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孫傳華先生故去了,是在睡眠中故去的,沉湎于夢鄉、沉湎于無限、悠遠、甜美的夢鄉。即或這樣,孫先生的故去,對我而言,仍然是平靜少于哀痛。</h3><h3>
最近一次與先生見面,是去年芙蓉樹開花的時候。南岸區作協來我區交流經驗,會前陪孫先生散步,散步的環境:小徑通幽,湖水回環,周圍的山影、樹影全在水中。林蔭疏散處露出一樹芙蓉,在湖波的映照下,開得十分絢爛,宛若五彩的云朵,又似陽光里閃亮翩舞的蝶羽。</h3><h3>
我對先生說:“那樹芙蓉,是芙蓉里上好的品種,開花時滿樹開花,花開出來有五種顏色,叫五色芙蓉。”</h3><h3>
先生望了望,不知何故:“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先生像兒童一樣唱起了兒歌。拍著手,樣子天真活潑。</h3><h3>
唱完歌:“養花不?”先生問我。</h3><h3>
學先生模樣:“不養,不養花,養草。”我說。</h3><h3>
先生凝目,斂縮眼波,盯住我。</h3><h3>
轉臉,走出幾步,回來,先生面前,我又說:“我懶,養花,養不活,養草撇脫。”</h3><h3>
先生出手拍我,拍近頭收住,反轉手,身子轉了九十度,拍響了我的屁股。跳起身,樹上的鳥兒在我跳起的笑聲里紛紛飛走。</h3><h3>
說我懶是轉著彎兒戲謔先生,——先生在家里小小的露臺里養花,從來不修葺,任其任性自生,常常是花被雜草覆沒,萎謝而枯。雜草野得像先生頭上潦草的頭發。</h3><h3>
先生喜歡草,喜歡草蔓延的姿勢,喜歡草堅韌碩健的生命。先生說過,草的根在土里,種子隨風云飄浮,落到地上,無論是什么地方,只要有縫隙連著土壤,只要有雨水從天上落下來,草就會自己生長,野著性子自已生長,占領世界非草莫屬,人的生命和欲望無如,草以外的生命也無如,只有自然本身才能和草媲美。</h3><h3>
先生是一棵草,是一棵山野邊的野草,醒睡在自然的懷抱。而今這棵野草生長在我的心里,生長在無限悠遠甜美的夢境里。</h3><h3>
認識先生已有二十多年了,那時的先生比我現在年輕,四十歲的樣子,風華正茂的年齡,來到我表哥家里,他們談文學、談人生、談當時的時勢,常常聊至天明。先生走后,表哥對我說:“傳華在一家報社做副刊編輯,是主編,你不是寫了些詩,寄給他看看,讓他幫你發表。”</h3><h3>
于是我給先生寄詩,寄去我那些飄渺無病多呤的詩。一天收到先生的回信,信里說,他選發了我的一首詩,發在一九九五年七月八日的副刊上,題目是《聽雨》,結尾他為我添了一句——“我就坐在小路盡頭,數著星星等你。”</h3><h3>
先生沒有失言,他已經去往了小路的盡頭,提前數著星星等著我了。</h3><h3>
后來先生常給我回信,印象深的一封有這樣的話:走上文學的道路是一條艱難曲折的道路,心里要有思想的準備,你付出的往往是一條江河,而收獲僅僅只是江邊的沙粒。</h3><h3>
是啊,這些微不足道的沙粒正是文學躬耕者精神的家園。為這些微不足道的沙粒先生躬耕了一生,也為文學青年的提攜幫扶躬耕了一生。</h3><h3>
遺憾的是——我向先生最后的約稿,未能及時刊出,或許這已是先生的絕筆矣,只好待至清明連同鮮花一并呈送先生目睹了。<br></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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