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的愛·丟失在藍天里

阿杜（攝狼）

一架銀色的飛機，從東方迎著晚霞飛翔...... 地面指揮塔通知接人，我知道要接的人是誰，他是我的上司，我還知道嫂子又隨機來部隊休假，因此，我把最好的車開到了機場。 飛機徐徐降落平穩地向停機坪滑去，我尾隨著將車停在飛機的側面。左參謀第一個走下飛機，嫂子抱著她三歲的兒子跟著走下舷梯，我親切地叫了一聲嫂子，接過她懷中的兒子，用力親了一下他的小臉蛋，剛把他放到地上，聽到“啊”的一聲，我本能地向后轉，只見一位穿著高跟鞋的少女踩滑了舷梯，身體正急速向前傾倒，說時遲，那時快，我張開雙臂將她接住。她可能太緊張了，將我緊緊摟住，那力量不亞于男同胞。險情過后，我才知道她是嫂子的妹妹。 嬌美的瓜子臉，頎長的腿，披著齊肩的黑發，春風拂過迎著晚霞飄揚，顯得婀娜多姿，楚楚動人。我還在細細打量，嫂子扯了扯我的衣襟，低聲道：“阿杜，機組人員上車了哩。”我聞言醒過神來，忙抱歉道：“她真是國色天香的絕代佳人啊，令我輩凡夫俗子一時分神唐突，還望嫂子海涵。”嫂子嗔道：“說什么呀！咬文嚼字酸不溜秋的，顯得生分。”說完把她旁邊的妹妹往前一推，說道：“以后，就叫她淑華。”她顯得有些靦腆，低垂著頭不敢抬起頭來，低聲說道：“謝謝你。”說完向我投來感激、害羞的目光。我臉上火辣辣的 　　我得心應手地駕駛著客車，不知不覺地回到了軍營，一種從未有過的愉悅心情油然而生。 第二天下午我和朱參謀長從武昌回來，正好碰見嫂子在司令部樓下等左參謀回招待所吃晚飯，他們硬要我和他們一起走，參謀長和左參謀異口同聲地說：“你去吧。”我說：“嫂子才來，過幾天去拜訪。”大家會心地一笑。 “八一”跳傘隊五月份要去法國參加國際航空跳傘比賽，時間只剩兩個月，司令部的參謀們夠個忙了，左參謀叮囑我多帶她們看跳傘和飛行表演，由于我和指揮官、飛行員、地勤人員再熟不過，當然滿口答應。 　　訓練如火如荼地進行著，一個多月了，機場就像過節似的，上上下下祥和安寧、喜氣洋洋。“八一”跳傘隊的精彩表演，讓許許多多市民請假前來觀看，機場外圍的游泳池邊，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不料，出事了。這天上午，第一批跳傘隊員剛剛著陸，風向突然變幻，第二批隊員剛進入400米空域，其中兩名隊員向跑道正中飄去，執行空投任務的飛機正一架接一架的返回機場，情況萬分危急。指揮塔沸騰了，所有地面保障人員緊張了，救護車、消防車、各種地面保障車立即各就各位...... 我們瞪大雙眼，無奈地注視著事態的發展。降落傘還在飄移，飛機如離弦之劍，眼看飛機螺旋槳要將跳傘隊員絞成肉醬。突然，只見機頭超常規俯沖過極限，幾乎在同時，跳傘隊員用盡全力猛拉傘繩，方向改變，機翼與降落傘擦邊而過，一場災難化解了。不好，飛機仍在前沖，機尾高高翹起，機頭觸地冒煙，螺旋槳曲成牛角狀，與水泥跑道高速摩擦火花四濺，災難仍在蔓延，飛機隨時可能起火爆炸。正當我們一個個屏住呼吸，目瞪口呆，驚魂未定時，飛機停住了。機場歡呼雀躍...... 　　消防隊員趕上去打開艙門，將飛行員簇擁而下。 “是他！”嫂子大叫一聲，我們三人相擁而泣。 是啊！當時誰不揪心？機上有她的丈夫，有她的姐夫，空中都是我的戰友，生離死別就在一瞬間，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第二天，我以《空中救戰友》為題，投稿《空軍報》詳盡報道了這次歷險全過程。部隊召開表彰大會，相關人員受到嘉獎，左參謀當之無愧地榮立“三等功”。 　　過去的一個多月，只要我進機場就少不了她們，我給她們講怎樣跳傘、怎樣疊傘、怎樣登機、怎樣讀秒、怎樣拉傘、怎樣控制方向、怎樣編隊造型鏈接特技動作等等。我們談人生、談理想、談生活、談未來。嫂子問我喜不喜歡北方，問我喜不喜歡吃面食，問我家庭情況，問我談沒談朋友，我們無話不說。雖然只有短短幾十天，我們結下了深厚的友情。戰友們都說我們像一家人，有的干脆就問我們談得怎么樣了，我知道他們指的是誰。 可能我對愛情的反應太過于遲鈍，直到戰友們議論時，我還沒有往這上面想。不過，他們把這層紙捅破后，一種莫名的感覺襲上心頭。難怪這段時間經常走神，經常想起她們，每天第一個想見的就是她。唉！我怎么這么笨哩，非得要別人捅破呢。我該不會做錯了什么吧，我該不會因我的愚鈍做了傷害她的事吧。 有幾次，我們一起看電視，當我站起來，戰友們就偷偷地勾走我的凳子，她怕我人仰馬翻，又悄悄地將凳子推回原位，一連幾次都這樣。后面大笑起來，我才知曉，可她不好意思地走了。 有幾次，她要我帶她去跳舞去唱歌，因我有事沒有答應她。 有幾次，她要我帶她到機場學開車，我說晚上要答“口令”，沒能如她所愿。 “五一”的頭一天，我看見她在游泳池邊看金魚，好像在等人，飛行員每天下午要到泳池鍛煉，我也養成了這個習慣。我主動走過去問她：“想游泳？”她說：“沒帶衣服。”從她的回答中我知道她一定游的不錯。 “喂，明天就是五一，你帶我去武漢好玩的地方玩一玩吧，過幾天我們就回哈爾濱了。”她這次說話的口氣讓我感到就像是命令，無法拒絕，同時，好像丟失了什么的感覺一閃而過。“好啊！”我愉快的答應了她，其實，我是準備晚上告訴她五一好好玩一天，這次我們是不謀而合、是心靈感應嗎？ 　　第二天，精心準備了一天。到哪里去呢，我想到了與黃鶴樓隔江相望的晴川飯店。晴川飯店開業以來，因武漢政要、社會名流經常出入，一時名聲大噪，客人趨之若騖，令同行羨慕不已。 夕陽西下，殘陽如血，長江江面露出半江瑟瑟半江紅的神秘，晴川飯店也在夕陽里顯得金碧輝煌，影影綽綽地倒映在波光粼粼的長江里。 我和她是在這溫馨的傍晚來到晴川飯店的。 酒樓的小姐列隊歡迎。面對這么多如花似玉的小姐，她十分驚訝。“想不到這兒佳麗如云，今日能得一見，不虛此行。”她又問：“你常來這里嗎？”我說：“來過幾次。”“這地方攝人魂魄啊。”我知道她話中有話。 我們坐電梯上到24層的旋轉餐廳，登高望遠，黃鶴樓、鸚鵡洲、長江大橋盡收眼底，俯瞰武漢三鎮，令人心曠神怡。 小姐熱情地端上酒菜，我脫口而出：“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她瞥了我一眼，那意思是別嘚瑟。 我們一邊吃，一邊聊，盡情地欣賞著長江夜景，不覺已到九點，客人絡繹不絕。 我帶她來到十七樓舞廳，琴師指揮樂隊在演奏迎賓曲，曲調熱烈而祥和，令人陶醉。雖然我沒有穿軍裝，還是沒有把她帶到包廂里，而是把她帶到舞池旁被稱為安全島的情緣雅座里。粉紅色的霓虹燈光照射在用馬賽克裝飾的美女圖墻壁上，朦朧而神秘。其中一幅唐代簪花仕女圖格外引人注目，右下角有唐代詩人吳融的《情詩》：“依依脈脈兩如何，細似輕紗渺似波。月不長圓花易落，一生憔悴為伊多。” 待我們坐下后，服務小姐已款款端來各種糖果點心飲料。此時，樂隊演奏已換成民樂合奏《化蝶》，曲調如泣如訴，在舞廳里繞梁回旋。耳聽樂曲，身旁坐著如花似玉的她，觀看壁上簪花仕女圖，默誦吳融的《情詩》，令人如夢如幻，如入溫柔之鄉。我從戎數年，此情此景，頓生經綸世務聞曲息心之慨。 待一曲《化蝶》演奏完畢，舞廳領班拿起話筒走到舞池里大聲說道：“為了歡迎和答謝各位貴賓的光臨，下面有請李娜小姐為大家獻歌！”“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頭幾人能看透紅塵啊滾滾癡癡啊情深聚散終有時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夢里有你追隨我拿青春賭明天你用真情換此生歲月不如人間多少的憂傷何不瀟灑走一回......” 一曲煽情的《瀟灑走一回》，一下子讓舞廳的氣氛活躍起來，令客人們聽后想入非非而騷動不安。接下來是客人點歌時間，“對不起，我失陪一下。”說完她起身走到舞池，接過李娜小姐手中的話筒，然后走到南邊臺上，輕啟朱唇，唱道： “彩袖殷勤捧玉鐘，當年拼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這是宋代宴幾道的《鷓鴣天》，曲調悠揚婉轉，經她如泣如訴地唱來，令人回腸蕩氣。一曲唱罷，客人還久久陶醉其中，竟忘記了鼓掌。待她說了幾聲謝謝，大家才醒過神來，掌聲如雷鳴般響起，客人要她繼續演唱，她已回到我的身邊。我忙站起來，說道：“你真是才貌雙全，一首《鷓鴣天》唱得回腸蕩氣，真乃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她見我夸贊她，心里十分高興，就說：“我姐夸你滿腹經綸，能寫能說能唱，難得今日伴君一曲，是我前世修來的福分。” 早知她有如此的音樂天賦，我應該主動找機會帶她出來縱情放歌，難怪幾次要我帶她出來玩。的士高音樂響起，舞廳氣氛熱鬧非凡，高潮一浪蓋過一浪，舞池里黑壓壓的一片，我和她手拉手步入其中縱情狂舞起來，心里暗暗想道：與她相距僅咫尺，卻為尋她費心思，如此迷離不知故，今朝歌飲須縱情。大家跳的紅光滿面、精疲力竭才回到原位。客人逐漸稀少，她看了看表，不覺已到深夜2點多鐘，她站起來說：“我們走吧。” 回到部隊，我跑過去給她開門，她突然捉住了我的手，緊緊地握住，我們第二次傾情相擁，彼此能聽到心跳的氣息，真想時間就這樣停止，世界就在這一刻凝固，可是，手還是一點一點松開了。等她上樓后，在車門合上的一瞬，我熱淚盈眶。回到寢室，輾轉反側，這一夜我失眠了。 　　正當我們從相遇、相識、相知、走向相愛，墜入愛河；正當我們憧憬美好的未來；正當我暗下決心一定要憑自己的才華步入中流階層時，命運捉弄了我們。 五月三號，師以上干部到洪山禮堂聽報告，我有幸跟著首長去了。哪是聽報告，傳達中央軍委裁軍100萬的決定，要求保密。武漢軍區在裁軍之列，歸屬廣東軍區。太突然了，這一下人心恐慌，個個自危，各打各的算盤。說是保密，怎么保得了呢，戰友們紛紛找我打探消息，我實話實說。 沒過幾天我陪首長到廣州軍區移交檔案，來來往往半月有余。在回漢途中，參謀長突然對我說：“我到哪，你就到哪吧。”口氣不容分辨。他又說：“原來準備帶你到廣州，現在不行了，前幾天，武漢市市長吳官正同志（十六屆中央政治局常委）到我們部隊，武漢要籌建航空公司，正差空軍干部當總經理。”看來他們談妥了，我說：“服從組織安排。”參謀長微微一笑。半月來，我是人在曹營心在漢，心里一直惦記著一個人...... 到漢后，我急匆匆地跑到部隊招待所，天啊，空蕩蕩的，哪里還有人啊，我的心涼到了腳后跟。 后來才知道，一個星期前左參謀也轉業了，走時，還是我們部隊的飛機轉場到哈爾濱順便帶他們走的。一切來得猝不及防。一個人的命運，一個人的前途，一個人的一切一切，瞬間化為泡影。經多次努力，終因檔案全部轉移，未能得到她們的任何信息。 哈爾濱，成了我永遠的遺憾和記憶。 她從藍天里來，又消失在藍天里。 藍天啊！你賜予我愛，為什么又把她吞噬在藍天里...... 你就這樣走了嗎？難道你不知道： 走得開的是身影，走不開的是情懷？ 無聲的淚，留不住你的愛，隱隱的痛，想你的情懷！ 如何才能忘記，你的可愛，如何才能忘記，你的神采？ 為何愛到心碎還要愛，為何愛到心死還要期待？ 夢里百度回眸，你可明白，相約三生的愛，還是離開？ 文字·阿杜/圖片·網絡 ?來源:真人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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