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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見——紀念父親

閣樓上的瘋鈴子

<b>前言</b><div><br>2013年9月28日晚上7點,北京站的時鐘準時敲響東方紅的鐘聲。這個熟悉的鐘聲,似乎也為全世界我最熟悉的父親走向世界的終點。</div><div><br>過了這么長的時間,閉上眼睛回憶當時的一切還是歷歷在目。這對于我來說是人生中巨大的轉折點之一,也是我從一個孩子真正轉變成一個成年人的重要階段。因為爸爸走了,我的家已經不再完整,心也空了一大塊,我用了這么多年去修補這個心上的洞,可惜沒成功。洞還在那里,只不過我已經能正視這塊崩塌,并盡可能地與它和平共處,甚至經常故意忽視它的存在,以保證我還能正常地生活著。</div><div><br>年初的時候我去掃墓,坐了兩個多小時的車,從地鐵到公交再到步行爬上高高的陵園,氣喘吁吁地到他的墓碑前,一如既往地獻上一束山下買來的菊花,灑一杯白酒,放上提前準備的祭品,然后再跟他說說話,談一談最近家里的事情:媽媽身體好不好,我的工作上或者情感上遇到了什么問題,絮絮叨叨的都是些瑣碎的事情,正如他還在的時候我坐在沙發上跟他聊天一樣。</div><div><br>最開始的那兩年,每一次去都會哭或者難過很久,后來漸漸地我也習慣了。習慣真是件挺可怕的事情,并不是時間沖淡一切,治愈一切,而是新的習慣代替了舊的習慣,有他在和沒他在,這兩個習慣漸漸交替,我也就能從極度悲傷中轉換成偶爾悲傷。這一次,我沒有哭,也沒有那么難過,但是掃墓結束,我擦拭了擦墓碑上的灰土,突然意識到現在已經是2018年了,原來已經過了這么久了?</div><div><br>很早就想寫這樣的一篇文章,但剛開始的那幾年,我真的無法去想這件事,一想到就會忍不住眼淚婆娑,無法繼續這樣的工作。過了而立之年,經歷了更多的事情,也看懂了很多,人的成熟是靠一件件事和一個個人磨出來的,心態與以往確實有很大的不同。是的,我想,現在可以為爸爸,為我的家做這件事了。</div><div><br>我要寫的故事,不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情,盡管對我個人而言確實如此。也不是什么矯飾矯情的催淚文,盡管確實有很多令我難過的回憶。但是我還是希望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無論是我自己還是讓我的家人、朋友們看到,能夠含著淚水笑著讀完它。這不是為了忘卻地紀念,而是為了不忘掉他,他是給了我生命的人,我真的害怕有一天,我已經把他忘了,把他和媽媽以及我的很多點滴回憶忘記了。所以,我要趁著我還記得,我要寫下來,若干年后等我也成為人妻人母,或者我也滿頭花白時,還有那么一些美好的記憶可以陪伴我走過后面的人生。<br></div><div><br></div> <b>第一章 他走了<br></b><br>記得那天,我們本來下午剛剛從醫院探視回家,正在簡單吃一點晚飯。突然,醫院的電話來了,把我們從家里召回醫院。我看了爸爸最后一眼,撫摸著他的額頭在他耳邊輕輕跟他說:“你要是太累了,就走吧,放心媽媽有我。”在跟醫院表示,堅決不插管、不上呼吸器之后,我就匆匆趕回家拿著一大箱提前準備好的壽衣打車回病房,路上東方紅的旋律響起,等我趕到病床邊他已經離開我了。看著媽媽給他擦身子,穿衣服,我一邊跟醫生溝通接下來的流程,一邊給爸爸生前的單位主管領導、家里的親戚朋友通知追悼會的時間地點。我獨自推著爸爸走進太平間……<div><br></div><div>這個時候的媽媽已經慌了,像一個無助的小孩子,除了傷心地哭,已經主意全無。我只能強打精神,把一切程序、流程、上下打點的事宜全部安置妥當。<div><br>忙完所有的一切,也規劃好第二天要做哪些事,時間已經到深夜。把媽媽安慰睡下后,我靜靜地躺在自己的房間里,眼淚抑制不住地默默流下,接著我開始小聲抽泣,后來竟然放聲大哭……這種巨大的感傷像是一種氣味,彌漫所有的房間,每一個角落。就連平時淘氣撒嬌的兩只貓,也變得異常安靜,不再打攪我們。有時候它們也在家里不停地找,找家里的男主人去哪里了?怎么突然不見了……</div><div><br>是啊,真的是突然間,一個家就轟然倒塌,就像一場始料不及的地震。其實也沒有那么的始料不及,從哲學的角度開看,任何事情都是有潛在誘因的,只不過人們是不是能看得到,甚至看到了是不是能預防機制?可惜,這些都是事情發生了之后我一遍又一遍地思考: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不幸?為什么我們之前沒有做好預防?</div><div><br>2013年9月初的一個周一上午,我給爸爸提前掛了醫院神經內科的號,因為我已經感覺到他有點老得我快不認識了。我等了很久,他才在媽媽的攙扶下來到醫院,我十分驚訝他一個周末不到,竟然就已經不太能走路了,只能一點點兒蹭著地往前挪。從門診出來,等待拍CT的那段時間他突然昏厥,還好就在醫院,于是迅速送到急診室搶救,第二天就直接上門診重癥病房,三天時間不到,原本還能跟我說說話的人,就開始了無眠無休地昏迷。</div><div><br>在急診室搶救觀察的那個晚上,我讓媽媽到醫院附近的小賓館睡覺,我一整夜都陪伴在他的身邊。其實長大后,我變得越來越獨立,基本上已經很少在家里住了,我從小就很少有撒嬌的習慣,跟媽媽還能摟摟抱抱親熱一下,跟爸爸總是保持著遠遠的距離。這天晚上,我如此近地坐在他的床邊,一會兒看看他被子有沒有蓋好,一會兒看看生命監測儀上的數字。一個晚上,我的耳邊都是“滴、滴、滴”的儀器聲,以及偶爾響起的警報聲。突然間他在睡夢里劇烈咳嗽了幾下,他身上綁著的那些測量設備,還有輸液針頭讓他感到很不舒服,他總想把那些東西拿掉。我趕緊一邊安撫著,一邊制止他手上的動作。就這樣我一點兒沒有睡,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心中雖然擔心地要命,但還盡量保持平靜和理智。那時候我想,怎么突然間他老了這么多?怎么突然間我們變得那么遙遠了?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跟他說話都是這樣像哄孩子一樣哄著說了?我不記得了。但那個晚上,我們難得的平靜與親近,反倒是后面無數次病房看護里最美好的時光。</div><div><br>爸爸確診為重度腦梗并伴有Ⅱ型糖尿病和高血壓。腦梗和高血壓我們一直知道,從五十多歲犯過第一次病時,就已經開始吃藥治療了,這么多年我每天都看他在吃藥,也就沒怎么管過他。但是這個糖尿病是怎么來的?我跟媽媽面面相覷,覺得特別詫異。非常懊惱對他的關注和照顧實在不夠,只知道他平時吃藥,但是吃什么藥?為什么吃藥?需不需要更換藥品?有沒有定期做體檢復診?這些都是我沒有注意到和督促到的事情。<br>他生病住院期間,我無數次崩潰痛哭,一方面是為他逐漸逝去的生命痛苦不已,另一方面就是對自己沒有盡到足夠的義務而十分懊惱。有時候在醫院、有時候在家里、有時候甚至在公交車上就已經開始淚流滿面。</div><div><br></div><div>更有無數次,哭著、哭著睡著了,然后又在夢里開始哭,睜開眼睛已經滿臉淚水。那是一種痛苦,更是一種對生命消逝的無力感。很后悔沒有更多地照顧他,更多地陪陪他,更多地了解他。很多時候真的就是這樣,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和后悔。摸著他漸漸冷卻的手,真的沒辦法抓住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唯一能做得只能是讓他完整而有尊嚴地離開。</div><div><br>短短一個月時間,月初我還給他刮胡子,陪他和媽媽散步,不到月底,我和媽媽就這么失去了他,而且是永遠地失去了。他走了,我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而那時,我還不滿28歲。</div></div> <b>第二章 回憶小時候,你陪我長大,我卻忘了陪你變老</b><br><br>我是爸爸的獨生女,在他42歲我媽36歲高齡的時候,才有我這么一個獨苗。但是我從來沒有感受過他們有多么溺愛我過,反倒是我小學就學會了自己手洗衣服,大概也是小學的時候就給他老人家擦皮鞋,14歲第一次下廚做西紅柿雞蛋湯,18歲已經可以做一整桌子的家常菜,現在我的胳膊上還有因為給他煎帶魚被熱油濺到燙傷的疤痕……<div><br></div><div>有時候,我特別不理解地問他們,同樣是北京姑娘,人家家里都寵成小公主,為啥我從小就開啟“仆人”模式。老爸總是耍賴笑而不語,而老媽總義正詞嚴理所應當地回答:“這就是為了故意鍛煉你,我們老了你要是什么都不會做,你怎么生活?”天曉得是不是他們故意偷懶,還是有先見之明一語成讖。即使我媽還是經常嘲笑我不會織毛衣、做被子、做縫紉(這年頭不會這幾項又有什么關系,反正買毛衣、買被子不就好了嗎,學會賺錢什么還不能搞定啊?),但我還是成了同齡都市姑娘里比較能干的一個,而且,我也確實獨立生活了很多年。<br><br><b>1 粗心的爸爸</b><br><br>爸爸是標準的文字工作者,他是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所的研究學者,專攻馬克思主義哲學史和人類學,所以在家里工作的時間遠遠多于坐班。我很小就知道“作家”這個詞,不過那時候對于“作家”的理解也就是坐在家里。媽媽可沒他這么愜意的工作模式,不管刮風下雨每天都要去單位上班沒時間陪我,因此大多數時候都是爸爸照看我。雖然他對我的照看方式也是比較散養,我只要吃飯了,到點回家,我在外面玩兒多久他也不怎么管,而且還會經常粗心大意。還在上幼兒園的時候,每天早晚他騎車接送我,老式的二八大杠自行車,他就把我往前面橫梁上一放,我為了保持平穩不掉下去,就不管是哪兒直接抓住,于是我的手不自覺地放進了車閘里。他一個沒注意,一剎閘就把我的手夾傷了。那時候我也就四歲,他一邊安慰我說:“對不起、對不起。”一邊還是把正在哭著哼哼疼得我塞進了幼兒園。</div><div><br>有一次,天下大雪,上小學的我自己回家,發現他竟然出門了,然而我并沒有鑰匙進家門。那個年代,還沒有手機、微信,甚至大哥大和BP機都不是人人普及。他大概是臨時有事出門了,結果把下午按時放學回家的我給忘了。我就在風雪里哆哆嗦嗦地等啊,等啊……等地我的兩只腳都凍木了,他終于回來了,依舊是滿心愧疚地說“對不起,對不起,以后給你配一把鑰匙吧。”</div><div><br>我因為出生后生了一場大病,從小就是病病懨懨的,去過最多的地方就是醫院,吃過最多的東西就是藥。所以媽媽對我的身體格外擔心,已經七八歲了,還是堅持要我跟著她睡,生怕我晚上翻身蹬被子著涼。有一回媽媽得了重感冒,害怕傳染我,就跟我爸說:“今天晚上你來帶孩子,我去另一個屋睡。”爸爸當然欣然從命。只不過半夜,我覺得冷,發現自己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他拽走了,我困得叮當響,只好把身底下的褥子拿到上面來把自己包裹住。第二天早上,老媽一進門就跟我爸急了“你怎么看的孩子?!讓你給她蓋被子,你卻把自己的被子扔到地上,把她的被子搶過來了!”</div><div><br>后來,我漸漸越來越大,實在受不了再繼續跟媽媽一起睡。終于在我9歲的時候,自己每天在客廳里鋪行軍床睡覺,第二天早上再自己把被褥疊好,行軍床恢復原狀。這樣的生活一直到我14歲終于有了一間屬于自己的小屋而圓滿結束。</div><div><br></div><div><b>2 驕傲的爸爸</b><br><br>記得上小學一年級的第一天,我爸送我去學校報到,晚上就讓我自己走回家,反正走路也就十分鐘。回家后,他問我上學感覺如何?我那個時候就已經很小大人似地回答“感覺良好。”“嘿,我閨女真棒!”</div><div><br>可能是因為家庭環境是一個除了書就是畫的世界,我不到3歲就開始識字背古詩,不到5歲就開始學畫畫、練書法。學前班就已經認識一兩千個漢字,小學二年級一開始寫作文就被老師當作范文全班朗讀。因為表現過于出色,當班長、當中隊長、大隊長,一路高升,三好生、學習標兵、優秀干部基本上就沒停過。更要命的是,我還在各種興趣小組中表現出色(數學除外),動不動就代表學校參加區里、市里的比賽或者表演。大概是我那時候太優秀,每次家長會老師總是全班點名表揚我,我爸爸總是很高興、很自豪。再加上他以前也做過十年的語文和政治老師,年級組長什么的,后來又是社科院的研究院,滿肚子墨水,被請上講臺給學生家長講話,真是分分鐘秒殺在場的各位大人——不管是家長、老師還是校長……</div><div><br></div><div>而有一次我忘了為什么家長會我會坐在后面參加,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我爸毫無懸念地又把大家震了,我卻覺得格外不好意思,真想鉆到桌子底下躲起來。大概那個時候已經有一點點青春期的躁動了,越是大家追捧的肯定的,我就想反對,越是耀眼的獨特的,我卻越想變得平庸,甚至樂于做個路人甲。現在想想那時候的自己真夠傻的。</div><div><br>我因為唱歌和表演天分被老師在我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就給挖掘出來了,所以經常性地代表學校去上臺表演。尤其是唱歌,當時音樂老師就說我完全可以去金帆音樂團或者直接報考音樂學院附中。不管是聲樂還是繪畫,幾乎伴隨了我全部的求學生涯,但是我從小就挺有主意的,永遠只把這些當興趣愛好,堅決不去專業學院進行學習。理由很簡單,如果我去了音樂學院或者美院,那么出來后我除了唱歌或者畫畫我還能會什么呢?于是,我正常上完了大學和研究生后,我依靠另一件特長,寫作碼字養活好了自己,而唱歌和繪畫的愛好依舊還在那里,繼續豐富和充實著我的日常生活。說起來遺憾也還是有的,那就是無論是我爸還是我媽,從來沒有去現場看過我演出,更沒有聽過我唱歌,因為我在家里堅決不唱。這絕對是特別傻的一件事,因為他們在我張不開口,我!害!羞!我老實巴交的老爸老媽就真的特別聽話,不讓去現場就真的不去,他們要是去了,不告訴我,我也不會知道啊!唉……</div><div><br>說起寫作,這件事真的得感謝我老爸。語文老師出身的他,及時后來專心做科研學術了,仍然很有一套。除了他的大嗓門(不知道是湖北人天生如此還是他多年講臺練就的職業病)震得我頭疼,以及他因為長期吸煙造成的難聞的口氣熏的我頭暈,其余都挺好的。記得那年我只有小學四年級,老師安排我代表學校參加全北京市的作文比賽,然而老師并沒有輔導我的能力,于是這個重任妥妥地被我爸大包大攬了過來。現在我已經記不起那時候的作文題,以及我寫的內容是什么了,但是我深深地記著許許多個夜晚,我做完作業,就被我爸拉過去開小灶。昏黃的臺燈下,舊舊的寫字臺因為用的時間太久,被人的體脂與汗水滋潤得泛著淡淡的光澤,這應該也算是一種盤物件吧?然后我用我爸單位特有的500字專業對開稿紙,冥思苦想文章的開頭應該怎么起筆。</div><div><br>不得不說,我在這方面還是有點天分的,在我自己的思考和老爸的啟發下,我寫下了第一段,我爸很是滿意,然后很高興地說:“文章開頭是最重要的,第一段寫好了,后面就會好很多,也會順很多。”這句話真的一點兒也沒錯,直到現在為止,不管我是給客戶寫東西,還是給領導寫東西,不管是方案還是演講稿甚至是產品稿、品牌稿、游記、書評、行業評論文章、企業培訓教案、商業郵件……任何一種文體都是起筆最難,起筆想清楚了,后面的邏輯框架搭好了,寫成文確實就會容易很多。</div><div><br>后來大概用了一個月的寫作和修改,直到我爸滿意地點頭,我把作文交給老師報送評審,我基本上就把這個事忘到了后腦勺。大概又過了一段時間,在我收到一大堆三好生、優秀干部等獎狀的時候,我也收到了北京市XX杯作文比賽二等獎的獎狀。拿到獎狀的時候我還有那么片刻迷茫,這是什么來著?哦對,我跟爸爸一起努力奮斗的作文比賽。回家后,我爸還有點兒遺憾地說:“哎呀,這些人懂不懂啊?這文章明明可以拿一等獎的,怎么才給個二等獎。”看來,對于我的榮譽,我爸一直看得比我自己還要重。<br><br></div> <b>3 開明的爸爸</b><br><br>小學六年級即將要進行小升初,家長們和老師們都變得十分緊張,因為根據新的政策,從我這一屆開始要電腦派位。簡單講就是把一個學區的六年級學生錄入電腦,隨機分配附近的初中上學。很可惜,我所在的學區并沒有什么能讓我爸媽看的上眼的初中,于是我在這一年開始了更加艱辛的北京各著名中學的提前招生考試之路。<br><br>爸爸這個時候身體上已經出現狀況了,半年前的一次早餐上,突然中風眩暈,緊急送到醫院后,診斷為腦梗塞,導致他不得不戒煙、減肥、注意飲食運動和休息。長時間的伏案寫作和學術研究工作只能暫停,每周都得去醫院打針、輸液,每天都是大把的藥往嘴里送,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我爸爸已經五十多了。<br><br>但是面對我的上學問題,這在他們心中絕對是大事,所以說什么也得放在第一位。于是爸爸媽媽和很多家長一樣,到處到著名中學門口搜集資料。“是去二十五中?還是101中學?還是近一點去工大附中或者廣渠門中學吧?對了,朝陽有陳經綸中學好像也不錯……聽說好像不允許跨區上學了?哎呀,這怎么辦啊?“<br><br>那個時候,總能聽爸爸媽媽討論去哪里上學比較好。而我的首要工作,一個是不停地學習學習,另一個就是加強我并不擅長的體育運動,別讓體育成績拉后腿。然而,小升初就開始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我,并不是那么一帆風順。第一次參加的是二十五中的考試,完全超出我的想象。45分鐘做100道題,這其中包括了語文、英語、數學、奧數題甚至還有地理歷史類,完全不像一個小學生應該做的卷子。倒不是難度我完不成,主要是我太老實,一道題、一道題認真計算、認真檢查,等時間一到還有很多沒有完成。而有些機靈的孩子,不管正確與否,直接上來寫答案ABCD,答題卡上反正也不需要寫經過,看起來完成即可。而凡事想我這樣老實做題寫答案的,都因為沒有完成,卷子直接作廢了。<br><br>走出考場,我感到很失落,爸爸一邊陪我散步,一邊安慰我。他給我講了一個成語的故事:“亡羊補牢,猶未為晚。這次的失利,不要灰心,找到自己的不足,把缺失的地方補牢,后面還有機會。實在不行,咱們還有電腦派位,這個學總還是會有的上的。”<br><br>幸運地是,我后來去參加了陳經綸中學的考試,先進行筆試,然后面試,還有體育考試,我順利地通過了。作為北京市重點,這個學校陪伴了我中學時期的6年光陰,也為我的學習習慣、為人處世、三觀樹立奠定了不能動搖的基礎。<br><br><b>4 任勞任怨的爸爸</b><br><br>我的初中是全北京市重點,課業負擔之重在全北京市也算得上是重點了。每天早上六點半就得趕學校班車去望京上學,到學校七點開始上課,下午五點半下課再趕班車回家完成四、五個學科的作業。那時候作業和卷子多地做不完,在班車上還得經常做題、背單詞、背課文。有時候趕上月考或期中考試,會從早上八點開始考,每科只休息10分鐘,聯考語數外物化五大科,考到最后所有的學生都木了,腦子全都不會動了,身體僵硬,就連監考老師都叫苦連連。<br><br>我的右手上有幾處厚厚的老繭,都是寫字太多在紙上磨出來的。每天的學業之重,睡眠嚴重不足,讓我疲憊不堪。所以我跟家里達成共識,到家之后不吃飯,直接就躺下睡半個小時再來寫作業。爸爸每次叫我起床,就削一個蘋果或者梨放在我的手上,很多時候我甚至沒有睜開眼,就已經開始啃水果了。吃完水果,我也醒了,然后隨便吃幾口飯就開始寫作業。經常我實在太累太困了,他也不忍心叫醒我,就讓我多睡半個小時。我醒來后發現已經這個點兒!作業鐵定寫不完啊!于是我對著他就大發脾氣,他也不生氣,就那么默默地承擔著、消解著我帶來的怨氣。<br><br>我小時候似乎味蕾沒有什么感覺,吃什么都一樣,特別好養活。但是后來漸漸大了,突然覺得家里的飯真的非常難吃。爸爸的手藝顯然不太行,唯一我覺得好吃的就是醋溜土豆。媽媽做飯好一點兒,但是她真得很忙,指望她下班后再進廚房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于是,為了我的生存,一方面我開始自學成才,勤學苦練精進廚藝。另一方面,老爸十分任勞任怨,只要我說想吃什么了,他都會立即穿好鞋走很遠的路幫我買回來。什么蘿卜燉牛腩、酸菜魚、眉州東坡的酸辣粉或者四川涼粉,他都會去幫我買。甚至經常帶我下館子,去個仿膳之類的給我改善伙食。<br><br>記得有一回,我想吃烤鴨了,我爸第一次去超市買了那種塑封整只的鴨子,我們根本不知道這種東西怎么加工,我頓時就急了,跟他大鬧了一通。爸爸被我氣的摔門而去,雖然我被媽媽一頓批評,我也知道自己太過分了,但是那個時候處于青春叛逆期的我,十分犟、十分討厭,知道錯也不愿意低頭認錯。過了好一陣,爸爸回來了,同時帶回來的是一盒剛剛片好的烤鴨。不管我多么過分,他還是關心我的肚子。<br><br><br> <div><br></div><div><b>5 憂慮的爸爸</b><br><br>也就是在中學之后,爸爸的身體狀態隨著年齡的增長每況愈下。但是我并沒有意識到,我只感覺到自己正在成長,正在從一個小孩子分裂進化成一個少女。所有青春期應該經歷的那些成長的煩惱我一個也沒落下,煩躁、叛逆、敏感、自卑、焦慮、懦弱、故意裝作滿不在乎、強橫,等等一切情緒每天都會游走在我身體和精神的細枝末節。學習上也大幅度地下滑,不管我怎么著急也沒有用。遇到了我人生的第一個重創,就是惡魔一般的班主任老師,她對我的傷害一直延續至今;遇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情感的懵懂,我暗戀了隔壁班男生整整7年;遇到了一群同甘苦、共患難的同學,如今我們還是那么鐵、那么瓷,是彼此孩子的干媽。<br><br>中學六年時間,學習上他們已經不能也沒有精力輔導我,情感上我又是個極其自卑和羞怯的人,不管裝的多么大大咧咧滿不在乎,其實有一點點細微的影響,我就會感知到,不管是異性還是同性,我那時候真的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以至于總是活在惶惶不可終日的狀態下,卻羞于向家長啟齒。<br><br>那些年,我頂撞過他、混賬過,甚至一個月不愿意和他說話。冷戰、吵架、甚至嫌棄和厭惡他。走路都是離得遠遠的,同學要是跟我一起,我恨不得趕緊躲開,不愿意讓他們知道這個滿頭白發的矮個子老男人是我的爸爸。莫名的憤怒讓我跟爸爸的關系幾近破裂。我奇怪的脾氣最后還是被爸爸媽媽發現出了異樣,我不僅僅愛發火,更愛突然大哭,甚至一整夜、一整夜地不睡覺。這下他們可急壞了,爸媽一起帶著我去了不少醫院檢查,最后驗證了我患上了青春期抑郁癥。得知這個消息后,他倆沒有多說什么,雖然經常唉聲嘆氣,但是對著我非常小心翼翼。從醫院出來后,爸爸帶我去吃午飯,問我想吃什么,我確實沒什么胃口,就隨便說了個炸醬面吧。爸媽默默地陪我吃面,我沒吃幾口就一陣惡心,吃不下去了。<br><br>那個時候我瘦的不到九十斤,整個人狀態恍恍惚惚的。他沒強求我吃完,于是就拿過我的碗,安靜地吃完我的剩飯。回家后,出于害怕,他們堅決不許我鎖門,還總是帶我出門散心、讓我吃好吃的,絕口不提我嚴重下滑的學習成績。當然,這個病就好像一場重感冒,對癥下藥后自然就會好,我又恢復了以前那個活潑開朗的我。但是我家的厄運又一次到來。<br><br>因為房屋拆遷,我當時住的那棟居民樓每天晚上都會在院子里召開居民大會。居民們討論如何應對危機,如何爭取更多合理補償,有時候因為拆遷單位的流氓行徑,還會發生比較嚴重的沖突事件。每當要與拆遷公司交涉的時候,全樓的老頭老太太們就齊心協力把自己家的青壯年往屋里趕。他們在用這種辦法保護我們,因為那幫人再流氓也不敢動手打老頭老太太,而年輕人只要一出頭,很有可能就會發生真正不可挽回的事情了。<br>那個時候我已經高二了,有好幾次樓下吵得我不能學習,我很想下去揍那些混蛋一頓。但是好多次,爸爸媽媽都嚴厲地對我說,不可以下去。后來爸爸干脆跟我說:“你放學后別回家了,在學校里上自習,寫完作業再回來。”<br><br>就像大多數不公正事件的結局一樣,我們這個居民樓還是被一個一個被瓦解,一家一家被迫搬離自己的家園。爸爸媽媽因為氣憤和焦慮,紛紛病倒。吃不下、睡不著,也無力管我,更不能做什么重活兒。我只能跟學校請假,不參加學校高三二模考試,回家打包了三天行李。給他們簡單做飯,買東西跑腿,甚至在搬家的時候也是一個搬運工,扛起幾十斤重的行李。也就是那時起,我總算像一個大人了。但是我也清楚地看到,爸爸媽媽一夜之間真的老了。那半年多,我們雖然住在簡陋冰冷潮濕的出租房里,經歷了寒冷、郁悶,以及媽媽意外摔傷,我上學用的自行車被偷等等事件。但是我還是經常安慰他們,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到哪里都是家,不在乎一套房子的,別擔心。十八歲的我,撐起了這個家的一半,而這一年我的爸爸已經60歲了。<br></div> <b>第三章 回老家,我才發現我其實根本不了解他</b><br><br><b>1 跟著爸爸去上班</b><br><br>我對“爸爸是一個怎樣的人”這件事有一個模糊的認識,還是在上小學前。有時候幼兒園放假,他又不得不去單位上班,就會偶爾帶著我去社科院的辦公室。總體來說,我是一個比較乖的孩子了,而且不認生很是招大人們喜歡。但是我的好奇心太重,喜歡滿樓道亂跑,昏暗的樓道里橫七豎八放了不少書架和書桌,上面除了書就是稿紙,當然還有厚厚一層陳年老灰。我爸一個沒注意,我就出去溜達了,還經常做出一些烏龍事件。<div><br></div><div>那時候電話還是比較稀罕的物件,每個樓道都有電話室,辦公室是沒有電話的。如果有人來電話,就會有個老爺爺朝著樓道里喊一句“XXX,電話有人找。”在電話放在一邊,那個被找的人還沒過來的時候,我此刻竟然出現了,我拿著好像玩具一樣的大聽筒,軟軟地問了一句:“喂~?誰啊?“然后對方估計也是一頭霧水,心中默念這是誰家倒霉孩子……我聽不懂對方說什么,或者沒聽到什么回音,我主意特大的給人家把電話掛了。等那個被找的叔叔跑過來的時候,我已經默默地離開,繼續到別的地方逛蕩了。<div><br>有過這么一兩次烏龍事件后,我爸相對把我看得比較緊了,不太讓我出辦公室門。可是這種學術機構,基本上都是老爺爺、大伯伯或者年紀看著也不怎么年輕的叔叔,很少看到阿姨。爸爸特別喜歡跟人聊天高談闊論,說得都是馬克思哲學那些專業術語,以及探討時事政治、國際局勢之類的,反正我一點兒也聽不懂,更不感興趣。畢竟那個時候我還是個4、5歲的孩子。大多數時候,他一聊上癮,就把我給忘了。</div><div><br></div><div>我就趴在窗臺邊,看著長安街上車來車往(90年代初的長安街上車真少)或者看著對面的海關大廈。整點報時,海關大廈和不遠處的北京站都會唱起東方紅的旋律,唱完歌就會響起渾厚并穿透力極強的撞鐘聲。跟著他上班,比較開心的是跟他一起去社科院禮堂看電影,不過那個年代看得都是又紅又專的老電影,什么《地道戰》《地雷戰》《南征北戰》《大決戰》……我都看過不知多少遍,雖然那時候太小看不太懂,但也比跟著他在無聊的沉悶的辦公室里好得多。<br><br><b>2 我帶你回家</b><br><br>我對于爸爸的最早認識,是他四十幾歲快五十歲時候的樣子。而這之前呢?他是什么樣的一個人,我其實一直很不清楚。我不止一次問過他以前的故事,他總是說得很少。我不明白為什么他對那些往事閉口不談,有的甚至諱莫如深,誰提跟誰急。我只知道他來自湖北農村,知道他喜歡游泳和吃辣椒,因為我的游泳和吃辣都是被他強迫培養出來的。我知道他在東北當了十年的老師,有學生無數,很多他的學生以前還經常會來我家來看望他。知道他是北師大哲學系的高材生,卻有一群學物理的好朋友。他這些好朋友好同學在我小時候,只要路過北京都會來看他,還會給我帶好多好多好吃的,所以我一直很喜歡他們。后來他最好的朋友,住在廣西南寧的黃伯伯去世了,他知道后消沉了好久,盡管他嘴上沒說什么,但是我感覺得到他心中很難過,為友人的離去難過,也為自己已進入暮年而意志消沉。而在他走后,我給還在世叔叔阿姨們打電話報喪,不管是男是女,得知這個消息后,幾十歲的人了都會哭得泣不成聲……<br><br></div><div>在北京安頓好他的后世之后,我跟母親商量,骨灰放在北京的陵園里,但是他生前的一些貼身用品,我要幫他帶回老家,跟他老家的親人們放在一起做個衣冠冢,也算是魂歸故里。這是我對他的承諾,我知道他一直想回去看看,但是因為年紀太大、身體不允許以及這幾年家里頻繁出現各種大事確實也走不開,這個回家的心愿只能一再擱置,直到最后也沒能實現。他生病住院的時候,長時間處于昏迷或者半昏迷的狀態,我有時候在他身邊跟他聊天說悄悄話,我問他:“是不是想回湖北老家了?我帶你回去好不好?”他自然是說不了話的,但是我看到了他眼角的淚,我知道他愿意。<br></div><div><br></div><div>我平時很喜歡到處旅行,也走過不少地方,但是這一次出門我的心情很復雜。拿著簡單的行李,包著爸爸的遺物,從北京到荊州一路高鐵我沒有說一句話。即使下了車走出車站,看著這個陌生的城市,我也只是默默地找了個酒店休息。一開始我沒有馬上給親戚打電話,而是自己一個人在這個歷史古城里無目的地到處走了走。這就是他的老家了,盡管現在跟他年輕的時候樣子大為不同,但這片土地讓他眷戀了幾十年,我替他回來了。<br><br></div></div> <b>3 陌生的親人</b><br><br>這是我第一次來到荊州老家(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從來沒帶我回來過)。晚上,一個堂哥接我回家,還不停埋怨我怎么回來了還住在外面。第二天,他就帶著去各位親戚家中坐了坐,很多親戚跟我都是第一次見面,不免有些許尷尬和疏離。有的為了照顧我很努力地說普通話,我說沒關系,家鄉話我能聽懂。吃飯也是,擔心我吃不了辣椒,還特地安排做了幾個不辣的菜,我感謝了他們的好意,告訴他們我從小就能吃辣,早就被我爸爸訓練出來了。<br><br>從遠方回來這樣一個非常不熟的年輕親戚,但能交流、能吃飯,沒有任何不方便,親戚們也感到很欣慰。老一輩還在世的只有一個幺媽(就是我爸爸小哥哥的妻子,這是當地的叫法)。剩下的都是跟我同輩的人了。我的輩分雖然很高卻年紀最小,我跟哥哥姐姐還有很多侄子侄女一大家子人吃飯的時候,我有的侄子或侄女甚至都比我大個十幾歲。大家都不由感慨,我跟我的父親其實差著兩代人。<br><br>在荊州,一切都很新鮮,我見到了很多從來沒見過的親人,我們之間的血緣那么親近,我看到這幾位哥哥的時候,我非常震驚,他們都跟我爸爸長得太像了。因為我這個家族的情況特殊而復雜,所以我的其他堂哥來我家的時候,我反而沒覺得有多親近。但是見到這三位幺爹生(我爸同父同母的小哥哥)的兒子,那種血濃于水的親切感油然而生,我想這就是基因的力量,跨過千山萬水,時隔幾十年,見到了還是一家人。這家的三位哥哥孩子甚至都跟我差不多大,看著這么小的一個妹妹,他們感到也挺新鮮的。所以不停地給我夾菜、給我吃家里種的水果。我安靜地坐在農村房舍的門口,看著果樹、菜地和農田,還有房屋后面茂密的竹林,幾只雞被只小狗追著到處跑我都覺得很有趣。雖然已經是秋季,南方的天氣還是溫暖和濕潤的,那個悠閑的農村的下午,讓我感到格外地安靜與溫暖。<br><br>這家的二哥給我看了他們父親照片,我的幺爹,跟我的爸爸的眉眼五官確實長得很像,但在我看來卻有著極大的區別。他們一個是生活在湖北農村,辛苦勞作一輩子的普通農民;另一個是“文革”前就來北京上大學,又在北京生活三四十年的知識分子。不得不承認,家庭出身只能給一個人生命和生活的基礎,但是后天的教育與經歷才最終塑造一個人的人格及精神面貌。<br><br>晚飯,堂哥要我跟他會他家里吃,還邀請這幾位哥哥也過來。在老家,雖然大家住的也不算多么近,但是彼此的走動總是很勤的。一個電話、一個招呼,大家就會從這個村子到另一個村子,聚在一起吃吃飯、聊聊天或者打打牌。在中國這種親人之間的情感維系,除了基因密碼還有就是這一飯一菜帶來的濃濃鄉情。<br><br>開車回去的路上,堂哥帶我穿過一片農田,來到一個水壩旁邊。他帶著我,走上水壩,指了指中間的地方。這個季節水不多,有不少地方還是干的,但一旦到了雨季,就會成為長江泄洪的重要一支。“中間那塊地方就是咱們爺爺奶奶以前住的地方,還有他們的墳。我小時候泄洪,把房子和墳都淹了,現在什么都找不到了。”我雖然對從沒見過的爺爺奶奶沒有什么感情,但是聽了這個也還是覺得十分惋惜。人這一輩子,不管經歷過什么,貧窮疾病也好,大富大貴也好,平平淡淡也好,到了時間都會塵歸塵、土歸土,甚至在自然與時間面前,連那一捧黃土可能都留不下了,只有后輩口口相傳,變成共同的記憶留在家族的文化符號里。<br><br>晚飯依舊是簡單而豐盛。湖北很有意思,平時的家常三餐是女人隨便做的,一旦要招待客人必須男人掌廚。吃過了飯,一大家子人又坐在客廳里聊天。現在的農村生活都富裕了,家家戶戶蓋的是二層甚至三層小樓,前后都有院子,有的家后面就是大片農田、果樹林。景致確實很美。<br><br>因為我的出現,這飯后的聊天讓大家紛紛打開了記憶的匣子:<br>“小時候我們幾個孩子都是跟著你爸爸身后面玩兒的。他雖然年紀是他這輩里最小的,但還是很照顧我們,雖說是叔叔但更像個老大哥。”<br><br>“你爸爸年輕的時候很有才華,他寫東西寫得好,還會吹笛子。還被縣里面的文工團選上了。”<br>“家里窮,他要是就那么去了文工團掙工資,估計也就沒有上大學、去北京,甚至沒有你了。”<br>“你爸爸還是很有志氣的,上學就靠著幫人放牛、挖藕出來賣,上大學后他寒暑假回家也是天天干活賺錢。”<br>“你知道當初你爸考上北京師范大學的時候,全村子都放炮慶祝的,他可是那個時候村里唯一的大學生。現在不一樣了,你可不知道那時候上個大學有多不容易。他后來每次回家,都買好多糖,一家、一家地送給小孩子們。”<br>“‘文革’時候,他去東北,回來的就少了。只能靠寫信。他還經常寄錢回來,貼補家里面。”<br>……<br><br>這些我都并不知道。我對他年輕時候的經歷所知甚少,我更不知道他竟然還會樂器。原來我在音樂上的天賦跟他果然有關系。我當時,眼里含著淚,嘴巴卻笑得彎彎的。多說一點兒啊!再多說一點兒。讓我知道他以前是怎么樣的一個人?他們說得越多,我越發現,我對于我的爸爸,了解得太少了。<br><br><b>4 上墳</b><br><br>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跟著幾位堂哥一起,徒步走了十多分鐘,進入了一片農田的深處。我從小生活在城市,對于農村和田地感到又新鮮又好奇。雖然知道是要去做正事,緊緊抱著爸爸的遺物跟著他們前行。但是還是被這南方小城的田野吸引。這是一大片棉花田,棉花已經被摘走,個別枝頭還殘余了一兩個小小的棉花桃,周邊的田埂上還種著蔬菜。時不時地原處薄薄地晨霧里,飛起一只白鷺或者別的什么我不認識的大鳥。田園牧歌,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br><br>快到的時候,一位堂哥一邊指著前方灌木叢,一面說:“那是我們父母的墳了,就讓你爸爸跟他們在一起吧。”<br><br>這里的農村大多數還是采用傳統的土葬,在農田村社附近,用幾棵樹、一叢灌木或者一個小小的磚房作為標記,將家人的墳冢安置在那里。陽宅與陰宅相隔并不是很遠,隔三岔五地活著的親人還能去墳前看看已故去的親人。雖然天人兩隔,但是那份濃地化不開的情誼,成為了兩個世界的紐帶,不管對方是否還能聽得見,這邊的人總還是愿意去看一看,至少也是一種心靈上的安慰。<br><br>按照當地的規矩,堂哥們將墳頭上的雜草撿了撿,分別給他們的父母上了香、燒了紙,還跟他們說今天我把他們的弟弟帶回來了,以后他們在下面就能團圓了。堂哥們在墳旁邊挖了一個小坑,我將爸爸的遺物恭恭敬敬地放了進去。一切安頓好,一位堂哥吊起來一長串鞭炮開始放了起來。我看著鞭炮們噼噼啪啪地、兢兢業業地完成著自己的小爆炸,我忽然覺得這個叫作鞭炮的東西真是很有意思。可以作為嚇唬怪物、野獸用的武器;可以作為慶祝喜事、營造聲勢的工具;甚至連白事也能拿它當作必需的道具,傳達兩個世界的信息。<br><br>一套儀式結束后,堂哥們帶著我回去,大家似乎都從剛才凝重的情緒里拜托出來。他們主動跟我聊天,告訴我這都是誰家的田地,種著什么樣的作物,今年的收成如何……<br><br>路過一個殘留的棉花枝,我摘下來一朵棉花桃。他們問我這是干嘛?我說,我要帶回去,也算是留個紀念。哥哥們都笑了。 <b>第四章 在夢里,你還是曾經模樣,我卻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我<br></b><br><b>1 小象爸爸</b><br><br>在爸爸剛走的那幾個月,我幾乎天天沉浸在消沉的情緒之中。有一天我在微博上看到了一個日本動畫片,講的是小象爸爸和他一家的故事:<div><br>有一天,小象爸爸跟平時一樣,下班回到家里,擁抱了自己妻子,陪著兒子玩了會兒球,又給小女兒講了會兒童畫故事。全家人幸福地享用著晚餐,一家人其樂融融。</div><div><br></div><div>突然,一個天使敲門,爸爸出門見到天使,天使告訴爸爸,很不幸,他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月底他就要跟著天使去天堂了。</div><div><br>爸爸看了看天使,又看了看家里的一切,尤其是兩個可愛的象寶寶,象爸爸無奈地掉下了一滴眼淚。</div><div><br>爸爸先是把這個消息悄悄地告訴了媽媽,他們雖然都很難過,但是象爸爸還是一邊安慰著大象媽媽,希望她能照顧好兩個孩子。象媽媽只能堅強地哭著點點頭。</div><div><br>爸爸還是像往常一樣,陪兒子玩球,給女兒講故事。他還做了一個大象形狀的風箏,正如同他自己的模樣。他告訴孩子們,如果想他了就放風箏,就能看見爸爸了。剛開始孩子們并不明白,還覺得非常有趣,開開心心地在草地上奔跑玩耍。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大象爸爸不得不跟著天使走了。小女兒才終于明白,爸爸不在了,他已經去了云的那一端。</div><div><br>孩子們從此放著風箏,仰望在天堂的爸爸。他們向天空揮揮手,爸爸變成云彩,也向孩子們揮揮手……</div><div><br>整部動畫沒有一句對話,更沒有一句字幕,只有一個童稚的歌聲,唱著孩子與爸爸之間的點滴。當時我哭得泣不成聲,至今也是一樣。</div><div><br>如果有來生,我希望你還做我的爸爸。<br><br><b>2 回憶是抓不住的夢</b><br><br>有段時間,我不太敢照鏡子。因為我確實長得太像我爸爸了,也說不清到底是哪里像,但是從小外人看到我,馬上就能認出我是誰家的孩子。所以當初跟著爸爸去單位上班,及時那些叔叔大爺們并不知道我叫什么,就在我爸爸的名字前加一個“小”字來稱呼我。</div><div><br>長大成人后,我總是不想自己能長得這么想他,總覺得他不像別人家的爸爸那樣高大、英俊、年輕。看吧,家長們總是羨慕“別人家孩子”,而孩子們也經常會羨慕“別人家的爸爸媽媽甚至爺爺奶奶”。“比較”這個毛病真的在任何一個年齡段里面都會出現。</div><div><br>還是高中叛逆期的那個階段,我經常把自己打扮得比較,呃,跟我自己比較來說比較另類。不過我畢竟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都夠嚴格,也沒有另類怪異到什么地步。不過就是忽而長長的頭發,一下子剪成一個近乎板寸的發型;或者明明必須穿校服,我非得穿著一件紅色的無袖帶帽子的T恤,在學校內外逛蕩,除非班主任或者年級組長把我叫過去,我才一臉不情愿地穿上難看而肥大的校服。這些小動作,現在想想無傷大雅,但是對于那個年紀以及那個還不夠像今天這樣開化包容的時代,我這樣的舉動已經有點兒讓家人頭疼了。</div><div><br>當然,青春期我跟家人之間的關系也不總是劍拔弩張。也有很多溫馨快樂的時候。</div><div><br></div> 有一年春暖花開,爸爸身體還好,媽媽的腿腳也還利索,一家人去京郊郊游。我拿著相機,在他們周圍跑來跑去,到處拍花花草草,偶爾還給他倆來個偷襲,抓拍幾張。爸爸媽媽就在我身后慢慢地走,一邊看著風景一邊看著我。爸爸感慨了一句:“孩子確實長大了啊!我們也確實老了。”<br><br>媽媽這個時候問我:“你還記不記得你上小學的時候,咱們一家子去公園玩兒,天氣熱了我給你把里面的毛衣脫下來,正在脫衣服呢,你爸爸給你抓拍了一站?”<br><br>我當時一臉黑線,記得怎么不記得。簡直太丟人了,還好那個時候還小沒發育,那怎么說我也是個女孩子……不過我還是裝著記不清了,對著他倆搖搖頭,像逃跑一樣跑到別處拍照了……爸爸媽媽自然是看出來我難為情了,哈哈一笑,沒再多說。是啊,孩子大了。<br><br>當年搬家造成的苦惱,隨著最終機緣巧合搬到現在這個房子后,總算了卻了我爸媽的一塊心病。記得當初他倆帶著我到新家的時候,房子里僅僅算干凈,比起原來在永安里的房子來說,簡直是簡陋。<br><br>恰時盛夏,一家人在空無一物的新家里,各懷心事。我雖然并不喜歡這個新房子,但是看到他們兩個總算放松下來了,也就沒有什么太多抱怨。走路有點累了,爸爸在地上鋪上幾張報紙和一個涼席,一家三口就這么在地上席地而坐,聊著天,喝著飲料。外面傳來“沙沙沙”的聲音,我問是下雨了嗎?趕緊爬起來朝窗外望去,發現并沒有,而是窗外茂密的楊樹葉隨風搖擺,發出這樣安靜而祥和的旋律,讓人心安且回味。<br><br>而這一切,現在仿佛做夢一樣,閉上眼睛還能依稀感受到那時候的心情,卻不能可見可觸,甚至有的時候會懷疑那個時候到底是真的,還是我的夢。<br> <b>3 夢亦是無法割舍的回憶</b><br><br><b>夢魘</b><br><br>有一年夏天的午后,還是小學生的我在看完一本《白鯨》后,沉沉地睡了。在夢里,我夢見自己身處一處荒涼的戈壁大漠之中,強勁的風吹起漫天黃沙。我一個人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這樣孤獨而無助地走著,好像在尋找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有找。如同孤魂野鬼一般,飄蕩在混沌的天地之間。<div><br>這時,我看到遠處有一對老夫婦,身穿唐代時期的衣服,一直在呼喊什么,我聽不清,但是總覺得在叫我。他們一直四處尋找著、呼喊著,是在叫自己的同伴,還是在找失蹤的孩子,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有點兒著急,我想到他們身邊去,看看他們是誰?他們在喊些什么?可是我無論如何也到不了他們身邊。我真的急了,使出全身力量向他們的方向沖去,突然眼前卷來一陣狂風,一幅某位漢唐帝王像畫軸一邊飄蕩一邊燃燒。<br>我驚出一身冷汗,人已經醒了但是說什么也起不來了,身上想被束縛住一樣,或者就像很多人說的那樣,胸口壓了一塊大石頭,我被鬼壓床了。</div><div><br></div><div>其實這個現象并不少見,只不過那時候人小,不怎么懂這個自然生理現象,人就有點兒發慌。正在我想喊叫但又喊不出來的時候,一只大手捏了捏我的胳膊,“孩子,別睡了,起床吃飯了。”我終于如同被囚禁的小獸,沖出夢魘的牢籠,如釋重負地大口喘氣。那次,我是真的非常感謝我的爸爸,是他救了我。<br><br><b>第一次夢見你</b><br><br>在爸爸走后的第一個晚上,我就夢見了他。夢里他還是我小時候的樣子,頭發黑黑的,卷卷的。我也好想還是小時候的年紀,乖乖地睡覺。他就坐在我身邊安靜地看著我,什么表情我在夢里看不清,是慈祥的?還是依依不舍的?我不知道,但總歸不是怨恨的或者兇神惡煞的,這點我還是很確定的。因為我在夢里又一次哭了,我知道他真的離開我了。再一次哭醒,我甚至覺得他剛剛真的來過,在夢里與我道別。</div><div><br>第二天,我就開始翻箱倒柜找他以前的照片。挑了幾張給媽媽選,定下來最終哪一個來做遺像去照相館放大。因為時間比較緊迫,還有很多事前準備要去做。我們選了他65歲拍的那張一寸免冠照片為模板,那張照片他拍得很好,滿面紅光,帶著自然的笑容,眼神有光,銀白色的卷發貼著額頭,眉毛長長的,精神矍鑠。媽媽說,這張照片看起來他還是很高興的樣子,我們還是讓他高高興興地走吧。</div><div><br>第三天一早,我跟媽媽就早早地起床收拾,穿上葬禮用的黑色衣服。以前還覺得穿黑衣服很酷、很顯瘦或者很有職業范兒,而從這之后我很少再一身素黑。我拿著爸爸的遺像,攙扶著媽媽來到靈堂。現場已經有不少賓客到席。有老家趕來的堂哥、我的表哥分別代表兩方的親屬。有爸爸生前的同事好友,媽媽的同學好友,還有我的好朋友、好同事們。靈堂中間是爸爸,被化妝得極為難看,不過我給他選的這一身衣服還是很合適的,看著也挺得體。儀式照舊,我一直堅持著盡量不哭,我這時候畫著淡妝、穿著高跟鞋、把腰挺得直直的,說什么為了我家的顏面、我爸爸的體面。唯獨一位我媽媽的好朋友,也是我以前的老領導,抱著我拍了拍,嘆息地說“可憐的孩子啊……”我的淚水刷地一下掉了下來。</div><div><br>準備上靈車去八寶山,按照規矩要摔一個碗。照舊例,應該是長子長孫干這件事,然而我家只有我這么一個獨苗,還是個女孩子,那只能我來做。我狠狠地把石膏做的碗摔在了地上,喊了一聲:“爸爸,您一路走好!”那個時候,我的心里不是傷心、不是悲痛、更不是自怨自艾,而是一種憤怒,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讓我沒有了爸爸?為什么爸爸你自己不能好好照顧自己,多多注意自己的身體,這樣不負責任地離開了我們娘倆?為什么我和媽媽沒有早一點發現并干預他的健康生活習慣,讓他拖到已經無法挽回的田地才進行最后的治療?可是,一切,都晚了。</div><div><br>在八寶山,我們辦完手續,按照要求燒掉了他的遺物,還有被褥之類的東西。我就靜靜地等著,時間一到,我把他的遺骨,黑黑的灰色的遺骨放進骨灰盒。就帶著媽媽離開了。我想,媽媽這個時候更加需要照顧,她不敢也不愿意去看那已經不再是她丈夫的一切。這對于她來說,實在是太殘忍的一件事。</div><div><br>后來的日子里,有好一段時間,我經常夢見他,但是他不是年老的樣子,就是穿著喪服的樣子。各種托夢,告訴我他在那邊過的如何如何。我不敢說,這算是什么?因為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思念成疾,還是平行世界,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有另外一個我們尚且未知的空間存在。這些不是我應該思考和關心的問題,我在乎的是他好嗎?我要去回應和解讀他的要求。</div><div><br></div><div>因此,我最開始那一兩年經常上山到他的墓碑前看望他。給他獻一束花,灑一杯白酒,放些紙錢和食物,還要跟他說說話。<br><br></div> <b>你還是原來的樣子,而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我</b><br><br>又過了幾年,隨著我的年齡與閱歷的增長,我的生活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明白了生命無常,與其為了未知的事情殫精竭慮,不如認認真真地活在當下。我懂得逝去的可以懷念,現在擁有的更要珍惜。我不再像以前那樣,為了一個男人或者一段不靠譜的戀情,勞神傷身,任何男人也不能有我爸爸那樣全心全意地對我好,所以那些對我不好的就他們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br><br>我不再像以前那樣制定五年十年計劃,因為誰也不知道第二天會有什么事情發生,那么怎么可能計劃得了十年以后的事情?我又不是國家發改委。我也不再裹足不前,想去做什么事就去做了,想去什么地方做好前期準備就去了。我學了跳舞、劃了龍舟、參加了N多個比賽,還又重拾毛筆,練習書法和繪畫。我游歷了了更多的城市,更多的國家,見到了更不一樣的天地。也不再繼續以前安穩的生活,正式成為了一名專業寫手,為公關公司、為客戶爸爸、也為我自己寫著。<br><br>我從國企事業單位愜意的舒適圈里沖了出來,回到了商場里,在公關圈、外企圈學習著、淬煉著,無論是精神還是意志都變得更加強大。而這一切的改變,我需要感謝我的爸爸,他讓我從新領悟了人生的真諦,也讓我在生病住院期間,能更加樂觀而積極地配合治療,時光和生命,是那么寶貴,我有什么道理不好好珍惜?<br><br>初秋的一個周末,我獨身一人從北京到上海,為了看一場展覽。去的時間尚早,展覽館還沒開門。我饑腸轆轆找到展覽館附近的一家咖啡廳里吃早午餐。一邊大口吞咽三明治,一邊靠在沙發上休息的時候。我注意到了我斜對面的一對父子。<br><br>父親是一位八十幾歲的老人,進咖啡廳的時候都是用輪椅推進來的,然后被兒子攙扶著做到了沙發上。兒子年期也很大了,看著很體面也很洋氣,帶著手鏈和高級手表,穿著雖然休閑時尚,但掩蓋不住有點兒花白的頭發和眼角的皺紋。兒子對父親十分耐心,小聲地用上海話問候著父親,我上海話聽不太懂,但是大概意思就是詢問想吃點什么,喝點什么。兒子買來吃喝的東西放在桌上,又起身把一張大大的餐巾紙圍在父親領口,拿起咖啡喂著父親喝了幾口。<br><br>他們沒有太多的交談,大多數時候都是兒子小聲地跟父親說幾句話。再給父親擦擦嘴,喂父親吃喝點東西。后來兒子接電話出門,一邊打電話一邊抽煙的時候,他還時不時地從玻璃窗外看看父親。這個時候陽光正好,氣候也舒服,那不冷不熱的光打在老父親的身上,老爺子打起盹來,腦袋一頓一頓地,兒子是滿足地笑。<br><br>我不知道他們的故事,不知道是不是在兒子小的時候,父親也這樣反過來照顧他吃點心或者冰淇淋。也不知道他們以前有沒有過爭吵,有沒有過誰摔門而出,回來的時候還拿著一袋水果或者零食來和好。我就像看一場震撼我心靈的現場話劇一樣,看著生活中正在發生的這樣真實一幕。那么溫馨,那么美好,以至于我久久不愿意離去,即使淚流滿面也想多看看這對父子。就好像看到當初去餐廳吃飯,我給爸爸夾菜、盛湯,我給他炸帶魚、我給他做紅燒肉,我給他擦眼鏡、我給他擦皮鞋。<br><br>現在,媽媽也老了,腿腳越來越不好,只要她能出門,只要她想去哪里走走坐坐,我就陪著她。我帶她多嘗試幾家菜館,多去幾個有情調的咖啡廳喝下午茶,看到有意思或者好吃的東西就買給她。做到盡力,做到不后悔,這也許就是快樂幸福的。<br><br>我的記憶和夢境經常交織在一起,有一次我又回到中學時的某一天早晨,我急急忙忙起床準備上學,正在洗漱吃飯,我媽感慨地坐在我身邊說:“昨天晚上下雨,路面上有水坑和碎石子,你爸就一個個把水坑里的小石子踢走,就怕你騎車摔著。你看你爸爸對你多好,我都挺感動的。”聽了這個,我“哦”了一聲,把頭埋在飯碗里使勁巴拉了幾口,掩蓋我流下的一行淚。<br> <div><b>天上見</b><br><br>在爸爸離開我正好一周年的時候,我參加了止庵先生新作《惜別》的書友見面會。止庵先生這本書主要講的就是他回憶父親、母親的離去帶給他心態上、生活上的諸多改變。我去參加這個主題的書友會其實有點兒自虐。而且,至今,我也沒能真正一口氣將全書讀完,總是讀了幾頁就不得不放下來,站在陽臺邊看看遠方的夜色,或者抱一抱身邊軟軟萌萌的小貓,疏解一下胸中淤積的苦悶。</div><div><br>我雖然沒有止庵先生那種文學大家的文采,也沒有他歷經世事后對于事情的認知深刻。不過有很多東西,無論年紀,無論地域,無論教育背景,無論民族國籍,人類的本性和情感上的共鳴是相通的。他在開篇就寫下了這樣一句話:“父親去世給我的真實感覺并不是我送走了他,而是我們一起走了很長的一段路,他送我到一個地方——那也就是他在這世界上的最后時刻——然后他站住了,而我越走越遠,漸漸看不見他了。”</div><div><br></div><div>我記得當初第一次看到這句話時,我就一下子被擊中了,在書友會上,自始至終,我一直無法遏制地淚如雨下,我相信坐在前面面對讀者的主持人李蔚然和止庵先生都應該注意到,人群中有一個女孩子一直不停地擦拭眼淚,而我身邊坐的書友,估計也是很無奈,恐怕也被我這種情緒所感染,尷尬地想趕緊結束吧?</div><div><br>其實,我覺得止庵的這句話,應該還有后半段。因為父親母親停住了,我們還在往前走,可是總有一天,我們也會停住腳步,那么在天上的某一處,我們是否能夠相見?相見了,是不是還能相認,保有以前的愛和溫暖?小象爸爸在天上一直都觀望著地下的家人和孩子,而小象們放風箏仰望天空的時候,也似乎能看得見爸爸的音容笑貌。這樣的童話自然浪漫而美好,但是對于人們來說,對于大多數平凡的、善良的、對于生命懷有敬意的人們來說,這樣的美好不正是心中所期許的嗎?</div><div><br>是的,我還是愿意相信,我們在天上還會相見,也許是坐飛機的時候,也許是在夢中魂游四方的時候,也許是在某個剎那間的回眸,發現人山人海中,有那么一個人的背影,十分像自己的爸爸,然后慢慢地看他再一次遠去。<br></div><div><br></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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