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r></p><p> 你所有的喜、怒、哀、樂,注定會在幼年就已確定下來,你曾經呆過的那個年代,那個環境,抑或說曾經遇到的人,經歷的事,也注定會先入為主的入眼入心,并穩穩安居下來,無論好的,壞的,有趣的,乏味的,將一直影響著你的辨別能力,左右著你生活行走的方向……………。</p><p> </p><p> <b><i> 謹以此文獻給我曾經居住過的44棟小平房和它的鄰居們。</i></b></p><p> </p><p> </p><p><br></p><p> <b> ---------作者題記</b></p> <p><br></p><p><br></p><p><i style="font-size: 20px;">?引子</i></p><p> </p><p> </p><p> 我寫的44棟小平房,不是44棟,是“第”44棟的意思,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開工建設東北老工業基地初期,在新工廠外圍興建起的一趟趟平房,主要是給從天南地北攜家帶口來東北,參加共和國工業建設人員的棲居之所。小平房每趟百十多米長,30米寬,前后一趟挨著一趟,圍著工廠大約排有百十趟,后來取了個雅名,叫“棟”,每趟平房住十幾戶,或許搞工業設計者思路嚴正,蓋得房子長短一致,高低一致,結構一致,像極了一個模子生產出的定型產品。平房多采用前蘇聯“板夾泥”式的墻體結構,在長方形的長向中軸線杵起尖尖的“山型”房脊,中間支起木質椽子,再搭上骨架,做成坡形房頂,房子的圍護結構基本就形成了,屋頂罩上斜坡式的魚鱗瓦,即可遮日庇蔭又可擋風霜雪雨,遠處一瞅,灰瓦黃墻,煞是整齊。平房屋內燒炕取暖,有上下水,就是無廁所,所有人打掃“方便”之事,得去幾百米以外的公廁,全廠區也就幾個廁所,每個廁所供一個區域里的幾百口老少爺們、家屬共用,每逢清晨,呵家伙!跟炸了鍋一樣,著急上班上學的,倒尿盆的,頭晚吃的不舒服的,都提了褲子等著排隊,入廁的景象蔚為壯觀。</p> <p><br></p><p><br></p><p><i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第一章節</i></p> <p> </p><p> 我家在44棟8號,我們這叫8戶,也是第八戶人家的意思。44棟門前臨街,所謂街是一條土路,車馬通行,后來改造拓寬,成為真正意義的街。44棟小房從南數,第一戶老鐘家,依次是老于家,老康家,劉姥姥家,李大爺家,老郭家,老穆家,我家,老趙家,老任家,老孫家,小腦瓜家,老林家,老楊家,總共14戶人家。一模一樣的主房結構不僅使得各家各戶難以區分,還滿足不了家庭人口多的需求。在進駐后,各家各戶就隨著主房紛紛搭起了“前棚后院’’,北方也叫“門斗”,各家門斗造型各異,有草坯壘的,有板柵欄的,有石灰瓦楞的,安裝的門也隨之不同,形態不一的門斗,讓各家也就有了區分和辨認。</p><p> 房子居住的主人,不是雙職工,就是一方是職工另一方是家屬,同時孩子、老爹老媽跟過來共同生活。小小一趟房,算起人口也得60、70人,上了班,孩子老人在家,下了班家家戶戶,生爐子做飯,洗洗涮涮,好不熱鬧。</p><p> 把頭第一家,老鐘家,夫婦二人,倆男丁,一高一矮,高的叫大胖小的叫小胖,其實哥倆誰也不胖,大胖大個頭,不知什么原因總惹事,幾乎天天挨揍,其父老鐘貌似文弱,憤怒起來,拎起兒子襖領子,扔至半空,在重物自由落下的瞬間,迎起一腳,看著旁邊人都鉆心疼痛,越是人多,老鐘下手越狠,大胖爬起來捂著臉嗷嗷哭的四處暴竄。弟弟小個頭,每天笑咪咪的游走,基本沒挨過揍,大胖挨揍時,弟弟一般沒事似的,躲在圍觀的孩子堆里看。隨著哥倆年齡的增長,奇怪事出現了,哥哥后來一米九,弟弟十歲以后就不再長了,仍然一米四,才知是腦垂體出了問題。</p><p> 老于家,夫婦二人,一男倆女,女的具備一切家庭婦女的八面玲瓏,不吃飯送出二里地,吃虧的事決然不沾。男的實誠,用女的話講,一杠子壓不出個屁來,但這樣的人,女人嫁了踏實,家務活、剩飯菜全包不說,冬天一件棉襖,夏天一件褂子,基本不花啥錢,得空抽口旱煙,碎煙葉用報紙邊卷起來,用吐沫抹一下,粘好,點著,老于的幸福的生活從此開始。</p><p> 老康家,1.6米的小個頭朝鮮人,時常穿個跨欄背心,勁頭永遠十足,照顧兩孩子,洗衣做飯,擦盆洗碗,每天忙不完的家務事。媳婦倒比他高出半頭,每日雙眼微睜半閉,總好像缺覺似的。見天早上出門上廁所照一面,從廁所回家照一面,鄰居們別的時候再很難見到她。老康每天屋里屋外跑進跑出,有使不完的力氣,對我認識朝鮮男人的吃苦能干品格起到絕對的墊底作用。</p><p> 劉姥姥家,舊時代小老太太,胖胖的,寸蓮小腳,手戴金鎦,一看就是大戶人家范,頭腦清晰,喜歡穿灰色外罩,著一雙黑色梭型小腳布鞋,持一長煙袋,門口一坐,過往來人,誰都認識。</p><p> 李大爺家,老頭老太,無兒無女,認識他們始終感到人之暮年,家庭無后的現實,少了些生氣,可能老兩口無兒無女也不需要拓展空間,別人家在主房外全接出門斗后,唯獨他家多年一直保持原樣,只是有院圍合而居,所以刮風下雨下雪,院里院外一個樣。</p><p> 老尤家的前身是老郭家,由于出生晚,記事時他家已搬走,很多事是過后家里閑嘮嗑知曉一二,知道他家有倆跟我哥年齡相仿的孩子,兩家互有來往且相處較好,多年之后老媽曾為此念叨郭家大娘為人厚道,如何如何好。更多的存儲記憶則是接續而來的尤家。女主人爽快且愛說,自打搬來就給這趟小房增加了活力,下了班這條街就能聽到她的聲音不斷,跟誰家都融洽,一女一兒是當時的完美家庭,女主人臉上常掛著知足的微笑。</p><p> 老穆家,夫婦倆人,兩個男孩,外加一個姥姥,先說姥姥,瘦小枯干,面目不善,與其相望,總是感覺斜下里會有一股邪惡之光盯著你,致使從沒敢主動上去說話。曾想,為什么慈祥、和善不是姥姥年齡段的專屬品,她眼里是不是永遠都藏著警惕和防范。每天守在門口,一旦孩子間發生糾紛,姥姥一定是要沖上前去的,斥責對方,向著自家孩子,最后留給你討厭極了的生氣狀瞪眼。</p><p> 第八家,我的家,我上面有兩個哥哥。自打一生下來,就住在這,睜眼世界,啥都是第一眼,記憶便扎根似的揮之不去。后來聽說老娘是搬了八次家才到的此地,最典型的是月子里抱著孩子搬家四次,受盡辛苦。老媽樂觀開朗,再苦的生活也能過出滋味,到哪都能結交一片,鄰里相處極好。老媽隨和能干,砌大炕,拖煤坯,做衣服做鞋無所不能,粗茶淡飯吃著也香,后趟房有一中年婦女,后來知道叫田姨,天天中午晚上,趴我家院墻,從窗戶看我媽大碴子飯就大蔥蘸大醬,拄著自己的臉說:“我老沒胃口,可愿意看你吃飯了,咋那么香呢?”,她家人口輕,不咋吃粗糧,所以好奇多多。天天如是被看著,老娘憋不住的笑,索性把窗戶全打開,讓對方看個夠。合著我家被當電視劇看了。</p><p> 第九家,趙家,軍人轉業,車間工長,自打搬來就大手筆,出手就磚式門斗,房檐高出左鄰右舍一頭,再鋪上黑黑的油氈紙,讓一趟房的土坯門斗房主們好生羨慕。工段里的人見天來幫忙,完后招待喝酒。兩個娃子同我年齡,常在一起玩耍。</p><p> 敘述完老趙家,其實之前還有一家不能不說,房主人姓隋,媳婦狂躁。老實的老隋經常被媳婦怒打,挺不起腰桿的原由是山東還有一個家,至于是之前有還是之后有的,不知道,這在當時是嚴重的作風問題,隋家老婆本就嗜酒如命,又平添新亂,這作鬧不斷升級,最后演變成動亂,讓老隋難以招架。</p><p> 第十家,任家,轉業軍人,瘦瘦的不愛吱聲,媳婦俄羅斯混血家族后裔,是全院女人中最漂亮的,家里一男一女,兒子小兵我倆最好。老任因為媳婦漂亮,一輩子命運坎坷,后面再表。老任像個軍人,結論是因他家有一個戰備鍬,小鐵鍬一亮,天生對軍品好奇的我,一下子羨慕的要命,有一年過年老娘特意給做了件綠軍裝,穿起來雄赳赳的,美的我一夜沒睡著覺。那一次老任家里不知道是停電還是啥原因,不能做飯,老任在門前的土包一頓忙乎,竟挖出個帶爐眼、帶通風口的爐灶,放進劈好的柴火,用扇子一扇一扇的,竟做好一頓飯,沒耽誤媳婦下班回來吃飯。</p><p> 第十一家,老孫家,男主人長相猥瑣,家有媳婦和兩男丁,見天領著孩子找人家吵架算賬,甚至以大人的狡詐,干過欺騙院里孩子的齷齪事,惹的院里老娘們集體痛斥,并賜名孫缺德。老孫媳婦是個自己個愿意把自己個打扮成嬌氣型的女人,說話要先長音,尾音再甩長,走路也是一步邁出,屁股跟著晃一晃,論說話語氣,行為舉止,讓左右鄰居的大人孩子極不舒服,始終被眾人遠離著。兩個兒子也是不憨厚,做事抖小機靈,玩伴甚少。</p><p> 第十二家,也姓孫,戶主老孫頭,別名小腦瓜家,這“腦袋小”不知是兩口子誰的綽號,惹得我曾經仔細求證,結論是誰的也不小!只記得一次,不知隔了幾趟房的誰家小孩討厭,隔空撇過來石塊,速度之快,射程之遠,精準率之高,正好打到門前站著納涼的老孫頭頭上,忽的見血,老孫頭嗷嗷大叫,他二兒子小江,飛也似的跑出去追趕刺客,幾趟房找遍了,最后也沒逮著,回來狂罵不止,原來,腦瓜小還挺倒霉,隔空盲射也能擊中。</p><p> 老林家是十三戶,中規中矩的一家人,搬來晚,家里一姑娘一小子,動靜極小,姑娘還名叫林青,那時總跟小說《青春之歌》里的林道靜混淆,認為都應該是很不錯的人。</p><p> 最后一戶,老楊家。位于一趟房末端,場地大,板杖子圍成個大院子,滿院的啤酒瓶子和喂豬的酒糟。后來得知,戶主老楊,啤酒廠工作,愛廠如家,廠里有的家里都有。一副眼鏡,文人模樣,天天樂呵呵,就是好喝酒,楊家阿姨為此氣急敗壞,家里因為喝酒太多戰事不斷。老楊家三女一男,姑娘個個都好,老楊不死心,非得要個小子續后,終于得一帶把的,酒盅更放不下了。由于人口多,月月楊家阿姨端個茶杯來家借一杯豆油,待下月糧油薄上可以購糧時,再端著茶杯還回來。</p> <p><br></p><p><br></p><p><i style="font-size: 20px;">?第二章節</i></p> <p> ( 一 )撿回小命</p><p> 我1969年秋末出生,落地不久趕上冬天,據說因此得了一場大病。北方嚴寒的風雪天氣,小平房的門破,加上孩子們來回串進串出玩,關不嚴,我感冒被燒成急性肺炎,小臉紅彤彤的,著實把爸媽嚇壞了,抱到廠醫院,醫生一頓檢查直搖頭:“咱這小醫院治不了,你去大醫院吧,再晚,孩子夠嗆”。我媽一聽嚇壞了!深更半夜,哪有車啊?醫生人好,說外面有一送死人去太平間的救護車,可能要去哈醫大,敢坐不?要走趕緊走,我媽一咬牙抱著我就上了車,老爸趕緊回家取錢再趕去。老媽天生膽小,救護車里前面坐司機,后面,我媽抱著我,還有一具尸體。多年后,我媽說下車時腿一直都在哆嗦。那次算我走字,小命被撿了回來。</p><p> 自打記事,正趕上文化大革命高潮期,每家每戶要早起列隊背頌毛主席語錄,早起大人忙,又要做飯又要準備孩子上學帶的東西,我家經常派大哥代表,手持紅色小語錄,和一趟房的老老少少站成隊,在鄰居李大娘的領引下,一句跟著一句背誦,手還得時不常變換著將語錄或放到胸前或揮舞過頭頂,配合著。</p><p> 背語錄,有很強的實用性,買菜,開證明,必須要有背語錄的環節,才能買得到,開的出,否則處處受憋。上次急性肺炎,后趕去的爸爸就是因為平時熟記語錄,窗口掛號大夫提問:要斗資批修,老爸回:狠斗私字一閃念。對方抬眼瞅瞅:把本拿來,去左面急診。</p><p> 后來革命之風吹遍大街小巷,院里組建了兒童團,已經四、五歲的我和44棟小房的孩童們都加入了隊列,不知誰哪弄來的紅纓槍,帶扁棱的槍頭刷成銀色,下面再插上木桿,槍頭和槍桿連接處系上紅綾子碎布,甚是好看,幾把有限的紅纓槍由領頭的孩子拿著,沒有的孩子就提了個棍子,大家伙天天揮舞著,院前院后的瘋跑。</p><p> </p><p> ( 二 )大灰兔子跑了</p><p> 革命的戰火四處燃燒,生活總要繼續,那時為了改善生活,家家戶戶都養雞養鴨,每天產出一兩枚新鮮雞蛋,為各家的餐桌增添了新奇,孩子頭疼腦熱,過個生日,大人用此補養和犒勞一下。剁雞食自然就是大哥二哥的事,時不常門口有推車叫賣蛤蜊的大車,是一輛用推車改成的長長的箱體車,像拖拽著一個集裝箱,不過是上面沒蓋,箱子幫高高的,得爬上去才能看見滿滿的大黑蛤蜊裹在雜亂的海草中,烈日的陽光下,腥腥的味道撲面而來。一毛錢買上十幾個,砸碎黑黑的大殼子,把肉取出剁碎摻進用破菜幫破菜葉剁碎的雞食里,小雞小鴨長得飛快。為此,我們就總盼賣蛤蜊的大推車勤點來,好給小雞小鴨增添點容養(東北土話,營養的意思)。大哥養著養著雞鴨覺得不過癮,不知哪弄來一只灰色小兔子,于是雞架旁邊又多了一個兔子的窩棚,小兔子不能像雞吃些菜幫子了,得吃灰菜,我們就搖那找這稀奇的玩意,最后發現中醫學院和省政府穿過去的飛機場有幾處草地生有灰菜,于是打兔草成為著迷的活動,爸爸也加入我們的行列,每次我們大包小裹的扛著兔菜回來,興高采烈。看著小兔子越長越大,紅紅的小嘴,長長的耳朵,煞是歡喜。不長時間,兔窩有些狹小了,大哥就把他放到后院散養。后院是土坯壘的院墻,一尺多厚,院里還長著雜草,覺得是一個天然的散養空間,于是扎牢后院門,確保安全無誤。不能走院門,我們就每天從后窗戶跳來跳去,喂養這可愛的小動物。兔子一天一變樣,幾個月就養胖了,十幾斤的兔子胖墩墩的抱在懷里,老有自豪感了。可恰恰出事了,忽然有一天早上,二哥發現兔子沒了,一家人無比驚訝,發現兔子竟在厚厚的院墻下面刨出一個洞。兔子跑了,生活一下子少了不少樂趣,為嘛要跑?我們很沮喪,壓根也沒打算吃你啊?</p><p> </p><p><br></p><p> ( 三 )老娘收留鄰家女孩</p><p> 平淡的日子沒過去多久,隔壁老隋家突然冒出來一個大姑娘,這可炸了鍋。隋家原來有個姑娘,十幾歲的光景。老隋媳婦經常是手持煙卷盤腿坐在我家炕沿上,洗過的小頭抹的發蠟,亮亮的,時不常往地上吐一口吐沫,數落老隋的不是。平日老隋媳婦對老隋就品出個懸疑,她本人還愛喝酒,一喝就撒風,經常戰火頻發,見啥撇啥,見啥砸啥,我們私下里就改了稱呼,叫老隋婆子。與我家一墻之隔的板夾泥墻體幾次不堪重撞,兩口子撇出的重物好懸沒被擊穿,漏出里面的板條子,又一次大戰,墻體擊穿終成事實,我們哥幾個可以順著板條夾縫的“彈孔點”真亮的看到對方家里。原本板夾泥就隔音差,被擊毀到這程度趕上直播了。那屋戰火讓這邊無法休息,爸媽為此經常過去勸架,有時也險遭女主人誤傷。</p><p> 這次上門的姑娘是老隋與另一個媳婦生的,已經二十多歲啦,來看看東北的爸爸,但恰恰是來時未事先告知,特別是在老隋婆子疑團重重的狀況下。這下板上釘釘啦,老隋婆子大作特作,戰火迅速升級。老隋婆子狂躁叫罵后,將女兒逐出家門,老隋不敢吭一聲。看到無家可歸的孩子,鄰居都來勸架,老娘心生憐意,隋嫂隋嫂的叫個不停,屢次說情未果:那行了,孩子我就先領家了。老隋感謝涕零,大姑娘探親未成,卻被鄰居收留,沒流落街頭,也自然是感激在心。在我家日子,大姑娘真是懂事,幫廚蒸發糕,做家務,樣樣表現出正經人家的素質和教養,看到那蒸出的“山東長不料的”大干糧,爸媽連連稱贊,對姑娘更是說不出的喜歡,不禁念叨誰家要是攤上這樣的孩子,多好!一起住,一起吃,大家相處的親人一樣,只是自己的親爸爸咫尺之隔,不知大姑娘當時會怎樣的心里滋味。不久,大姑娘回家了,我們家收到她寄自家鄉的特產——一包香椿芽。</p><p><br></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四 )好人——老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一趟房里夫妻干仗是常有的事,但打的轟轟烈烈的非老隋家莫屬,第二戶老于家卻是恰恰相反,媳婦雖然強勢,但對老頭逢人便夸。老于也疼媳婦,全家穿的用的都緊著媳婦孩子,自己很少吃好的,但吃餃子,絕不謙讓。他吃餃子不像常人吃法,咬開一半,嚼著吃完,再吃下一半,他是右手四個指頭并攏成扇形抓筷子,靠右邊一個拇指動,餃子便能穩穩夾起來,大嘴張開,一口放進,合著他家餃子也大,有點像河馬吃東西,但讓人覺得老香了!</p><p class="ql-block"> 老于是單位電工,冬天常年一件黑色匝趟棉襖,一頂油漬蹭亮的棉帽子,背個磨得起毛的皮電工兜子抄袖子走路,誰家里有電燈電線故障事,不管老少,爰囈一聲,老于立馬就來,而且自帶銅絲配件,管燈跳泡,老于自然成了鄰居眼中絕對的好人。一次,家里日光燈壞了,鄰居都聚在家里嘮嗑,我恰巧出門玩,路過門口,告訴于叔一聲………..。晚上回家,被家長追問:今天直接找人辦事了?這孩子能辦事啦!,辦事了?哦,連自己都忘了。老于晚年得女,最小的丫頭比大兒子小十幾歲,老于視若珍寶,單調的生活多了沒事抱著閨女四處轉的樂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五 )老趙的獵槍和漁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轉年,老隋家搬走,老趙家來了。在收拾完房子安頓下來之后,老趙開始了他的展示。老趙長得有點小英俊,時不常愿意兩手支著門框向前傾斜著身子跟鄰居嘮嗑。老趙喜歡打獵和釣魚,最早置辦了一個屁驢子,沒事停門前就修,屁驢子發動起來,刺耳山響,還持續吐著黑煙,惹得我們經常圍觀。趕上周末,老趙背上獵槍,騎個屁驢子一溜煙的沒了。兩天后,泥頭拐杖的屁驢子回來了。老趙每次打獵歸來,都能看到實物,不是羽毛長長的山雞、野鴨,就是什么野味,所以家里生活有點小超前。那時常去他家看制作子彈里的鉛粒,熬好的一鍋苞米面粥,用漏斗往里漏融化的鉛,滴溜溜就成一個個鉛彈,我在旁邊觀看,心里卻在詫異另一件事,這不糟盡糧食嘛。老趙的獵槍套,帆布的,裁縫覺得布做起來太硬,費機器不接活,他過來求我媽幫忙,我媽二話沒說開動我家縫紉機,一頓突突做好了。老趙媳婦曾送過來一碗燉野雞,湯多肉少,但味道確實挺好。空中地上嘗完鮮,老趙開始惦記水里的了,不知哪弄個掏下水道的大水衩,時不常馱著水衩突突出門,回來總有點收獲,也不知是釣的還是挽褲腿下去撈的。那時正趕上相聲《釣魚》流行,我們時常高喊:二他媽,快拿大木盆來,二他媽,再烙倆糖餅,為他的一出一回起哄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六 )門斗的誕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左邊穆家門斗雖然土坯的,但搭起較早,右邊老趙家來后蓋起磚門斗,使得夾在中間的我家原來半拉的小棚有些突兀,一日閑下來的老趙跟爸說,你家也不用砌墻,加個蓋就行,也弄一弄吧。我爸一介書生,對生活歷來隨遇而安,那次竟也動心了,開始組織收斂棚頂用的油氈紙等材料,又給會木匠的老舅打電話讓過來幫忙。親戚姑姥看家里材料不夠,不知從哪弄來滿滿一車膠合板廢料一塊送來。老舅來后,老舅我媽我大哥作主力,很少參與這類粗活而且恐高的我爸負責下面遞料,三下五除二,我家的門斗終于成功封頂了。有了門斗,院子里原來的菜窖也有了遮擋,上下取個冬儲蘿卜白菜自是方便不少。而悶熱的夏季里,有了棚子遮擋也是涼快,每逢外面瓢潑下雨,老爸經常領著我們坐在棚里,一邊看門前大街的路人奔跑,一邊觀賞嘩嘩而下的瓢潑大雨,轟隆隆的雷聲夾帶著大風,直呼涼快!大雨也檢驗了門斗的密閉性,但凡棚頂哪有點不嚴實,就會滴滴答答,我們用盆接著,雨過天晴即上房補漏。有了門斗媽媽甚是高興,又房前屋后的忙著完善,一次竟然從主房房頂踩空一下子滾落到后院地上,肩膀頭著地,站起看看,幸好哪都沒摔壞。老娘有過幾次驚險,均能化險為夷。一次在車間干活,臨邊的機床砂輪飛出,直接打到頭上,可能不是正面接觸,老娘養了幾天就好了。房上摔下事件后,也是我們逐漸長大,買煤買糧以及上房下窖干活的事就自然轉到我們幾個男丁身上。我爸除了老娘吩咐帶著我們買糧買煤外,每月拿回38.9工資,其他時間基本在家躺著看書。</p><p class="ql-block"> ( 七 )大背主席詩詞</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老爸愿意看書,家里《人民文學》、《當代》、《小說月報》都是他訂閱的。那時我們也受到不少影響,但背語錄和老三篇還是挺神往的差事,每期《人民文學》、《當代》、《小說月報》最后一頁的正面都印有一首主席詩詞,我們就期期等著、盼著照著背。記得家里來串門的客人,媽就讓我演出一把,背一段我最擅長的毛主席批赫魯曉夫那篇《念奴嬌-鳥兒問答》,記得開頭是:鯤鵬展翅九萬里,翻動扶搖羊角,背負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間城郭。結尾一句, “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不須放屁!試看天翻地覆”, 這一句語氣一定要帶著表情,立馬引來聽眾的喝彩聲和稀拉拉的掌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八 )追蹤防空洞</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轉眼到了1975年。一日大哥回來說,外邊有人將瓶子掛樹上,用樹枝再打!意思是:打-倒-小-平。我們知道外面有些復雜了。爸爸也從工廠機關下放到車間勞動,每天穿著和院里其它工人叔叔一樣的藍粗布工作服回家。那一年,忽然瘋傳蘇修如何如何,又趕上地震。半夜里媽給我們找出來棉襖棉褲,都穿戴整齊后,讓我們坐著睡,防止一旦大喇叭通知趕緊鉆防空洞,或跑去外面空地避難。前后一個禮拜,在驚恐中度過。一個禮拜過后警備解除,生活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我卻對防空洞來了興趣,入口在哪?里面是怎么一回事?一次和玩伴探到12棟紅樓院里有個大鐵蓋子,就跑去探個究竟,鐵蓋子五平方米左右,能開合的拉開和關上,幾個人拽開蓋子,順著一階階坡型樓梯下去,漆黑黑的,下去二十幾米后,實在有些害怕,不敢走了,認為可能就是神秘的防空洞。互相寬慰:咱就算見識了吧。原路折回。</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九 )小街初現</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夜晚傳來的消息說,老康家的大小子撞車了。撞的滿臉是血,直接送醫院啦。據說是一輛大貨車,黑燈瞎火的司機看不見臨街孩子瞎跑。我們立即被家長們告訴,這趟小房臨街,一定出門走路看清楚。好長一段時間,康家大小子才回來,臉上依然纏著紗布。過了一段時間,傳來消息,原本門前坑洼不平的門前土路要修了,這一修路,大汽車不就更多了,家長們的心開始擔起來。</p><p class="ql-block"> 其實我更喜歡原先的土路,原因是一下雨,沒有排水、坑洼不平的街路就會成為一個魚塘似的大泡子,所有前趟房、后趟房的孩子就會圍攏來,好不熱鬧,蔫壞的扔些磚頭瓦塊,一到下班,人流增多,特別是騎自行車的,不知水底埋伏,一準狼狽摔倒,自由姿勢落水引起周圍憋著壞的孩子歡聲大笑。這個剛摔完,那邊消息樹又報,來了,來了,又來一個,大家就屏神靜氣,連同剛摔的那位。模式一樣,平穩駛入,踉蹌,擰把,摔倒,又是自由落體入水,又是一陣歡笑。大人們回來陸續拽走自己的孩子,別那么壞。</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雨過天晴,露出土包。有時覺得也不能天天胡鬧,也該為家里干點啥,就撮點煤面,放進廢棄的盆里,加水拌拌,弄個小勺,在高處的土包處做煤球,散散落落的煤球像一個個士兵攻打山頭,自己宛若指揮的將領。一夜的功夫,煤球晾干收回,留作家里生活做飯用。有時也提前把油漆桶改制的可移動爐子拎到門前,在父母下班前預先點著,大人好一回來就能做飯。一修路,點爐子,涼煤球都沒了地方。</p><p class="ql-block"> 門口道路終于開工了,拖拉機好幾天哼哼哼的翻起一米深的大溝,那時除了少有的拖拉機,挖土,回填,撼沙,都是人工,工人們太陽地兒干上一會,脖子上的毛巾便會全濕透,三三兩兩的找地方乘涼,一個女工坐在我家小棚子門檻上休息,見是女的,我們也不敢吱聲,出來進去連蹦帶跳。到中午了,爸媽上班,我們得自己做飯,大哥拿手嗆湯面條,一頓忙乎呼嚕嚕吃完。等媽回來,瞌睡的女工也醒了,跟媽夸贊:你家孩子做飯真香啊,那蔥花嗆的可香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十 )大哥的自行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門前的路修好了,寬闊平坦。家家整塊石板或磚頭將門和邊石中間漏出的土地銜接鋪好,有的干脆做成臺階狀。走在平坦的馬路上,玩耍也自然輕快了許多。大哥央求爸媽買個自行車,可以騎著玩。那時候自行車還要憑票購買,要是誰家姑娘出嫁,陪送一輛26坤車,可是分外長臉。家庭有半大小子的,買來自行車,又是澆潤滑油,又是包大杠,愛護仔細,愛不釋手。在老爸的努力下,上海金鹿進了家門,大哥自然高興,爸和大哥剛安裝好車子,放到院門口準備試車,正做飯的老康從屋里扎個圍裙小跑出來,把抹布交給大哥,矮小身材穿著圍裙瞬間縱身上了車子,一溜煙沒了蹤影,我大哥這個心疼啊,自己這么喜歡還沒舍得騎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十一 )蛔蟲來襲</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七十年代,孩子的玩意真不少,彈玻璃球,玩piaji(用煙盒和廢紙疊成的游戲玩具),糊大泥巴(用活好的黃泥做成煙缸狀,兩人比著往地上摔,誰的“煙缸”著地后,屁股上摔裂的口子大,誰就是贏家),滾轱轆圈(用粗鐵絲做成圓型的圈,用細鐵絲彎成一個帶鉤的手柄,用這手柄推著轱轆往前跑,持續時間長的或先到終點的,為贏家),女孩則是跳猴皮筋,歘嘎拉哈。男孩一天一天兩手泥,玩得過癮。不久說有孩子病了,莫名其妙的肚子痛,家長們著急,紛紛看大夫跑醫院,說是肚子里有蛔蟲,遵醫囑買來治療蛔蟲的藥——寶塔糖,家長們各自給孩子回家服用。蛔蟲病,一個長期因為不潔環境,水田作業,微生物細菌引發孩子肚子大的疾病。我雖然沒病,但糖確實挺好吃,嘗到甜頭后,吃完一粒管爸媽還要。</p><p class="ql-block">二姨夫來了,背著大肚子的表哥,爸爸一看,準沒跑,又接著背去大夫那,幾分錢寶塔糖下去,表哥拉出一大堆蟲蟲。肚子見小,休養幾天回家了,我們倒被嚇的夠嗆!一問,又是可恨的蘇修,中蘇友誼中斷,本來投資幫著建設工廠,不僅把工業專家撤走了,連生產寶塔糖的生產線也撤走了,中國人終于在青海找到藥物的可利用作物蛔篙,通過提煉篙素自己反復研制生產,重新造出寶塔糖,解決了緊急的疫情問題,后來,逐漸研制找到進化產品——鹽酸左旋咪唑,徹底根治了這一頑疾。</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十二 )評書開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疫情之后,我們也改變了不干凈的玩耍方式,當時正趕上劉蘭芳的《岳飛傳》也開講了。金兀術,哈密赤,天天把我們弄得神魂顛倒,每晚七點半,準時湊到收音機前興致勃勃的聽。岳家軍、岳家槍,令人著迷不已,岳母刺字、岳飛的忠勇成為最早接受的愛國主義教育。晚上聽完,白天就互相取笑對方是小說里的反面人物,自己是大英雄,弄個棍棒互相比劃著。每晚半小時的評書不過癮,我們開始四處借小人書來看,《水滸傳》、《三國演義》、《三打祝家莊》、《西游記》陸續進入我們的生活。《福爾摩斯》、《羊城暗哨》、《薔薇花案件》、《西西里計劃》懸疑破案的,尤其搶手,誰家里小人書多,那是一定要好好處關系的,也在小伙伴中樹立起絕對的威望。二哥有個同學是家里獨生子,零花錢多,小人書就多,二哥便帶著我常常去他家翻,好看的借回,下次還回再去借。沒事時,豐富了頭腦的孩子們也開始互相交流,基本是口述的方式,找一個背陰的墻邊或門斗里胡講一氣。有時胡講的故事又被胡講的編排回來,無從考證到底是誰講的,誰的是正版。老趙家的大兒子,想象力極豐富,成了公認的大白唬蛋,看了點小人書,最能發揮,他講的人物一般都能飛檐走壁,不是旱地拔蔥跳上直升飛機,就是劫匪把火車劫進山洞里,啤酒香腸滿洞都是,一幫劫匪吃上幾年沒問題。現代孩子熟悉的“超人”在那個時候就已初見端倪,只不過他沒一直堅持下去,要不也會成一當下的胡謅編劇。</p><p class="ql-block"> 我時常隨大人去幾里外的姑姥家,那是我家市區里唯一的親戚。姑姥家有個老舅,大人們嘮嗑,我們就關門在他屋里,老舅給我們講從未聽過的“綠毛蘇聯紅軍”,“綠色尸體”的故事,回家的路上,心里激靈靈的,瞅那都泛著綠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 十三 ) 煤倉驚現奶糖</p><p class="ql-block"> 我家翻蓋棚子前,是一半截門斗,一次從姑姥家回來,大人這邊拿鑰匙開門,二哥突然拽著媽的衣襟說:媽、媽,裝煤的煤倉里不知誰放的幾塊奶糖,我們趕緊湊過去,用手電一照,真有幾塊花花綠綠包裝的奶糖哎!,讓當時滿腦子懸疑的我,立馬感覺是不有人下毒,驚恐瞬襲全身!老娘趕緊告訴扔掉,不能吃。過了一段時間,二哥說出實話,是他撿的糖果怕大人說,就扔到煤倉里,我們才如釋重負。老娘笑的厲害,說二哥一直會聲東擊西,小時候饞冰棍,從不說要吃,老媽抱著的他,遠遠看到賣冰棍走來,立馬就往反向推著媽說:媽,咱家沒錢,咱不買哦!咱家沒錢!老媽一般都會笑著花上三分錢讓他過過癮。</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十四 )逃學被家法</p><p class="ql-block"> 在嬉嬉鬧鬧中,我到了上學年齡,上學了,同院的趙大白唬,楊老四,三人足齡,被分到一個年級的一個班。書桌、書本特有的氣息讓我開始有些新鮮,時間一長有點膩煩了,還是無憂無慮的“家里玩”的生活好,就跟爸媽說,不去了,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這下好了,惹成大錯,早上起來,媽媽這邊拽我,爸爸那邊把我書包扔到門前大街上,本啊、筆啊撒了一地,還四處找繩子,這是要吊打的架勢。從沒見老爸如此對我發火,五十年中僅此一次。被吊打事件后立馬老實了,背著書包規規矩矩的上學去了。</p><p class="ql-block"> 這時候,老任家也搬來了。任家小兵子,也進入我們班,從相識到同班同學,成了莫逆,也理順了學校的心境,有要好的玩伴,天天一塊做作業就有了學習的動力,學習也慢慢和玩一樣吸引了我。看到小兵子給我展示他老姑從綏芬河寄來的花花綠綠鉛筆和日記本,我打心里佩服,自己咋沒有一個這樣的姑姑。每年暑假他要隨家人去趟綏芬河玩,要過來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就數著日子盼他啥時回來,也對綏芬河充滿了好奇和遐想。毗鄰蘇聯最近的一個小城,啥時也能去看一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十五 )兵子頭怕碰</p><p class="ql-block"> 任家搬來初期的日子過得悠閑,任家媳婦,我叫高姨,在公辦理發室作剪頭工作,每天穿個白大褂樂呵呵的在門前街上一走一過。老任喜歡吹笛子,晚飯后,老任吹,媳婦就在家合著唱,小街上終于不再是打架的吵吵聲,有了舒緩輕松地情調,那是老任家歷史上最美的時光。后來,不知怎的,小兵子病了,總頭疼,我們非常不解,甚至有一次,晚飯過后任叔愁悶的坐在自家門口,斜著頭對我說,告訴你二哥別打小兵腦袋。小兵的頭疼跟二哥有關系?我晚上驚恐的跟媽說了,全家對二哥進行了仔細核實。二哥說我沒打呀,白天就是走過身邊,用手里的書鬧著玩的刮了他頭一下。頭疼病怎么來的?一直是個迷。過幾天小兵好了,我們又恢復了玩耍,但不能碰他頭,成了鐵規。</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十六 )巨星隕落</p><p class="ql-block"> 忽然有一天,廣播里反復播送中共中央致全國人民書,毛主席逝世了。星斗隕落,滿大街都是悲哀的樂曲,空氣一下子壓抑到凝固。學校要求佩戴黑紗,著白襯衫藍褲子,次日集體組織到俱樂部吊唁主席。晚上回家,媽給準備第二天的服裝,老娘一邊給三個孩子準備一邊跟我們嘮了許多,大概意思,毛主席是最好的人,全國人民的主心骨。第二天學校列隊的時候,老師交代大家到時都得哭。我們列隊去了俱樂部,原本放電影的俱樂部,舞臺用黑紗裝扮的密不透風,中間放一國旗蓋著的棺材,有兩名解放軍兩旁威武站立,周圍擺了不少菊花。大家也不敢吱聲,別著小白花低頭默哀,那個平時總對我們板臉教訓的陳老師哭的最動情,對她是真動情還是按事先交代的話故意表演,我們有些不解,倒是列隊回家一個勁的尋思,毛主席是不就真的躺在里面啊?回到家問了大人才得解。當時家里大人帶回的成本主席紀念冊,還有之前周總理的紀念冊,都搬了過來,仔仔細細看了多遍,我才第一次從生平事跡對兩個偉人有了深入的了解。之后的日子里,從爸爸的講述中,知道了更多關于主席,這位中國的大救星的事,之后只要收音機里一播放《繡金匾》,就立馬有些心情融入,特別是聽到郭蘭英的那句讓人心顫的開頭,正月里鬧元宵哦,金匾繡開了哦,金匾繡咱毛主席領導的主義高…….,眼淚便會真的汪汪在眼睛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十七 )小姨大婚</p><p class="ql-block"> 這一年,適逢劉姥姥家的小姨結婚了。小姨是劉姥姥唯一的獨女,大齡未婚,飯店工作,為人熱情,時常把白服穿家里來,家里客人不斷,平時送出些大果子、麻花等少見的吃食給眾孩童,贏得擁戴,我們前院后院孩子統叫她小姨。終于一段時間,一個眉目清秀,長得像沙溢一樣的小伙子常來家跑,在小姨背后介紹下,他對我們這些個沒照過面的小孩子,竟都對上了號,且再見面就能叫出名字,親切感連同好感迅速上升,晚飯后沒事共同下個象棋軍棋唔的,玩的挺融洽。時隔不長,小姨大婚,這是全院多年首家大紅喜事,而且是迎娶姑爺的婚禮,幾趟房的鄰居、單位同事和親戚好友都來圍觀,人山人海,好不熱鬧。劉姥姥家終于等來接戶口本的人,我們也自此對清秀小伙改口小姨夫。轉年一個大胖小子出生,隨爹眉清目秀,院里小孩都來逗玩,榮耀之事是可以被胖小子選中,抱抱大胖小子,小姨夫此時從不因怕摔碰到寶貝而拒絕,抱膀一旁笑呵呵的看!直到劉姥姥去世,小兩口成為這趟房獨門的戶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十八 )我也有奶奶</p><p class="ql-block"> 劉姥姥去世,院里的老人們有些孤獨,鄰居李大娘家日子更顯冷落。平素里李大爺拄著拐杖,一挪一蹭,老兩口倆人深居簡出,居住十余年光景,我等正處好奇年齡的小玩鬧竟不知到李大爺家屋里啥樣。平日李大娘喜歡跟人拉拉話,保持下鄰居聯絡。遇到事,李大娘也找人幫下忙,我家是李大娘經常光顧之地,爸媽也是有求必應,特別是對老年人。當時就想,除了在鄉下的姥姥、姥爺,我家怎么沒有奶奶、爺爺呢?回家和媽媽說起此事,哪成想,媽媽說,你有啊!而更為驚掉下巴的是我不僅有奶奶,還有爺爺,還有姑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十九 )扎小辮的周年照</p><p class="ql-block"> 楊家阿姨來家做客了,一進門就埋怨,你家大小子和我家大姑娘也不說話了,上小學時天天早上一塊摟著脖子上學。咯咯咯的笑聲隨之而來。大哥已是初中畢業的光景,楊家大姐他們是同齡。楊家三個姑娘,都挺俊俏。大姑娘和大哥同齡,三姑娘和二哥同齡,楊家最后盼來的老四——他家的寶貝疙瘩,跟我同齡。有時媽也會去他家坐坐。兩家關系融洽是因為兩家“物種”陰差陽錯。只要我一去,楊家阿姨就拿我開涮,你說你家非惦著來個姑娘,我家就是喜歡小子,要不你家接著跟我一樣也再要一個,準是個小姑娘。我家三女一男,你家三男一女,多好!咯咯咯,又是一陣笑聲。媽笑著說,快拉倒吧!這我都養著吃力。說歸說,媽爸喜歡姑娘也是喜歡的沒法,在我生下來滿一歲時,強行給我稍微長的頭發上扎起幾個小“抓股”,又配上一個蝴蝶發卡。我噘嘴而照的照片赫然掛上我們家墻上的鏡框里,人來人樂。楊家阿姨每每說事,我就回家沖著照片運氣。</p><p class="ql-block"> 孩子們的事往往是大人們的談資和笑點。楊家三姑娘倒是有事沒事往我家跑,二哥卻故作局外人,人家說話也不搭理,許是避免大哥前后過程變化的麻煩,從頭掐死。楊家二姑娘瘦弱些,但學習好,不久就考上了我們當時的市重點,現在的省重點——九中,一趟房鄰居嘖嘖稱贊。楊家老四實在不熱愛學習,放著優勢的二姐不學,就愛抄作業,學習以外倒是乖巧學舌,見到長輩要敬禮,特別是過年拜年,挨家鞠躬,甩的一趟房孩子們好幾千米。人見人夸會說話,以后有出息。一語破的,只不過這成了深意的隱喻。</p><p class="ql-block"> ( 二十 )楊四入歧路</p><p class="ql-block"> 楊家老四先是偷家里錢,又瞧準商機,以爸爸過年能弄來憑票供應的啤酒為由頭,惹的44棟好喝者們事先準備好兌換的啤酒專用瓶子,結果被騙的貓爪皆無。酒沒打著,連錢帶瓶子都沒了。接著更干脆,不用“物物抵換”了,那太麻煩,他拍胸脯直接借錢,凡是能沾到的親戚街鄰,44棟方圓幾百米范圍都有涉及。對方若不信,東西壓這,房照壓上也可以,結果是要債的前呼后擁的趕著要賬,爹娘頓足捶胸,給三個姐姐氣的要斷絕關系。后來是越弄越大發直接偷,一直到拘留所才止步。楊家阿姨每次去探望,抹著淚去,抹著淚回,不想自己第二年突然被車撞到脾臟摘除,第三年養好,半盤涼餃子沒吃完,突發心臟病,到死也沒等到這個寶貝嘎達出獄。</p><p class="ql-block"> 其實,楊家阿姨三個姑娘真不錯,還事事聽話,楊家阿姨只要保持現有人員數量,降伏住嗜酒成性的老楊,楊家命運會就此打住,完全是另一幅美好的畫面。</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二十一 )九中槍擊案</p><p class="ql-block"> 轉過年,二哥也考上了九中,當時小個不高,小學老校長特意從列隊里拽過來不起眼的他,瞅瞅,是你啊?二哥考上九中,爸爸最高興,這位曾經揚州中學的老學生(楊中是中國兩所知名中學之一,有“南揚中、北南開”之稱。)時不常的打聽九中的教學情況,開家長會也是高興地前往,回來給我們仨集體傳達二哥班級家長會的布置情況。當時大哥高中,二哥初中,我小學,自己常常有點被揠苗助長的感覺。</p><p class="ql-block"> 不到半年,一場突如其來的“槍擊事件”讓九中轟動了整個哈爾濱。一個本校的高三學生,持槍闖入班級,一頓噠噠噠射殺,成隊的警察和部隊跑步趕來包圍了校園。爸媽嚇壞了,趕緊回家,二哥還在學校里,楊家二姑娘也在學校里。這可咋辦?九中已經被封鎖,據說持槍學生還動用了手榴彈。哪來的槍械?怎么就這么大火氣!做夢也想不到的家長們全部擠到學校隔街的馬路上看,最緊張的是孩子的爹媽。中午飯也甭吃了,小小一天,傍晚時分說抓住了,孩子陸續從學校返回家里,于是倆家被兩伙鄰居圍的水泄不通。大概是臨近高三的那個學生青春期心理出了障礙,越是高考臨近越暴躁,老師又說點激進的話,受了刺激的學生家里有人管公安槍械,找個機會槍彈到手,一頓泄憤,喝退同學,往班級里扔了一顆手榴彈,被怨恨的老師中槍負傷,其他沒有人員傷亡。之后又和圍剿部隊對射一段,終因寡不敵眾,云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二十二 )五道老頑童</p><p class="ql-block"> 春暖花開的艷陽天氣里,44棟門前小街各色人等紛紛光顧。一個穿著洗的發白的綠軍裝的“胖達”老大爺的出現,總能給孩子們帶來些歡樂。四處游走的他見天拿著一根棍棍,棍上連著個“五五25個方格”的棋盤,他就是人稱“五道常勝將軍”的老頑童,棍子也充當了他的拐杖功能。老頑童從哪來不知道,干什么的不知道,反正隔三差五以特有的步子一晃一晃的就來到街上,遇到誰就截住誰死纏爛磨的下一盤,無論大人小孩,老頑童出其不意的棋法,基本不失手。沒人能贏得過他,也讓老頑童聲名遠揚。老頑童臉上始終泛著紅暈,在白發白胡須的映襯下,特別有畫面。幾年里,一邊下棋一邊嘴不閑著,小嗑不斷,老頑童的對手個個抓耳撓腮。</p><p class="ql-block"> 一日,老頑童輸了。贏者許是觀察了許久,看出一個漏步所在,直接把老頑童憋死到懸崖,無路可走!馬蹄坑淹死人,老頑童不快樂了,嘟囔著蹣跚而去,嘴快的孩子瞬間把消息四處傳播開去。老頑童偶爾也會來小街,但出現的日子明顯少了許多。有時想,那個江湖棋手,真不應該出現,一個老人的快樂,來的簡單,去的也干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二十三 )小街萬花筒</p><p class="ql-block"> 街上時常走過一個穿大紅風衣,大綠喇叭褲的年輕女子,不要說那個青灰的年代,放在現在也是異常乍眼。小孩起哄,扔石子,老孫家二小子帶著一群混混吹口哨,引起紅衣綠褲女子的回頭大罵,還是上海口音?更引起了這些個閑著無事人的興趣,一段時間,水坑扔石頭的蔫壞重新被聚攏和發泄,直到紅衣綠褲女子在這條街上不再出現。</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焗盆焗碗焗大缸,隔三差五來的南方手藝人為小街增添了煙火氣,看著手藝師傅把臉盆補好,再涂上底色,拿出油彩筆,只幾筆一朵怒放的牡丹便躍然盆底,好生羨慕。孩子們經常看到忘記了回家吃飯。有一天轉來一個鋼筆刻字的南方人,斜背著一個挎包,一毛錢刻上你的名字,再給你配一只展翅蝴蝶。我的興趣被完全吊起,他刻到哪我跟著看到哪,跟著看了一道,并留存了首件刻有自己名字的這件工藝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二十四 )衛生家庭評選</p><p class="ql-block"> 全民衛生行動的展開聲勢浩大,不亞于當年的全民學語錄,目的是促進家家戶戶滅蟑螂,滅蚊蠅,滅鼠患,健康每一個家庭。街委會成了最風光的的部門,深入各街道,各趟房,走進各家各戶摸碗架柜,掀糧食缸,凡是越犄角旮旯越翻個底掉。根據檢查結果,優良家庭、合格家庭,不合格家庭的小黃牌牌就掛到了各家的大門上,每次李大娘領著檢查組家家戶戶的游走,孩子們跟著跑著好不熱鬧,一些一貫不整潔的家庭提心吊膽,生怕被檢查到露怯的地方,提前擦玻璃,擦窗戶框子,把鍋底黑灰也得咔赤干凈,為了臉面上過得去。除了特別埋汰的,大部分家庭能給個合格。每逢此時,趙家、劉家、康家等基礎條件比較好,男主人比較勤快的,一般都胸有成竹的站在門口等檢,像天天研究打仗斗毆的老孫家,滿院酒糟酒瓶的老楊家一般難逃厄運。評為不合格一次,還得限期整改摘牌。</p><p class="ql-block"> 衛生整治行動,為44棟及附近區域的人們帶來了思想觀念的沖擊,整體衛生狀況大為好轉,家家戶戶門前配置了垃圾盛器。由于缺乏統一規范,有盆,有桶,有木頭箱子,存垃圾裝備五花八門。老任表現出不露的才華,原來就以為他會吹笛子,在我們的圍觀下,不到20分鐘竟把整趟房畫了出來,誰家的門斗,誰家的大門,誰家的院墻,特征明顯,惟妙惟肖。我家門前是一個廢舊的大洗衣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二十五 )糊窗戶</p><p class="ql-block"> 冬天來了,家家戶戶開始糊窗戶,保持屋內溫度。木質窗戶,要擦干凈,關好的窗戶兩層玻璃下部要灌上一手掌高的鋸末子,增加窗戶的吸濕性。然后再將報紙裁成條,打一鍋漿糊,順著窗縫粘好,冷氣就很難再進來。自打媽媽那次摔了之后,每年這活都爸爸帶著我們來干。星期六晚上商量好,星期天上午就干。媽早起一頓忙乎后,不知又出去干啥去了,爸爸就領我們早上起來,吃過早飯,開始作工作準備,裁紙條,擦窗戶,擦玻璃,取來從廠里要來的干凈鋸末子,爺幾個要糊時,納悶了,我媽沒打漿糊啊?怎么哪也找不到呢!二哥說,啊!壞了,是不咱們早上當“疙瘩湯”給吃了,大哥說,我說咋沒咸淡呢!</p><p class="ql-block"> 老媽回來又笑又氣,一個勁的數落老爸。老媽有時也跟老爸生氣,但老爸年輕時從不接招,一次兩人生氣,老爸就躲出去了,自己溜達一圈買回來一布兜橘子。年少不懂沒見過多少水果的我圍過去看,抓過一個上去一口,橘子皮辛辣刺眼,瞬間淚流,齜牙咧嘴,兩人趕緊圍過來,哈哈大笑,趕緊扒皮喂我,生氣之事也就煙消云散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二十六 )報復未果</p><p class="ql-block"> 郭家走了,尤家搬來了。丈夫老尤不在這個工廠工作,自然跟周圍鄰居話題少,但為人也不錯,只是一次不知因為什么“喝乎”我們幾個一起玩的小孩,喜歡“及時報仇”的我,轉日拿著水槍徑直走向他的自行車往皮座小孔里注水,不曾想這時他的腦袋忽然從專注干事的我的旁邊探出,口氣倒是異常和藹,這-是-干-啥-呢!立馬驚的我語無倫次,不知如何回答,回來總結,環境觀察不夠,這大人們也太狡猾了!</p><p class="ql-block"> 穆家兄弟,弟弟比哥哥瘦小,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兩兄弟比我都小,雖然近便,想起他姥姥,就沒啥意思!穆家媳婦矮胖胖,嘴角一個痦子,也很少有對人笑的模樣。鄰鄰居居多年,只覺得其家男人還好,平和微笑從沒發過火,疑惑他是怎么能使自己如此淡定生活在一個嚴肅冰冷的家中而自身方寸不亂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二十七 ) 來了黑社會</p><p class="ql-block"> 老孫家兩口子不在家。老孫家二小子開始主持家。把自己的一幫小弟招來,家里一口一米直徑的大鍋,煮了滿滿一大鍋大米粥,一人一碗端著跑到家門口,對著路人喝,宛若花果山聚會,灑的粥水滿地都是。家家憑票供應,米油定量,孫家老二這是作啥!這些所謂小弟是孫家老二的狗腿子,看誰不順眼,先派小弟過去撩赤,惹怒對方,他再去出手。孫家老二不斷擴大著自己的地盤,前后院他成了老大。44棟這趟房的男主人也都基本隔三差五的和他發生些糾紛,雖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開始家長還找他爹媽評評理,可爹媽要不蠻橫不管,要么扯著孩子反追到你家干仗,后來大家就基本不再惹氣生非啦,告訴孩子,遠離吧。孫缺德家倒是極力靠近,兩個兒子也受到孫家老二的“照應”。那時就覺得孫缺德像極了掃蕩鬼子隊伍前面梳分頭,著黑衫,跨王八盒子的狗漢奸。近的打遍,孫家老二開始與社會接軌,于是小民子、埋汰鬼等一些地痞混混都向小平房這條街上靠攏,斧子和刀隨身攜帶。有時出去干票大的,回來喝酒;有時頭上纏著紗布,回來也喝酒。歷數孫家老二也沒有什么顯赫的戰績,打打殺殺沒有誰是永遠的贏家。廠公安處有個警察叫大城子,有時喝完酒了過來酒氣熏天的、人模狗養的訓訓孫家老二,聽話哦!老實哦!老二有時也城叔、城叔的點頭答應,有時覺得自己也是江湖扛把子的,也對罵,那時傳聞擱外面社會哪作保鏢,大城子也沒轍,自討沒趣,悻悻離開。老孫家的大姑娘,二姑娘固守在家,今天跟這個鄰居吵吵,明天跟那家發生點糾紛,倆老的偶爾也是助陣加入。實在沒有對手時,老孫仨女的有時也窩里干仗,從屋里罵道大街上。孫家老大綽號“海大楞”倒是消停幾年,看著弟弟猖狂鄉里,娶了一個鄉下媳婦的他偶爾也會罵兩句,告誡老二,別他媽天天惹事。海大楞的鄉下媳婦,長得挺清秀,不吱聲不蔫語的,一直疑惑,怎么找上孫家這人家,是被強搶豪奪啦?還是奔著城市戶口而來?一直還疑惑,老二這混混地痞,若是碰上“驍勇的”老隋婆子,他倆誰會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二十八 )家家繡花忙</p><p class="ql-block"> 第十戶人家高姨不在理發館了,和老于家媳婦、我媽都在一個車間干活,一趟房住著,又天天在一起上班,共同的話題增多,姐們之間也是熱鬧不少。平日里織個毛衣,做件衣服,總會來家交流。媽媽買來五顏六色的花線,我們家開始了繡花,繡花要用竹制的繡繃,繡繃分內圈和外圈,將繡布夾在內外圈中,用繡花針在上面按照畫好的圖案線條,一針一針穿過去再拉回來,一朵花就繡好了。一幅畫面完成,要用剪子將穿過去的花線貼平著鉸齊,原先的花朵就變成毛茸茸的,矗立在白布上,栩栩如生。我和二哥也跟著學,二哥有時繡的水平可以達到亂真的程度,媽媽不知哪是她自己繡的。我家一件件作品競相出爐,門簾,被罩,縫紉機罩接連被美化亮化。后來條件好些,買回的小黑白電視機,也套上了繡的牡丹的罩,扮靚家中,與眾不同的是,爸爸還親手寫了曲線優美的“ROWA”英文字母,繡完一看,成了標準的洋貨。繡花在幾家也迅速蔓延,進誰家都有似曾相識之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二十九 )于家小妹起事了</p><p class="ql-block"> 一天高姨憤憤的來訴說,下班路過于家門口,五六歲的于家小妹快步趕上她,照屁股拍了一小手,我媽沒漲上工資就賴你。那邊人小,這邊人大,高姨還不能跟她小孩子理論,一般見識,氣得過來跟媽說心里憋屈。那時候漲工資有名額,誰干的好,誰漲不漲,小組大家一起投票評,那時候的人實誠,這種方式是最公平的。看來老于家對外界的喜怒哀樂在家庭內部滲透到極致。于家小妹屁股上的這一掌,不亞于于家媳婦當面給高姨臉上一巴掌。內心的想不開也為高姨留下了禍根。</p><p class="ql-block"> 往日的和諧,不再繼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三十 )我的好兄弟</p><p class="ql-block"> 小兵子有病了。作為要好的朋友,我約上趙大白唬領他出去散心,一出門,他嘴一抿,呀!細菌進嘴里,我不去了。我們還沒反過味,他已回家了。哪啊,就細菌進嘴啦?我們疑惑良久。</p><p class="ql-block"> 小兵子的媽媽雖然漂亮,但對任叔卻是唯恐失去,年輕時一次換洗衣服,翻出任叔婚前好友的信,攥著這張紙思來想去睡著了,醒來受了風邪,接著懷了小兵子,這是鄰居們的傳說。44棟的日子里,一天傍晚,任叔突然背著高姨奔出家門,沖向廠醫院。后來聽說,高姨當天是喝了農藥DDV,還是因為那點心結。而又過了十幾年后,她從自家六樓跳下去,此前一直神情恍惚。我參加了她的葬禮。這是后話。</p><p class="ql-block"> 小兵子異常的聰明,我每次下棋都不是他的對手,上學學的輕松,學習成績也是次次名列前茅。怪事的出現始于一次上課,男女同桌,小兵子為人隨意,斜歪著身子,一只手放到女同桌椅背上,之前說過的那個領我們吊唁的老師突然不講課了,板臉怒目而視:你把手放人家那,干啥?全體同學瞬間回頭,小兵子的臉突然漲的通紅。我最初不喜歡學校氣息跟板臉的她也有關。老師的責任不僅僅在教書,其實應更重于育人。</p><p class="ql-block"> 初中期間,小兵子穩穩占據了年級的頭把交椅。小兵子一次休學(以前有過幾次),長達半年,再來上學仍是第一,讓我們這幫天天正襟危坐,煞有介事認真聽講的,希望有朝一日成為祖國棟梁的學子們汗顏不止。中學畢業,小兵子哪也不去,非要進入社會掙錢,在涉外旅游飯店做服務員,不到一年棄班回家,核實口實,還是說自己頭痛睡不好覺,偶爾也說,社會真TM的黑。父親退休,母親有病,一家三口天天愁在家里,每次進門都壓抑感倍生。高姨常年精神恍惚,兵子的妹妹遠嫁新加坡,較早離開了支離破碎的家庭。</p><p class="ql-block"> 后來,越來越佝僂的老任用微薄的退休金,與50歲仍未成家、還沒有工作的小兵子相依為命。有時就想,在陽光燦爛的今天,說不定有些日子還真的過得不如幾十年前。應了那句“往事越美好,現實越殘酷”。</p><p class="ql-block"> 可惜了,我的好兄弟。~</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0px;">?第三章節</i></p> <p class="ql-block"> ( 三十 )知青點趣事</p><p class="ql-block"> 王大娘家的小五子插隊回來了,坐在我家炕沿上嘮他在生產隊的風趣事。</p><p class="ql-block"> 王大娘家不在44棟,跟我家隔了一趟房,屬于以44棟為軸的輻射區域。這個區域的還有韓叔張姨家,孟姨孟大爺家,高姨王叔家,都是因為某一件事跟媽爸結下要好,并成為勝于遠親的近鄰。</p><p class="ql-block"> 王大娘家是祖孫四代的一大家人,有80多歲的王大奶,王大娘,王大爺,還有同輩的哥嫂及他們下一代。說是哥嫂,其實都比我大將近20歲。前面哥哥上山下鄉,本以為平安無事的小五子卻不知為啥又被劃入知青的杠杠線里。沒成想,知青點,好啊!小五子開了眼界,一望無際的大田比家里大多了,口糧沒有了限制,糧食管飽造,過年回家還能抗回一大麻袋黃豆貼補家里。平素誠懇的村里人待他們也實在,小五子天天高興。可閑下來的他們卻屢屢滋事了,沒事偷老百姓家雞回青年點烤了解饞,嫌屋里冷將隊上的瀝青油膏子偷回來放爐膛里燒,不成想半夜炕燒漏了,連褥子都燒著了……..。老鄉們開始厭煩這些城里小青年,小五子終于返城了,可軼事都成了故事。大娘家三嫂也是下鄉青年,卻講的是他們如何如何種地辛苦,如何如何苦中作樂,過年沒有家伙事,用洗臉洗腳盆子活面,包餃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三十一 )白面餅,香!</p><p class="ql-block"> 王大娘眼睛有疾,要側過腦袋湊近才能看清人和景物,王大爺一個人上班擔當著家庭運轉全部開銷,時常有工資算不清,家里拿不準的事過來請爸媽商量商量。我三兩歲在王大娘家被看護,一次,也不知是大人沒給我帶午飯還是嫌帶飯不樂意吃,中午餓了的我竟大模大樣的溜進廚房把大娘給大爺留在鍋里的白面餅吃了,那是白面貴如油的年代,細糧多是一家之主的特殊待遇,而且鍋也是再早的大鍋,掀鍋蓋對我來講也是頗費力的事,結果此事就順順當當的完成了!而所有這些恰恰都是在眼神不好的王大娘身邊發生,曾見到滿地走著吃餅的我,大娘還疑惑:你媽今天也給你帶的白面餅啊?我卻兩耳不聞窗外音,一心只覺白餅香!</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三十二 )精美紅燈籠</p><p class="ql-block"> 過年啦!是孩子們最高興的時候,有小鞭,有糖塊,有好吃的,還有新衣服穿,那一年還多了一個四棱四角的新燈籠,讓我欣喜不已。那是跟媽媽要好的孟姨她家男人,我叫孟大爺的特意給我做的,上下有底,四個棱柱構成四個面,區別以往紙燈籠,找了四塊玻璃安裝上去特透亮,上面掏孔,放進蠟燭,點燃通亮,燈籠用手持木棍的繩吊著行走,過年的黑夜如此美妙。過年新衣服都是媽媽自己制作,不管日子啥樣,我們哥仨過年都會有一件新衣服可穿,偶爾還有雙新棉鞋,若是去年的棉鞋還好,媽媽就會在鞋底邊的地方給刷上一圈白油,遠處一瞅,比新鞋還新。臨到年坎,經常看的是媽媽成宿熬夜的趕制,我們半夜起來她還在忙乎,因為工期限定在年三十下午,要保證我們初一穿著停當,好一家家去拜年。拜年會引來鄰居的羨慕,我們知道那是媽媽的門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三十三)孟大爺遇害</p><p class="ql-block"> 知道孟大爺被殺了,是在那一年的夏天。去到孟姨家的時候,孟姨哭的死去活來。距離我們家幾百米有個合作社,有半趟房大小,供應著附近幾百個住戶的零落八碎的商品,我們沒上學或是放寒暑假,會替爸媽去那買蔬菜,今天來茄子了,明天來豆角了,買柿子,會用簸箕在成山的柿子堆下面一撮,一兩毛錢一大布兜子,回家洗了當水果吃。孟大爺不知怎么成為那里的打更人。夜晚一個蒙面賊撬開窗板,鉆進去偷保險柜里的錢,動靜驚動了孟大爺,搏斗過后,孟大爺被捅幾刀,雙眼挖走。過后人們分析,可能孟大爺認出來人,或不認識,擔心被殺害者眼里留有罪犯的圖像被破案。這個賊怎么這么殘忍啊!孟姨咋活呀?白制服警察呆在里面好幾天不出來,研究腳印,找人談話,幾天后圍觀的人才陸續散去。那個夏天,一看到合作社總會想到孟大爺那個搏斗的夜晚。</p><p class="ql-block"> 可憐了孟姨家三個孩子,最大的大發還沒成家,最小的小紅跟大哥一般大。孟姨家的二姐對我最好,時常外面玩累了,去家二姐給倒水喝,再在那玩一會,一次躺人家炕上呼呼睡著了,二姐給我蓋好被子。媽到晚上下班不見人,四處搜人不到,又成一笑料。</p><p class="ql-block"> 孟大爺的案子始終沒破。那個燈籠我也再沒心思拿出來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三十四 )鄰里情深</p><p class="ql-block"> 上秋時節,韓叔出差,從沈陽給我家背回來一個平底的鑄鐵鍋,黑黑的鍋體,粗粗的紋理,鍋體還連著兩個耳朵。我們家烙餅,烙韭菜盒子的次數增多。媽媽打心里感謝,時常念叨,那么老遠的道,你韓叔愣是給背回來的。韓叔張姨是一家,和王大娘家一棟。韓叔在單位煤氣站工作,經常出去采購,一次媽看到他家的平底鍋好用,隨口念叨韓叔就當回事給買了回來。韓叔張姨家也是三個小子,大的比我大哥小一歲,二的和我同齡,三子比我們都小,兩家大人的渾和默契,孩子們自然相處極好,成了幾十年不可拆分的世交。每次家里安排去煤氣站換煤氣,韓叔每次都是熱情的招呼進屋后,立馬返身進庫,拎一桶氣充的最足,份量最重的,用抹布擦擦鋼瓶上的浮灰,幫著掛到我們自行車的后架上綁好,最后還要拽拽,看繩子綁扎的是否牢靠,再揮手告別。</p><p class="ql-block"> 韓家大哥愿意沒事來家,看到爸爸寫毛筆字,很是喜歡,圍著討要一幅,寫啥呢?自己又一時想不出來,爸爸就把他的名字寫成三個斗大的字,他高興地拎著跑回家。時光漫步,親情相處,韓家的二姨老姨,我家的老舅老姨,也自然成為我們共同的舅姨,見面分外的親。79、80年前后,韓叔家先搬走了,住到離我家也是千十來米遠的工廠后小門。兩家的來往并沒有因為距離而減少,過年前夕,媽媽單位分了一條我都抱不過來的南方大海魚,媽媽中午歇班就直接送去韓叔家,張姨回家一看,問過孩子晚上又抱著給送了回來,媽媽下班回家一看這哪成啊,送出去咋能又回來,第二天起早又抱著送回,一條魚反反復復的”游來游去”,凝集了兩家深深的情誼,都覺得對方孩子多,別虧欠了孩子們的嘴。鄰里間處的就是一個濃濃的情字,它在中國人的傳統文化里,被無限的尊崇和傳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三十五 )淳樸友誼</p><p class="ql-block"> 距離44棟西北方向有一排小房,另一個高姨家住在那邊,高姨也是媽媽的同事,更是要好的姐妹。家里兩男兩女對媽媽親的不得了,媽媽每次帶著去玩,他們都要雀躍的遠接近迎。兩家相處緊密無間的開端是因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我們三個小時,對錢物不明白,在家打鬧時不知啥時,把爸媽有個記賬裝錢的錢包拆開了,糧票布票以及一家人的生活費散落在大門進口和門斗地上,三個孩子卻渾然不知,大門四敞大開,不是跑去后院就是去了鄰居家,真正的“晝不閉戶”。高姨突然來訪,抬腳進門,驚訝不已,有點家中被盜的現場,不對啊?即便是被盜了,錢票怎么還都沒拿走呢?趕緊一張張拾起,坐等媽媽回來后一一交與。媽媽那是感謝啊,憑票供應的年代,丟了哪一張,一家人就全得扎脖。</p><p class="ql-block"> 有時想,生活真是有點意思,“啦撒”和“大咧”也不完全是一對無腦兄弟,“啦撒”遇到了心機,折射的是人性的惡,惡一旦存續,定會肆意的蔓延,社會再不會安定,而“大咧”遇到了誠實,映襯的則是人性的善,善定會直抵心靈,固本補缺,促進淳樸民風漸成氣候。歷史多次驗證,兩無腦兄弟的長期存在,也是為社會風氣的檢驗盡了自己持久而微薄的力量。</p> <p><br></p><p><br></p><p><i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第四章節</i></p> <p class="ql-block"> ( 三十六 )回歸大廠生活</p><p class="ql-block"> 工廠由最初的建立到投產,到占據行業一席之地,陸陸續續的在發展中壯大,從最初的幾百人猛增到幾千人,最后是超過一萬七八千人的大廠。76年“四人幫”被打倒后,一大批右派落實政策被摘掉帽子,工廠也開始轉向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軌道上來。職工的生活福利保障也隨之不斷加強,除原有的幼兒園、小學中學和技工學校外,興建了電影院和生活經營公司所屬的浴池,汽水廠,豆腐廠,面條廠,開辦了國營飯店。高姨又回到理發館,媽媽去工廠自辦飯店做了會計。44棟的孩子生活中也多了家長從單位帶回的汽水,大茶壺拎回,喝上一天,第二天家長再去灌回滿滿一壺帶回。</p><p class="ql-block"> “四人幫”開始宣判了。一天傍晚,我跟爸爸趕去廠招待所的一樓值班室,看電視審判直播,黑白電視機前擠著不少人腦袋。審判席上的人物都有點像電影里的壞人,記得當時四處張貼的漫畫,都是齜牙咧嘴,揮舞大棒和巨型鋼筆的神態,直播讓我也逐一認識了“王張江姚”究竟長的啥模樣。</p><p class="ql-block"> 爸爸已回到機關工作,同學同事增加了走動,說說經濟形勢,談談工作,工廠哪又有了新變化,44棟小平房呈現了另一番平和的熱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三十七 )奶奶的舊時光</p><p class="ql-block"> 家里條件有轉好趨向,雖然仍然生活在小平房里,媽媽,這個北方農村走出的婦女做了一個有悖當時條件的大膽決定,把當時家里僅有的一點積蓄錢取出,勒令爸爸借出差上海機會,無論如何,一定要將孤獨一人居住的奶奶接回哈爾濱一同生活。</p><p class="ql-block"> 跟奶奶一同生活的時間不長,前后僅僅八個多月。奶奶一生如何凄苦和孤獨,是媽媽在我幼時常念叨的話。奶奶一直一個人生活在上海,知道奶奶也是從每年郵寄來的一包花生米記起。當時她與爸爸結婚16年,爸爸每月38.9的工資, 三個孩子,一家五口靠爸爸一個人工資養活。</p><p class="ql-block"> 奶奶終于來了,大包小裹,幾個上海式大銅盆和幾把藤椅用粗繩捆扎在一起,連著幾只用竹子編的帶網眼的暖水瓶。當穿著藍布大衫和蓋不住小腿的肥大褲子,頭上纏的小辮繞了一圈又一圈,管拖鞋叫著"孩子"的上海老太太出現在我面前時,讓9歲的我不敢相信.這就是出生以來從未見過的奶奶?</p><p class="ql-block"> “阿三”,奶奶為我起了上海名字。我也知道了奶奶名字叫王保球。</p><p class="ql-block"> 奶奶來了,媽媽也加速了她的忙乎,做飯洗衣操持家務,一家老小,她樂此不疲,跟鄰居介紹這個上海婆婆,告訴阿城農村的姥姥姥爺來看望從沒謀面的親家。平素里,跟我們說奶奶無依無靠,一個人在上海一早馇一鍋粥,吃上一天的生活樣子,爸爸一直在北方,路遠不能盡孝,虧欠了這個在南方的媽。</p><p class="ql-block"> 此前每到秋天,家里總會收到寄自上海的一大布包紅皮花生,那是奶奶固有的“問候”。每月媽媽要在爸爸的工資里拿出十元錢寄給奶奶。這一寄一收,濃縮了母子多少話語和親情。及至在爸爸工作17年后工資長到69元,每月給奶奶的生活費也增加到20元,后來我出生了,奶奶說家里負擔重,自己又將給她的20元變回15元。</p><p class="ql-block"> 奶奶是大家閨秀,愛讀書,經常的樣子是戴著眼鏡端坐在自己鋪位旁帶來的銅盆旁(里面裝著她的幾十年保留的信件和貼身之物)看書,旁邊是她喜歡的冰糖罐子,時不常拿一粒放到嘴里,或給我們一粒嘗。雖知道冰糖甜,但幼時從未敢惦記過奶奶的“冰糖罐子”。奶奶的近視鏡片跟瓶底般厚,有時好奇拿過來戴下,立馬眩暈,趕緊摘下。不戴鏡子時奶奶幾乎是貼著書上看字。愛畫畫的我,曾將她的憨態畫下后給她看,她樂的前仰后合。每當聽到她說家里的粥做的干稀,會說出“咣當咣當的”(上海話),我們樂的前仰后合。也不知她說粥,究竟是稠還是稀。</p><p class="ql-block"> 傍晚吃過飯,媽媽忙著收拾碗筷,縫補洗涮,爸爸會弄把椅子陪奶奶坐在門前與44棟小平房的鄰居們嘮嗑納涼,哪位鄰居跟奶奶交流有障礙,他高興地替奶奶作翻譯,為鄰居普及上海話,鄰居老趙時常跟著仰頭學幾句,留逗我們小孩時用。我們小孩會圍著跑來跑去,傻傻的樂。那是我們和奶奶的一段快樂時光。</p><p class="ql-block"> 奶奶有文化,大學畢業曾在蠶種場工作,好看書寫詩,字寫得也好。年幼也不知她寫的繁體字是什么!只記得她常常在手的是本磨破了邊的中國地圖,一個磚頭般厚的英文字典和一個煙盒大的日記本。奶奶有一兒一女,解放前家庭變故,時隔多年才與兒子團聚,女兒就是我姑姑,自12歲分開,三十年母女未曾相見(奶奶與爺爺年輕時分手,女兒隨爺爺,兒子跟她),許是這本地圖是她了解外界,是她知道親人在何地的唯一途徑。</p><p class="ql-block"> 奶奶來后,爸爸跟我一樣也多了一個稱呼,奶奶管他叫“小寶”,我們為此竊笑。入夜睡覺,一鋪炕,一溜躺下六口人,我們哥仨沒有規律,隨意今天躺這明天躺那。奶奶總是把我們推開,留出空來讓他的“小寶”躺在她身旁,有時會半夜坐起,湊近端詳熟睡中的爸爸,用手摸爸的臉。</p><p class="ql-block"> 屢屢被推走的我們,當時覺得奶奶古怪,現在想來,那情景就像鳥兒看著自己巢中的幼雛,那種一刻都不舍的愛戀,怎么看也看不夠。母子之情又何不是天下最偉大的感情。</p><p class="ql-block"> (三十八)右派爺爺</p><p class="ql-block"> 再后來,爺爺也出現了,接連到齊的家庭成員著實讓我有些應接不暇,我家里是哪個角色都有啊?</p><p class="ql-block"> 爺爺是剛剛落實右派政策,自己從遙遠的云南個舊坐一周的火車到東北來看望曾經的妻兒。父子相認不相識,記得爸爸去火車站接站,父子二人憑手持報紙作相認記號。爺爺在哈的日子,大人們如何交流,不是那個年齡關注的事,只記得國慶節一家人在合作社旁的照相館留了合影,爺爺特地囑咐攝影師一定要在照片加上“合家歡慶”的字。爺爺走后,家人見識了奶奶作為江南才女的才氣,一宿間寫下五首詩,分贈給每個人。多年以后,讀來依然讓人不覺落淚。</p><p class="ql-block"> (2019年初,時隔40年,我終于取道和已在上海工作的侄子踏進奶奶來哈前也是生前生活多年的上海寶山羅店鎮步長街,故居不再,街巷市場還保留些當年的痕跡和模樣。奶奶本家侄孫、70多歲的啟明大哥和大嫂接待并告訴我們,奶奶離開故居時,曾去他倆那告別:我要去東北了,小寶來接我,去了能算增加人口,單位好分房子。殊不知那是爸爸媽媽多次邀約未果,編出的謊言(這個謊言讓爸媽也后悔多年,只為了能讓失散多年的媽在寒冷的北方有個溫暖的家……..。這是后話。)</p><p class="ql-block"> 八個月后,北方嚴寒的天氣,奶奶不適應,得了肺氣腫,住院,病重,走了。我家又恢復了五口人的狀態。</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三十九)翻砂工人生活</p><p class="ql-block"> 44棟門前的小街,平靜而鉛色。奶奶走了幾個月的時間,一直沒啥高興事出現。</p><p class="ql-block"> 房北頭有一家翻砂廠,它的南側橫臥著的一趟小平房式的廠房,整好橫向垂直于44棟。沒事的時候,喜歡透過南側那一排排敞開的窗戶,看里面的工人們干活。男工人們用碩大的鐵勺將融化的鐵水,紅紅的,軟軟的,倒入事先用鐵砂做好的模具里,等待冷卻,鐵水就變成一個個鑄件,據說是發動機的外殼。女工人們則是對冷卻好的鑄件拆模,將包裹的木盒拆掉,將鐵砂用膩刀清除,再對鑄件上不平的凸起耐心打磨,使之圓滑。一個黝黑的長得像《鐵道游擊隊》電影里“魯漢”的工人負責端鐵水,和周圍的幾個男工友嘻哈著,到中午工友們坐在一起開開自己的飯盒,一邊說笑著嘮嗑一邊吃。從窗戶就能感到融化鐵水騰起的熱浪,覺得電影里的煉鋼工人的生活也就是這樣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四十 )澡堂子開了</p><p class="ql-block"> 澡堂子的開放,讓孩子們找到歸屬。原來一個小三樓歐式建筑,前面是派出所,工廠在其后面拆改后建起了供職工家屬洗澡的浴池,每周兩次開放。室內兩個十米見方的方型池子,用白色瓷磚貼好,注入熱水,像兩個游泳池,孩子們每逢被家長領著來,便歡喜不已,互相撩著水,嬉鬧著。池子按溫度高低劃分,上了歲數的喜歡在溫度高的池子里燙燙。孩子們要在旁邊的一排淋浴熱水沖沖,熱熱身,再進池子,否則就是不燙的熱水池也一下子適應不了。姨奶家的老舅來我家串門,常在河邊洗澡的農村孩子第一次見到水池子洗澡,沒等提示便一下子縱身躍進,刺溜溜的又一下子鉆跳出來,樂的我們前仰后合。</p><p class="ql-block"> 離近年關,44棟家家戶戶彌散出炸刀魚的香氣。工廠福利待遇一塊弄,而且品種十幾年不變,職工每年都是一箱刀魚,雙職工的家庭就是兩箱,炸刀魚,燜刀魚為入冬以來的蘿卜白菜餐桌增加了葷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四十一 )電影看不夠</p><p class="ql-block"> 工廠可以看電影了,俱樂部天天人滿為患,大幅海報吸引了常去的孩子們。文化大革命剛剛結束,區別于原先的樣板戲,一大批振奮人心的電影出現了,《金光大道》、《傷逝》、《創業》、《春苗》、《第二個春天啊》,海報畫的威武高大;故事片《閃閃的紅星》、《小兵張嘎》、《渡江偵察記》《智取威虎山》、《三進山城》、《南征北戰》、《車輪滾滾》、《七十二家房客》、《平原作戰》,更是個頂個的帶勁,看完一遍還惦記看第二遍。一毛錢一張票,得去俱樂部西角的窗口擠。臉大小的窗口經常伸進五只以上的胳膊。有時爸會拿回內部票,不管是啥了啊,晚飯扒了幾口就跑去俱樂部。有時冬天分幾個時段,晚場8;30,9;30,10;30,吃過飯早早就穿好棉衣去俱樂部門前等上一場散場。學校包場,更是不能拉下,早早盤算著日子。家長給點零花錢,就去買張票。實在買不到,央求家長找人帶進去。俱樂部有個把門師傅,認識他的人太多,俱樂部主任沒他威望高,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張票就可以帶進去倆人。大家都管叫他外號——哈拉巴,這個外號怎么來的不知道,叫著叫著竟少有人知道哈拉巴的真名大姓。有時大人給孩子托情說好后告訴:“去找哈拉巴,提誰誰的兒子”。孩子就去了,禮貌的孩子到哪都彬彬有禮:哈叔,哈叔,我爸某某某,讓我找您看這場電影!哈拉巴這個氣啊!你,出去!</p><p class="ql-block"> 電影院的故事多,小孩子混進去不容易,電影開演前十分鐘要查票,哈拉巴們手持手電筒,挨排查一遍,好幾百人太費勁,有時就隨機查一側,對另一側用手電筒晃一晃,意思意思,倆人用一張票進來的,一個就得立馬鉆凳子地下,手電光過去再起來,像極了電影里鬼子掃射的探照燈。有時光束一晃,呼啦下去一排腦袋,凳子底下形體各異,千姿百態。沒查的區域就歡呼雀躍,哈拉巴就大聲嚇唬嚇唬,做出要查的動作,立馬安靜。有時哈拉巴也出岔,打招呼被自己親手放進來的,忘了,又被他薅著脖領子拎出去,被拎者自己一邊被推一邊急得直解釋。每次開演前,都會先演一場“殺雞給猴看”的震懾片,幾個逃票的像犯人一樣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下,灰溜溜的被清出去,像極了影片里德國士兵處決犯人的場景。還有沒買票的,拿著上場假票的,就一直心跳不止,忐忑不安直至銀屏出現聲響,開演了,才回歸放松影院模式。</p><p class="ql-block"> 露天電影的出現贏得了廣大人民群眾的熱烈歡迎。沒開演時已是馬扎子遍地,搶占最佳地形,一片黑壓壓,甚是壯觀。實在沒有地方的,就擠到投影銀幕反向看,一場下來,也是劇情不差啥,回家再掉個兒琢磨去。崔永元講的笑話真有,早早五六個小時進場占地,快放映了,來一人指著坐地下的哥們,起來!起來!,憑啥,不起!,別廢話,趕緊起來!,憑啥?我先占的地!,你不起,是吧?把放像機扛走,電影不放了!</p><p class="ql-block"> 44棟的孩子們看完電影,那是群情振奮,小人書沒啥意思了,天天白唬電影里面的鏡頭。大家多了“錢廣啊,楊白勞,黃世仁,胖翻譯官”的外號,“老子進城吃館子都不花錢,何況吃你幾個爛西瓜”,“你看多么藍的天啊,走吧,一直朝前走,不要向兩邊看,你就會融化在藍天里”,“一定看在黨國的面子上,拉兄弟一把”的臺詞,在一堆堆嬉笑的孩子中此起彼伏。精神文化的豐富,讓生活變得生動而多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四十二 )票錢被偷</p><p class="ql-block"> 經濟條件轉好了,增加了我的看電影頻次,不想在熙熙攘攘的電影追劇中,在精神文明之風日漸高漲的形勢下,我的錢包丟了。記得第二遍看《兩個小八路》時,買完一毛錢的門票,把兩元多的毛票鼓鼓囊囊的放進不知哪淘弄來的錢包里。坐在影院里,美滋滋的尋思散場再來根冰棍。一個叔叔過來說,我抱你看吧,半場,這個叔叔放下我說去趟廁所,再沒回來。我一直沉醉于兩個小八路機靈斗鬼子的電影氛圍里,電影散場,一摸褲兜…….,我的20多場電影啊!以后看電影天王老子也別想近我身。</p><p class="ql-block"> 爸爸的同學同事晚上常來家坐坐,每次家里來客人,我爸爸會遞過2角錢,讓我去幾百米外的合作社跑趟腿,買一盒握手或迎春煙。買煙花去1角2分,可以自己再來8分錢糖塊,含著跑回。爸爸的同學金大爺最喜歡來家,抽煙煙癮還大,兩個小時一根接一根不停歇,臨走時一包煙基本見底。我在旁邊卻看著高興,明天再來,還有糖吃。一天爸爸和金大爺嘮嗑說,廠子新上任的廠長,要拓展領域,上錄像機生產線。消息確實讓人振奮,可以買來錄像帶接上“rowa”,那得看多少電影啊!我憧憬著那一天的到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四十三 )全趟房下海</p><p class="ql-block"> 改革開放的春風,讓家家戶戶開始找門路掙錢,老趙家有些忙碌了。不知從哪打聽的渠道,做鞋墊可以統購統銷,于是一天拉來一卡車的廢棄帆布,在當街開始洗刷清理,然后進屋裁剪成鞋墊樣,老趙買來一臺縫紉機,天天突突的,突突的扎鞋墊。一兩個月做完拉走,又來一車,鞋墊在他家里外堆放的到處都是。四戶小姨家,孩子可以滿地走了,兩口子在小房的房山頭,支起一個炸大果子的早攤,每天早上兩口子穿著白服,穿梭于滿滿的油煙中,炸出金燦燦的大果子,引得周圍老老少少的圍觀,但凡44棟鄰居們誰家來買,小姨一邊干活一邊遠近招呼著,每逢差個幾分零頭的,小姨揚手,行了,不用給了。小攤越干越紅火。</p><p class="ql-block"> 在飯店工作的姑姥一天來家,跟媽說能不能跟她去農村的那些親戚那跑一趟,麻袋可值錢了,把批來的麻袋弄到農村賣,每個可以賺到一角錢,弄上幾千個那是多少錢。姑姥讓媽媽放下手中的伙計跟她跑一趟。老媽盛情難卻,跟著跑出去兩天,許久不去,總的挨家親戚買點糕點看一圈,買賣沒成,媽媽還搭了家里的買菜錢。那是老媽首次跟上潮流,下海試水。</p><p class="ql-block"> 轉到年底,姑姥飯店弄來一批帶殼花生,說扒一袋給十塊錢。拉到家里一看,一袋100斤,我的媽呀!我們天天晚上全家老少齊上陣——扒花生,扒花生跟扒苞米粒差不多,開始覺得新鮮,幾天下來小手指頭疼的不行,總算一袋扒完了,完成額定脫殼量,還剩下2、3斤花生米,我們的心情大喜。按照“多出歸己”的原則,那些剩余的花生都算我們的勝利果實啊,可以煎、炒、烹、炸著吃,哈哈。不到過年就有花生吃,讓我感到生活條件的變好。</p><p class="ql-block"> 生活條件的變好,也讓大家從早起中國式的問候:吃了嗎,變成晚上來問:吃的啥!宋姨來家了,媽媽單位的一同事,住在王大娘家后院。宋姨家里四女一男,跟楊家有過之無不及,也是盼紅軍似的盼來了續煙火的禿小子。“今天我買了半斤肉餡,回家包的純肉餃子,餃子全是一個個肉蛋,這把我家全家六口吃的這個香啊!”,宋姨一邊說著一邊兩手食指彎曲的交叉到一起比劃著,我媽忍不住的笑。宋姨走后,我媽笑著跟我們學這個事:你這宋姨,咱家五口人也沒說半斤肉餡全包成“肉蛋”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四十四 )南京姑父來了</p><p class="ql-block"> 南京的姑父出差來了,爸爸家的親戚都在南方任職,姑父是南京總工會的領導。爸爸是1952年建廠初期,從北京一機部來東北支援建設的熱血青年,師范畢業的他開始分配到北京,不到一年就響應國家支援東北工業基地建設號召,從北京坐火車,大掛車,再倒牛車,來到這北風呼嘯的荒草墊子上,就是工廠的現址,與干打壘的房子相伴,成家落地生根。姑父是20年來首個來家里的親戚,我們全家高興地跑去他住的北方大廈賓館去探望,頭次坐電梯,忽悠上忽悠下,新鮮的不得了。回來的路上媽媽說,姑父是我們家首次來的貴客,得請姑父來家吃頓飯,南方人喜歡吃甜的,做啥菜,怎們做,媽媽犯難了。忽然想起請自己的飯店師傅給做吧。我們忙乎著收拾院里院外,大門口灑水降塵,做著迎接的準備。姑父來了,里里外外轉了一圈,吃了飯店做好端回家的飯菜后,揣著疑惑走了。隔了一個禮拜,姑姑從南京寄來一箱子豬肉罐頭魚罐頭,并夾著封信,說姑父一趟哈爾濱,看了家里門斗和院門,認為家里困難,疑惑是不是爸爸犯了什么錯誤?全家哈哈大笑,我們這不奮斗的挺好嘛!</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日子如流水,時光轉到1981年,爸爸新分了一室半房子,雖然也是平房,但面積大了不少。我離開了自己整整生活了12年的44棟,結束了這段充滿回憶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離開的日子,幾次回去看看原來的門斗,原來的鄰居。</p><p class="ql-block"> 時隔四年,44棟小房終于整體動遷拆除,那時我們已住進樓房。</p><p class="ql-block"> 44棟永遠定格在我的記憶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i> “我想我們懷念的不是那段艱苦的時光,而是再也回不去的最美的純真年代~”</i></b></p><p class="ql-block"> (上部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能在疫情的空閑里,完成一段兒時的回望,真的很感謝好朋友Grace-Mimi孫健、龍江燕子、許小麟的實時鼓勵,一段剛寫完,那邊就掌聲響起,催下一章節,或點出精彩,或指出含混,或一起字斟句酌,我知道大家都是力圖將最完美的一面留給讀者,常感自己文字能力有限,擔心辜負了這份信任,唯有挑燈苦寫,真誠相對,遂一周時間完成44個小章節,總算告一段落,也是清空一段記憶,好騰出大腦的空間,繼續思考我一直深愛著的生活!謝謝好朋友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0年4月上旬初稿</p><p class="ql-block"> 2020年4月中旬定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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