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前面本人游手好閑寫了《讓梅家寺在歷史的風塵中被銘記》一文,閱讀量達到駭人聽聞的1.1萬。那些求全之毀不虞之譽紛至沓來……但是也引起了許多梅家寺人的共鳴,尤其是那些走出梅家寺混跡于廟堂,隱身于鄉野,定居于他鄉的人,突然覺得家鄉的親切。其實家鄉是一座墳,鄉愁是游蕩的魂。故鄉容不下肉身,他鄉容不下靈魂。走出梅家寺是生活所迫無可奈何,走出梅家寺又是追求進步的必然選擇。只愿你對鄉音多一份親切,對鄉黨多一份尊重,對家鄉多一份關注。</p><p> 閑話休提,開始上菜!!</p> <p> 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梅家寺村委會的東面,愛心村民劉吉學和范元慶打土圍墻,引水灌溉,栽植苗木,奠定了三個樹園子的基礎,那可是夏日納涼的好地方,裝點了梅家寺的綠蔭。走在林間,樹葉搖曳,清風徐來,看著河水潺潺流向遠方,聽聞鳥語花香,那是多么的愜意!之所以念茲在茲,無日或忘,是因為在兒時的記憶中有一個挖蕨麻的情懷縈繞心頭不能拋卻。每每春夏時節,我們三隊的幾個孩子,就在樹園子尋寶一般挖蕨麻。挖出的蕨麻,短的有兩三公分,長的有接近10公分,洗掉泥之后就是一頓美味。那時候沒有現在這么豐富的小吃,只有果丹皮或者花糖還要用錢買,所以這免費的蕨麻就是調劑胃口的絕佳食品。從94年上高中到參加工作,算來已經26年了,不知道樹園子里還有蕨麻嗎?也不知道她是否保持了當年的味道?</p> <p> 樹園子的南面,現在門面房的位置,是三隊村民的糞場,那時候化學肥料還沒有得到村民的青睞,家家戶戶都有自己的土糞場。都堆的方正有型界限分明,我還依稀記得父母親在那里倒糞的場景。后來興起了脫土塊(普通話叫土坯)的熱潮,我們也曾醬好泥,端起模子,反手一仰,在那里脫出過品相飽滿,排列整齊,有模有樣,人見人羨的土塊。土塊肯定沒有磚的硬度,但是廉價。在磚出現之前的幾百年甚至幾千年里,是土塊磊起了百姓的廣廈千萬間,鑄就了風雨不動安如山的安寧。現在土塊已經完成了歷史使命,退出了歷史的舞臺。</p> <p> 記憶中最有印象的就是拔芨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拔芨芨前先要準備一個專用的木棒,長短合適,粗細順手,略帶彎曲。把芨芨繞在棒上,找到杠桿支點,伴隨著清脆的嘣蹦蹦或蹭蹭蹭的聲音,你就知道大功告成了。那時候歲數稍大一點的人覺得好男兒志在四方,好芨芨長在遠方,騎著自行車到南沿溝,東灣或者南山上去尋找堅韌挺拔風姿綽約的好芨芨了,也或許是推故找貓兒,尋比謀聊兒去了。而我們這些沒有自行車高的人出去是不可能了,只能屈尊把梅家寺領域內的溝沿像復習課文一樣過了一遍又一遍。拔芨芨數量的多少捆起來就知道了,當時攀比的內容無外乎誰是一個大芨芨,誰是一個小芨芨,似乎也和今天誰有多少錢那樣比的功利,而且樂此不疲。那時候的我們沒有學習的壓力,像野草一樣瘋長,整個夏天不是在煤洞子灣挖沙柴,就是在沿溝坑學游泳,其余時間就像吃草的牲口一樣奔波在梅家寺的溝沿上,芨芨墩旁。如果社會停留在九十年代,我一定是拔芨芨界的杰出人才。</p> <p> 拔來的芨芨是用來打葽子的。所謂打葽子就是用芨芨編織捆田的繩子。打葽子多少有點技術含量,把三五根相對粗壯的芨芨根對齊后踩在腳下,然后像編麻花一樣編起來,中間再用細一點的芨芨編入以延長腰子的長度,最后再用三五根芨芨的稍子纏繞軀干六七圈,再編到上面根部你就完成了一個葽子。簡單的表述沒有把復雜的程度表達清楚是想給沒有干過這個活的人留下想象的空間,以期以后能帶來鄉村體驗活動之——傳統勞動技能的復興。每天重復這樣的工作難免感覺到破煩和單調,但是使命所系不容馬虎,最關鍵的當時的社會環境根本沒有思考人生的余地,每個人都在個人的農家院落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沒有攀比,沒有競爭,平淡從容,素心相依,直到九十年代市場經濟打破了這種平衡和平靜,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有了對比也有了拼搏的動力。</p> <p> 割田,才是最熬人的。用鐮刀把麥桿擦根割斷,一把把放到身后,還要碼放整齊,麥茬不能高,不然,你就不是農田地的的好把式。那些耳熟能詳的嚴家地,龍墻根,磚窯坑,四斗地,六斗地,南壩沿,漲水子,后河子都留下過我揮汗如雨的足跡。說來也是感謝年輕,那時候居然能堅持下來,不像現在掃個地都能腰椎間盤突出的人怎么能在農田地里馳騁縱橫。我們就像開了掛的勇士,打不死的小強,皮實到你難以想象的地步。</p> <p>拉田,碼垛都是技術含量較高的活,要保證不崩塌就要打好基礎,還要在四個角學會打顛倒,一個捆子壓住一個捆子,最后碼成馬脊梁狀的捆子垛。我的父親覺我是小兒子,這些安身立命的技術必須有人繼承,也符合江湖上傳內不傳外、傳男不傳女的原則,我被動成了法定繼承人。我被重用后總是感覺到我年輕的歲數不能與這么厚重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相匹配,表面上有模有樣,實則邯鄲學步。以至于拉田時手扶拖拉機翻到水溝里了,打場時又把手扶拖拉機開進麥垛了的好萊塢大片持續上演。那個現代化的機械根本就不聽我的話,我征服世界的野心從此受到打擊,甚至我覺得我就是趕驢車的水平。好在路人批評我父親讓手扶拖拉機都跟不著的我擔此重任值得商榷掩蓋了我技術差的尷尬。</p><p>起場的時候,父母親怕我們把糧食浪費了,我們只好拿起推板打打下手,拿起掃帚聚攏糧食堆。真正揚場的時候,我們都是打雜撈毛的,沒有大拿的火候就是添亂。用木掀準確的揚到糧食堆本來就不容易,用掃帚分出上下行(hang)的糧食難之又難,沒有十幾年的積累估計也就是夯倉的。因為上行(hang)的糧食是種子和吃的,下行(hang)的才是賣的。分不清這個的農民就如同你吃飯不知道饑飽,睡覺不知道顛倒,搡倒不知道哎吆的寡娃子一樣,有失農民的體統。直到后來出現了一個叫做“康拜因”(英譯詞combine,原義為聯合收割機)的巨型怪物,才徹底解放了我拔芨芨的手,割田的手,捆田的手,挑捆子的手,打場和揚場的手。想起來還要感謝科學技術,雖然讓這么多傳統手藝泯滅了,但卻推動了農村的現代化。不然那原始的耕作方式不知道要耽誤多少青年致富的腳步!</p> <p>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啤酒大麥的價格漲到一元二三的時候,農民臉上有過幾天短暫的笑容,可是不能阻擋長期以來大麥價格低迷的趨勢。前幾年胡蘿卜價格較高的時候,農民也曾流露過小富即安的喜悅。但是2019年,梅家寺的胡蘿卜大多爛在地里,顆粒無收,想白白送給別人喂豬都沒人要,因為農村現在已經沒人養豬了。真正是頭三年鳳凰戲牡丹,后三年頭頂破氈片。實踐證明,依靠農業根本不能保證人民的豐衣足食。很多人開始嘗試著搞副業貼補家用,釘鞋的,壓面的,賣冰棍的,賣面皮子的,賣線衣線褲的,倒洋欠的,辦商店的,收購雞蛋的,收購廢品的,維修電器的,修理機械的等風起云涌。而以我的老父親為代表的一部分沒有文化沒有商品經濟的頭腦的人,只能在煤窯上背煤或者在螢石礦上背螢石,用自己的血汗或生命換來那少之又少的人民幣。縱是灰揚破土,湯灰剛揚也不嫌,縱是危險重重,孽障花花也不怕,縱是呵嘍氣喘,面紅耳赤也不怨,但是無論怎樣努力,用肉架子背不來成捆的錢,用體力勞動能致富的先例翻開中國歷史甚至世界歷史從來就沒有過。日子過得扣扣餿餿,舍舍咧咧,緊緊張張,勉勉強強,新身銘(衣服)幾年不買,舊身銘幾年不換,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啊!</p> <p> 農民之苦甲天下。西北干旱少雨,漫天風沙飛舞,沒有江南水鄉的溫潤潮濕,只有炎炎烈日的不離不棄,腰彎如弓滴汗入土,揮舞衣袖不敢歇息,沒有遮陽大傘高溫補貼,只有汗珠子摔八瓣的苦楚;逢旱逢雨逢災自然是顆粒無收一貧如洗,也不敢埋怨老天有眼無珠。莊稼豐收了還要看市場行情,看老板眼色,一年到頭勉強果腹沒有結余,一輩子操勞老無所依。農民苦是真苦,農民累是真累,農民的酸楚只能農民體味!一日三餐當思農夫之苦,身穿一縷每念織女之勞。我是農民的孩子,更懂農民的痛苦。農民為修渠修路、平田整地、綠化美化、救災濟困、繳納皇糧做過的貢獻非常之大,絕不能因為農民是弱勢群體而被忽略。</p> <p> 父母常說“朵落骨跟著嘴,吃上的石頭也能化成水”,勞動的強度之大非現在的孩子所能體悟。也正是梅家寺那些年的勞動野蠻了我的筋骨,達到了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的效果,我不得不思考我的出路在哪里的問題。那時候好多我的同齡人都不上學了,我的親戚中上學太費錢的理論甚囂塵上,同伴中打工掙錢生活滋潤的威逼利誘滾滾而來。好在父母堅持不懈的支持,加上我們個人的努力,我和我哥都相繼考上學,走出了梅家寺。周圍沒有上學而日漸落魄,經濟拮據,生活裸裂的人不在少數,我才知道上學是改變命運的鑰匙。對于三代甚至八代以內都是農民的我們,只有背影沒有背景,萬般皆可拋,惟有讀書高。如果沒有當年的苦讀,現在的我們和打工的農民并無二致,每天包著包巾,背著背包,早晨四點起來,在環城路的釣魚臺尋找自己的雇主,也會糾結于油鹽醬醋上,也會彷徨在吃喝拉撒上。讀書是安身立命之本,上學是鯉魚翻身之路,現在我正把這種思想一屆一屆傳遞給我的弟子,以期更多的農家子弟能走出農村,走出永昌,放眼世界,在更高更大的舞臺上追求幸福和卓越,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關心農村建設、關注農民的問題是每一個吃過農民的苦,受過農民的罪,植根于農村的人應盡的責任和義務。</p> <p> 請為農民鼓與呼!</p><p>(文中提到的一些永昌的方言俚語,書寫估計經不起推敲,希望有關專家批評指正!作者:朱發福,永昌五中歷史老師,聯系電話15809450909)</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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