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的小雨

萬里河山

原創(chuàng)作者：萬里河山圖片人物：小雨 序 　　在重慶，三月里是雨季。其時小雨兒多半很柔，也很纏綿。在那樣的日子里，發(fā)生過很多故事。有我的，也有別人的。如同小雨那般纏綿多情，象極了……愛情。 一 　　很多時候重慶的雨是溫柔的，就算你走進(jìn)雨里，也僅僅只會打濕你的頭發(fā)。遠(yuǎn)遠(yuǎn)望去，仿佛薄薄的雪覆蓋在長滿頭發(fā)的山頭。年輕的是身體，蒼老的是歲月。 我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這些小雨的呢?。我已記不太清了，可能是在故鄉(xiāng)的童年時代吧。或者是在青春萌動的中學(xué)時代，又或者是在初初踏入社會那狂燥驛動的青年時代吧。當(dāng)然比較清晰一點的是有瓊之后的那些時光。我們淋在小雨里，相互取笑著彼此像個小老頭，小老太似的。她會用塑料袋套了頭，而我則會用手把頭發(fā)捋一下。把它搞得更有型。我問。帥嘛。她總是會說。呸。帥個毛線，蟋蟀的帥。不過神情很溫柔，那些笑容也如雨絲般密織無痕卻又明快嬌媚。眼眸深處的秋水也蕩漾有波。 我喜歡那些有小雨的時光，我會去想，記憶中那些有小雨的日子。偶爾會不經(jīng)意想起二十幾歲時那一小段時光，我不知道關(guān)不關(guān)乎雨，它們只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情節(jié)。我不太分得清那些情節(jié)中是否有雨，或許從未下過，只是感覺罷了。 那時我還在打通一礦上班。那是重慶南部群山中的一座礦山，與貴州交界。是有名的能源之都。記得有一次受了點小傷，單位安排我休養(yǎng)幾天。有一個叫封阿姨的說要給介紹一個女朋友，本不想去。耐不住老媽的軟硬兼施，便去了。是一個本單位的女孩子，細(xì)挑的身材，長長的瓜子臉。好象要大我二三歲吧，有點強(qiáng)勢，但很講理。 見面后本想回家。單位通知說有忽發(fā)情況，老陳在修護(hù)作業(yè)時，被鋼絲繩彈傷了，好象挺嚴(yán)重的。生活都不能自理了。要三班看護(hù)，單位工作上缺人手。讓我小傷的也去照顧重傷號。我很是不情愿，卻找不出象樣的理由。好吧，去就去吧，可我還沒吃飯呢。我不滿地嘟囔著。上我家順便吃點吧。如果不嫌不好吃的話。她看了看我邀請道。反正也順路。才見一次面就去你家吃飯，不太好吧。我略有扭捏地說。她微有慍怒，去還是不會，給個話。別婆婆媽媽的。那。那。那就去吧。可我只帶了一點點零花錢。買點禮物什么的也不夠啊。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吃個便飯買什么禮物呀，她不以為意。只是順路隨便填個肚子而已嘛。 邊說，她便前頭走了，只得追去。又不好意思離她太近。怕路上熟人指指點點。離太遠(yuǎn)了又好象不給她面子，看不起她。我也沒主意了，一會近，一會遠(yuǎn)的跟著。我記得那一天的午后下起了朦朦的太陽雨。我們都走得很慢，那些雨絲是朦朧的。不太冷也不太熱。只是空氣有點發(fā)膩。 我低著頭卻并沒有仔細(xì)看路。光面水泥路沾了雨水好滑，一不小心便向后滑去。掙扎著想要穩(wěn)往，使勁向前撲了幾步。卻完全吃不上勁，身體失控地向前撲去。哎呀媽呀，這下完蛋了，也沒什么好抓住的呀。忽然，眼前出現(xiàn)兩個人影，也沒多想，便抓了過去。好象。好象沒怎么受力啊。碰。我結(jié)結(jié)實實摔了個狗啃泥。不。沒泥，是石頭。我好半天一個懵。緩了一下坐起來一摸。哇靠，臉上帶血了。至于這血是鼻子流的，還是嘴角流的卻一點也沒分清。 四周一陣哄笑。我很是惱怒，不就是摔了個跤而已嘛，有什么好笑的。抬起頭，卻愣住了。兩個女孩子。雙手緊緊提了裙子，正死死地盯著我。一個有點嬌羞。臉兒紅紅的。另一個臉也有一點紅，不過更多的是惱怒。見我看她，破頭大罵起來。臭流氓，不要臉，脫人家裙子。四周又是一陣哄笑。她更加惱羞成怒了，舉起手狠狠地呼了過來。我想，唉，這下肯定會很疼很疼的。誰知她呼到半路卻急急地收回了手。回手提往了往下滑落的裙子很是恐怕裙帶斷掉的裙子再次滑落下來。氣急敗壞的她咬了咬牙，跺著腳，嘴里胡亂罵著急沖沖地走掉了。 另一個站在那里沒有說話，臉上紅云未減。偷偷拿眼看著我。四周的路人見沒有什么熱鬧好看，不一會人們便四散而去了。我不知該說些什么。僵在了那里，半天。她很小聲地說了一句。走吧。她轉(zhuǎn)身慢慢向前走去，我急急趕上去。待得近了，她不經(jīng)意往旁邊挪了挪。腰肢輕輕擺動著，很有韻律感，線條也很優(yōu)美。看不見她的臉，不知臉上是否還紅著。也不知有沒有甜潤的笑容……我想想剛才的情景，臉上一陣躁熱，不由得又紅了。想要說點什么，卻是一個字也不知道說什么。 她的家在街上。并不太遠(yuǎn)。她去熱了稀飯，順帶還熱了肉末虹豆。她媽媽回來看見了我，笑咪咪地非要去切燒臘。我忙紅著臉說。不用了，不用了。吃了我還要去上班呢。她可不管，笑著自顧自出去了。那個叫紅的女孩子，找了棉簽和酒精來。幫我清理了摔破的嘴角，她離我很近，也很香，只是我輕輕瞇了眼，卻一眼也不敢看她。稀飯是很好吃的，很久之后。我仍這么想…… 。 很久，很久之后。我們已很親密了。她問過我，當(dāng)時有沒有打望。我們兩個，誰的屁股漂亮一點……。那么短時間，誰來得及看呀。我不滿地反駁。我真沒有看嘛?。那記憶中電石火光中斑駁的光影。好象真沒有看清。我想應(yīng)該是很美的吧，因為。那一天趕去醫(yī)院的途中，我仍在笑……沒有停的依然是三月里午后柔柔的太陽雨。很朦朧。 二 　　老楊我是認(rèn)識的，三十七八歲吧。是占地招的工，叫什么占地農(nóng)轉(zhuǎn)非什么的。好象在礦山不遠(yuǎn)處的山坡修了房子。不過他家我并沒有去過。 我們也在一起干過活。他經(jīng)常會說。小劉呀，瘦得跟個秧雞似的，礦區(qū)的活又重。怎么做得下來喲。我無奈地笑笑，我也沒招啊。光吃不長肉肉怎么辦。他意猶未盡，繼續(xù)打趣我。跟你說個二百斤的婆娘看你啷個奈得活喲。我撓撓后腦勺。這個問題我可沒想過呢。人家才開始談朋友還不知成不成呢。 老楊老婆給他生了一雙兒女，他很是傲嬌。總是假裝不經(jīng)意地給我提過很多次。不過他老婆兒女我并沒有見過。有時，我也會回敬他。將來娶個會生的。生它個七個八個的，看你還屌。唉，怎么會是這個家伙受傷了呢。 午后的小雨并沒有停，天略微亮開了些。有一些太陽雨的味道，并不太冷。遠(yuǎn)山帶霧，略有一絲朦朧。他應(yīng)該在外科吧?。在那個病房呢?。看來要去護(hù)士站問問才知道了。 正埋頭走路，有人喊。牛牛，隊里派你來嗦。你先上去看看。我吃點飯再打點開水上去。來人叫許明水，好象就是老楊的班長。上面沒人嘛?。不是說他挺嚴(yán)重嘛?。我滿懷狐疑地問。他婆娘在上面。明水和我擦身而過時回了一句。外科在醫(yī)院的五樓，那時候是沒有電梯的。 我見到老楊的時候，吃了一驚，腿上打滿了夾板和繃帶。背上也斜打著繃帶。光了上身。他老婆正給他墊枕頭，我忙上前幫忙。她不信任地沖我擺擺手，我來就行了。她吃力地要把老楊扶起來，只是老楊受傷了又吃著痛。身體僵硬無比。她試了兩，三次都沒有成功。臉上愁容一片。卻不肯放棄，吃力地又一次要嘗試。我緊趕兩步，扶往老楊后背。使勁往上一頂。哎喲。老楊一下疼得叫了起來。他老婆惡狠狠瞪了我，恨不得把我吃了。老楊趕緊解釋，小劉沒有摁到傷口。只是筋扯動了傷口，忍不住叫出了聲。他微咧了咧嘴，算是露出半個笑容打招呼吧。 他老婆一只腳跪在床邊，一只手環(huán)了她老公。托往他。另一只手輕輕地把枕頭塞了進(jìn)去。碰到我手時，她下意識地讓了讓。她的手好粗糙，硬硬的。呀，我怎么碰了他老婆的手，可縮回來又恐他老婆扶不住。好尷尬呀，臉微有點紅，有點掛不住了。墊好了，她老婆正在給他理被子，老楊不老實了。頭不停地拱著她老婆的胸部。哎呀，受傷了還不老實。人家小劉還在呢?。她老婆不好意思地說。手上卻并未停住，只是動作更加溫柔了。 他老婆并不漂亮，臉上黃臘臘地已有了好多皺紋。臉上可能有些羞色吧，只是我并看不出來。老楊很是享受。哎呀，這次老子看來要很久吃不了葷了。她老婆輕輕拍了他一下。嗔怪地說，當(dāng)著人家小伙子的面你瞎說個什么呀。老楊吃力地笑笑，我跟小劉什么不說呀，有啥子關(guān)系嘛。婆娘，我要噓噓。他向老婆努努嘴。終究沒好意思直接說。他老婆略有一些扭捏，只是仍提起了小便器。一只手先探進(jìn)了被子里，再把小便器也塞了進(jìn)去。這次我終于看見了她臉上紅紅的。其實多看幾次，她也是挺好看的。特別是她臉上紅起來的時候。也許比容貌更美的是那一份溫柔的韻致吧。 只是不久后她臉上又充滿了憂郁之色。我心有不忍。見老楊完事了，忙說。我去倒吧。她老婆擺擺手。我自己去。說著便轉(zhuǎn)身出去了。我正要問老楊的傷勢，他看看輸液瓶。小劉，去叫一下護(hù)士。快輸完了。我點點頭。向門外走去。快到護(hù)士站的轉(zhuǎn)角。我停住了。那兒有一個女人正在那兒用衣袖掩了面抽泣。她哭得好傷心。雖然沒有出聲，肩膀卻在劇烈地顫動著。把整個人都帶得搖搖晃晃的。我有一些沖動，想沖過去扶一扶她。可一想到底不妥。硬生生收回了腳。 半響，我放輕了腳步，悄無聲息向護(hù)士站走去。。。。許明水回來了。今天，我和他老婆照料，你明天上午來吧。。。。不久后，他老婆帶了兩個半大孩子進(jìn)來，老楊笑著說，別擔(dān)心。老子沒什么事。兩個孩子看看老楊，又看看他老娘。老楊老婆平靜地摸摸孩子們的頭。點點頭。沒什么事，你們先回去做作業(yè)吧。。。。看看兩個孩子慢慢地出了門。他老婆到底沒忍住。唉。輕輕地喟嘆了一聲。老楊，明水，我。我們都沒有說話。我們都沉默了。老楊猶甚，嘴角疼得抽動了好多下。。。。 回程，雨仍沒有停。雨絲細(xì)細(xì)的，仍是那般溫柔。 三 　　第二天天已放晴了，天空略有一絲陰云。也許是雨絲兒仍不愿離去吧，街邊花壇里的小花叢里仍掛滿了晶瑩的小雨滴。空氣純凈而清新，不知是空氣本就回甜芬芳還是混合了花的芳香。很是好聞。我忍不住接連來了好幾個深呼吸。想想還要去接明水的班，只得加快了步伐。不再去細(xì)品那清晨里的甜美的空氣。那里面似乎還有一絲涼涼的寒意。 來到病房門前，我放輕了腳步。那些病號忍著傷痛熬了大半夜了。這時候應(yīng)該睡得正香吧。探頭一望，卻是吃了一驚。老楊正巴巴地望著我，緊緊皺了眉頭，滿臉的苦色。臉上略有痛苦的扭曲。應(yīng)該是痛得想要叫出來吧，又恐怕驚了鄰床的病人吧。強(qiáng)自忍著。平日里的開朗爽性已蕩然無存了。其實病房里的大多數(shù)病人都沒有入睡。多半在假寐著。相反的，隨床看護(hù)的人卻早已跌入夢鄉(xiāng)。鼾聲還在此起彼伏地交響著。 唉，要是天下都沒有傷痛該有多好啊。放下俗世間所有的煩心事，沉沉地進(jìn)入夢鄉(xiāng)。在太陽躍出地平線的晨光中醒來，臉上有一層淡淡的紅暈。。。。哇靠，我又想那兒去了。現(xiàn)在太陽已升得老高了。 明水坐在床邊的木椅上，頭枕了床邊的床單。正睡得酣暢。這小子，比我略小一點，平日里工作可是一員猛將。操弄起7655風(fēng)鉆來，跟打機(jī)關(guān)槍似的。說話也是粗聲莽氣的。把內(nèi)江話含混進(jìn)普通活里，總會把人說得一愣一愣的。年紀(jì)青青就做了班長，那可是賣了大力拼來的呀。不過此刻卻是溫順異常，仿佛一只柔順的小貓。 起床了，下班啦。我湊到他耳邊大叫。他忽然愣生生一個激靈，一下就蹦了起來。眼猶自閉著。老楊是不是液輸完了要叫護(hù)士啊，還是去倒小便，哦。是要翻身吧。見老楊并未開口講話，以為是喊護(hù)士換輸液瓶。眼還沒睜開就向外邁去。呯。一下就踢到了椅子上。哎唷，媽也。好痛。這一下瞌睡算是全醒了。彎了身，抱著腳揉個不停。我和老楊見了，都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是老楊笑得很是勉強(qiáng)。我跑過去，拍拍他的肩。老弟呀，怎么啦。只是沒繃往，還是忍不住壞笑起來。他作勢要打，想想這里終究是病房。總不好打鬧著玩。只得悻悻地提了開水瓶，下底樓打開水去了。 小劉，你來了。老楊明知故問。我也借機(jī)把話題轉(zhuǎn)開。老楊，好點沒。他點點頭。一時彼此都找不到話題了，只得陷入了沉默。早飯后，明水回去休息了。我以為老楊老婆要來，只是一上午都沒見人影。老楊大概是看出來了。今天她媽媽生病了，又要照顧娃兒。還要種點菜來吃。豬子也需要照料。我喊她不要來了。老楊小心翼翼給我解釋。老楊，大家都是同事兄弟，說這些干嘛，有什么要做的盡管喊。我就是來照顧你的呀。 下午可能是天氣有點熱了吧，他不斷地扭來扭去。旁邊床的病人正在用水擦身體。老楊看了看他們卻并未開腔。我退出了病房，打了兩三個瓶的開水又拎來了一桶涼水。老楊覺得不好意思讓我伺候他。不肯讓我?guī)退猎瑁覐?qiáng)摁了他，細(xì)致地幫他擦試起來，擦下身時。他執(zhí)拗著不干。我才不管。我們一起干工。下班都在一個浴室洗。都是男人，扭捏個庇呀。終于搞定了。見老楊時，他的眼神好柔和。也不說笑了。我去倒水回來時，看他眼睛潤潤的。問他怎么了也不說。旁邊病人叫我過去，低聲說。他流淚了。咦。男人也會流淚嘛。我吃了一驚。這可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呀。 再看老揚(yáng)時，他已恢復(fù)過來。笑著問我，小劉。耍了朋友沒有。我點了點頭。人家介紹的，見過一面。也不知耍得成不。一定耍得成，一定耍得成。她是那兒的呀，誰家的姑娘。我告訴他是礦上地面開機(jī)車的，叫小紅。他說他見過。很苗條漂亮的女子。她漂亮嘛，好象我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吔。你喜不喜歡她嘛。我有點迷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歡她。人家介紹就耍唄。。。。 晚上明水來的時候竟然給我?guī)Я怂麃怼＞谷粵]給老楊吃，硬要塞給我吃。還一臉的媚笑。這太異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我很是不安。追問他是不是有事要我?guī)兔ΑＫχ鴵u頭，沒有，沒有。只是臉上的媚笑愈盛。害得我啃起蘋果來，總覺得象在啃地雷。。。。 接下來兩天，老楊好了不少。讓我不踏實的是明水。每天都給我?guī)廊皇敲刻斓拿男ΑＤ腥嗽趺纯梢赃@樣呢。我的世界有一些顛倒了。第三天他依然帶了水果，我啃水果時，他又是一陣媚笑。還依偎著我抓了我的胳膊。我的滴個神啦，我要崩潰了。劉哥呀。他這么嬌滴滴一叫。我的個親娘。雞痱子起來了好多。我趕緊掙開他，躲遠(yuǎn)一點。那家伙可是不愿放過我。又傍了過來。劉哥呀，我們是不是兄弟。我點點頭。很是遲疑。兄弟有這個樣子的嘛。他故作正經(jīng)，劉哥呀，耍朋友沒得。你，你，你要干嘛。我耍了，我耍了。我大號的點了頭。我是真怕他靠過來了呀。 還好，他并未靠過來。期期艾艾半天，方才很小聲地說。我還沒女朋友呢。我驚恐地瞪大眼晴。明水呀，哥很專情的。真的。真的。不騙你。我見了人家一次巳經(jīng)愛得死去活來了。他忽然沉靜了下來，好半天不講話。許久，好象攢了好一會勇氣。劉哥。我。我。我。我一下緊張起來。你，你，你要說什么。我覺得天快要塌了。就是我頭頂上那塊。劉哥，人家也給我介紹了個女子。資陽的。一桌子吃了一次飯。一句話也沒跟她說過，也不知她怎么想。噢，買嘎。靠，讓我白緊張了一回。嘿，嘿。我的美好世界又回來了。一下來了興趣。堆了媚笑，小水呀。她肯定是喜歡你的。加油哦。 劉哥。劉哥。我想請你幫個忙。哇靠。這角色轉(zhuǎn)換也太快了吧。他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真讓人不忍心啊。你說，怎么幫你。上刀山下火海我絕不含糊。我。我。我要你幫我寫一封情書。你文筆好，肯定討女孩子喜歡。也顯得我有文化。勝算大一些。。。什么。我一下驚得下巴都掉下來了。這，這樣也可以?。。。。 回去的路上，我在想。男人，究竟是山呢。還是柔軟的泥。他們是不是也會有很多面。比如，男人會哭嘛。就像老楊，我沒有看見，真的有嘛?。。。天又下起了小雨，三月里的小雨，很多，也很柔。略有一絲纏綿。。。。多年后，我終于知道了。其實。男人也很柔弱，也會哭。。。時如小雨。時而傾盆。。。。。 四 　　這是一個全新的挑戰(zhàn)，一個沒有認(rèn)真談過戀愛的人要給別人代寫情書。她會是什么樣的女子呢?。。。于是明水跟我講起了他心中的那個她。 她家門前壩子頭有一顆櫻花樹，我去的時候花已開了。粉紅帶素，晨雨盡沐。葉囊已破，有小葉微伸。她穿著一件素色點子花襯衣，披肩發(fā)挽了髻。顯得很苗條娟秀。白晰的瓜子臉上沒有表情。有點冷冰冰的感覺。其時她正在壩子里剁豬草，見我們?nèi)チ恕＞推鹕碜唛_了。她爸媽倒是很熱情，很仔細(xì)聽介紹人介紹我的情況。 明水介紹情況時如是這般說，眼里的光很有神，也很柔。那個女孩子想是極美的。你這個家伙，不準(zhǔn)打我女朋友的主意。明水恨恨地看著我說。那有，沒有的事，我一臉無辜的表情。沒有，口水都流出來了還沒有。別瞎猜，接著說。你小子是不是完全沒心思吃飯，光盯著人家女孩子看了。 明水點點頭。她吃了很小一碗飯，很小心地只夾了身前的那碗菜。每次總是只夾了一點點。你，你，你要跟人家夾菜撒，憨貨。我著急地罵他。我。我。我夾了一塊肉肉給她，她把碗挪開了，三口兩口爬完飯就走開了。你個憨憨，追上去呢。假裝幫她做事不就粘上去了嘛。笨蛋。哎呀，你別打斷我，你怎知我沒有追上去。明水恨恨地看著我，眼里滿是懷疑的眼光。我，我，我不是替你著急嘛。我趕緊收住我興奮的表情，可憐巴巴地顯得很是無辜。 明水沒有看我，眼光顯得很幽遠(yuǎn)。她背了背蔞出了門。換了一件紅色的襯衣，比櫻花更濃一點。我趕上去的時候，被她發(fā)現(xiàn)了。她沖我擺了擺手。臉上一片冰雪。我待要又追上去。她過田邊時，用腳踢了鵝。大鵝受了冤，見我要過去，便嘎。嘎。嘎地追著我搓。撲了翅很是神勇。我欲要用強(qiáng)，另外幾只也撲過來了。只得退到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看她。 她在很遠(yuǎn)的菜地里打豬草。割一把鵝兒長便反手扔進(jìn)背萎里。人向后仰，額前幾綹秀發(fā)便飄起來。天下起了小雨。太陽躲在厚厚的云層后面只透出一點點光暈。櫻花帶了雨，更加欲滴的嬌艷。他沒有再說下去，我也沒有再問了。。。。許久，許久之后我問，后來呢?。沒有后來，我們走了。她爸媽沒表態(tài)。介紹人說可能沒戲。怎么能沒戲呢，你，你不是飯也吃上了嘛。還大魚大肉的。臘肉豆花全上了嘛。再央人去說說撒。我著急地埋怨他。我，我不是回來上班了嘛。 明水顯得有點期期艾艾的，很是可憐。這不，請你給我寫封情書爭取，爭取唄。。。嗯。嗯。嗯。我清了清嗓子，這個，這個嘛。看你請我吃蘋果的份上，我就，我就勉為其難吧。可有一條，要是搞砸了可不要怨我哦。不怨，不怨。明水打了哈哈，很是獻(xiàn)媚。搞得像個漢奸那種低眉順眼的。很是惡心。那，那，那追到了可要帶來我看來哦。他很誠懇地點頭。一定，一定。 于是輔紙?zhí)峁P。翠兒花花，那時花樹燦如霞。春風(fēng)拂柳去你家。眼中只余花一朵。不見一樹有繁花。鵝兒草尖青且翠，又開小花又展丫。愿你小手薅了去，且親素手回你家。。。。心念甚切，何時并蒂共開花。手心護(hù)來，心尖芽芽。。。。我天馬行空，長言大卷。老楊在旁邊看了，大笑不止。也不管扯動了傷口，滿病房都在笑嘻嘻的看著熱鬧。老楊念著。手心護(hù)來，心尖芽芽。好肉麻，好酸。好酸。牙都要倒了那種。 頓時，病房里一陣哄笑，大家似乎忘記了傷，忘記了痛。忘記了一切。愛情，真的好有魔力。。。。許久，護(hù)士笑盈盈地走了進(jìn)來，不復(fù)再有往日的冰霜。扎針時，動作輕柔而細(xì)。蔓妙中透著優(yōu)雅。。。。 此后的很多天，明水依然每天來，只是再不談起那個她。搞得我老想知道下文。后來，他回去上班了。我也不知那個故事的結(jié)尾如何。兩三個月后的一天。我再見到明水，問起他。他淡淡地說。那個她看出來了信是別人寫的，不是他本人寫的。她不喜歡只會哄人開心的繡花空心枕頭。。。 我不再追問，低著頭走了。兩年后，聽說明水結(jié)婚了，都有小孩子了。那個女的來單位探親了。有一天在去風(fēng)井單工宿舍的路上我碰到了那個女孩子。并沒有想象中高，也沒有想象中漂亮。很文靜的女孩子，很耐看。看久了是有幾分顏色滴。在交錯而過的時候，一股淡淡的香氣飄了過來。我略有幽怨。心中默默地想，你可知。我就是那個空心繡花大枕頭。那天，有雨，略大。多了一份溫婉。。。。 很久之后，明水說，當(dāng)時她跟我說，信雖然是別人寫的。不過你的心是誠的。是個可以保護(hù)她，陪她過日子的人。是啊，這就是結(jié)尾了。我走遠(yuǎn)很多的時候。明水加了一句。她還說，寫那封信的人，有才。。。。我走在風(fēng)井的路上，小雨輕輕澆透了我。有點冰，卻不是太涼。。。。。 五 　　明水離開醫(yī)院已經(jīng)十幾天了，三月里的小雨還是會時不時下起來。很多時候，我還是會穿過那些細(xì)密而溫柔的雨絲趕去醫(yī)院。 老楊的皮外傷基本已經(jīng)好了，只是體內(nèi)的骨折卻需要長時間慢慢地靜養(yǎng)。他老婆也會經(jīng)常來看他，可能是家務(wù)事太多吧。來得明顯稀疏了很多。來的時候，多半都帶著好吃的。很多時候也會為我留一份。她會淺笑著喊我，小劉。快過來。嫂子給你帶了好吃的。 那樣的日子輕閑了好多。老楊也會和我天南海北一通亂聊。漸漸的，好象也沒得那么多話好聊了。我會找閑滿醫(yī)院亂竄著去看有沒得熱鬧看。實在無聊了，便會在病床旁的陪伴床上瞇一會。日子一下子變得慢了起來。 這一天，我正在小休。忽然，老楊在急急地喊。小劉，快起來。小劉，快起來。我打了一個激靈，猛一下翻身坐了起來。老楊，有事嘛。做什么?。你，怎么啦。小劉，我沒事。外面好象出什么事了，醫(yī)生，護(hù)士一通亂跑。我一看。病房里，除了病人，大部分人都跑出去了。嗯，肯定發(fā)生什么了。我三，二步躥出病房。卻一下驚呆在那里。 外面很多人看，卻沒有一個人說話。靠走道兩邊放了七八個單架。上面的人好象被火燒過。一個個黑漆漆的。里面有的人在哀號，有的卻沒有動靜。醫(yī)生在埃個檢查。一邊檢查，一邊指揮著。這個，趕緊送重慶。這個趕快送lcU。一陣忙活。只有兩個醫(yī)生卻始終沒有去檢查。醫(yī)生都一窩峰跑去lcU了。咦，這兩個人怎么辦。我嘟囔著正要上去看。旁邊有人趕緊拉住我。那不是人了，恐怕已成了鬼了。我一聽，嚇得退了好幾步。索性躲進(jìn)了病房。 人們逐漸回來了。聽說是貴州一個小鎮(zhèn)上的鞭炮廠爆炸了。重度燒傷的轉(zhuǎn)去了重慶大醫(yī)院。這個醫(yī)院只有兩個輕點的在lcU觀察。哎喲，媽呀。嚇?biāo)缹殞毩恕＝酉聛淼暮枚嗵欤叶疾桓页疘cU看。隔了幾天，那兩個燒傷病人病情終于穩(wěn)定了。轉(zhuǎn)入了普通病房。其中一個分在老楊的對面病床。又隔了幾天，他的看護(hù)人員也被老板叫回去了。 那天下午進(jìn)病房時，看見一個矮小瘦弱的女孩子坐在他的病床前。頭發(fā)比較凌亂，低著頭。看不太清容貌。可能是病人太痛了吧。一直在那里低低地啍。他身前裹了紗布。背部涂了藥膏，卻并沒有裹紗布。醫(yī)生讓側(cè)著躺。那個病人一個姿勢呆久了。總想翻一面躺。病房里別人都怕他，卻不敢上去幫忙。他看看瘦弱的女兒。一邊哀叫著，一邊嘆了氣。在那兒死扛著。他背上的燒傷有很多地方裂開了，黑漆漆的很是嚇人。 本想過去幫忙，只是心中怕怕的。漸漸地。他啍?shù)酶鼉戳耍曇艉苁菒K。我聽著，心中十分不忍心。看看病房里也沒其他強(qiáng)壯男人在。我該不該過去幫他呢?。應(yīng)該去幫他。我是男人，應(yīng)該站出去。我告訴自己。沒什么好怕的。試探著慢慢走了過去，心中卻又在打著退堂鼓。半天才挨到他身邊，怯怯地說，我來幫你吧。 他看看我瘦骨鈴鐺的，搖了搖頭。爸，我們一起來翻動你吧。女孩子站了起來。他爸爸看看瘦弱的女兒。搖了搖頭。強(qiáng)擠出一個微笑。很小聲地說。沒事，我能忍。我遲疑了一下，正想退回來。那個女孩子說話了。愣著干嘛，搭把手啊。他腰使不了力，我們托起他，他再腿上使點力就翻過來了。 我遲疑地伸出手，穿了過去。我。我。我還沒有摸過女孩子的手呢。我暗暗罵自己，想什么呢。他們已經(jīng)這么可憐了。你這個家伙，還在想那個。我的手剛碰到她的手，她下意識縮了一下。我正要抽回，她卻一下十指扣了過來。他爸爸好壯，我們使力半天才拾起來一些。離床時，她爸爸痛苦地叫了起來。應(yīng)該是碰到傷口了。她爸爸咬了牙，臉上繃得緊緊的。使盡全身力氣配合著翻身。。。。費了好半天勁，終于翻過來了。傷口流出的黃水沾了好多在我手上。多少有些惡心。我強(qiáng)忍著。這一通忙碌。我和她都是滿頭大汗的。 我松開了手指，她略頓了頓，抽回了手。輕輕地為他父親蓋上被單。我抬頭看向她。她卻低下頭去，看不清楚表情。依稀中我終于在近處看見了她的臉，很娟秀。好象沒有表情。我悄悄退了回來。晚飯后，老楊低聲問我。她的手滑不滑。看向老楊時，他一臉壞笑。我，我沒有注意。我一本正經(jīng)地說。老楊待要還說些什么，我卻沒有理他。。。。 回家途中，雨又下了起來。比往常大了許多，冰冰的有一點冷。天空很陰沉。我依稀想起，她的手應(yīng)該是很柔，很滑的。力氣好象很大，抓得我生疼。。。。醫(yī)院，總是離生死最近的地方。今夜，它淋在了溫柔的小雨里。 六 　　從打通鎮(zhèn)到松局職工醫(yī)院中間是田野。土塊是人們的菜園子。有各色綠翠的疏菜長在滿是鵝兒長的小花叢中。還有一彎彎眉毛似的水田，三月時節(jié)還沒有插秧。不過青青的草兒早就冒了出來，微風(fēng)吹過，細(xì)雨潤過。眉毛微微顫動，非常美麗動人。滿野各色小花竟相開放，似乎給大地穿了一件碎花的衣裳。 只是我們很少俯下身去看其中的每一朵。看它們的艷色幾許，丁香幾何。人們忽忽而過，只是這時光中的行者。或許他們并不明白這剎那駐留我們眼中的美景是唯一的，不可多得一分。 這天，雨絲依然柔潤。我剛到病房門口便看見那個瘦弱的女孩子提了兩個開水瓶出去了，瘦瘦的背影很是纖弱。我忽有所動，急沖沖跑進(jìn)病房拿了兩個空水瓶追了出去。到了跟前，對她說：我正要下去打開水，順帶幫你也打了吧。她略有一些猶豫，口中小聲說。我能行。沒事，順帶。你還要照顧你父親呢。我搶過她手中的暖瓶下樓去了。 不過，好人并不好做。四個熱水瓶不好拿，又怕塞掉了燙著路人。這怎么搞呢?。看來只有走兩趟了。好在年青力壯，先提了兩瓶上去。再來提另兩瓶。不過五層樓的樓梯，第二趟還是有些吃力。我把開水瓶給她，她見我額頭有汗，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臉上冰冷的表情柔和了好多。我想，大概是她父親的傷好了一些吧。 病房里有好幾個男生在照顧著自己的親人和朋友。她的父親好了一點點，只是仍在小聲地哼。身體也不斷毛燥地扭動著。咦，她怎么不叫人和她一起幫她父親翻一下身。我看向她時她也正在看我。我略有責(zé)備。隨便叫個人搭手就可以幫她父親翻身了，病人傷又痛，心情也煩躁，可不好受了。再次走過去，他父親看了我一眼。微微把身子向上拱了拱。我雙手穿了過去，她的手沒有猶豫扣了過來。這次大家合作得好些，沒有上次出的汗多。 等她父親翻好身后，我松開了手指。嗯，感覺她的手果然很軟，她抽出去時，果真滑滑的，也很暖和，不似上次那么冰冰。老楊依舊很暖昧地笑，人家只等你給她父親翻身。我反駁，瞎說什么，只是趕巧罷了。不過我很享受和她十指相扣的感覺。。。。 次日，別人給我介紹的女朋友約我出去玩。我給老楊說時。他打趣我。吔，你小子到處拈花惹草的。可要專一喲。我回罵了一句，神經(jīng)病。我是那種人嘛。在她家吃了飯，我們一起出去逛了逛。雨停了，田野里的風(fēng)很柔，很清新。滿眼之綠很是舒服，心情也舒爽好多。我們隨便聊著，不知不覺已走出好遠(yuǎn)。田徑上也是青青的綠色。田徑壁上種的碗豆花兒開得好艷，如一雙雙俏皮的眼晴。 前方是另一塊高一層的田，我一步就竄了上去。我自顧自往前走了。聽說最近電影院要上映陳凱歌執(zhí)導(dǎo)的影片《霸王別姬》，你要去看嘛?。我問，卻并沒有回應(yīng)。回頭，看見她還在下一層的田徑上，伸出手。等著我去拉她上來。我啞然失笑，人都走丟了還不知道。臉上略覺有些發(fā)紅。趕緊倒回去，伸出手去。她笑盈盈地看著我，卻并不急著把手扣上來。哎呀，走不走嘛。我略有些惱怒。 正想收回手來。她的手扣了過來，只是松松的扣了，并未收緊。她的手柔柔的，軟軟的，似若無骨。很滑，也很暖和。瑩白如蔥。我抓緊了她，片刻她手指緊了緊。我輕輕一拉，她已經(jīng)上來了。臉上很是紅潤。其色紅艷。眼眸略帶彩，似碗豆花兒一般。她有好久沒有講話，我重又問她去看電影《霸王別姬》嘛。她總不答我。眼中略有些失落。。。。 時光靜靜地淌過，我依然去醫(yī)院上班。一樣也會幫瘦瘦女生打開水，幫她父親翻身。只是并沒有細(xì)細(xì)去感受那些手指的變化。也并沒有去分辯，我摸過的兩雙女生的手，那一雙更柔，那一雙更潤，那一雙更暖。。。 一周后，我獨自一人去看了我喜歡的電影《霸王別姬》。力撥山河兮縱豪氣，別情依依兮心凄凄。我唏噓不已，好看，有深度。只是不明白，女友為何不和我一起去呢?。 我問過老楊，他大笑著罵。神經(jīng)病，談戀愛帶人家去看《霸王別姬》。不想跟人家談戀愛就明說嘛。會是這樣嘛，我撓了撓頭。我沒有這樣的意思呀。老楊笑了好久，朝我努努嘴，又向那個瘦瘦女生努努嘴。問，是不是因為她。我并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不過也沒有解釋過什么。過了幾日，我請女友吃了風(fēng)井最有名的地攤小吃醪糟湯圓。她很是高興，還主動拉了我手。一碗湯圓而已，用得著這么開心嘛。 第二天去醫(yī)院時，又晰晰瀝瀝下起了小雨。依然柔潤如常，不冷亦不熱。我從沒有去分辯過我更喜歡去握那一雙小手，它們都很柔。一如此刻絲滑的雨絲。。。。 七 　　月末，春水浙滿。溝渠皆盈，潺潺之聲叮叮咚咚地響，總是很容易便拔動了人的心弦。我匆匆地走過，并沒有特別去細(xì)品那些美妙聲音之外美的韻致。但我能感覺到那些細(xì)碎的美好，感覺并非是可以拋棄的東西。 老楊已經(jīng)可以四處走動了，臉上也有了很平和的笑容。有時他還會扔掉拐棍，小走一會。這時他便會開心地笑，燦爛如孩童。對面病床的病人也好了很多，炎癥逐漸平息下去。熱毒持續(xù)減下去。皮膚已略有潤潤的肉色了。有時，他會自己支了手慢慢地翻身。那個瘦弱的女孩子臉上也不再是冷冰冰的了。我還是會經(jīng)常過去和她一起給他父親翻身。她還是會和我十指相扣，只是不再那么僵硬大力了。我能感覺她的手指潤潤的，有時我松開了手指，她也會再握一會兒。我并未躲開，我想把這種力量感留給她。也許是她需要的。時間略久一點，她的父親會疑惑地看看她。她會忽然縮了手，低下了頭去。我能看見她的臉略有一些紅。那樣子的神情很是迷人。我想我是喜歡看的。。。。 有一天，我去病房時，看見有一個男孩子膩在她身邊。很是親妮。老揚(yáng)怪怪地看著我，悄悄問我。是不是吃人家醋了。我。我吃什么醋。她又不是我什么人。是嘛?老楊追問。不是嘛?。我不悅地反問。老物開心地笑著說：是。我說：不是。下午吃晚飯時，她不經(jīng)意走過我身邊。低聲說。想請我吃飯。我問：為什么。她期期艾艾地說。想謝謝我這段時間幫她的忙。那，那，那好吧。我并不知道該不該拒絕，該不該去。可能是我不擅長拒絕別人吧。又或者僅僅是好奇，可為什么要好奇呢。我自己卻理不太清。 醫(yī)院下面的馬路邊有幾個小餐館。我去時，其中一張桌子上坐了叁個人。其中一個是那個瘦瘦的女生。見我進(jìn)去，她略有羞色。站起來對我說。這個是我弟弟。這個是我妹妹。我也不知為什么忽然有些開心起來。可為什么要開心呢?。我并不是太明了。管它呢，吃飯就吃飯。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我反客為主，問她弟弟，妹妹在那上學(xué)，成績怎么樣啊。我怎么啦，我自己都有點笑我自已了。怎么搞得像個長輩似的。有時，還很大方給他弟弟，妹妹夾菜。每到這時，她總是羞紅了臉。臉兒埋得低低的。偶爾也會偷看我一眼。只是正當(dāng)我轉(zhuǎn)頭去看時。她卻觸電似的閃開。很柔地扭了扭身體。我做錯什么了嘛，我會暗自思考。好象錯了，又好象并沒有錯。吃了飯，我堅持要付錢，奇怪。這一次她并沒有太推辭。。。。 老楊問起時，我給他說了。他忽然嚴(yán)肅地問。你喜歡她嘛?。我，我。這個問題我真沒有想過。印象中我是有女朋友的人，是不能喜歡其他女孩子的。可如果拋開這些，我是否喜歡她呢?。如果說完全不喜歡，好象有點說不過去。可我應(yīng)該喜歡她嘛?好象是不能的，我是有女朋友的人。。。第二天，我刻意沒有過去和她一起幫她父親翻身。她有一些失落。少有地主動看了我，眼中有些許期待。眼神清純中又透著誘惑的迷人。我卻不敢再多去看她，也不敢去細(xì)想更遠(yuǎn)一些的東西。。。。 現(xiàn)實總是很冰冷的，那家鞭炮廠的老板來醫(yī)院了，說廠里已經(jīng)沒錢了。只能轉(zhuǎn)去貴州鎮(zhèn)子小醫(yī)院醫(yī)，因為那兒便宜。醫(yī)生不太同意，說。等傷勢好一些后再判斷一下。疤痕太重的只能植皮。不然那些坑坑洼洼的疤痕會很難看且還會伴隨一生。旁邊圍了很多人，都議論紛紛地支持醫(yī)生的看法。老板一攤手，沒錢了。只能停掉醫(yī)療費。醫(yī)生很無奈，卻又沒有更好的辦法。四周的人們憤怒地嘆息著，搖著頭。不斷地指責(zé)著老板，卻又依然無可奈何。應(yīng)該去求助政府和法律呀，它們才是給老百姓做主的主心骨啊。我著急地對老楊喊。 這一幕我并沒有看見，去病房時老楊給我講時，我忍不住喊了起來。看看她們可憐的一家子。我憤恨得砸了鐵床邊。老楊少有的住口不再說了，臉上滿是陰云。唉，光憤恨有什么用呢。可除了憤恨我又能怎樣呢?。那個年代，大家都沒多少錢，就算捐一點，可那些手術(shù)動不動就幾十萬。幾乎完全起不了作用。老楊忽然轉(zhuǎn)頭對我說.老板這幾天就喊車來接。接就接唄，可為什么要告訴我呢?。那幾天，我和她擦身而過時。感覺她很焦急，有一些悲傷。我很想去安慰她。可又不知說什么。我其實很害怕，會傷害她，那怕是一分。。。。 有一天清晨，天剛亮。我在陪伴床上醒來，卻發(fā)現(xiàn)老楊對面的床上空了。哎呀，她們走了。我急急跑過去，床單還略有一絲溫?zé)幔赃呉巫由嫌兴南阄丁：苁煜さ奈兜馈Ｎ掖舸舻土祟^，身體忽然變得很虛弱。 老楊靜靜地說：她父親辦好手續(xù)被人抬下去了。她遲遲不肯離開。下面上來人催了兩次。她來到你床前，呆呆地看。呆呆地看。膩著不肯離開一步。第二次催時，她就已經(jīng)掉下了眼淚。是那種沒有聲音沒有聲音的眼淚。滾珠濺玉，玉山搖曳。最后，咬了咬牙。收了大淚，仍不愿離去。最后俯下身，在你臉上吻了一下。抬頭時，眼晴里好幽怨。。。。 為什么，為什么不叫醒我。我大聲地對老楊吼。老楊狠狠看了我一眼。盯著我的眼晴說：叫醒你，你能對她說什么。你說，你能對她說什么?。。。。忽然，我們都沉默了。空氣很陰郁，仿佛把什么都凝結(jié)住了。。。。 　　那天我去了醫(yī)院病房外走廊盡頭的窗戶旁一個人呆了兩三個小時。窗外那個方向。應(yīng)該是她家的那個方向。我想，我無緣由流了很多淚。我知道，這是還她的。。。。那天早上，有一張濕濕的嘴唇在我臉上吻了一下，有一顆心靈之水留給了我。卻沒有喚醒我的情感。。。。 幾年后，我離開了那個女友的她。我以為我會愛上她，只是她從未點燃我心中愛的火焰。也許有過一些火星，只是最終還是熄滅了。我是否還愛過那個瘦瘦的貴州女孩呢?。我分不太清。我能分清的是，我肯定地知道她愛過我，很深很深的那種。那時年少，不經(jīng)意間已遺落了。我知道，也許錯過了今生便再不會遇見她了。只是希望有一個疼惜她的人永遠(yuǎn)愛著她。。。。 三月里的小雨，溫柔之外，也有一些冰冷的幽怨。讓你無法忘記。。。。 八 　　情感有時也象埋進(jìn)土里的種子，在你以為巳淡忘了那些感覺時。有時遇到熟悉而留戀的感覺后，又會被觸發(fā)，再次生根發(fā)芽，生長開花。也許已非那人，也許已非那時之花。管它呢，愛本就是一種特別的感覺，在你的心里延續(xù)著。。。。 幾年之后的雨季里，我遇到了另一個女孩子。瓊。一天我們從街上大石壁走。她用手指頭碰了碰我的手指頭。 記憶中，有一些感覺被觸發(fā)，我不由自主握了過去。剛碰到她的手指時，她的手指微微向后縮了縮。臉兒紅紅的。眼晴定定看了我。眼中瑩彩飛瀉，我忽然想起了這個季節(jié)里一種很美麗的花兒，碗豆花。不，她的眼晴比豌花兒更美。我不由自主再次抓了過去。她嫣然一笑，再次輕盈地躲開。再看向她時，她不笑了。眼晴里秋水盈盈，如清泉流淌。我想起了更遠(yuǎn)年代另一個女生的眼晴。她喜歡唱歌，唱歌時，那眼睛里便有清泉流出。 我又一次不由自由抓了過去，卻依然被她巧妙地躲開了。身體卻失了衡，差點撞到她懷里去了。她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傲嬌而得意。我佯裝生氣，頭扭去了一邊。只是悄悄張開了手指。她的手指輕輕放了過來，很軟，很柔，很暖，也很潤。我猛一下扣住。十指交疊。她作勢掙扎。我只緊緊扣了，再不松開。她笑得更厲害了，仿佛顫動的花枝。久久。。。她不笑了，只把水汪汪的大眼晴定定看了我。嘴里很小聲地說：疼，疼。你弄疼人家了。 我略松了松，她抽出手指，卻又輕輕地把它放在了我的掌心。我輕輕地握了，似若無骨，卻又水嫩異常。略滑，卻又微粘手。我們慢慢地拉了手走。天下起了濛濛小雨。似雨非雨，似霧非霧。天上的云很薄，雖然沒有陽光透下來，卻是很暖和。我們沒有跑，漫步在三月的小雨里，不久后。我們手心都出了汗，潤潤的。把手心那些僅有的一點縫隙也填得滿滿的。臉上紅潤而熱，冒了熱氣。。。。 翌年，我娶了她。后來，有一次她哭過一次。只是我沒有看見。我眼中的她，總是笑意盈盈圍繞在我身旁，一刻也不愿一些離。。。。。唉，只是，天忌其美。在許多年以后，又從我身邊奪走了她。。。。 我痛苦過很長時間。當(dāng)一切平復(fù)后我又回到了家鄉(xiāng)。轉(zhuǎn)眼，又一個三月來了。天又下起了小雨。我獨自淌洋在小雨里。雨絲依然細(xì)密而柔，只是比想象中更冰一些。。。。歲月遠(yuǎn)去，而我卻依然流連在這春天的小雨里。。。。這半生，肯為我留下眼淚的，僅僅只有兩位女生。她們流淚時，我都沒有看見。。。。只是記憶中，我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見了。感覺，可以穿透很多東西。雖然不能幫你留住，卻總能讓你無法忘記。。。。 我伸出雙手，把它慢慢舒展進(jìn)溫柔的小雨里。指間那些柔柔的感覺很奇妙，希望有一天我還能觸碰到那些滑嫩的。。。。溫度。那些屬于小雨的溫度。 在重慶，三月里是雨季。其時小雨兒多半很柔，也很纏綿。在那樣的日子里，發(fā)生過很多故事。有我的，也有別人的。如同小雨那般纏綿多情，象極了。。。。愛情。 后記。一個人一生中最理想的狀態(tài)是戀一人至終老。可是在現(xiàn)實生活中，步入中年的人們卻往往有很多段情感在不同時期出現(xiàn)，猶如紛亂的雨絲。起伏交織，只是希望那些愛的感覺能延續(xù)。。。。并帶著它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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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里的小雨

萬里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