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思》賞析

趙成俊

一次，在小區里溜灣，一位老哥領著孫子在背誦李白的《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說李白站在床前，明亮的月光照在窗戶紙上，好像地上泛起了一層霜。我知道老哥解釋錯了，這里的床是指井臺或井的欄桿，李白是站在井臺前看的是山月。 李白，做為唐詩的領軍人物，詩壇一哥，他的這首《靜夜思》很火，火到什么程度，可以說婦孺皆知。然而大家知道嗎？我們現在背誦的這首《靜夜思》，不是李白的原作，而是后人改編的。 那么原詩究竟是怎樣的？我們可以從宋版《李太白文集》和《樂府詩集》中找到李白的《靜夜思》，原詩是這樣的： 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山月，低頭思故鄉。 那么問題來了，我們現在背誦的、家喻戶曉的《靜夜思》版本，它又是怎么來的呢？ 讓時間回到明朝，明朝有個叫黃習遠的人，他在對宋人的《唐人萬首絕句》進行整理修改時，不知何故，將李白《靜夜思》的第三句“望山月”改成了“望明月”： 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而到了清朝，沈德潛在編選《唐詩別裁》的時候，將第一句的“看月光”改成了“明月光”，而第三句不變：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山月，低頭思故鄉。 也有人說，這是漢人為了“反清復明”，故意把“看”改成“明”的！ 在后來，有個叫蘅塘退士的清朝學人，他在編纂整理《唐詩三百首》時，綜合了黃習遠和沈德潛的改動，于是就有了我們現在所熟知的現代版《靜夜思》。因為《唐詩三百首》的普及程度，遠遠超過其他版本的詩集傳播，所以李白的原版漸漸被后人遺忘了，現代版《靜夜思》卻傳唱不衰，流傳下來。 那么，李白的原詩和改編后的《靜夜思》哪個更有意境？答案是原詩。 首先看看第一句：“床前看月光”，在這一句我們需要明白“看”是第一聲，不存在平仄問題。有人就覺得“看月光”比較俗氣，沒有“明月光”有意境。其實不然，李白的粉絲杜甫就說“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蘇軾也有詩曰“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還有晏幾道的“憶伴飛瓊看月眠”等等。 所以別看“看”字俗氣，其實它和“月光”搭在一起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 也許有人會說，月光本是無形的，若用“看”字就顯得刻意，而且若是刻意看，那就不會“疑是地上霜”了。 我們可以換個角度來看這首詩，詩的主題是“思鄉”，如果李白可以看月光，卻還是將其看成“地上霜”，那是否說明，詩人是因為太過于思念家鄉親人，才會出現這樣的錯覺呢？ 一個“看”字，無形中加深了他的思鄉之情。 再來看第三句：“舉頭望山月”，其實對于這一句，很多人都覺得“山月”比“明月”更有意境。除了意境，從詩人的思鄉角度來說，也更貼合主題，為什么這么說呢？ 李白在寫完《靜夜思》這首詩后，又寫了一首《秋夕旅懷》，在這首詩中，李白對家鄉的思念更為濃重： 涼風度秋海，吹我鄉思飛。連山去無際，流水何時歸。目極浮云色，心斷明月暉。芳草歇柔艷，白露催寒衣。夢長銀漢落，覺罷天星稀。含悲想舊國，泣下誰能揮。 詩的第二句“連山去無際，流水何時歸”。這是詩人在極目遠眺家的方向，回家的路上重重高山遙遠無際，而自己身如流水不知何時能歸？這不禁讓人想到了宋人李覯[gòu]的《鄉思》“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還被暮云遮。” 李白這里的“望山月”也是如此，他是站在井臺前抬頭望去，只見遠山和明月，卻望不見家鄉，所以才會“低頭思故鄉”。“山月”不僅比“明月”更有意境，而且更能凸顯“思鄉”這一主題。 讀了李白的原作，了解了詩人創作時的意境，是不是覺得原版比現代版意境更美更高明，是不是覺得李白真的太有才了，不愧為“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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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成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