮和階。中途還聽說腳炸斷了的人哼著哼著也就沒有哼了沒有活得過來。所以我們就一直以為副班長張仕榮是犧牲了的,這些年才知道他還活著。</p><p> 李旭芳說,他受傷開始還頭腦清醒,感覺很痛,再后來就不知人性,清醒過來,都是第二天上午的事了。</p><p> 在陣地下不遠的猛硐所在地的部隊醫療所,醫生給他受傷的頭部、手部、腹部等地方清了創,簡單的包扎了一下就準備把他往南溫河野戰醫院送。那個女醫生問他感覺如何,他說沒有死就好。女醫生說,不是那兩顆炸爛的子彈,你可能早就見馬克思去了喲,女醫生拿來兩顆被炸得稀爛的子彈,藥粉都早漏空了。不知什么原因,這兩顆子彈被彈片擊中炸爛了都沒有爆炸。女醫生告訴他:“這兩顆子彈是從他左上衣口袋里掏出來的,衣服都炸爛了,子彈還在未完全爛完的衣包角落里。不是這兩顆子彈保護到胸部,哪里還有你在這里說話喲!你頭部被炸、兩手受傷、腸子流出來都不致命,胸部也進了彈片應該也不致命,這兩顆子彈擋著的彈片可能才是威力最大的”。這時,李旭芳才想起,那天他在排雷的過程中,看到地上有兩顆子彈順手就放在衣包里(那時戰士穿的衣服只有上衣有口袋)。沒有想到排雷時為防止敵情,背著的沖鋒槍挎著的子彈袋起了作用。挎著的子彈袋遇地雷彈片沖擊不但沒有擊爆彈夾子彈還保護了他,這兩顆子彈在關健時刻也發揮了作用保護了他,真是福在命大。</p><p> 這次受傷,李旭芳到了南溫河,頭部、手部、胸部的傷不致要命都沒有怎么處理,要命的還是腹部,從胸腔以下整個腹部都是炸爛了的,必須立馬進行腹部手術。作了腹部手術,但七天時間全身發腫,臥床不起。整個人昏昏沉沉毫無力氣。工化連在南溫河守橋值班的戰友來看他,他也不能認識。</p><p> 再后來,傷情稍微控制后,第七天,南溫河野戰醫院的夏醫生又將輸著液體的李旭芳送上直升飛機把他轉到文山67醫院。在67醫院又是七天后,又把他送到昆明宜良58醫院。在58醫院住院三個多月,對整個身體進行了大修復,基本功能漸漸恢復,李旭芳回到部隊休養。</p><p> 鑒于李旭芳的身體狀況和作戰中的表現,在部隊休養基本正常后的1982年 4月,部隊派司令部軍務參謀豐俊川陪護李旭芳辦理了退伍手續回到老家四川平昌,并協調在地方鄉鎮供銷部門安排了工作。</p><p> 李旭芳在鄉鎮供銷部門工作幾年后,因身體原因不能正常上班申請在家休息,直到前幾年才又到單位上班。 </p><p> </p> <p> 1990年 12月26日,李旭芳在老家農村腹痛難忍,全身到處不舒服,就近送到平昌縣元山中心醫院,兩天后的12月28日,病情不見好轉,急送平昌縣人民醫院。經檢查小腸壞死,必須立即手術,可這次手術也是好事多磨。那時的平昌縣醫院條件不像現在,剛剛打開腹腔,醫院停電,叫家屬趕緊去買蠟燭,再爬上幾層樓梯,電又來了。這一次手術,用了10多個小時才完成。到了第八天,醫生準備拆線,李旭芳腹痛要命,醫生會診再次手術,又叫家屬簽字,家里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主治醫生王醫生說,李旭芳當年受那么多傷又是在部隊經過那么多野戰醫院處理的傷口作的手術,難免不留下一些后遺癥,使他身體遭罪。再次手術后不久臨近春節,醫院住院的人大多出院,可李旭芳站立都還困難,考慮全家老小有個好心情過年,李旭芳也只好申請出院。家屬買了三人車座位叫駕駛員把車開到醫院門口,李旭芳才上了車。在車上躺了兩個多小時下車又請人抬了一個多小時的山路他才回到了農村的老家。</p><p> 這次大病以后,李旭芳差不多每年都要住院。2019年3月,突然之間,李旭芳全身冷汗,心慌毛亂。大女兒擔心縣上醫院不好處理,直接找車把他送到原重慶第三軍醫大學醫院,才又撿回了一條命來。這次檢查,醫生說他腹內還有異物。李旭芳說可能是那地雷爆炸的彈片還在他肚子里鬧鬼。</p><p> 李旭芳長期因病住院,好在部隊給他評的六級傷殘,按規定住院的費用都由國家承擔。</p><p> 李旭芳現在靠傷殘費生活,雖然傷殘等級評得低了些,但子女不需要他負擔,基本生活也還將就。只是頭上的彈片手上的彈片沒有取出,腹部的傷痛長期折磨,讓他身心疲憊,隨時警醒。天冷天熱會頭痛腹痛胸悶,大熱天都要注意頭不能著涼手不能著涼肚子不能著涼。他說,盡管他現在生活還有很多困難,身體也還有很多病痛,但是想起犧牲的那些戰友,他這真的算不了什么,我們都要滿足,都要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珍愛和平活在當下!</p><p> </p><p> 張勇 2020年6月18日于 成都</p> <p> 往事難忘----訪六級傷殘軍人李旭芳</p><p> </p><p> 李旭芳,一個鮮艷亮麗的名字,一個經歷戰火至今身上還多處殘留著彈片的堅強的男子漢,我同縣同年入伍云南邊防同一個團隊的戰友!</p><p> 我和他的接觸應該說有39年的時間了,并且從一開始就應該叫做生死之交,但他真正同我說起39年前的事是2020年3月。</p><p> 一、扣林山受傷死里逃生</p><p> 1981年6月28日,團工化連工兵為我所在的扣林山三營十二連執行開辟通路的排雷任務,我們班受命在工兵排雷后砍草。當天上午,吃過早飯,我們班從扣林山1574.7高地主峰向工兵排雷的82號高地開進,后來與工兵同行。聽說工兵中有平昌戰友,我還親熱地同他們擺起了家鄉的龍門陣。只是那時我還不知道當天來我連執行任務的工化連工兵只有四人,平昌戰友只有兩人。不知不覺就到了82號高地,還沒有來得及問問同鄉戰友的名字,就各就各位忙著各自的任務去了。</p><p> 工兵排雷,我被安排在距離排雷不遠處稍高的陣地右側站崗警戒,我們班其他同志在排雷后砍草。想不到在執行任務過程中地雷爆炸,我同鄉戰友馮和階犧牲,還不認識的其他戰友也就在這次地雷爆炸中受傷離開陣地,以后就失去了聯系。</p><p> 重新提起云南邊防的事是近幾年的事。我總想搞清楚扣林山執行任務的情況。2019年3月17日,工化連云南戰友楊全柱經過多方詢問終于有了結果。那次執行任務,工化連有四人來到我們連隊,他們分別是1981年1月從四川平昌入伍的馮和階、李旭芳,1979年1月從貴州畢節入伍的張仕榮,1979年從云南昭通入伍的陳仕華。當年馮和階犧牲,其余三人都還堅強地活著。</p><p> 得知李旭芳參與這次執行任務的事后,我想找先前還不太認識的他給我講點那次執行任務的事,但他總是不愿意提及。</p><p> 2020年3月22日,我和馮和階烈士的弟弟相約李旭芳戰友到四川通江拜謁川陜革命根據地紅軍烈士陵園,在緬懷革命先烈的路上,他終于向我敞開了心扉。</p><p> 在李旭芳看來,他在云南邊防時間太短,沒有排除多少地雷,而且戰友馮和階還在那次執行任務時犧牲,再次提起那次執行任務真的觸痛他的神經。</p><p> 打開話匣子的李旭芳,說起那次執行任務他頭腦清醒得很。他告訴我說他就是在扣林山那次執行排雷任務時認識我的,只是后來我們各自工作不同沒有聯系罷了。</p><p> 那天,我們從川陜革命根據地紅軍烈士陵園回來,一路上講紅軍精神講老山精神,話題始終不離部隊,不離邊防,李旭芳也就還原了扣林山排雷的全過程。</p><p> 李旭芳說,那次到我們12連排雷,他們受領任務應該是6月23日,他們從團機關所在地磨山進駐到了扣林山陣地下一個叫高棚的地方,每天天一亮就要到各個陣地排雷,天黑才回到高棚。排雷的過程中,都是連續作戰,爭分奪秒。實在太累了才就地休息一下。大概到了第六天,也就是馮和階犧牲的這一天,后來知道應該是6月28日,他們天一亮就向82號高地開進,在途中與我們配屬砍草的人同行。那天霧雨茫茫,視線也差,加之雷場草深林密,風吹草動,每一個動作都十分艱難。他們排了三個多小時,我們連隊就給他們送來了午飯,所謂的午飯實際上是他們把早飯午飯一起吃。</p><p> 午飯后,李旭芳他們稍作休息就又開始干了。他們像先前排雷一樣,四個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拉開距離,進入排雷場地。李旭芳說馮和階大概在最右側,他大概在馮和階的左后側擺開陣式。目的是盡量避免不幸觸雷的相互傷害。可就是在擺開陣式排雷不久,馮和階說他面前有一顆少見的地雷,他沒見到過,叫李旭芳去看一下。李旭芳去看了一下,應該是59式連發雷,可能是當年中越兩國友好時,我國支援越南的,他們又埋在陣地上。看著這顆復雜的地雷,想著越南人恩將仇報,吃我們支援他們的大米侵略我們,拿我們支援他們的槍支把槍口對著我們,還把我們支援他們的地雷埋到我們的國土上。李旭芳窩著一肚子火,就想迅速去把這一顆復雜的連發地雷排除,可他和馮和階都是同年入伍的新兵,同馮和階一樣,學的理論不多,陣地經驗也不足,也搞不準這顆地雷還有沒有隱蔽裝置,就請教副班長張仕榮。副班長張仕榮前來,認真檢查了地雷的連接情況,也才小心謹慎地將這顆連發地雷排除。</p><p> 這顆復雜的地雷排除,四個人又各就各位,繼續在82號高地從下往上排雷。陣地上的情況復雜多變,越軍埋設的地雷也是詭計多端,拌發雷、壓發雷;露出的、隱蔽的;拌線的、觸動的,不可能每遇復雜的地雷都請副班長。李旭芳和馮和階也只有動用自己所學所見獨立往前排著。只有他們排了雷,我們班才能在后面砍草。</p><p> 李旭芳、馮和階他們都是小心翼翼地排著,不知又過了多久,轟隆幾聲,地雷爆炸。李旭芳說他看到馮和階被地雷沖擊波炸得飛了起來,李旭芳也被炸得離開了原地。他覺得頭上臉上滿是泥土,頭很痛,肚子也痛;手上有血,腹部有血。</p><p> 就在這時,李旭芳意識到馮和階應該傷勢較重,準備去搶救。我們十二連連長甘貴華等人趕來,看到距離他最近的李旭芳滿身是血,叫他不要亂動,救人的事連隊負責。我們連隊的戰友靠近李旭芳看到他挎在身上的沖鋒槍子彈袋都炸爛,腸子都漏了出來,趕緊把腸子塞進肚內,找繩子把肚子拴起,就把他們往陣地下面抬。</p><p> 李旭芳他們受傷后不知道的是,這次地雷爆炸后,他們四人都受傷,我們連隊派了至少10多人抬他們下陣地搶救,我也被調換站崗加入了抬傷員的隊伍。還沒有抬多久,就說有人不行了,后來得知犧牲的是平昌戰友馮和階。中途還聽說腳炸斷了的人哼著哼著也就沒有哼了。所以我們就一直以為副班長張仕榮是犧牲了的,這些年才知道他還活著。</p><p> 李旭芳說,他受傷開始還頭腦清醒,感覺很痛,再后來就不知人性,清醒過來,都是第二天上午的事了。</p><p> 在陣地下不遠的猛硐鄉所在地的部隊醫療所,醫生給他受傷的頭部、手部、腹部等地方清了創,簡單的包扎了一下就準備把他往南溫河野戰醫院送。那個女醫生問他感覺如何,他說沒有死就好。女醫生說,不是那兩顆炸爛的子彈,你可能早就見馬克思去了喲,女醫生拿來兩顆被炸得稀爛的子彈,藥粉都早漏空了。不知什么原因,這兩顆子彈被彈片擊中炸爛了都沒有爆炸。女醫生告訴他:“這兩顆子彈是從他左上衣口袋里掏出來的,衣服都炸爛了,子彈還在未完全爛完的衣袋角落里。不是這兩顆子彈保護到胸部,哪里還有你在這里說話喲!你頭部被炸、兩手受傷、腸子漏出來都不致命,胸部也進了彈片應該也不致命,這兩顆子彈擋著的彈片可能才是威力最大的”。這時,李旭芳才想起,那天他在排雷的過程中,看到地上有兩顆子彈順手就放在衣袋里(那時戰士穿的衣服只有上衣有口袋)。沒有想到排雷時為防止敵情,背著的沖鋒槍沒有使用,挎著的子彈袋倒還起了作用。挎著的子彈袋遇地雷彈片沖擊不但沒有擊爆彈夾子彈還保護了他,這兩顆隨手撿來的子彈在關健時刻也發揮了作用保護了他,真是福在命大。</p><p> 李旭芳送到南溫河野戰醫院,頭部、手部、胸部的傷不致要命都沒有怎么處理,要命的還是腹部,從胸腔以下整個腹部都是炸爛了的,必須立馬進行腹部手術。作了腹部手術,但七天時間全身發腫,臥床不起。整個人昏昏沉沉毫無力氣。工化連在南溫河守橋值班的戰友來看他,他也不能認識。</p><p> 再后來,傷情稍微控制后,第七天,南溫河野戰醫院的夏醫生又將輸著液體的李旭芳送上直升飛機把他轉到文山67醫院。在67醫院又是七天后,又把他送到昆明宜良58醫院。在58醫院住院三個多月,對整個身體進行了大修復,基本功能漸漸恢復,李旭芳回到部隊休養。</p><p><br></p><p>二、經歷磨難堅強生活</p><p> </p><p>鑒于李旭芳的身體狀況和作戰中的表現,在部隊休養基本正常后的1982年 4月,部隊派司令部軍務參謀豐俊川陪護李旭芳辦理了退伍手續回到老家四川平昌,并協調在地方鄉鎮供銷部門安排了工作。</p><p> 1990年 12月26日,李旭芳在老家農村腹痛難忍,全身到處不舒服,就近送到平昌縣元山中心醫院,兩天后的12月28日,病情不見好轉,急送平昌縣人民醫院。經檢查小腸壞死,必須立即手術,可這次手術也是好事多磨。那時的平昌縣醫院條件不像現在,剛剛打開腹腔,醫院停電,叫家屬趕緊去買蠟燭,再爬上幾層樓梯,電又來了。這一次手術,用了10多個小時才完成。到了第八天,醫生準備拆線,李旭芳腹痛要命,醫生會診再次手術,又叫家屬簽字,家里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主治醫生王醫生說,李旭芳當年受那么多傷又是在部隊經過那么多野戰醫院處理的傷口作的手術,難免不留下一些后遺癥,使他身體遭罪。</p><p> 再次手術后不久臨近春節,醫院住院的人大多出院,可李旭芳站立都還困難,考慮全家老小有個好心情過年,李旭芳也只好申請出院。家屬買了三人車座位給李旭芳并叫駕駛員把車開到醫院門口,李旭芳才上了車。在車上躺了兩個多小時下車又請人抬了一個多小時的山路他才回到了農村的老家。</p><p> 這次大病以后,李旭芳差不多每年都要住院。2019年3月,突然之間,李旭芳心慌毛亂全身冒汗。大女兒擔心縣上醫院不好處理,直接找車把他送到原重慶第三軍醫大學醫院,才又撿回了一條命來。這次檢查,醫生說他腹內還有異物。李旭芳開玩笑說可能是那地雷爆炸的彈片還在他肚子里鬧鬼。</p><p> 李旭芳長期因病住院,好在部隊給他評的是六級傷殘,按規定住院的費用都由國家全部承擔。</p><p> 李旭芳現在主要靠傷殘費生活,雖然傷殘等級評得低了一些,但子女不需要他負擔,基本生活也還將就。只是頭上的彈片手上的彈片胸部也有彈片沒有取出,腹部的傷痛長期折磨,讓他身心疲憊,隨時警惕。天冷天熱會頭痛腹痛胸悶,大熱天都要注意頭不能著涼手不能著涼肚子不能著涼。但他都能客觀面對,保持良好心態。他說,盡管他現在生活還有很多困難,身體也還有很多病痛,但是想起犧牲的那些戰友,他這真的算不了什么,我們都要滿足,都要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珍愛和平活在當下!</p> <p>@張勇軍旅十八年?戰友晚上好!我早先看過您寫的《往事難忘一一訪六級傷殘軍人李旭芳》一文,今天再次閱讀,文中的李旭芳忍受了戰爭帶給他身體上的幾十年傷痛,他卻以博大的胸懷勇敢面對生活中的艱難和苦楚,李旭芳是值得欽佩的錚錚鐵骨的英雄好漢[強][強][強]</p> <p> 張勇,男,1962年出生于大巴山區的四川平昌,1980年入伍云南邊防,1985年入黨。先后在邊防十二連(中央軍委授予″戍邊英雄連")任戰士,在邊防七連(中央軍委授予"邊防鋼七連″)任排長,后到政治處機關任宣傳干事,并編輯《老山報》。參加過扣林山、老山、八里河東山防御作戰。</p><p><br></p><p> 1992年交流到駐川某集團軍團隊任政治處宣傳干事,組織股長;司令部政治協理員等職務。1996年進入武警序列,1998年轉業縣委組織部,后到政府部門工作,現已退休。</p><p><br></p><p> 部隊期間4次榮立三等功,地方工作多次受到表彰;在部隊和地方共發表新聞稿件1000余篇。曾獲成都軍區新聞報道先進個人,云南省軍區及守備一師新聞報道先進個人,某集團軍三十八師新聞報道先進個人。《書記賣豬忙》獲2002年度四川省好新聞二等獎。</p><p><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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