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人與“九頭鳥”的傳說

荷風

前段疫情期間，我寫了一篇《話說武漢人的不服周》的雜文，有朋友看了很感興趣，希望我再寫寫湖北人與九頭鳥的傳說。近來因一直忙于返校復學，無奈將此事拖延下來。今日難得一點空閑，借此文再聊聊湖北的故事。 記得是在2005年的歲末，我隨深圳教育考察團到湖北省的黃岡中學和荊州中學等重點名校訪問交流。我雖從小在武漢長大，但對湖北很多地方了解并不多。這次去轉了幾天，又有當?shù)厝酥敢瑢ηG楚文化有了更多的認識。 　　一起同行的校長中，有一位羅湖外語學校的袁良平校長，他到深圳前就是這所荊州中學校長。袁校長人熟地熟，又抽空帶我們一道去了荊州博物館參觀考察。博物館里的一位金牌講解員正好是袁校長以前的學生，她非常熱情的接待了我們，并帶我們見識了博物館里的許多稀罕的館藏寶物。 荊州是古代楚國國都紀南城所在地，也是楚國的政治與文化中心，楚國先后有20個王曾在此立國稱霸。荊州博物館雖是一座地方館，但館藏非常豐富，尤其凸顯楚文化的特色。館內(nèi)光是考古發(fā)掘的出土文物就有12萬余件，包括銅器、陶器、瓷器、漆木器、玉器、石器、絲織品、金銀器、書畫、簡牘及古代樂器等，大部分是楚漢時期的文物，其中出自楚國的漆器館藏量乃全國之最。 　　參觀中發(fā)現(xiàn)，在這些出土的文物中，無論是平面圖案，還是立體造型，“鳳”都是永遠的主角。這些古代鳳的形態(tài)無不矯健灑脫，或展翅飛翔，或足踩飛龍，或翅扇猛虎，不僅美得有氣勢，而且充滿力量。這種自由夸張的圖騰形象，與中原文化平實規(guī)整的風格有很大的不同。 　　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荊州博物館的一個鎮(zhèn)館之寶——出土于荊州的楚國樂器“虎座鳳架鼓”。這件文物呈現(xiàn)的古代藝術之美超乎尋常，兩只老虎匍匐于地，昂首站立在老虎背上的一對鳳凰背對背架起一面大鼓。整件器物通體彩繪，髹黑漆為底，木胎用楚國特有的優(yōu)質(zhì)楠木雕刻而成，紋飾華美精致，鳳、虎神態(tài)逼真，惟妙惟肖，雖歷經(jīng)千余年，依然色澤絢麗，令人嘆為觀止。 那位金牌講解員小姐姐還幽默地給我們介紹，這個造型很含蓄地體現(xiàn)出了楚文化的強勢，兩只原本應該是威風凜凜的老虎溫順地趴伏于地，而代表楚文化的兩只鳳凰則昂然挺立于虎背，展翅欲飛，韻味十足。據(jù)說老虎正是楚國某鄰國崇拜的圖騰，這個“虎座鳳架鼓”也形象展現(xiàn)了楚人爭強好勝的一面。 　 “虎座鳳架鼓”非常巧妙地將音樂和藝術品融為一體，具有獨特的藝術美感，成為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標志性文物之一。 　 2004年，中國與羅馬尼亞聯(lián)合發(fā)行了一套《漆器與陶器》特種郵票，中國方面推出的代表文物，就是這座出土于荊州的楚國“虎座鳳架鼓”。 　　看來，“楚人崇鳳” 名不虛傳，自古就有。 除了出土文物的印證，最早提到楚人崇拜的圖騰“九鳳”的文字記載，源于楚人編寫的《山海經(jīng)》。在《山海經(jīng)﹒北大荒經(jīng)》中有曰：“大荒之中，有山名北極天桓，海水北住焉。有神九首，人面鳥身，名曰九鳳。”原來九鳳是一種神鳥，是遠古時期的楚人崇拜的圖騰。楚人的祖先原本是黃帝后裔的一支，始居北方。后來在夏、商交替戰(zhàn)亂中，楚人逐漸從北方向南遷徙。至商朝后期，楚人在今湖北一帶定居下來，成為春秋戰(zhàn)國霸主的有力競爭者。 　　可是，九鳳什么時候變成“九頭鳥”、而且直指湖北人呢？ 據(jù)說由于楚國的滅亡，楚人崇拜的“九鳳神鳥”亦被貶為“鬼車”，正所謂“落魄的鳳凰不如雞”，這只九鳳后來也就被人貶稱作了“九頭鳥”。再加上，“龍”成為了中華民族的圖騰，上升到九尊之神獸，九頭鳥逐漸由神靈變妖魔。 　至于那句“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的說法由來，據(jù)考證，則是在近古的明朝中后期，與當時的一位湖北籍名相張居正有很大關系。 明朝時期的朝廷官吏與宮廷宦官之間權力斗爭非常激烈，出生于湖北江陵（屬荊州轄地）的張居正也是經(jīng)過一番復雜又曲折的權力紛爭后，才取代前任臣相高拱，入主朝廷首輔。當時，萬歷皇帝尚年幼，在李太后的支持下，張居正主持所有軍政，開展了歷時十年的大規(guī)模、艱難的帝國自救運動，他推行“一條鞭法” 、“考成法”等一系列土地、財政以及人才選拔和軍事上的改革舉措，任用戚繼光、李成梁、凌云翼等名將鎮(zhèn)北方、平西南，終使國庫充盈，政體肅然。 張居正治吏嚴厲，他專門挑選了九名操守優(yōu)良，作風強硬的官員任監(jiān)察御史，派往全國各地巡視，發(fā)現(xiàn)有不軌者，懲治絕不手軟。巧合的是，張居正任命的這九個官員也都是湖北人。有些仇恨他的人就抓住這一點，到處攻擊張居正任人唯親，并將湖北人崇拜的九頭鳳喚作九頭鳥，比喻那九大監(jiān)察御史，還編出一句順口溜：“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以九頭鳥暗諷湖北人狡猾、好斗，此說法當時在民間廣為流傳。 張居正死后六十多年，大明王朝壽終正寢。清朝和明朝制度不同，不會再有手握大權的漢族大臣，“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的說法也漸漸被人們淡忘。 　　近代關于湖北佬與九頭鳥的公開文字記載，一般認為是源于民國時期流傳甚廣的著名作家林語堂的著作《吾國吾民》。這位思想比較西化的學者在其書中寫道：“至漢口南北，所謂華中部分，居住有狂躁咒罵而好詐之湖北居民，中國向有‘天上九頭鳥，地下湖北佬’之俗諺，蓋湖北人精明強悍，頗有胡椒之辣，猶不夠刺激，尚須爆之以油，然后煞癮之概。故譬之于神秘之九頭鳥。”對湖北人的精明強悍和火爆性格做了形象描述。 及至現(xiàn)在，民間還流行“天上九頭鳥，地下湖北佬”的說法，但已不具有政治上的含意，主要是因為近代以后，尤其是19世紀末湖廣總督張之洞坐鎮(zhèn)湖北后，從工業(yè)制造、教育辦學以及軍事、交通和商業(yè)建設諸多方面，將湖北武漢初建成中國近代新興的工業(yè)發(fā)展基地，湖北也成為九省通衢，交通便利的商業(yè)重地。而湖北人又因從事商業(yè)物流活動較早，善于做生意，因此給外人留下了精明、強干，有頭腦，會變通，不怕吃苦，又透著狡猾的印象。 改革開放初期，市場開始活躍，名聞天下的一條街——漢正街小商品市場蓬勃興起，在全國開創(chuàng)了個體戶創(chuàng)業(yè)的先河，再一次把人們的眼光聚焦到湖北。如今，雷軍、周鴻祎等一批湖北現(xiàn)代商業(yè)風云人物的崛起，讓“天上九頭鳥，地下湖北佬”又有了新的詮釋。 　　今年初，湖北雖然遭受了嚴重的新冠病毒疫情的侵擾，但在全國的有力支援下，湖北人民咬緊牙關，封城救國，與全國人民一道共克時艱，打贏防疫攻堅戰(zhàn)。 　　　＂吾令鳳鳥飛騰兮，繼之以日夜＂這是楚國著名詩人屈原在他那篇流傳千古的《離騷》中的呼喚，也是今日之我們對湖北美好未來的期盼。 衷心祝愿湖北這只九頭神鳥再次展翅騰飛，一飛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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