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有時也說,我種過地。其實這種表述并不準確,充其量是參與做過一些簡單的農活兒,屬于幫襯或打雜。</p><p> 小的時候,隨父母一起下放到農村,在田邊長大。上世紀七十年代,已經上中學,記得那陣子學制很短,初中念了兩年半,高中只兩年,似乎都是較快的事,印象不是很深。倒是田間場頭的許多情景,即使到了現在,仍一幕幕清晰地浮現在眼前。</p> <p> 麥收之前,蘇北農村的景象一定會非常漂亮,或者說,就是一幅幅次第展開的畫面,清新而溫暖,鮮明而熱烈。阡陌縱橫,田野成格,金燦燦的麥浪隨風搖擺,清淡淡的麥香自在飄灑,好像少女扭動著柔曼的腰肢散發著神秘的氣息。村莊綠樹掩映,炊煙裊裊,宛如中國淡雅的水墨畫。村子四周與遠處的田地,呈現著大塊大塊的濃烈色調,或綠,或黃,就像梵高炫目的油畫。農人們明白,再給我幾天的光陰,當太陽把麥子烤成金黃色,那就飽了麥粒,也就快到收獲的季節了。</p> <p> 到了五月,麥子快熟透了,麥穗的芒穎刺猬般地綻開,好像臨盆的妻子,在丈夫面前昂起下巴,要的是領會它的堅韌和驕傲。麥殼透出蓬勃的亮色,那是從內往外輻射的勁道。從田邊走過,忍不住便掐一莖下來,雙掌合攏,輕輕地搓揉幾下,麥粒就離開母體,躺在手心里,任你端詳,光潤的麥粒,有翡翠的風姿,惹人憐愛,最好的辦法就是含在嘴里,輕輕地嚼碎,慢慢地咽下,細細地回味。</p> <p> 大人顧不上欣賞,而這個時候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還沒等到麥子成熟,就趕著到麥田里割下一串串沒有成熟的麥穗,回去揉、搓、炒,那就是我們小時候俗稱叫“冷冷”的一種食物 ,充滿著沒有成熟的麥子的清香,一把把用手抓著送到嘴里,那也算是美食了,其實真正目的還是為了充饑。后來查證,它的學名叫“冷蒸”,如今己然是餐桌上的一道特色菜,其青碧的色澤,濃郁的麥香,糯韌的口感,養眼,養心,亦養胃。</p> <p> 碰到禮拜天或者放假的日子,那是一定不會休息的,雖然年齡很小,但也能幫到父母,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了。</p><p> </p> <p> 那時候年紀小,感覺那麥田無邊無際,到了收麥子的時候,大人們戴著涼帽,拿著鐮刀,從麥地的角落開始,一畦畦的割著向前,我們跟在后面,幫著捆扎麥把,而從后面見到的只是父母濕透了衣服的背影。這讓我后來常常想起朱自清的“背影”,誰言寸草心 ,報得三春暉。</p> <p> 等到麥子脫粒了以后,大人就會把它堆在社場上,抄起木銑,逆著風向,灑向長空,劃出一道道弧線,揚起萬里云霞,揚起錦繡燦爛。</p> <p> 而這個時候我就會躺在麥草當中,嘴里含著一莖麥草,麥草已經枯黃,可是草香味依在,嚼在嘴里,仍然有一種春天的氣息和泥土的芬芳。</p> <p> 太陽下各種聲音響起,有蟲子在陽光下振翅的聲音,有母雞咯咯地叫著的聲音,還有一大堆麻雀,來到麥場搶奪食物。</p> <p> 少年躺在草垛上,身體像太陽一般陷落在麥草中,泥土深處的低沉之音,四散地芬芳地縈繞耳際,陽光在翹起的麥草上閃爍,眼睛瞇著,身上暖洋洋的。仰面看天,天空藍汪汪一片,延伸到很遠,如同一個無邊的夢。一片白云緩緩飄過,我的心也會隨著那片云兒飄揚,一直飄到不見了,自己也快睡著了。麥草當著床,藍天當著被,香香的,暖暖的,讓我感覺到最舒服的莫過于在草垛上睡覺,那顆少年的心,在大自然美妙的音樂與情境里沉浮,不知皈依。直到奶奶喊我吃飯的聲音響起,才醒過來,一躍而下,撒腿跑回家。</p> <p> </p> <p> 回想起躺在草垛上的時光,我的少年無憂無慮,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苦,雖苦但也樂在其中,但我最快樂的就是在陽光下在稻草垛上睡著,深深的。</p> <p> 我已經離開很久,村莊里的草垛只留在夢中,心里的感覺空蕩蕩的,少了村莊圖騰一樣的草垛,從此讓我有了一種漂泊的感覺。</p> <p> 傍晚時分,天邊的云彩鑲上了金邊,彎彎曲曲,像是裙擺。我躺在異國他鄉院子里的椅子上,似睡似醒,就像躺在云端,身子很輕,輕得像村子里升起的一縷炊煙。此時,又似乎睡到了老家的草垛之上,又似乎看到了父母濕重的背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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