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聽說老屋要拆遷,父母的臉上比平日多了些憂郁,我猜想,他們大概是為進樓房所需添補的錢而擔憂吧。誰知父親卻說,“別的我都不擔心,就是舍不得我這間老屋,有個小院兒,有口水井,栽個花種個菜什么的,我老頭兒也算有個營生干”。母親則望著窗外剛剛被推土機推到了的那棟平房自言自語:“哎,這些三四十年的老鄰居們,眼睜睜瞅著就一個個走的走了、老的老了、搬的搬了,以后想要再串個門兒什么的可就真的難嘍”。</h3> <h3> 老人的話雖在我的心頭掠過一縷淡淡的憂傷,可我在心里仍然堅信,喜歡古老的東西且又死抱著不愿放手,無疑是一種偏見與落后。房屋的拆遷與新建原本就是一座城市發展的必然,無需為此長吁短嘆。我安慰他們,拆老房城市能得以美化,進樓房可幸福安度晚年,何樂而不為呢!老人依然很固執,堅持認為住在老屋要比住樓房好得多。似乎只有等到滿目瘡痍的拆遷廢墟上矗立起一幢幢嶄新的樓房時,他們方肯承認原來居住的那個地方是多么的狹小,陰暗和簡陋!從他們的眼神和話語里我分明感到,父母對老屋那已褪了色的門窗,老院里隨意長出的一棵杏樹,老墻上被風兒吹得瑟瑟發抖的一株蒿草都懷有情感,對茶余飯后街坊鄰里們坐在小院里漫無邊際的閑聊更是充滿著無限的依戀。</h3> <h3> 一日,離老屋不遠的一個小區的統建樓里發生了一起老嫗墜樓身亡之事。消息傳來,街坊鄰居的大姨大媽們更是有資可談,他們一邊搓著麻將,一邊說住進樓房后鄰里們互不來往是多么的像蹲監獄,多么寂寞,多么無情義。看麻將的叔叔大爺們也一邊抽著煙,一邊搖動著手中的蒲扇隨聲附和,說住進樓房身子骨是多么的耐不住上樓下樓的折騰,有個病有個災兒的現找個幫手都來不及云云。也許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不知為何,我突然對眼前這些滿目蒼涼的老人產生了一種憐憫與同情之心。他們多半都已年逾古稀,有的面容枯槁,有的銀發滿頭,有的甚至已青筋暴突、形銷骨立了!他們這一輩人大多都沒讀過書,大多都養育了許多子女,大多又都在平常而艱辛的生活里飽嘗了人生的磨難。可想而知,哪一間老屋在往昔艱難的歲月里不曾孕育出一個個嶄新的生命?哪一間老屋里不曾充滿著諸多的酸甜苦辣和悲歡離合?今天,也許是明天,他們祖祖輩輩在此繁衍生息、賴以生存的老屋就此就要銷聲匿跡,這怎么能叫這些老人們不倍感留戀、倍加傷情呢?</h3> <h3> 這讓我想起了不久前家里發生的一段故事。</h3><h3> 母親家族一位在海外漂泊了四十余年的親戚從臺灣重歸故里,當他第一腳踏上家鄉這塊土地之時,他最急于尋找的便是自己當年住過的那間老屋。四十余年的滄桑,老屋已被風霜雨雪吹打的瘢痕累累,變得低矮而又歪斜,可這位飽經憂患的游子竟不顧耄耋之高齡與多病,不作休息便意欲前往。當他即要走近老屋的時候,卻出人意料地突然跪倒在地,面朝自己老屋的正門連磕了三個頭。然后,他疾步走至屋前,雙手撫摸著老屋的墻壁,嘴里不停地念叨著“我回來了,我終于又回來了”!老人潸然淚下。</h3><h3> 離開老屋前,老人拿出相機,拍下了一張老屋的照片。他說,他回去后要告訴在海外生活的兒孫們,這間青磚白瓦的老屋就是他們的“根”。</h3><h3> 過后我曾想,這位年逾七旬的老人或許會把這張照片放大了之后掛在臺灣家中的客廳里,他每天都會看上一看。每當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扉撒在“老屋”的瓦垅之時,他一定會頷首凝視,心滿意足。</h3><h3> </h3> <h3> 不久,我家老屋的墻上就被城管部門打了幾個紅“差”,說是來年春天拆遷。聽到這一消息,我心頭不禁有些惆悵不安。看著老院花園里的鮮花綻放得如此燦爛,看著父親在那侍弄菜園,母親在井沿洗衣,鄰居的大叔大嬸們團坐在葡萄架下全神貫注地打麻將、眉飛色舞地說三道四,我真的又是覺得老屋還是不拆遷的好。</h3><h3> 次年春,老屋在轟鳴的推土機聲里變成了一片平地。兩年后,樓房竣工,父母們喜遷新居。不過,這些并沒有給我們帶來太多的歡顏。因樓層高,父母下樓機會就自然少了很多,老鄰居們也少有來往,他們的心情不言而喻,可想而知。后來,父親病逝了。再后來,母親也隨父親而去。</h3><h3> 如今,我們沒有了父母,也沒有了老屋。父母留下的那套樓房亦或算是我們的老屋,可它對我們而言已毫無意義,甚至不愿提起。</h3><h3> 在沒有父母的老屋面前,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行人過客;父母不在了,老屋便不再是家 ……</h3> <h3>(文原創,圖部分來自網絡)</h3>
主站蜘蛛池模板:
革吉县|
城步|
乌鲁木齐县|
江源县|
德江县|
马尔康县|
玉林市|
大冶市|
临湘市|
图们市|
泾阳县|
连城县|
米林县|
天水市|
嘉定区|
罗江县|
泸西县|
左权县|
南康市|
晴隆县|
秦皇岛市|
汝南县|
惠水县|
宁南县|
河东区|
东辽县|
上栗县|
义马市|
临桂县|
简阳市|
乌兰县|
清水县|
夹江县|
昌邑市|
孟州市|
东源县|
南岸区|
武宣县|
平乐县|
长兴县|
徐汇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