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伯伯：您還好嗎？

韓章偉

前言：四十多年前的一個夜晚，趙伯伯為了保護生產隊財產，獻出了自己的生命。時值清明來臨之際，我該拿什么來紀念他！ 小時候村東頭有一條小溪，小溪連著后面的池潭，潭邊有個踏埠頭，鋪了幾塊青石板，還有好幾棵參天大樹，綠蔭蔽日。一年四季踏埠頭是全村最熱鬧、最富人情味的地方，從早到晚說說笑笑、噓寒問暖之聲不絕于耳。 　　清晨女人們不約而同來到踏埠頭洗衣服，她們天南海北無所不談，趙伯伯用扁擔挑著兩只大水桶，來到踏埠頭挑水，女人們見了紛紛喊：“趙隊長好！”趙伯伯小時候沒上過學堂，但他根正苗紅，作風正派，覺悟高，敢于和各種歪風邪氣作斗爭，是村民們心中的好隊長。 村里有個叫二狗的人，是大隊民兵連連長，他文化不高，只上過幾天初中，做農活樣樣不會，整起人來心狠手辣，還特好色，總是利用手中的權力欺負良家婦女。 　　有一年秋天，我們村的稻谷長得特別好，秋風一吹，一層層的稻田漾成一片片金色的海洋。男人們在田里累彎了腰，女人們在曬谷場上晾曬谷子，篩除雜草秕谷，天黑了好顆粒歸倉，女人們的身體隨著籮篩簸箕一起一伏，有節奏的前后左右畫著弧線。這時候連長都會到曬谷場上轉幾圈。他總是不懷好意地找機會與女人們搭訕，然后又莫名其妙的一笑。關于連長在村里沾花惹草調戲良家婦女的事，趙伯伯耳有所聞，但礙于情面不敢和他撕破臉。 　　有一天在曬谷場隊屋后面，一個年青媳婦正在抽空奶孩子。娃娃右手抓著媽媽的乳房，左手護住乳頭吃得津津有味，兩個雪白的乳房裸露了出來。 “ 在喂娃娃啊！”連長習慣了這樣的搭訕方式，話說完露出兩顆假牙，刺得年青媳婦生氣扭過頭，連忙放下孩子站起來準備去干活。沒想到就在她轉身的瞬間，被連長一把攔腰抱住，青年媳婦慌慌張張大喊抓流氓，恰好趙伯伯在禾場里，聽到喊聲連忙趕過來，二話不說掄起拳頭使盡渾身力氣揮出去，“啪”的一聲打在了連長的右眼上，平時盛氣凌人的連長，被趙伯伯這一拳打得鼻青臉腫，他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口，灰溜溜地走了，從此以后，他再也不敢在村里以權謀色了。 　　趙伯伯不僅是種田的行家，還是天氣方面的專家，有一年麥收季節，公社召集生產隊隊長開會，通報天氣預報最新信息：下周有特大暴雨，要求各個村提前收割小麥。趙伯伯回到村里，左思右想，現在正是籽粒成熟的時候，提前收割損失太大了，但是不幸被雨水泡在田里，一年上頭的糧食全部付之東流，損失更大，怎么辦才好？ 晚上趙伯伯躺在床上，回憶歷年來麥收時候的天氣情況，發現上半年突降暴雨的次數不多，最多也就是一陣子的雷陣雨，不會影響麥子的收成。想到這里他連忙起床去請教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老人告訴他：“我們村的小氣候和全縣的大氣候不同，雨點兒有，但大暴雨不會有，天氣預報也是說局部有大暴雨，并不一定我們村有，最多也就是雷聲大雨點小的小陣雨。"趙伯伯心里有了底，沒有傳達公社精神，也沒有準備通知社員們收割小麥。 　　第二天早晨別的村社員們紛紛下田收割小麥，我們村村民們按兵不動，大隊干部急了，要求趙伯伯立即通知社員們收割小麥，趙伯伯胸有成竹地開玩笑說：“我跟老天爺打了招呼的，暴雨來不了我們村，”還當面立下軍令狀：要是潭口村的麥子出問題，你們撤我的職，判我的刑。 　　第三天下午烏云密布，電閃雷鳴，全村社員紛紛拿著鐮刀在麥田邊嚴陣以待，一雙雙焦急的眼望著天空，心里忐忑不安……忽然云散霧開，天邊露出了白云，烏云飄走了，天睛了，社員們一陣歡呼，高興得流下了眼淚，一年的收成不僅沒有減產，而且全部保住了，又可以吃上白花花的火燒耙子和饅頭了！　 　　趙伯伯處理一起糾紛的事也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有一天下午村里幾個知青步行到我們隊西瓜田邊時，一時嘴饞，合伙摸進瓜田偷西瓜，恰被看護瓜棚的趙爺爺發現，知青們迅速拔腿逃跑，其中有一個知青抱著西瓜逃跑不及，被趙爺爺追上并發生爭執，年輕力壯的知青將趙爺爺摔倒在地，致使其右臂受傷。村民們聞訊趕來后，強行將打人的知青扭送到大隊知青管理辦公室，大隊革委會對其提出警告處分。知青們認為村民小題大作，放出風來要報復趙爺爺，趙爺爺連夜趕著家里的牛和豬，攜家帶口逃往外地，就像抗戰時期難民們躲日本人一樣。 　　第二天早晨村里男女老少一個個都義憤填膺，紛紛拿著木棍和沖擔來到大隊部，將知青點圍得水泄不通，知青們嚇破了膽，都不敢出來。趙伯伯關健時候展現農民樸實的本質，對鄉青們說：知青也是娃娃們，哪有不犯錯的，何必苦苦相逼呢？村里的幾個年青人仍然不服，要沖進知青點打知青們，趙伯伯一改往日溫和的脾氣大聲說：“我今天把話摞在這里，誰再敢鬧！就是在沖著我來，”幾個毛頭小伙被震住了，紛份放下了木棍。 　　下午趙伯伯和幾個年長村民挑著西瓜來到知青點，剛開始知青們硬生生的，不理睬村民們。趙伯伯對他們說：“娃娃們，你們都是今后有出息的人，不要為了一點小事誤了自已的前程，不打不相識！今后我們還是朋友，再說昨天太陽曬不干今天的地皮，過去的是是非非，只有把它掩埋在歲月里，才能過好今后的日子。”這一席話終于點亮了知青們的心，他們想不到老農民說出這樣樸實暖心的話！紛紛抬起頭露出了笑臉，一起圍過來要吃西瓜。就這樣，趙伯伯憑著自己一顆仁慈的心，成功化解了一起紛爭。 　　趙伯伯的人格贏得了村民們的信任，是村里人心中的掌門人，同時對小孩們也是關懷備至，疼愛有佳，平時見了我們總是抱一抱，有時還給些水果冰糖，是一位令人尊敬的長輩。這美好的一切永遠定格在上世紀未冬天的一個晚上。 那天晚上輪到我們隊放電影，到了傍晚十里八鄉的人們陸陸續續地扛著板凳聚集到堤坡上。電影開始了，先是新聞簡報，隨后出現八一電影制片廠閃閃紅星的畫面，于是人們陶醉在故事情節里，盡情享受這場視聽盛宴。放了近半個小時，白色屏幕滿是雪白花點，大家以為是在換膠片，誰知放映員廣播通知大家：放映機壞了，電影就在一種不祥的預兆中結束了。 　　凌晨，村民們都進入了夢鄉，除了微微的風聲和偶爾狗的吠叫，一切顯得那么安謐，暄鬧的村子終于安靜下來。突然“救火！救火！"的喊叫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聲音越來越響，也越來越急，我連忙起床走出家門，抬頭一望：一道火光猶如一條紅紅的火龍騰空而起，隊屋失火了！后來得知是當晚守夜的村民貪圖便宜，趁夜深人靜的時候，提著馬燈盜取放電影用的發電機汽油，馬燈的火苗靠近汽油瓶引燃了里面的汽油。 村子一下子沸騰起來，趙伯伯聲撕竭厲呼喊村民緊急救火，村民們發瘋似涌上隊屋，在趙隊長組織下有序救火。火借風勢，風助火威，熊熊大火仿佛發了瘋似的，隨風四處亂竄，肆無忌憚地吞噬著一切，赤紅的火焰仿佛一個狂妄的漆工，用手中的刷子，將所到之處漆成了黑色。 火源地旁邊是倉庫，里面堆滿剛收割的稻谷，那可是全村人一年的口糧，后面是豬圈和牛欄，那里有幾十頭豬和耕牛，任憑火勢蔓延，后面不堪設想。趙伯伯緊急找幾個人商量對策，一個年老的人趕忙說：“燃燒的汽油桶是火源，火源不除，火是不會撲滅的，”可里面熊熊燃燒的火焰，誰沖得進去啊！人民的生命財產到了緊急關頭，來不得半點猶豫，趙伯伯推開眾人，像箭一般沖進了火焰，不一會兒，看見一個火人抱著燃燒的汽油桶從里面跑了出來，一跑狂奔，跳進了禾場邊水坑里…… 　　火撲滅了，人民的生命財產保住了，趙伯伯全身燒傷了，連夜送到岳口人民醫院緊急搶救，因為傷勢太重，醫治無效，當晚去世，消息傳來，全村老老少少哭聲一片。第二天早晨，趙伯伯的遺體送回了村里，村民們一遍遍撫摸趙隊長燒焦的身子，一聲聲呼喊趙伯伯的名字，悲痛欲絕，年老的人相互攙扶，悲傷而顫抖的身體一步步移動，深深鞠躬，淚流滿面。不懂事我們，望著眼前悲傷的情景，想起趙伯伯生前的音容笑貌，止不住大聲痛哭，全村人昨夜流干的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 一代忠魂代碧濤，精神長留天地間，趙伯伯用自己的生命托舉全村人生活的希望，您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 時值清明時節，趙伯伯生前的生活片景再一次浮現在我眼前，百感交集，思緒萬千。可敬的趙伯伯：向您獻上一朵純潔的白花，表達我深深的緬懷和敬意，我們一定不辜負您用生命給我們換來的美好生活，一定要用滿腔熱血，開創出燦爛的明天！愿天堂里沒有大火！愿趙伯伯在天堂里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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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伯伯：您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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