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0px;">文章作者:任芙康</b></p> <p> 九年前的八月,參加一場文學聚會,我提前數日,住進夏威夷大學賓館。房間舒適,然枯坐心慌,總惦著出樓,去張望參天的大樹,似錦的繁花,爭鳴的百鳥。校園里湖影山色,如詩如畫,讓人墜入雅興,導致快樂的自虐,興沖沖走起來沒完。</p><p> 這日傍晚,接一陌生電話,懇切預約,翌日可否登門“求教”。詫異間,不免多問幾句,方知對方系新聞記者,喜愛文學,亦屬本次會議“會友”,從花名冊中見到我的虛銜,便想一探究竟。我混跡業內,流年虛度,雖無甚作為,但遇人懷有甄別、審視的興趣,又何拒之有?抑或何懼之有?</p><p> 轉天上午,到了約定時間,聞聽敲門,應聲打開,吃了一驚: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幾乎缺乏情節,便結識了捧著花環的陳艷群。兩天前,從檀香山國際機場入境,已領受王海丹、姜松鮮花制作的頸環;二位乃作家葉文玲大姐的女兒、女婿,夫婦同任夏大教授。小陳介紹,本島風俗,凡遠客駕到,皆會獲贈花環,以表達主人的祝福。</p><p> </p> <p> 夏威夷風光</p> <p> 我向來缺乏條理,談話言不及義,但與初識者對坐,倒還清醒。奉茶之后,便主動詢問:所為何來?小陳從提袋里掏出一迭文稿,雙手遞我:“麻煩老師抽空看看,并盼指正。”</p><p> 大半輩子伏首案頭,讀稿、編稿,早已習以為常。此刻又無閑話可敘,便當即“工作”起來。看罷全稿最后一行,抬頭剎那,竟生疑惑,一旁始終靜然端坐的小陳,仿若我久已結交的知音。我在刊物做事多年,素來偷懶,每當翻讀來稿,就一門心思,估量可否光耀版面。如若不入拙眼,從不勉力支撐,馬上“淺嘗輒止”。小陳這篇文章,一路讀過,毫無阻隔,所涉內容,屬于現代文學范疇,亦巧合本人鐘愛。</p><p> 十七八歲時的三二年間,我曾鬼使神差,四處尋書,專揀現代作家瀏覽。此后年月,自然又“拜見”了更多巨匠。但自己天性浮躁,于現代文學,僅有浮光掠影,迄無深究;換句話,無非門窗邊探頭探腦而已。聊以自慰的是,唯對當時的書面語言,似乎沾染了某種畸形的敏感,凡合心意的文字,會屢次三番,閑翻慢品,享受把玩的癮頭。嚴格意義上的現代作家,可以說,個個“斯人已去”,但如椽巨筆書就的文字還在,散發著傳世魅力。漫不經心的喜歡中,免不了捎帶領會些今人的闡釋。各式奇文,連年豐收,總量早已超越原著。漸漸知曉,問世將近百年的經典,看似陳糧,日久彌新,已成不少“學人”賴以存活的主食。他們熱衷宣示薪火傳承,慣于相互摘抄,而又恣意評說。相當時間以來,自己注目現代文學,漸漸遠離解讀,只認原作,就為存留一份敬畏之心。</p><p> 手頭這篇滄桑文章,行文方式、語感、韻味,皆讓人有久別重逢的親近。作者已然老手,尤其深諳夾敘夾議:敘要鮮活,但生命在真實;議要別致,但要害在深刻。在我看來,小陳都做到了,于是告她,如蒙同意,回國便將文章刊出。聽到允諾,小陳出乎意外,驚疑間不知如何說好。我將她力不從心的“感謝”截住:“只想知道,依你的年紀,對上輩子,甚至上上輩子的文事,何以有這么濃的興致?又何以知曉這么多的事情?”小陳一下松弛起來,言語曉暢,恰如她的文章,對我說起兩位老人。</p><p> </p> <p> 陳艷群的父親陳邁眾</p> <p> 一位是她的父親,陳邁眾先生。乃父與田洪曾是同一單位正副搭檔,二人親如兄弟,又是諍友,完全不像眼下一些機構頭目,要么沆瀣一氣,結黨營私;要么臺面握手,桌底踹腳。田洪的大哥,正是鼎鼎大名的田漢。上世紀五十年代,經田漢相助,陳邁眾率湖南省藝術團,晉京展演湘劇、花鼓、漢劇、祁劇,一時轟動京城,尤令湘籍人士奔走相告。小陳說,家里保存的黑白照片中,便有父親陪毛主席看戲,同周總理交談,與董必武、賀龍、田漢、翦伯贊、歐陽予倩、張庚(后五位均為湖南老鄉)等要人、名人的合影。正是受父親影響,小陳從小愛唱田漢作詞的《義勇軍進行曲》,熟讀田漢全部劇本,進而探身現代文學,崇拜魯迅等一眾文豪。</p><p> 另一位老人,是她的老師,羅錦堂先生。羅先生甘肅隴西人,自幼飽讀詩書,最喜古典文學,十三歲于省城蘭州報章發表作品,并獲編者按語夸贊:“行文頗有法度,布局可謂穩貼,正值藝文衰敝之時,小小少年而具如此根底……可望日后執隴上藝壇牛耳”云云。1957年,羅錦堂參加臺灣首次博士學位論文考試,遭逢堪稱“最牛”的答辯。胡適、梁實秋、蘇雪林、臺靜農等七位考官,極盡“刁難”之能事,輪番發問,羅錦堂應對如流,順利闖關,成為是年唯一一位文學博士。學成之后,歷任世界多地高校教席,最終受聘于夏威夷大學東亞語言系,授業解惑,長達三十多載。某年某月,小陳隨丈夫尋遍天下,見夏威夷四周大洋,山川不同凡響,遂毫無猶豫,定居下來。夏大閱覽室一次巧遇,結識羅先生,淵博、率真的老人,令小陳心悅誠服,不久叩拜為師。受羅老點撥,小陳涉獵古典詩詞,修習現代文學,循序漸進,直至今日。</p><p> 如許兩位老人的“弟子”,無絲毫功名利祿的追求,凸顯來歷幽深,異于常人。小陳為自己解釋,只想腹有詩書,并多多少少融會貫通,借以增添人生快活。想人家在世外桃源的安靜中,受的熏陶素樸,得的訓練可靠,外加心無旁騖,學如穿井,我們身邊,已難以碰到這樣的人了。</p><p> 《文學自由談》選稿,偏重現當代文學。比較起來,當代文學,因時間不遠,幾乎零距離,點評的寫手,湊趣的看客,一抓一把,而“研究”現代作家作品,相對冷落,以此為業者,多數只當飯碗應付。于是稿源甚少,偶或刊出幾篇,亦是捉襟見肘。而此刻,對現代文學頗有心得的小陳,自己撞上門來,令人難掩竊喜。當即邀她,將庫存變成文字,逐一寫來。并替她預言,假以時日,可能就有些名堂了。</p><p> 小陳答應試試,隨即征詢著手的步驟。剛剛讀過的文章,表明她的水準,謀篇布局毫無障礙,只是身居異域,對這邊刊物狀態,大約有些隔膜。于是,我建議她無須過慮:“有羅老指點,實在是旁人奢望不來的福分。你聽到的教誨,你讀到的文字,你想到的話題,都稀奇、珍貴,別處往往空缺,甚而無案可稽。故爾,你僅須在擱鹽、添醋時小點心,倒油、放湯時合點適,只緣食材過硬,出鍋便是好菜。”</p><p> 數日會議,一晃而過。分手之際,再次約定,小陳抓緊寫稿,我來幫助發表,以期協手努力,讓刊物的相關版面,在彌補欠缺上,有明顯長進。小陳很真誠,表達拜托和信賴。我則據實相告,這趟不虛此行,飽覽了勝境,與新朋舊友相見,又另有收獲,為刊物物色到功夫了得的作者。回國次月,2011年第5期《文學自由談》,刊出陳艷群《羅錦堂與于右任、胡適、傅斯年》一文。</p> <p> 這些年來,斷斷續續,總會收到小陳的文章,內容一概關乎現代文學,又都保持首篇格調,仍是記人,講究音容笑貌;仍是敘事,注重歷歷在目。總而言之,觀感甚佳,全是悉心所得,全是精粹所輯。于是,我們便時有電話聊天。似乎每次都是小陳話多,我洗耳細聽,就當作上課。</p><p> 比方她說,自己讀現代作家作品,不知為何,生疏中又分明常有某些熟悉,困惑中又顯然常有某些理解,這算不算一種心理認同呢?</p><p> 比方她說,現代文人們遭逢的時代,混亂不堪,顛沛流離,但他們的文字精致、從容,顯得與無序的社會格格不入,今天想來,幾乎不可思議。</p><p> 比方她說,現代文學是一座山,或是一條河。氣韻吻合,方可涉水入山,在漫漫行旅中,須得心懷理智,遵循邏輯。這后一項,似乎僅能意會,難以言傳,只是覺得,缺了邏輯,便沒了血液流淌的源頭,沒了精神索求的沖動。透過一件件具體的作品,無論其氣質沉郁或曠達,無論其境界趨雅或從俗,僅僅憑靠才華,沒有五四新文化運動鋪路,沒有西風東漸的成全,而今我們耳熟能詳的經典,斷難孕育問世。</p><p> 比方她說,愈是年深日久之事,愈需小心求證,才慢慢變得有些把握,多多少少能夠體會,當時文人們經歷過何等風霜雨雪,見識過何等日月星辰。或者說,了然他們的疼痛與憂愁,亦了然他們的快樂與灑脫;曉得他們滔天的學問,亦曉得他們難免的局限。</p><p> 有一回,放下電話那一瞬間,忽有所思,小陳生在當代,卻著迷于返回時光的昨天,努力靠近昔日的大德鴻儒,她豈不就是現代文人們的“女兒”嗎?所思所想,所言所寫,拳拳在念,無不“偏袒”著他們,孝順著他們。有時讀到小陳的新篇,所長突出,我會見好就贊。而她則完全聽作頌揚自己的至親前輩,照單全收,連句謙詞、謝語亦顧不上。</p><p> 電話中,時常聊到羅錦堂先生。九年前那次會議中途,賓朋如云的一場晚宴上,小陳介紹我拜見羅老,有過簡短交談。時年先生八十四歲,當晚自己駕車,載著夫人曹曉云女士前來。但見羅老重逢了許多熟人,都有欣歡詼諧的打趣;見過了許多生人,都有溫暖如春的握手。看得出來,老人家受到諸位發自肺腑的愛戴。餐敘開始,他與夫人,被眾星捧月,奉為上席。落座之后,神態安靜,時時幫夫人布菜,全然不像某些自以為是、自以為貴的老者,坐上首位,便厭棄進食,而醉心于紊亂的傾泄。難怪小陳與羅老,出生時代、生存背景雖全然不同,但面對古今歷史、中外人文、世事風云,皆有共鳴。故而,小陳對羅老品行、學識的服膺,羅老對小陳多年如一日的教誨,大可看作志趣相投者的相互欣賞。</p><p><br></p> <p> 前為羅錦堂及夫人</p> <p> 生活在夏威夷,小陳屬有錢的閑婦,本可以串聯一幫聚聊、聚購、聚餐的“麻友”閨蜜。但她自絕此一圈子,因為熱衷寫作,便等于選擇與寂寞作伴。僅就現代文學的“進入”而言,小陳業已跨越熟稔史實、還原客觀的基礎階段,而登堂入室,抵達鉤沉爬梳的探求境界。她數次自費往返美國本土及中國大陸,沉潛于圖書館,啟開塵封,過濾歲月,去偽存真,吹沙見金。所有這些,都必得形單影只,遠離呼朋引類。</p><p> 給《文學自由談》撰稿,其實只是小陳的部分寫作。在日常新聞采寫之外,她已經動手的另一部書稿,是關于自身經歷的長篇散文。小陳的丈夫蒂爾尼,是一艘四萬五千噸級遠洋輪的船長。作為“船座”夫人,柔弱的小陳,雄赳赳地跨上船去,不是短期旅行,而是貨真價實的“定居”。前前后后十八年,歷經七十余個季節轉換,隨船跑遍三個大洋,踏足亞洲、歐洲、美洲諸多名港。我孤陋寡聞,天下世界,如此劈風破浪的女人,尚不知還能找出幾位?君不見,有人坐了十天半月郵輪,便可將艙內的種種安逸,盤點得瀟瀟灑灑;將海上的朝霞、落日,描摹得莫名其美;將心中的如夢如幻,呻吟得真假莫辨。此類“放洋三日,成書一冊”的雕蟲小技,當年早已遭到孫犁先生的蔑視。頂天立地的閱歷,加上久已領教的文墨功夫,小陳駕馭這部航海的大書,與蒂爾尼掌控他的巨輪,想必會有異曲同工之妙。</p><p> 小陳的文章優秀,很快有了人緣,竟有讀者請求,刊物封面登出她的照片。這種好奇,亦屬正常,讀罷某人一篇漂亮文章,跟著就向往“一睹芳容”。作者一旦躍然封面,如若相貌平平,文章的“好”,會多少打些折扣。反之,好文章更能錦上添花。小陳得到通知,十分配合,按時將一張近照發了過來。當期發行不久,便獲讀者稱贊“明眸皓齒,陽光滿面”,并由此斷定,作者面相良善,必是妻賢夫榮;文如其人,定會百尺竿頭。小陳這張照片,確乎出彩,尤其一口牙齒,粒粒飽滿,整齊白凈。但我為刊物謙虛:“不必驚詫,齒科廣告而已。”也是由此觸發記憶,令人想起本刊封面的不少往事。一聽要登照片,多數作者當即答應。亦有個例,表示討厭“宣傳”。因關乎肖像私權,我們從不勉強。但事實證明,真心拒絕露面的作者,幾乎為零,而主動申請“出鏡”的寫手,大有人在。就連張口決不答應的伙計,放下電話不久,便傳來頭像數幀,聲言任由選用。刊物終非時尚雜志,難得擺進高檔會所的書櫥,從不奢望憑靠倩影取勝。訂戶又都實誠,十之七八,不會端詳封面,以貌取人;他們關注的重點,仍是文字上乘與否。</p><p> </p><p><br></p> <p> 刊物封面上的陳艷群</p> <p> 認識小陳以來,至今共有四次見面。有回說起來,她覺得仿佛不止四次。這一“仿佛”,也有道理,時常電話聽到聲音,宛如面晤,便易產生錯覺。</p><p> 話說三年前,我去湖南平江,返回長沙,投靠小陳托付的朋友小張。他駕車帶我,瞻仰胡耀邦故居,踏看瀏陽河。小張有心人,從故居出來,特意拐到“九道灣”最美的那一灣。他從小生活在瀏陽一家國營大廠,廠長東北人,眾多本地干部,竟相效仿關外方言。我從小生活在大巴山中一家國營廠區,廠長當地人,不少外來干部,刻苦熟悉廠長口語。這表明,與上峰縮短距離,是個細活兒,早已有之,且不分南北東西。我倆一路交談,句句知心,碧水青山,暢懷大笑。數日相處,有小張,有小張的愛人小喻,“仿佛”還有小陳同路。你來我往的談笑中,時時覺得有她的參與。</p><p> 五年前,小陳與船長,應邀專程來津。天津的“絕活”,是早年租界的洋樓,這是毛主席首肯過的。我們領著二位,看了利順德飯店間間名人居所,看了法租界的核心地帶,看了意大利建筑群,看了末代皇帝溥儀舊居。順單行道的路牌,環繞兜圈,將英倫風的“五大道”悉數轉過;沿海河的流向,細數兩岸名流豪宅,給客人一條本埠的近現代軌跡。走南闖北的船長,亦時時驚愕出聲。小陳自不必說,認為自己運氣好,進入又一座歷史博物館。</p><p> 還有一回,我們同去昆明,拜謁西南聯大舊址。這又是小陳心中一塊圣地。進得大門,她即刻不再“理人”,而用最專注的目光,與無數實物和圖文對視,并忙于拍照、記錄,久久不肯離去。我們便任其盤桓,因這里居住過許多她熟悉的“親人”。這次春城之行,小陳別有奇遇,結識我一位冉姓兄弟,竟與她同月同日出生。因志趣相投,談笑本色,又添加幾場飯局,彼此更覺出灑脫大氣。</p><p> 前年初秋,小陳偕船長去成都,我提前抵蓉迎候。數日間,曾兩次帶他們走進百花潭公園。在巴金老人執杖站立的塑像前,小陳默默無語,好像勾引起她《家》《春》《秋》的歲月悲喜。計劃看樂山大佛,因整修未能成行。都江堰見出了古人的天大智慧。小陳兩口子面對洶涌的岷江,從魚嘴分水堤到寶瓶口,一路贊嘆不已。朋友小唐、老張與我雖來過多次,在霏霏細雨中,受客人感染,亦像發現一處嶄新河山。后來幾天,街子古鎮、安仁劉氏莊院、建川博物館、杜甫草堂、寬窄巷子、錦里老街的組合,我告訴小陳,盡管還“差火”,但川西壩子的城鄉市井文化,已能有些輪廓的體味。這回成都之行,接風與餞行兩場聚會,由我的社會朋輩與文界摯友分別作東。我將永遠感激他們——場景正合吾意,濟濟一堂,觥籌交錯,歡歌笑語,就是為讓湖湘后人的小陳,讓愛爾蘭子孫的船長,見識巴蜀男女的爽快。</p><p> 前些天,小陳來電話,句句都含著喜悅,說她書寫現代文學的一批文章,在湖南的出版社,得獲賞識,結集有望。隨后,便用微信附來篇目。其中多數文章,呱呱墜地于《文學自由談》,有的是我在崗之時,有的于我退休之后。自從打上交道,小陳成為刊物忠誠的作者,為文堪屬個性鮮明的高手。讀著篇目,我時有停歇,一些文章的片斷,總是浮現出來。小陳故鄉的出版家,鑒寶識貨,對這部書稿“一見如故”,猜想或許會有鄉誼人情,但他們骨子里認可的,顯然是屬于小陳的那份大塊文章,那份道德學問,那份詩情感傷,那份快意人生。反復賞閱篇目,如同滿眼累累秋果,令人生出真實清明的喜悅。</p><p> <span style="font-size: 15px;">2020年3月18日于津西久木房</span></p>
主站蜘蛛池模板:
建阳市|
达尔|
平邑县|
芒康县|
阳西县|
新丰县|
和田县|
娱乐|
朔州市|
左云县|
德安县|
大冶市|
来宾市|
从江县|
绥阳县|
仁寿县|
昌都县|
英山县|
万载县|
会东县|
郧西县|
宣城市|
肇东市|
尚志市|
池州市|
佛教|
南华县|
岳阳市|
泸定县|
如皋市|
福安市|
商南县|
台湾省|
资阳市|
湘阴县|
隆化县|
贵定县|
枞阳县|
玉门市|
乐平市|
江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