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蘭子

兩年外派泰國任教華文的工作就要結束了。雖有不舍，卻也歸心似箭，我美美的規劃著歸國的路線和行程。 不曾想突如其來的疫情，打亂了所有的計劃。2020年1月下旬以來，因為新冠役情，全國各地社區鄉村實行了封閉管理。我雖然身在國外，也時時關注國內的疫情，擔心著家人朋友的安全。嚴厲的防控舉措，讓我們想象著疫情有多么嚴重，也讓疫區之外的我們倍感心情沉重，擔心自己的歸國行程。 當地的華僑紛紛勸說我們等疫情結束再回去，甚至國內的同事領導也充滿關心的讓我們晚點回去。但是離家這么長時間了，我很想家。 天天上網看機票，2月底，曼谷直航南昌的機票沒有了，直航長沙的還有4張。趕緊和同在泰國的江西、湖南的同事商量，終于下定決心買了曼谷直航長沙的機票，接著一鼓作氣買好了到家的高鐵票。心里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了。 2月底泰國還只有30來個確診病例。但國家已經對外國入境人員采取了與本國公民無差別的疫情管控措施，要求回去的人都要居家隔離14天。 天天看著國內新聞，疫情一天比一天好轉，到3月中旬，已經有越來越多的省市新冠確診病例清零，心里輕松了很多。回想疫情剛剛爆發時，武漢封城，全國各地鐵路公路民航進行了管控。突然靜止的世界，透著史詩般的悲滄，令人動容。而圍觀的外媒隔岸觀火，不斷地冷嘲熱諷，言過其實地抹黑中國的抗疫舉措，不懷好意的預測中國的抗疫前景，令人非常憤怒，感慨中國發展一路走來的艱辛。當地有些華僑也會問我一些外媒報道國內的情況是不是真實，眼里充滿了不解和同情。我耐心的告訴他們很多媒體是捕風捉影，地夸大其詞，憑主觀臆測以偏概全，肆意侮辱，對中國充滿歧視和敵意。華僑們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我，認為我是中國人在為中國辯護。我想他們現在應該相信我說的是事實了。 3月15日，終于到了啟程的那一天。上午78歲的校主席符媽媽親自駕車把我送到了素可泰光中學校，和一同回去的老師會和。我擁抱符媽媽，伏在她的耳邊說您老多保重，歡迎來中國玩。她輕輕地拍拍我的背，邀我以后再來玩。我的眼眶竟有些濕潤。 我們準備當天凌晨包車去曼谷廊曼機場，坐上午9點半的飛機飛長沙。大家都有條不紊的各自準備著行李，想早點休息，好明天凌晨出發。當天晚上我們正準備休息，忽然接到航班取消的消息。這時離航班出發的時間只有12個小時。天哪，航班取消！開什么玩笑！大家都急壞了，趕緊上網搜索當天飛中國的航班。最后大家決定先飛廣州，回國再說。于是很快就買好了3月16號17點55分飛廣州的航班。下面的行程沒敢再買票，等到國內再說吧。 這個時候伊朗、意大利、西班牙這些國家，疫情都已經日趨嚴重。中國海關對來自疫情嚴重的國家和地區的入境人員加強了檢驗檢疫。泰國這個時候官方宣布的確診病例才只是50多例，不屬于重點防范國家。我們當時所在的地方還沒有一例患者。我們非常慶幸，同時也非常擔心自己路上會被感染。于是早早就買好了各種防護用品：口罩、護目鏡、手套、雨衣、消毒液，還有路上吃的食品。 早上7點30分出發，我們包車6個小時就趕到了。我們戴好手套和口罩進機場大廳。泰國機場的工作人員也全部戴了口罩。機場大廳還不算擁擠，我們一行4人很快來到值機柜臺前排隊。去香港和廣州的隊都排得很長，略顯擁擠，還看到很多西歐人。就像當初他們看到中國人要躲避一樣，我也不自覺地躲了躲。同行的老師提醒我戴上護目鏡，穿上雨衣。機場里很多回國的中國人都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有人甚至穿上了防護服，最不濟也要戴一個醫用口罩。但是機場老外都不戴口罩而且非常坦然。想想國內不戴口罩不準出門，再看看他們漫不經心的樣子，不禁為他們捏一把汗。 終于登機了。他們3個人坐在一排，我坐在前面一排，隔壁坐著一個歐洲人。我仔細看了看旁邊的歐洲人，戴著口罩，頭發有一點花白，看起來40出頭的樣子，心里不禁有一點忐忑。但看看自己這么嚴密的防護，心里又坦然了很多。 一覺醒來，就到了廣州白云機場，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原來從16號開始，泰國也算重點疫情國家，因為有很多歐洲人從泰國轉機。乘務員告訴我們不要著急，坐在飛機上耐心等待，大家要分批下飛機進行核酸檢測。十幾分鐘后一批穿著防護服的人過來，第一批50個人排隊下飛機。第二批50人又下了飛機……我們最后一批下飛機。看到工作人員一個量體溫，一個登記，一個詢問去哪里，目的地是廣東省的貼一個黃標，是外省的貼兩個紅標。然后我的護照上有了兩個紅圈圈。還有一個人在左手臂上貼一個寫了號碼的黃色標簽。等我們這批50個人做完標記之后，就由專人帶著來到一個休息室。在這里填表寫清楚坐哪趟航班從哪里來到哪里去，再去檢測體溫。我拿下護目鏡檢測時體溫偏高，他讓我在旁邊休息一下，我心里有一點點緊張，難道……我不敢細想，過了一會兒，他又把我叫去檢測，36.7正常。接下去核酸檢測，在鼻根和咽喉部采樣，一切結束后就拿一個健康通行證。接著又由專人帶我們出關，由大巴送到臨時隔離點。這時已是凌晨近2點鐘。昨晚10點抵達機場到現在，過去了近4個小時。一路上看著機場的工作人員全副武裝疲憊不堪。他們的檢測排查有條不紊，工作量很大。前面我第二次測體溫時，聽到年輕的工作人員輕輕的嘆了一聲，然后拿起紅外線測溫儀。我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坐的太遠（第一次時他提醒我坐近一點），他的手要舉得高且遠才能測得到。他一天要測多少個，手早已酸了吧。但他卻沒有抱怨，只是很隱忍的嘆了一聲，心里不禁有點欣賞這個年輕人的修養了。 在隔離點，我們詢問工作人員明天早晨到高鐵站趕高鐵可以嗎？他說可以。我即刻就在手機上買了當天早上8點半回家高鐵。早上5點多鐘我就開始著急了，因為這里離高鐵站還有一個半個小時的車程。便問工作人員什么時候有車來？他說6點會有車。我們只好繼續耐心的等待。 等到6點半車還沒來接。自己又不能出去打車。沒辦法只好把才買了幾個小時的票又退了。7點車沒來……8點車沒來……隔離大廳的人越來越多，9點車還沒來。有人開始抱怨了，我們從昨晚10點下飛機到現在已經有十幾個小時了。也許是看到人越來越多，大家情緒越來越不穩定。10點左右終于來了一輛大巴。大家爭先恐后的要出去，防疫人員竭力的控制場面。很快一車就滿了。我們又有耐心的等第2輛。過了十幾分鐘又來了一輛，大家更急著往前擠。也許是怕場面失控制吧。很快就來了第3輛了。3輛大巴終于把這個隔離點清空了。 坐在大巴上，我們安靜了很多。大家靜靜的等待，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等多長時間，很多人竟然睡著了。 終于車子發動了。一看時間已是中午12點多了。3輛大巴同時出發。在出口處司機要掃碼登記，然后工作人員才放行。一路搖搖晃晃的，我們不知道車要開多少時間，又要開到哪里，很多人又睡著了。一個多小時后，車子在廣州起義路2號廣州賓館前停了下來。原來我們要入住這里。被告知我們要先辦理入住手續，然后等待再次進行核酸檢測。 廣州賓館房間干凈整潔，除了常規洗漱用品外，還專門配備了消毒液，一張溫馨提示，特地提醒沖馬桶要蓋蓋子。我默默的笑了一下，心里很感謝他們的細心體貼。我先用消毒液把我的箱子行李全面清理一遍。點了一份酒店的午餐。服務還不錯，點完菜很快就送來了，味道還挺好。此時我已經非常疲憊困倦。先洗漱休息一下吧。醒來時已是傍晚5點了。正巧此時醫護人員來采核酸檢測樣本。告知24小時之內會有結果，沒事就可以離開廣州。 等待檢測結果也是一個煎熬的過程。因為呆在臨時隔離點時間太長。里面有歐洲來的人，也有很多東南亞來的人。不知道其中有沒有“中槍”的。所以心里一直比較擔心。第二天下午3點前，終于等到通知，檢測結果陰性，明天下午1點半以后可以離開。終于可以回家了，我在房間里高興的轉了兩個圈。然后趕緊訂了第二天下午5點10分飛南昌票。懸著的心放到肚子里了，我早早的休息了。11點左右又被電話吵醒。防疫工作人員給我打電話，讓我明天早上坐8點的車去飛機場。8點，我沒聽錯吧，我是下午5點的飛機呀。他說是的，一天只有兩趟送機的車，一趟上午8點，一趟下午是2點。到機場2個小時還要提前2個小時辦理登機手續，下午那一趟你肯定來不及。我要求打的。他說不可以，必須專車接送。想想中國這兩個月來的艱苦抗疫，醫護人員辛苦付出，社區防疫人員嚴防死守，我只是到機場多等幾個小時而已，有什么關系。于是我答應明天早晨8點出發。他們很高興，感謝我的理解和配合。這么晚了，他們還在安排調度車子，真是不容易。 到了機場，直接有專人領我們走特定通道，到特定的值機柜臺辦理手續，再到特定的候機區，然后就是靜靜的等待。候機區里看到一對夫妻帶著三個孩子。一家人待在一個角落里，一大堆的行李。三個孩子歡天喜地鬧來鬧去，給寂靜的大廳帶來一點快活的空氣。還有一個阿拉伯人戴著紗巾，聯想到伊朗疫情的嚴重，大家離她都遠遠的。人們都自覺的保持安全距離，有看手機，也有看書，看平板電腦的。 到了登機時間又有專人領我們走特定通道。先行登機。我買的是前排機票，但出于防疫的需要，機組人員安排我坐在最后一排。我理解便配合的坐在了最后。坐在后排的一共有3個人，都是從外國回來的。其他人都是廣州飛南昌的國內旅客，每一個人都戴著口罩，大家的防范意識很強。飛機抵達南昌，我們三個人又由專人帶領走特定的通道出機場。接著又派兩個人，一個穿著警服，戴著口罩，一個穿著防護服，領我到地方接站的防疫人員手中。晚上7點半我終于到了上饒接人的救護車前。車上已經有一個從柬埔寨回來的玉山籍的小伙子。接車人員說還要等9點鐘飛機來的人到了才能回去。晚上機場的停車場很空。這幾天都沒有好好運動了。于是趁等人的空，我摘下口罩，練了幾趟太極拳。過了把癮，身體舒服了很多。 9點半，人終于等齊了。上饒三個，玉山一個，婺源一個。五個人加上各自的行李。把負壓氧艙的救護車塞得滿滿的。一路搖搖晃晃。凌晨4點才到婺源。 我終于可以安心的呆在酒店里了。看著窗外熟悉的風景，想象著離酒店僅僅幾百米距離的家，竟然要走14天。一次疫情，把原來一天簡便快捷的旅程，硬生生的拉長到了20天。心中不由的感慨，世上沒有什么歲月靜好，所有的美好都是有人在為你負重前行。 抵達曼谷機場。 曼谷機場人很多。 機上乘客 抵達廣州白云山機場，排隊下飛機。 全副武裝的大巴司機下車掃碼登記 坐上中轉大巴，由隔離點去賓館。 入住廣州賓館。 廣州賓館前拿著槍的士兵雕塑。我在酒店不能出去，只能拍背影。雖然只有背影，也給剛回國的我一種安全感。 疫情就是命令。 看著滾動的電子標語牌，讓人心中踏實。 晨霧中的廣州。 夜晚的廣州燈光璀璨。 拿到這張溫馨提示，懸著的心才放下。 賓館的伙食還不錯。 廣州轉機。 嚴陣以待。 飛抵南昌 專門通道出機場，人不多。 夜晚的縣城。 云霧氤氳的樓房里，看不見我的家。他離我只有幾百米。 所有的美好都是有人在為你負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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