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傳說

郭飛

寫在前面 　　我要講的是楊八姐戰蠻王的故事。起個高大上的名字是希望受眾面更廣，那么我得盡量通俗地表達，不能用太多文縐縐的華麗詞藻。 　　我的文采不好，不是專業寫手，平日里寡言多動不愛表達，又不善于積累素材，寫作對我來說太吃力。但是這個故事我必須講述給你，我有責任有義務把它傳承下去，因為這個故事就在我的生活里，與我息息相關。這一點毋庸置疑，我甚至可以隨時帶你見證。 　　故事的大致輪廓是我小時候姓瞿的老太爺講給大家的。那是八零后記憶中的農村，夏日里，一到晚上大家都圍坐在村頭的大磨盤上，知了在大榆樹上開始唱歌，奶奶坐在門凳上搓麻繩，小腿被蚊子啃的葡萄串子一樣的包，弟弟端著比臉盆還大的黑老碗吃糊湯，狗就在邊上一邊撓癢一邊打噴嚏。瞿家老太爺有一拖長的花白胡須，從下巴一直長到眼睛和眉毛連起來，鼻毛也翹翹的，我們看不到他的臉，他一直吸水煙袋，煙霧繚繞，黑咕隆咚。其實講故事的時候他并不吸煙，從頭到尾都不吸，他是專心地投入地講故事，仿佛穿越到那個年代，任由水煙咕嚕咕嚕地煮，熏著兩顆大黃牙，除非燒焦了他的胡子，才把煙槍順過來，磕一磕煙灰，指一指屋后巨大的官印石。然后又開始點煙絲，接著講。 天竺山 　　楊八姐先在石莊子收拾了一伙土匪，然后吃飽喝足趁著夜色從三棵大槐樹的埡口上的天竺山。此處被后人稱之為三槐，位于天竺山北坡。經過三槐的時候，在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上她迎面遇到一個放牛娃，放牛的小生見到全副武裝身背弓箭的女俠并未避讓。騎著小黃牛從容離去。 　　楊八姐自覺得放牛小生有些不尋常，不光是因為樣貌清秀，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氣質。待牛群走遠，驀然發現拉扯韁繩的手指上有一枚纖細的金色指環。此時牛群已經隱入山林，很快不見蹤跡。 　　楊八姐抬頭仰望。天竺山果然名不虛傳，崔巍而陡峭，易守而難攻。放眼東西，層峰羅列，高聳入云，卻未見可及之處。目及所到，奇石軒漏，松柏倒掛，卻無藏身之處。只一條崎嶇山路，穿林掛壁，窄處只能側身攀爬，怕是定有山匪把守。鬼魅的山峰漸漸隱入夜幕，卻沒有退縮的意思，像一群猛獸一樣向女俠撲來。 鐵鐘坪 　　放牛娃叫春生，很年輕，盡管穿的破破爛爛，但是看起來還是像個書生。他是鐵鐘坪的下等人，專門負責放牛盯梢打掃擔水等等一些別人不干的活。鐵鐘坪下等人不多，春生這種體弱的人就專門被人差遣指使。八百鐵頭僧誰都可以指揮他，紅臉教頭更是動不動就打罵侮辱他。鐵鐘坪位于天竺山西峰，是個易守難攻的開闊之地。 　　春生這一夜都沒睡。先是有僧侶在石莊子搶了幾頭牛，命他去攆回來。回來途中偶遇一位娘子，帶有兵器，看架勢是要上山，只是遲遲尋不著路徑。他便匆匆回到鐵鐘坪，直接向紅臉教頭稟報。紅臉教頭是鐵鐘坪的領軍，是個花和尚，脾氣暴躁，殺人如麻，早先是北方人，后來幾次易主，如今來到蠻子國，投靠蠻王，帶領八百鐵頭僧獨霸一方。教頭只是叫他去磨刀殺牛，并未細問是怎樣的娘子，也未討論會是女俠還是女賊。 　　春生怎敢殺牛，殺雞的時候都讓雞給飛了，上一次殺羊要不是老幺子幫忙，定會將他頂翻。今日老幺子在廚房忙活做飯，沒有時間過來幫他殺牛，急的春生焦頭爛額，只能埋頭磨刀。 　　刀一直從練兵磨到深夜，月上三桿，酒過三旬。紅臉教頭已經開始打醉拳了，幾個僧侶打著節奏大聲唱漫川大調。春生是漫川人，但是他不會唱漫川大調，他只是愛聽漫川大調，愛聽地道的漫川大調，聽起來溫婉優雅，和諧大方，這幾個和尚唱的一股子板倉味道，唱腔太過生硬。戲沒有唱過三折，紅臉教頭就醉倒了。教頭好酒，還好色，但是他在醉倒之前定會將正經事安排妥當。鐵鐘坪八百鐵頭僧早晚必練兵，以鐘為訊，夜間必喝酒，所有人須陪教頭醉倒榻前，才能歇息。要問每日大酒大肉從何而來，全是從山下莊子搶奪而來，天竺山周邊雖然苦焦，但是盛產美酒，十村八寨的鄉野村夫常年到頭種了玉米就釀酒，家家戶戶滿缸滿罐的苞谷酒。上個月鐵頭僧洗劫了幾戶人家，家家紅薯窖里藏滿苞谷酒，春生用騾子運了三天，才把幾十缸酒堆進鐵鐘后面的酒窖。春生也喜歡喝酒，但是他從不貪杯，因為喝多了就會遭到教頭的毒打。鐵鐘坪只有紅臉教頭可以肆無忌憚地喝酒。 　　半夜時分，有值守的綁了一個人關到牛棚里。春生湊近一看，果然是山腰上遇到的娘子。幾個僧侶離開時大聲傒落小娘子：“若不是教頭專門交代明天要把你獻給蠻王爺，今天晚上你就不能陪這幾頭大牛，怕是要陪哥幾個的小牛牛了。今天在石莊子你不是那么厲害么？八百鐵頭僧搶幾頭牛，你也敢多管閑事，看你真是活膩了，居然還主動上天竺山來送死，你可知道這天竺山是什么地方？” 　　天竺山是什么地方？在這個戰亂的年代，土匪橫行，你爭我奪，遍地割據，人人稱王，連綿幾百里的巍巍鶻嶺，是蠻王對抗豐陽王的天然屏障，自古都是南北必爭之地。這里安排重兵把守，八百鐵頭僧個個身強體壯英勇善戰，全都效忠于蠻王。 　　管他蠻王豐陽王，管他女俠女賊，春生把牛刀往地上一撂，拎了鐵鏈子把牛棚鎖上，擔上水桶趁著月色往大頂去。 大頂 　　大頂位于天竺山的最高處，地勢最高卻是奇怪，大頂上有大坪，大坪的后坡有一個龍洞，龍洞常年都有泉水外涌，天竺山上所有的生靈都被這泉水養活。春生每日都來泉邊取水，明日如果真是要殺牛，就要費用很多泉水。 　　春生低頭正用葫蘆水瓢舀水，突然有人發問：“春生為何今日半夜取水？”春生抬頭仰望，是白眉道人站在松樹下。大頂的道觀是云蓋觀，里面住著白眉道人，白眉道人平日里慈祥和氣，鐵鐘坪的惡人都不敢招惹他，因為他是呂洞賓的傳人，他手下有十二銅人，還有這灣泉水。傳說十二銅人力大無窮刀槍不入，還傳說如果白眉道人不在，泉水就會干涸。“回道長，鐵鐘坪明日要殺牛，我得趁著月色多備些泉水。”“要殺牛？來了貴客嗎？”春生趕緊站起來回答：“沒有貴客。八百鐵頭僧整天下山燒殺掠奪，夜夜都要吃肉喝酒，不是殺豬就是殺羊。倒是今天虜了一個犯人，是個女的，背個弓箭，聽說今天在石莊子打傷了好幾個僧侶。” 　　春生每日來擔水白眉道人都要問他鐵鐘坪的事情，今天不如快快都跟他說了，就能擔水回去歇著了。但是看樣子白眉道人并沒有離開的意思。“女人？弓箭！是不是圓臉鳳眼？兩鬢有白發？”“是的。道長怎么知道呀！莫非您認識？” 　　白眉道人讓春生不用再擔水了，隨他入觀。春生不知為何，只能緊跟其后，來到云蓋觀。 云蓋觀 　　白眉道人吩咐道童封了大門，去十二銅人的通鋪叫醒他們，然后取了鑰匙讓春生去后房打開兵器庫的門。春生好生疑慮，但卻不敢多問。 　　春生沿著大殿的側門往后走，黑咕隆咚的窄道一點光亮都沒有，只能摸著墻壁探索，一直走到天井才能看到月光。春生打開最后一間房間的門，點燃半截蠟燭，然后坐在天井的石凳上。他不知道白眉道人為什么帶他過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馬上離開。春生本是漫川的孤兒，十歲開始給地主放牛，不料卻在冬日里生火取暖時引燃了馬王廟，馬王廟是馬王爺的住府，馬王爺是蠻王爺委派在碼頭的總教頭，掌管整個水旱碼頭和南北驛站。春生本應該在雙戲樓上被砍頭，因為他犯了縱火罪，但是白眉道人救了他。白眉道人向馬王爺說情，饒過春生一條狗命，最后春生被送到天竺北關口做下等人。北關的總教頭是大紅臉，是個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的惡人。白眉道人送給春生一枚金色指環，說能保平安，并且承諾春生有要緊事情可以隨時來找他。春生從來沒有來大頂找過白眉道人，只是每次上來擔水都能遇到白眉道人，道人總會問起鐵鐘坪的情況。 　　白眉道人提著馬燈來到天井，春生趕忙站起來，道人示意他坐著別動。兩人相對而坐，道人揚起拂塵開始說話：“鐵鐘坪保不住了，你不用回去，就在這里躲一躲。你們關在牛棚里的人名叫楊琪，楊家將排行第八。她是來尋仇的。楊家將一口金刀八桿槍，保家衛國戰功赫赫，到頭來被潘仁美陷害。紅臉教頭曾經就是潘仁美的劊子手。楊八姐是來為兄長報仇的。”春生有些不解，一個弱女子就能抵擋八百鐵頭僧，就能殺死紅臉教頭不成？白眉道人接著說：“不要小看楊八姐，她的英勇善戰早就揚名天下。她是天下第一神箭手，論弓箭技藝，普天之下無人能及。北邊的豐陽王主動為她讓路，定是畏她幾分。她會血洗鐵鐘坪的，就看八百鐵頭僧能抵擋多久。” 　　“道長，您想多了。管她女俠神箭手，她現在就是被人關在牛棚任人宰割的弱女子，是我鎖的牛棚，量她插翅難飛。教頭仁慈的話可能會把她送給蠻王，教頭若是不高興，她熬不過今夜。”白眉道長一直對春生關心，春生還想問道長為什么要救他，前廳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門被打開，原來是鐵鐘坪的伙夫，老幺子。他滿臉鮮血，神色慌張，“鐵鐘坪完了，八百鐵頭僧只剩一半，都被楊八姐的弓箭射死了。”春生問：“不是關在牛棚的嗎，怎么出來了？為什么沒有敲鐘，鐵鐘單響是演練，鐵鐘雙響是戰斗，沒有聽到鐘的響聲啊。”老幺子接著說：“我們聽到牛棚有動靜，過去看，結果發現牛全死了，有的被砍了腦殼，有的被掏了肚子，遍地是血。牛是被你磨的大刀殺死的。教頭命我們把死牛抬走，誰知道楊八姐就藏在牛肚子里，連人帶牛被抬出來了。她點燃了我們的酒窖和倉庫，燒死了好多人，然后躲在高塔的鐵鐘里，只要靠近鐵鐘的人都被她的弓箭射死了。” 天竺峰 　　八百鐵頭僧終究人多勢眾，楊八姐孤軍奮戰寡不敵眾，一步一步被逼退。天亮以后，她沿著刀背梁逃到云蓋觀，白眉道人卻沒有開門相救，而是隔岸觀火，眼看著楊八姐被包圍，最后攀上天竺峰。 　　天竺峰又稱天竺摩霄，位于天竺山頂，是在懸崖峭壁上突起的圓柱山峰，峰高萬尺，壁立千仞，高聳入云，鳥獸難及。楊八姐身輕如燕，猶如青蛇上樹順著石縫藤蔓頃刻間登上峰頂。底下的人望塵莫及，鼓起勇氣往上攀爬都被楊八姐一劍穿心。 　　紅臉教頭斷定楊八姐的箭已經不多了，命令剩余的僧侶發起總攻，退縮的人被他一刀劈成兩半。果然，從上方射下來的箭變成了花栗樹枝，說明楊八姐的箭已經用完了。眾僧眼看就要登頂。 　　云蓋觀大門緊閉，按兵不動。春生和老幺子在月臺上查看著天竺峰的動向，心急如焚卻不知道如何是好。白眉道人問八百鐵頭僧還剩多少人在往上攀爬，春生數一數，約莫百十人，紅臉教頭沖在最前，爬的最高，其余的人緊隨其后。 　　白眉道人揚了揚拂塵，捋了捋胡須，掐著手指命令十二銅人打開大門沖向天竺峰。春生原以為白眉道人要協同紅臉教頭捉拿楊八姐，誰知十二銅人拿著火把點燃了天竺峰。頃刻間，熊熊大火順著倒掛的松樹林一涌而上，滾滾濃煙遮天蔽日。紅臉教頭大聲叫囂：“白眉道人，你不得好死，為什么？你為了什么？蠻王爺定會取你狗命的……”還未反應，就被楊八姐用樹枝射穿了腦袋。八百鐵頭僧悉數喪命。 　　楊八姐保住了性命，她從天竺峰滑落到野豬林，受到少許燒傷，但不致命。十二銅人守在云蓋觀，春生隨白眉道人進入野豬林尋找楊八姐，很快就在樹叢中發現受傷的幸存者。楊八姐問白眉道人為什么要幫她，白眉道人卻突然臉色大變要殺楊八姐。春生沖上前去質問白眉道人為什么殺了紅臉教頭又要殺楊八姐？白眉道人揚頭大笑，說：“把他們都解決了，鐵鐘坪就是我的了，天竺山為我獨享，唯我獨尊。不美嗎？”春生很是不解，救人的是你，殺人的也是你，出家人怎么會這么狠毒呢？出家人怎么能為權勢大開殺戒呢？他取下手上的指環，求道人饒楊八姐一命。 　　楊八姐突然搭箭拉弓，瞄準白眉道人，毫不猶豫，一劍穿心。白眉道人轟然倒地，口吐鮮血，微弱地說：“人命天注定，你命不該絕。日月同輝時，河水會倒流，自然有人收你性命。” 僧道關 　　天竺山尸橫遍野，大火焚燒了三天三夜。春生回到鐵鐘坪，一片狼藉，他用了三天三夜將八百鐵頭僧統一掩埋。此處被后人稱之為八百冢，位于鐵鐘坪高臺。而后，春生在天竺峰下找到紅臉教頭的尸體，將他與白眉道人一同埋葬在天竺山下的河谷中。紅臉教頭信佛，死后與道人同葬，來世也不孤單。此處被后人稱之為僧道關，位于天竺山腳下。 　　十二銅人對楊八姐的追殺還未結束，雙方互相激戰三天三夜，山上山下幾個來回。楊八姐使出渾身解數卻也一籌莫展，對手雖然行動遲緩，可是刀槍不入，而且都是勇往直前的勇士，個個視死如歸。到最后，楊八姐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只能躲進一口窯洞。 石窯子 　　窯洞是百姓用石頭堆砌起來燒磚燒瓦的，高大堅固，楊八姐躲進去的時候正在燒著熊熊大火。此處被后人稱之為石窯子，位于僧道關下游。 　　十二銅人不敢靠近窯洞，見到大火他們只能退后，據守在數里之外。原來他們是怕火的。楊八姐將箭頭點燃，奮力射出一箭，正中一顆頭顱，對手一命嗚呼。她趁熱打鐵連射十二箭，十二銅人瞬間倒地，圓圓的腦袋很快被燒扁，銅水順著河谷流淌。此處被后人稱之為扁頭溪，位于石窯子下游。 銅塔溝 　　天竺山的悍匪被消滅，百姓很是激動，很是振奮，楊八姐先是大戰八百鐵頭僧，后又殺死十二銅人，受到百姓的擁戴。 　　楊八姐帶領當地村民將河里的銅水收集起來，選在村落南面鑄造一座高塔，警示四方王侯割據，保佑一方免受戰亂之災。此處被后人稱之為銅塔溝，位于扁頭溪下游。 　　鏟除一方惡霸，再還百姓安寧。天竺山下的鄉親們對楊八姐感激涕零，臨行前都來送行，問起楊八姐要往哪里去？楊八姐說往南走，找尋六哥楊六郎。鄉親們再三叮囑，往南有猛獸，一定要多加小心。 獅子尾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楊八姐整理弓箭收拾行囊，毅然將行。 　　沿河谷才走幾里地，便進入幽暗的峽谷，東西不及幾丈，左右山高林深，天色也漸漸暗下來，抬頭望去，遠山只剩輪廓。風聲也止了，鳥鳴也停了。突然，身后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聲。楊八姐一邊轉身一邊摸箭找弓，可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撲倒楊八姐的是一頭雄獅，兇猛無比，攻的楊八姐措手不及，四處閃躲。弓箭適合遠射，并不便于近搏。幾個回合下來，楊八姐被逼到死角，無奈之下只能扔出大弓，剛好套住雄獅碩大的腦袋，它張不了口，只能齜牙咧嘴。楊八姐趕緊掄起一支箭猛扎過去，雄獅被扎了眼睛，嚎啕大叫，轉身就跑。 　　楊八姐扯著獅子的尾巴死不放手，足足拖了幾丈遠，最后獅子轉過身來，張開了血盆大口，猛地咬過來。楊八姐摸到一塊利石，掄起石頭兩下子就把獅子的尾巴斬斷了，獅子一個趔趄跌出好遠，在地上直打滾。此處被后人稱之為獅子尾，位于銅塔溝下游。 兩岔口 　　楊八姐趁機逃走，沿著河谷往南走。斷了尾巴的雄獅異常憤怒，發瘋似的窮追不舍。 　　楊八姐在夜色之中跌跌撞撞往南走，獅子的幾次撲殺都被她擺脫。幾里開外，來到一處開闊之地，兩河交匯，河水也豐盈起來。楊八姐選擇走向另一邊的小河逆流而上，小河叫做韓臣溝。她故意在河灘上踩出重重的腳印，百米之后，投身于河水之中，轉而順著河水向南游走。獅子在后面順著腳印往韓臣溝追去，卻不知楊八姐已經向南游走了。此處被后人稱之為兩岔口，位于獅子尾下游。 　　雄獅找不見楊八姐，在河邊一直蹲守至今，化成一座高大的山峰。此處被后人稱之為獅子山，位于兩岔口管家坡后方。 蠻王洞 　　楊八姐繼續南下，北入漫川關，必經法官，法官下游二里地便是蠻王洞，蠻王就住在洞中。法官去漫川關沿河谷下行不過幾里路程，卻沒有人選擇這條近便道路，自古百姓都會選擇翻越土地嶺，雖然辛苦一些，但是不會招惹蠻王。 　　楊八姐沿河南下行至法官，突然發現河水變得渾濁，水位逐然上漲，大有倒流之勢。放眼望去，兩河相會，兩岔河與靳家河對相奔涌，常年都有碩大的漩渦，而后向南傾瀉。土地嶺橫貫東西，河水走向出現太極環流。嶺北形成月亮灣，矮山環抱，兩側狹窄；嶺南則被稱為寨灣，群山圍繞，中心下沉。好一副日月同輝，河水倒流的山水畫卷。 　　日月同輝時，河水會倒流。楊八姐倒吸一口冷氣，抬頭仰望，一條巨蟒從山頂倒掛至河中，只見它的尾巴在山頂上的朝陽洞中擊打著鐵鐘，頭卻在谷底嬉戲著河水。半山腰深邃的山洞就是它的巢窩，后人稱之為蠻王洞，位于漫川關和法官的交界處。不遠處就是朝陽洞。傳說蠻王洞中可以直通天竺山的泉水龍洞，是蠻王控制天竺山的秘密通道。只見大蛇悠悠地吸進一口水，又悠悠地吐出來，河水便順著河道往上流，淹沒片片農田。 　　“小娘子長得這么俊俏，蠻王爺今天不吃你，留你做壓寨夫人。也不跟你計較天竺山的恩怨了，我坐擁蠻子國，有十萬雄兵，還能呼風喚雨，你跟著我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的。”蠻王低沉地對楊八姐說。 　　楊八姐大聲應到，“你這蛇精，有什么本事，就亮出來叫我見識一下吧，不要瞎吹牛。” 龍灣 　　蠻王把笨拙的身體從山上滑下來，頓時水中好似出現一座水壩，水位極速上漲，眼看就要淹沒月亮灣。蠻王大聲說，“下游的前店子有二龍戲珠大龍脈，我可行洪水，斬龍頭，我可扭轉乾坤與天做對，我可將水旱碼頭覆手淹沒。”說完，立馬起身，洪水如萬馬奔騰，順流而下，沖斷了前店子的千年龍頭，傾覆了水旱碼頭的千里舳艫。洪水沖斷龍脈的地方被后人稱之為龍灣，位于前店子。 　　楊八姐看這陣勢，嚇得一身冷汗，趕緊退避三舍，拉弓搭箭連射十幾發。蠻王伸出巨大的蛇頭任憑對手肆意攻擊，自己享受按摩一樣紋絲不動。它閉著眼睛說，“你就不要再做無用功了，我有金環護體，刀槍不入。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楊八姐仔細端詳，蛇皮外層果然有金色光環，花紋似曾相識，上面的印記與天竺山放牛娃春生手里帶的指環一致。這時，只見天地之間水霧四起，一股冷氣迎面吹來，而后風沙漫天。楊八姐端起弓箭蓄勢以待。蠻王竟由巨蛇變化成了春生。春生曾替她求情，對她有救命之恩，她放下了弓箭，對方卻撲向楊八姐一頓拳腳，快而有力。楊八姐雖然身經百戰，但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般力大無窮的對手，很快被重重摔暈在河灘上。 法官廟 　　第二天，楊八姐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翻身查看，身處一座宏偉的道觀之中。道觀建在突出的山崖上，背靠太平山，面臨靳家河，紅墻綠瓦甚是氣派，橫額上小小的三個字：“法官廟”。法官廟至今香火旺盛，位于法官鎮。 　　院落里的道人正在洗蓮菜，有七孔蓮菜，粉紅而短粗，也有九眼蓮菜，銀白而細長。看見楊八姐醒來，淡然地清洗兩條泥腿，指引楊八姐在葡萄架下面的石墩坐下，然后燒水沏茶。 　　原來是道人在蛇口之中救了楊八姐。道人姓張，十里八鄉都叫他張法官，張法官為人正直，品德高尚，堪稱楷模，受人擁戴，常常救濟窮人，懲惡揚善，前幾年為民除害殺了多年來一直盤踞在水演禍害百姓的黑蛇精。水演自古至今泉水噴涌不斷，位于延坪青坪村。 　　黑蛇精本是蠻王的胞生弟弟，只怪修行年歲未滿，就出來為非作歹，非人非妖，偷雞摸狗，傷天害理，天譴人罵，最后不得好死。蠻王對張法官一直懷恨在心，卻奈何不得，因為法官廟周邊貼滿去除妖魔的開光符，鬼魅魍魎無法靠近。 　　張法官告訴楊八姐，蠻王是蛇妖成精，它必須不停地食人飲血才能保持人樣，顯然它已經吃了春生，金指環是個法寶，可護它刀槍不入。蠻王雖然力大，但他爭強好勝，易于發怒，雖然滿身鎧甲，終究有它的軟肋。肯定會有辦法取勝的。最后張法官封觀為楊八姐的箭開光。楊八姐對張法官叩首拜謝，然后按照計劃前去約戰蠻王。 箭爐子 　　決斗即將上演，楊八姐必須占據有利位置。離法官廟不遠處有一座錐形山丘，居高臨下，視野開闊，易守難攻，是弓箭手的理想位置。楊八姐就在山丘上與蠻王展開對話，而蠻王早就上了土地嶺把守南北。 　　楊八姐扎穩馬步，搭箭拉弓，大弓被撐的渾圓飽滿，她緊閉著眼睛射出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箭。楊八姐射箭的錐形山丘被后人稱之為箭爐子，位于法官鎮月亮灣。 獅狗山 　　箭并沒有射向蠻王，而是射垮了土地嶺，連綿的山脈被射穿，出現幾里地的豁口，大大小小的山石從南面山坡滾到寨灣的河灘中。猶如晴天霹靂，山崩地裂。 　　被楊八姐射垮的山體一邊像一頭雄獅一邊像一條獵狗，被后人稱之為獅狗山，位于土地嶺北側。射出去的箭在西南方向化作一條小河，被后人稱之為箭河，位于漫川關西邊。 官印石 　　從獅狗山上滾落的山石有大有小，大的方方幾十丈。楊八姐指著河灘上最大的兩塊石頭說：“蠻王，你的力氣很大，我們兩個來一場比賽。這兩塊石頭，你一塊，我一塊，誰先背到山頂，安放在原來的位置，誰就贏。你贏了我就嫁給你做壓寨夫人。我贏了，你就放我走。” 　　蠻王二話沒說挑了一塊大的就扛到肩上，大步流星往山上爬。楊八姐只能背起稍小的一塊石頭，緊跟其后。蠻王果然力大無窮，楊八姐還沒有走出幾步，蠻王已經上了半山腰，眼看就要登頂。楊八姐將肩上的巨石扔到一處坑洼，轉身就逃。 　　蠻王回頭一看楊八姐逃跑了，心里知道上當了，把巨石往山腰一蹲，隨手揀了幾個碎石支在下面，就去追趕。這塊巨石至今在半山腰矗立，方方幾十丈，幾里地以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巨石上楊八姐射穿的箭眼清晰可見，由于外形四方四正，被后人稱之為官印石，位于前店子寨灣后坡。 豹子洞 　　蠻王沒有追出幾步，卻從一處山洞中竄出一頭花豹擋住去路，豹子怨恨自己家園被毀，出來尋仇報復。蠻王怎么會把一頭豹子放在眼里，三下五除二把這畜生解決了，扔到亂石嶙峋的山崗上。 　　也是豹子拖延了蠻王，楊八姐已經跑的無影無蹤了。竄出豹子的山洞被后人稱之為豹子洞，位于官印石下方。豹子洞深不見底，冬暖夏涼，洞口下方怪石遍布，千姿百態，被后人稱之為亂石窖。 千佛洞 　　楊八姐其實沒有跑遠，她知道蠻王的副將馬王爺率兵駐守在水旱碼頭，任她本事再大也難越過漫川關。她悄悄躲進了千佛洞，千佛洞在前店子后方的山崖上，下有千年桂花樹，上有八百歲榔樹。洞中有千尊佛像，都不相同，神態各異。 　　蠻王追到千佛洞的時候楊八姐已經把渾身抹上泥水佯裝成一尊佛像，一動不動矗在某個角落。洞中陰暗潮濕，伸手不見五指。蠻王化作大蛇，利用非凡的嗅覺和視覺檢查每一尊佛像。可是洞中有千尊佛像，這個粗魯的家伙怎么耐得住性子，它張開血盆大口，把石雕的佛像頭顱一顆一顆給摘下來吞了下去了。數百佛像被瞬間摧毀，至今只剩無頭的軀干。 　　很快就輪到楊八姐了，她屏住呼吸，眼看著血盆大口向她撲來卻紋絲不動，直到能夠觸碰到大蛇柔軟的舌頭，直到劍拔弩張的最后關頭，楊八姐才松開手中的箭。箭頭穿過大蛇的上顎穿透腦門，蛇頭瞬間支離破碎拋灑一地。沒有頭的蠻王在地上直打滾，楊八姐趕緊逃走。 蠻王頭 　　前店子自古以水鄉著稱，水從村中過，禾在門前生。此處是個典型的內陷盆地，夏天溫熱多雨，蚊子還特別多，但是這里的作物生長得好，成熟的早。沿河兩岸總有村婦洗滌衣物淘米洗菜。現在蠻王沖斷龍脈改河換道，大水都從龍灣流走，村口的河水已經很少，洗菜洗衣的夫人只能挑著擔子走的更遠了。 　　蠻王從千佛洞出來，沒有了腦袋只能瞎摸亂竄，慘不忍睹。它跌跌撞撞地來到河邊，沿岸的男男女女驚得目瞪口呆四散逃離。它從一個菜籃子里摸出一根粗壯的蘿卜，勉強插在脖項上當作腦袋。此處被后人稱之為蠻王頭，位于前店子。 　　此時蠻王的心里充滿仇恨，它要找到楊八姐，將她碎尸萬段。可是蠻子國的太陽太毒辣了，蘿卜很快被曬蔫了。蠻王只能不停地給頭上灑水降溫，才不至于被曬的脫皮。 漫川關 　　蠻子國的中心是漫川關。在漫川關迎接楊八姐的是馬王爺和十萬雄兵。這個馬王爺并不是明察秋毫剛正不阿的道教神明，而是個見風使舵的圓滑世故之人，他沒有三只眼，但是很有眼色，也很有眼光，從不舞槍弄棒，卻率領十萬雄兵。 　　得知楊八姐戰勝蠻王，取了對手的項上蛇頭，馬王爺立馬奉承楊八姐為除魔英雄。并再三說明蠻王仗著自己有些蠻力，多年來一直欺壓蠻子國的黎民百姓，蠻子國表象繁榮昌盛，其實民不聊生。馬王爺表示自己愿意臣服于楊家將，十萬大軍聽隨楊八姐調遣。他命令廚師給楊八姐做漫川八大件，大擺排場招待楊八姐，并親自登上雙戲樓為楊八姐演唱漫川大調。鬼才知道他和紅臉教頭誰更唱的難聽。 　　楊八姐只輕輕地說：“南腔北調，朝秦暮楚。漫川飯吃得，漫川話聽不得。” 　　做菜的廚子就是天竺山的老幺子，老幺子在家排行老大，沒人知道為什么卻被叫做老幺子。他有一手做飯的好手藝，面食米飯樣樣精通，清蒸爆炒全都拿手。他也是被擄上天竺山的，眼下鐵鐘坪已經散伙，他就回了老家。老幺子端上來頂頭盤子的時候，楊八姐向他詢問春生的事情。老幺子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聽到有人大喊，“蠻王來了，大蛇吃人了。”頓時寒氣逼人風沙四起，雙戲樓前轉眼血流成河。 　　馬王爺被蠻王殺死在自家的大宅子里。宅子被后人稱之為馬王廟，之后就供奉了真正的三眼神明，馬王廟位于漫川關中心，對面便是雙戲樓。 　　楊八姐來到水旱碼頭，這里果然車水馬龍，商戶云集，人頭竄動，熱鬧非凡。水碼頭百艇聯檣，旱碼頭千蹄接踵。她趁亂尋了船家，順著金錢河沿江而下。 六郎 　　楊八姐再次迎戰蠻王就到了湖北的大江之上，這一次她比之前更自信更有把握戰勝對手，因為她遇到了哥哥楊六郎。楊家遭到潘仁美陷害以來，這是她找到的第一個親人，兩人相見甚歡，喝醉了酒，夜宿在江上游船中。 　　但是他們低估了對手，蠻王是蛇精，雖然丟了腦袋，但是江上作戰仍然如魚得水。楊八姐楊六郎深夜遭到突襲，竟不知所措，論沙場殺敵，他們可以以一敵百，楊八姐的弓箭百發百中例無虛發，楊六郎的素纓金槍也是出神入化所向披靡。可是他們是北方軍，見水就暈，不服水性。 　　經過一夜惡戰，蠻王終將對手打翻在江中。楊八姐被江水沖上了岸，楊六郎卻再也不見了蹤跡，傳說他從此命葬魚腹。此處被后人稱之為六郎，位于上津下游。六郎魚產豐富，是陜鄂釣友的垂釣勝地。 絞腸關 　　莽莽云嶺橫亙在陜鄂之間，穿行云嶺，三里不見人，五里不見店。楊八姐逃竄到云嶺深處，遇到一家吃喝小店，她換上舊衣，抹上灶灰，喬裝打扮成鄉野村婦，靜侯蠻王的到來。 　　蠻王很快就到了，蘿卜做成的頭顱曬的奄奄一息。看見有了店家，他喜出望外，端起酒缸就往下灌，喝完一缸還要一缸。楊八姐趕緊端起酒缸送過去。蠻王一眼就認出了楊八姐，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感到腹痛如刀絞，隨即人仰馬翻，抽搐在地。原來楊八姐在酒里放了絞腸粉，就等蠻王來喝。 　　楊八姐將蠻王開腸破肚徹底殲滅，世間再無這個傷天害理的妖物。此處被后人稱之為絞腸關，位于云嶺深處。 寫在后面 　　故事講到這里就告一段落了，水平有限，略顯粗糙。如果與你聽說的有出入或者有漏洞，歡迎批評指正。以后有機會我會繼續描述漫川關春生和天竺山白眉道人之間的關系。張法官大戰黑蛇精的經過也是很有意思的，我會抽空整理。 　　最后是版權的問題。插圖中有幾張照片來源于網絡，在這里聲明感謝@黃磊@苦行僧@小莉映像，還有幫我處理照片的老同學@虛日鼠先生，以及提出建議的楊凌徐光順老師和漫川周宗奇老師。感謝大家的支持。 　　從天竺山到絞腸關距離不遠，但是沿途山水景色宜人，物產豐富，風土民情多姿多彩，引人入勝。如果你感興趣，我可以帶你游覽。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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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