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早就想寫爸爸,可一直不敢提筆。我常想,爸爸生命的旋律,豪放如蘇軾的《大江東去》,響遏行云,須擊節而歌,裊裊絲竹無力彈奏。爸爸生命的畫卷,壯闊如一幅濃墨潑灑的水墨丹青,我稚弱的文筆又怎能臨摹得出來呢?</p> <p>恰逢爸爸逝世兩周年之際,老家棲霞市黨史辦來函,索要爸爸的生平事跡材料,我受兄弟姐妹之重托,承擔了這一光榮而艱巨的任務。</p><p>幾天來,我日夜埋首在大量的材料堆里。現在,擺在我面前的,是一個赭黃色的牛皮公文包,上印著《華東軍區后勤軍需部制革廠制》幾個繁體字,說明了它年代的久遠,還有《黨員歷史思想自傳》,《三反五反思想檢討》,《黨員登記》一摞摞發黃變脆的黃道林紙,密密麻麻的小字工整清秀。</p><p>這一切把我的思緒帶到那個炮火紛飛,硝煙彌漫的遙遠的年代,我在爸爸生命的歷史長河中遨游,時時為它的波瀾壯闊而驚嘆不已。</p><p>下面我不揣淺陋,擷取幾朵記憶中生命的浪花,以緬懷和紀念我們敬愛的爸爸。</p><p><br></p><p>以下文章內容根據有關歷史資料和相關前輩回憶口述整理。</p> <p>1916年9月,爸爸劉竟騰出生于山東省棲霞縣四區馬蹄夼村一個富裕的農民家庭。</p><p>其父劉維和,我們的爺爺。</p><p>1930年始任國民黨四區區長,后受共產黨影響,積極組織抗戰,捐款修建兵工廠,支持抗戰。</p><p>歷任棲霞縣臨時參議會參議長,北海參議會參議長,膠東行署聯合辦事處副主任等職。</p><p>是當地著名開明士紳。為抗日民主統一戰線做出很大貢獻。</p> <p class="ql-block">(爺爺:劉維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英雄交響曲, 一生的主旋律:</p><p class="ql-block">爸爸八歲入本村私塾讀書,后考入棲霞縣立初中。</p><p class="ql-block">他天資聰穎,閱讀了大量進步文學書籍,文天祥,史可法等民族英雄的楷模以及父輩家庭的熏陶,在他幼小的心靈里,種下“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愛國主義思想,和民族英雄主義的遠大抱負。</p><p class="ql-block">爸爸在歷史思想自傳中寫道,那是一種:“愿在人上,不愿在人下的個人英雄主義”。</p> <p class="ql-block">1937年,盧溝橋事變爆發,正在北京求學的爸爸參加了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簡稱民先,是中國共產黨早期的外圍組織〕組織的南下請愿團,抗議國民黨政府賣國求榮的不抵抗政策。行至濟南,由于京渝鐵路不通,受阻數月,而參加共產黨以韓復渠的名義開辦的政治人員訓練班學習。</p><p class="ql-block">畢業后被分配到煙臺,發動海港工人和學生抗日。</p> <p class="ql-block">爸爸和大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38年春天,爸爸回到家鄉棲霞,他很快和三聯軍民先總隊部取得聯系,按民先總隊部指示,在四區開展民先工作,先后發展民先隊員十余名。</p><p class="ql-block">1939年春天,接中共蓬黃戰區指揮部指示,爸爸為主組建第八總隊,總隊下設四個分隊,爸爸任總隊長。</p><p class="ql-block">同年五月,經孫峰同志介紹爸爸加入中國共產黨。</p><p class="ql-block">1940年4月,棲霞縣第一支革命武裝縣大隊成立,爸爸任副大隊長,隊長由縣長兼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1940年6月膠東日軍大島、池田大隊連同偽軍5000余人從各個據點出動對膠東艾雷山區進行血腥大掃蕩。</p><p>為挫敗敵人氣焰,上級指示爸爸率棲霞縣大隊配合主力部隊在雷山北麓伏擊敵人。當日下午三時,戰斗打響,敵人向縣大隊阻擊的陣地發動三次突圍,均被打退。縣大隊雖然武器裝備差,但士氣高漲,越戰越猛,激戰直至深夜,這一次戰斗,日偽軍傷亡八十余人,狠狠打擊了敵人的氣焰,大振了我軍軍威!</p> <p>1941年3月,爸爸又率領縣大隊參加了著名的解放牙山戰役。</p><p>牙山位于山東棲霞東南22.5公里處。牙山主峰,海拔806米,是膠東半島的著名高山之一,因其主峰三個,且三峰巨石林立,陡險異常,形如鋸齒,故稱“鋸齒牙山”。</p><p>牙山戰略地位十分重要,1940年被國民黨投降派蔡晉康部占領,切斷了我東西兩區根據地的聯系,為打通東西根據地通道,中共山東分局派許世友赴艾崮山區成立了膠東反投降指揮部,統一指揮解放牙山戰役。</p><p>當月15日夜,我部兵分三路直指牙山敵人盤踞地。爸爸率縣大隊和右路主力部隊一起攻打牙山。激戰三天三夜,殲敵2000余人,牙山地區宣告解放。</p><p>牙山的解放不僅擴大了抗日根據地,更重要的是將膠東東西根據地連成一片,結束了東西長期分割的局面,取得了抗日斗爭戰略性的勝利。</p><p>下圖為牙山。</p> <p>牙山解放后的1941年秋,我黨成立北海軍區一營,爸爸奉命任營長。一營下設三個連,約三百人。戰斗更加頻繁,平均一個星期就要有三次戰斗。</p><p>1942年春天,有一股敵人從煙臺到棲霞,路經一營駐地,軍分區命令一營伏擊敵人。</p><p>爸爸立即召開軍事會議,研究部署,決定在福山的西亭西溝打埋伏,為防止敵人逃跑,在伏擊圈西頭公路鋪上農民耙地用的耙,部隊于拂曉前抄小路趕到設伏地段埋伏好。</p><p>第二天上午十時許,敵人三輛汽車從東面開來,等汽車進入埋伏圈,爸爸一聲號令,公路兩邊突然槍聲齊鳴,手榴彈的爆炸聲響成一片,敵人急忙還擊,汽車加大油門企圖沖過去,但公路上鋪了一片耙,汽車從耙上壓過,耙齒扎進輪胎,耙身別住車輪,一輛汽車別住了,后面的也就過不去了。敵人紛紛跳下汽車,有的沒命的四下逃竄,有的鉆進汽車底下負隅頑抗。爸爸率領戰士們高喊“繳槍不殺!”沖上去包圍了汽車。</p><p>就在這當口,敵人一顆子彈擊中爸爸左上臂,爸爸仍帶傷指揮戰斗。</p><p>這次戰斗共消滅敵人十七八個,俘虜鬼子四個,偽軍七八個。繳獲機槍一挺,大蓋槍二十余支。戰斗從開始到結束,總共十幾分鐘。</p><p>戰后,爸爸和一營得到了北海軍分區的通報嘉獎。</p> <p>1946年2月爸爸調山東抗大一分校學習,參加黨的整風運動,進一步提高了政治思想理論水平。</p><p>1946年6月,爸爸因受傷的左臂長期未得到較好治療,發展成骨髓炎,病勢沉重,入后方醫院休養。后來雖然痊愈了,但左臂留下終生殘疾,被評為二等甲級革命殘廢軍人。</p><p>養病期間,爸爸帶病幫助醫院工作,榮立三等功一次。</p><p>1949年4月,爸爸調華東警備五旅任參謀長,那時,部隊正在準備攻打長山島。部隊沒有渡海作戰的經驗,爸爸組織部隊日夜加緊進行渡海戰術演習。最終勝利解放長山島,并擔任守備任務。</p><p><br></p> <p>1949年4月,爸爸任華東警備五旅參謀長期間,參加了解放長山島的戰斗,這是我軍首次海上作戰的成功戰例。</p> <p>浸染著爸爸和他的戰友們鮮血的長山島,現已成為全國著名的旅游勝地。</p><p>今日新長山,島上景色。</p><p>攝于2011年7月。</p><p><br></p> <p>今日新長山</p><p>鳥島</p><p>攝于2011年7月</p> <p>1950年9月,爸爸調一零一師炮兵團任副團長,從步兵轉入炮兵,爸爸又面臨著新的考驗。他大膽工作,積極鉆研業務,很快適應了炮兵指揮。</p><p>1951年9月爸爸調南京華東第三炮校學習,1953年調沈陽高級炮校學習。他學習勤奮,以優異成績畢業,進一步提高了戰術理論水平。</p><p>1952年8月爸爸調炮兵十二師二十二團任副團長,團長。炮兵第十二師第一副師長,師長。</p><p>1952年,1955年,爸爸為保家衛國,打擊美帝國主義,先后兩次隨中國人民志愿軍赴朝作戰。</p> <p>1952年,爸爸參加中國人民志愿軍軍事專家代表團赴朝鮮。</p><p>1955年,爸爸隨部隊二次赴朝,支援戰后朝鮮的建設工作。</p> <p>1966年, 爸爸因病離職休養。1967-1981年,爸爸連續13年任濟南軍區干休一所休養員支部書記,所黨委委員。</p><p>2002年6月19日,爸爸因病醫治無效,在濟南軍區總院不幸逝世。走完了他平凡而又壯烈的一生。</p><p>爸爸戎馬一生,戰功赫赫。槍林彈雨,身經百戰,用鮮血和生命實現了他的英雄的夢。</p> <p>正直坦誠,光明磊落,一生的做人準則。</p><p>爸爸一生正直坦誠,光明磊落,他生平最痛恨,最瞧不起的是趨炎附勢,拍馬逢迎,陽奉陰違,搞政治手段往上爬的庸俗小人。</p><p>由于某些政治的原因,爸爸留下的材料中,很難找到這方面的記錄,下面記錄的只是我們兄妹記憶中的幾個片斷,并向有關老前輩求證得到了證實。</p> <p>1952年我黨在全軍全國開展了三五反運動,那時,爸爸被臨時抽調在膠東軍區三反辦公室工作。</p><p>運動進入打老虎階段(老虎指貪污分子),上級要求狠,準,徹底打擊貪污,提出大膽懷疑,并要求各單位做打虎預算。在這種極左路線影響下,許多同志被扣上貪污的帽子,并被扣押,審查。</p><p>爸爸堅決反對這些極左的做法。當時做財務工作的梁叔叔被戴上手銬審查,雙手都被磨腫了,爸爸看到后非常生氣,立即命令給他解下手銬,并通過深入細致的調查研究,幫助他澄清問題,摘下了“老虎”的帽子。</p><p>后來,梁叔叔一直在部隊從事財務工作,現在,也是軍隊高級干部。多少年來,他念念不忘爸爸在關鍵時刻為他主持正義,和爸爸媽媽結下了真摯的戰友情誼。</p> <p>盧叔叔,是爸爸的老下級,和媽媽同在干部處工作。</p><p>爸爸離休后,盧叔叔升任炮兵干部處處長。大權在握,地位顯赫。但爸爸從沒為自己的私事去麻煩過他,甚至疏于來往。文化革命期間,盧叔叔受四人幫迫害被打成反革命,被關押審查,眾人避之惟恐不及,可就在這時,爸爸卻讓媽媽代表他,乘車幾十公里專程前去探望。</p><p>盧叔叔見到媽媽,大為吃驚:“ 老衣啊,你和老首長就不怕受牽連嗎?”媽媽坦然一笑:“我們都是退下來的人,無職無權,怕什么呢?”盧叔叔感動得熱淚盈眶。</p> <p>文化革命后期,爸爸去南京看望大姐劉萍,那時,南京軍區好幾個軍區首長都是爸爸過去的老戰友,有人勸爸爸去聯絡聯絡,爸爸說:“人家在崗位上,工作忙,我就別去打擾了。”</p><p>可爸爸卻念念不忘一位烈士的遺屬,這位烈士是張樂天叔叔,他和爸爸是抗日戰爭時期的老戰友,爸爸當北海獨立營營長時,他是教導員。后來,張樂天叔叔在抗美援朝的戰場上英勇犧牲。爸爸只知道張樂天叔叔的遺屬在南京一所醫院工作,其他一概不知。結果爸爸一個醫院,一個醫院的打聽,南京有多少家醫院啊,真無異于大海撈針。老天不負有心人,后來終于有了線索。爸爸知道烈士的遺屬和孩子都生活得很好,這才放下心來。</p><p>爸爸就是這樣,和同志交往憑的是真摯深厚的戰友之情,決不搞拉拉扯扯,趨炎附勢的庸俗作風。寧愿雪中送炭而不錦上添花。</p><p>60年代初期,林彪主持軍隊工作,大肆鼓吹政治掛帥,批判單純軍事主義。上級部門派出工作組,到12師召開黨委會,要求每個黨組成員表態,批判單純軍事思想。</p><p>在會上,爸爸作為主管軍事工作的第一副師長以沉默代替抗議,拒不表態,黨委會出現僵持局面。</p><p>會間休息時,有關領導找到爸爸,說:“老劉啊,你為什么不發言?這可是個態度問題,直接影響你下一步的升遷啊。你這個副師長也當了好幾年了,上級正在考慮你下一步的安排啊。”爸爸回答說:“對這個問題,我暫時還沒想通,作為軍隊就是要時刻準備上戰場打仗,不抓軍事怎么行呢?既然沒想通,我就沒法表態,黨不是一直教育我們要實事求是嗎?”</p><p>爸爸后來的職務與他的革命經歷相比,明顯低于同期的同志,這一方面與他身體生病,過早地退出了工作崗位有關,但和他耿直的性格也不無關系。</p><p>爸爸此生最引以為驕傲的是,雖然沒有得到什么高官厚祿,但他的每一次進步,每一步升遷,憑的都是對黨的耿耿忠心,和為革命立下的赫赫戰功。故此,得之坦然,受之無愧。</p> <p>而今,爸爸于九泉之下應該感到欣慰的是,他的五個兒女沒有躺在父輩的功勞簿上吃老本,而是自立自強,事業有成。雖然沒有更多的榮華富貴,但都積極進取,認認真真做事,堂堂正正做人。在當今這個物欲橫流,浮躁喧鬧的社會里,堅守著正直誠實的做人原則,而這又何嘗不是爸爸所期望的呢。</p><p>爸爸晚年與老戰友,山東省政協丁方明副主席合影。</p><p>抗日戰爭時期,爸爸任棲霞縣大隊隊長期間,丁方明任付縣長,后為江蘇省人大副主席的何冰皓叔叔任組織科科長。</p><p>三位老戰友早已先后逝去,愿他們在天堂再相聚!</p> <p class="ql-block">爸爸晚年留影</p> <p>對親人,對戰友,對家鄉,至愛情深。</p><p>爸爸的歷史思想自傳中有這樣一段:“1946年五月間,在全國和平空氣影響下,見別人老婆孩子都在一起,我在個人主義和功勞思想支配下,活動著與妻子團圓,向組織要求供給兩個小孩子的生活問題,但上級未批準,我便表現牢騷不滿,校政委閻政同志,對我批評不但不接受,反而當面表現對抗,無組織無紀律的說組織不公平,造成了不良影響。后經校方和政府接洽,兩個小孩子的生活由政府供給——”</p><p>爸爸以檢討的口吻提到的這件事情讓我們看到了爸爸作為一個丈夫,一個父親,有情有義,有血有肉的另一個側面。</p><p>“知否興風狂嘯者,回首時看小於菟。”在戰場上威風八面,叱咤風云的爸爸,在生活中也像每一個普通的丈夫和父親一樣有一顆慈愛之心。</p><p><br></p><p><br></p><p><br></p><p><br></p><p><br></p> <p>爸爸和媽媽1936年經人介紹相識,相愛,結婚。</p><p>媽媽衣蘇軍,自小隨父母闖關東,初中畢業那年,盧溝橋事件爆發,媽媽舉家返鄉,在家鄉小學教學,是當地少有的女教師,知書達理,溫良賢淑。</p><p>和爸爸婚后,媽媽也走上了革命道路,成為一個共產黨員,革命干部。</p> <p>媽媽青年時代</p> <p>參軍入伍后的媽媽</p> <p>爸爸和媽媽戰爭年代出生入死,并肩戰斗,和平時期相濡以沫,伉麗情深。共同走過了50多年的風雨里程。</p> <p>我永遠記得,在媽媽最后的日子里,我們子女晚上在醫院陪床,白天大家都要上班,爸爸不顧年邁體弱,堅持在醫院照顧媽媽。</p><p>當我們傍晚趕到病房,經常看到這樣一幅情景:夕陽中,爸爸媽媽執手相依,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我們催爸爸回家休息,爸爸顫顫巍巍地站起身,柱著拐杖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媽媽追著他的背影欠身叮嚀著:“老頭子,明天不要來這么早,在家多歇會啊。”直到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幽幽地嘆一口氣:“這老頭子,頭發全白了,我死了,他怎么辦呢?”</p><p>現在,這對恩愛夫妻,陰陽相隔十六載后在天國重相聚,又該是怎樣的百感交集?!</p> <p>60年代,爸爸200多元錢的工資收入,上要奉養三位老人,(姥姥,爺爺和奶奶),下要撫養我們五個子女。</p><p>爺爺奶奶晚年居住北京,爸爸按月寄去贍養費,從不間斷,直到養老送終。</p><p>50年代,大媽心臟手術住院,爸爸把半年的工資悉數幫大伯交了手術費。</p><p>小叔和幾個堂哥在爸爸的帶領下走上革命道路,從而改變了一生的命運。</p><p>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大哥劉敏,大姐劉萍分別在北京、南京上大學。在當時情況下同時供兩個大學生,其經濟負擔是可想而知的。但爸爸深知在和平建設時期文化的重要性,為了子女的前程,寧可自己扎緊褲腰帶。</p><p>部隊為保證首長營養,每人每月配給二斤黃豆 ,爸爸一顆也舍不得吃,全都寄給在南京讀大學的大哥。</p><p>部隊專為首長開的小灶,爸爸舍不得自己去吃,都是打回來給我們吃。</p><p>我至今記得我們一家圍坐在一起吃飯的情景,揭開鍋蓋,又是黃澄澄的南瓜小米稀飯,我們不由皺起眉,爸爸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夸張地咂著嘴:“哎呀,南瓜稀飯,真好喝啊!”爸爸的樣子頓時勾起了我們的食欲,一頓飯吃得格外香甜。</p><p>十指連心,我們五個子女,每個人的幸福都掛在爸爸心上。</p><p>大嫂1968年山大化學系畢業,被分配到蒙陰酒廠,具體工作竟是編草簾子。為了讓她學有所用,爸爸千方百計把大嫂調到濟南化纖廠,文革后,大嫂成為化纖廠(現化纖集團)總工程師,為祖國四化建設做出了自己的貢獻。</p><p>劉萍大姐剛生下第一個兒子,就因為單位派性,被審查不讓回家,正在這時爸爸到北京接受毛主席接見,見孩子得不到照顧,面黃肌瘦,嚴重缺鈣,當即決定把孩子帶回濟南撫養,為大姐解除了后顧之憂。</p><p>爸爸愛我們,也愛我們的下一代。2002年4月,我的女兒遠赴國外學習。那時,爸爸已經病入膏肓,女兒到達大洋彼岸后的第一次考試取得了第一名,我把這個消息告訴爸爸,爸爸被病痛折磨的消瘦變形的臉上露出了久病后的第一次笑容。</p><p>爸爸不僅關心自己的子女,對老戰友的后代,特別是那些在戰爭年代犧牲了的戰友的后代,也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關心愛護。</p><p>1969年軍隊內部招兵,爸爸托關系,走后門送走的三個兵,一個是轉業到地方工作的老戰友的兒子,另外兩個都是烈士遺孤。</p><p>在整理材料的過程中,我看到這樣一封信,萊陽一個干部,和爸爸素不相識。只是聽說抗戰時期他的父親和爸爸一起工作過,他的父親解放后被壞人陷害,開除黨籍,冤死獄中。給他們一家造成了很大的精神負擔。這個干部給爸爸寫信,要求爸爸提供有關的證明材料。爸爸接信后立即回信,不僅提供了詳盡的證明材料,而且給他出主意,想辦法,表示極大關心。這個干部非常感激,寫信說:“大叔,我們與您素不相識,冒昧地給你寫信,沒想到你這么關心我們。我們一家都感激您對我們道義上的支持。”</p><p>我們從小,經常聽到周圍的人,說爸爸是一個熱心的好人。這些人里,有爸爸的同事,有爸爸的下級。他們的話里,沒有虛假的奉承,而充滿真誠的感激。</p><p>爸爸在12師工作時,有一個干部的妻子,是地方一所學校的老師,被打成反革命,按部隊規定,要求這個干部與其離婚,脫離關系。爸爸派出調查組,兩次到這所學校,進行深入細致的調查研究,并直接找那個老師了解情況,嚴格執行政策,保住了一個家庭的完整。</p><p>爸爸的警衛員小王叔叔,復員回鄉后,給爸爸寫信說生活困難,爸爸立即給他寄錢幫助。</p> <p>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和小叔</p> <p>前些年我們回家,經常看到這樣的一幅情景:幾個純樸的老鄉坐在客廳里,爸爸滿面紅光,眉開眼笑的和他們啦家常,什么這個夼的誰誰誰還活著吧?那個村的誰誰誰怎么樣啊,那親切的鄉音滿屋子繚繞。那時候,經常有老家的鄉親找到門上。有來買化肥的,有來賣蘋果的,有來送孩子考學的,有來上訪打官司的。爸爸不但留人家住在家里,好酒好菜熱情款待,還動用一切能動用的關系幫助人家辦事。</p><p>有時候,我們為自己的事求爸爸去托托關系,爸爸不給辦,我們知道,心性高傲的爸爸不愿開口求人。可為了老家的鄉親,爸爸卻能拉下臉來托關系,走“后門”。在那些物資緊缺的年代里,爸爸幫老家批過鋼材,買過化肥。賣過蘋果……</p><p>1997年,爸爸已是80多歲高齡,老家一個鄉親來濟南上訪,爸爸從所里要上車,拄著拐杖親自陪那位老鄉去民政局申訴。</p><p>更有甚者,有病人來看病,他也一點不避諱,留人家在家吃,在家住,等走了才知道那人得的是傳染病。</p><p>那時候,我們不理解爸爸,抱怨他多管閑事,瞎逞能。直至今天,看了爸爸的歷史自傳,了解了爸爸的歷史,我才理解了爸爸。</p><p>爸爸雖然很早即離開家鄉,后來轉戰全國,從農村來到城市,成為軍隊的高級干部,但他生命的根永遠在家鄉膠東,他永遠是農民的兒子。戰爭年代,他的鮮血灑在那片土地上,那片土地怎能不叫他魂牽夢系?那里的鄉親,戰爭年代給部隊抬過擔架,送過軍糧,他們的父兄也許曾是爸爸的戰士,跟著爸爸轉戰南北,流血犧牲。今天他們來到家里,爸爸怎能不熱情款待,傾囊相助?</p><p>爸爸非常關心家鄉建設,1949年爸爸即把土改分給他的十幾間瓦房捐獻給村里辦學,其義舉比現在的希望工程超前了半個世紀。</p> <p>1949年解放時,爸爸媽媽將土改分給他們的十幾間瓦房無償捐獻給村里辦學。</p><p>我們兄妹于2017年10月返鄉認祖歸宗,在這座位于村頭的,兩排青磚瓦房的院落里,與村黨支部書記合影留念。</p><p><br></p><p><br></p> <p>前排房現為村里的小賣部。</p> <p>后排房現為村委會。</p> <p>爸爸心里裝著家鄉,裝著鄉親們,家鄉的鄉親們也把爸爸記在心里!</p><p>在老家馬蹄夼,鄉親家掛在墻上的鏡框里,我們看到了這兩張照片,這張爸爸單人的早已熟悉,這張合影卻是第一次見。爸爸,穿越時空向我們走來,英姿颯爽,風華正茂!</p> <p>這片遍布著蘋果,柿子樹的山坡,也是土改時分給我們家的。爸爸媽媽無償捐獻給村里。</p><p>2017年10月,我們兄妹返鄉時,正值金秋收獲季節,漫山遍野,林木茂密,綠葉掩映中,紅艷艷的蘋果,金燦燦的柿子向我們點頭微笑。</p> <p>這篇文章就要結束了,我閉上眼睛,思緒又飛回到那個遙遠的年代――家鄉的大山深處,一夜激戰之后的黎明。</p><p>山嵐間若有若無,繚繞著的晨霧似乎還帶著淡淡的硝煙,山上的樹木卻像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郁郁蔥蔥,小草掛著露珠,野花在晨風中搖曳,響了一夜槍聲之后的黎明格外寧靜。</p><p>突然,“嘚,嘚,嘚……”一陣清脆的馬蹄聲響,爸爸肩挎盒子槍,騎一匹高頭大馬向我們奔來!</p><p>啊,爸爸是那么年輕,那么英武,一米八多的魁偉身材,濃眉大眼,威風凜凜……</p><p>我興奮的大叫一聲:“爸爸!”迎著爸爸跑去,可是,爸爸好像沒有聽見我的呼喚,他目視前方,表情嚴肅,擦著我的身邊策馬而去。</p><p>爸爸,您為什么跑的那么急?為什么不能停留一會兒?</p><p>哦,我明白了,前方一定有一場新的戰斗在向您召喚,您向往著那火熱的生活。</p><p>生當為人杰,死亦為鬼雄。爸爸,敬愛的爸爸,您的戰斗的不平凡的一生,您的高尚的情操,您的坦蕩的人格,您的博大的愛心,我們及我們的子子孫孫將永遠引以為自豪和驕傲!您永遠都是我們心中的楷模!</p><p>您的英勇可破敵膽,您的正直可策后人,您的光彩可昭日月,您的英名萬古流芳!</p><p><br></p><p>寫于2004年6月18日</p><p>修改于2020年5月14日</p><p><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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