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鎮工作札記：打開"心之門"

皓月

2018年2月10日是農歷臘月二十五，也是調任周家店的第二天，召開機關干部大會，宣布黨委會研究的決定。        一是由組織委員負責，三天之內將全鎮區域內所有戶外廣告牌全部覆蓋"十九大"精神和黨建內容的標語。二是由交警中隊長負責，對圩場道路的進出口交通進行全面整治，暢通行車線路，規范停車管理，確保群眾生命財產安全。三是由武裝部長負責，整理機關院落、敞開機關大門、便利群眾辦事，將院子中間雜亂無序的樹木全部移栽出去，通過營造寬敞明亮親民的機關院落環境，減輕人民群眾來機關辦事的心理壓力，拉近與人民群眾的感情距離，提升為民辦事服務水平。        前二件事情多少有點阻礙，但也都進展順利。但第三件事情在我剛說完的時侯，下面就議論紛紛：“這樹長了一二十年了，是鎮里的風水，只怕動不得”，“樹長這么大容易嗎，新書記一來就要挖，這不是敗家嗎”，“前人載樹、后人乘涼，剛長得枝繁葉茂的，這一挖連個乘涼的地方都沒有了…”一時間說什么的都有，雖然大家的聲音不大，但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同志們，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院子里這些樹差不多都有一二十年了，大家舍不得很正常，但是大家想過沒有，我們機關院子是周家店三萬八千人民來辦事的政府機關，大家看看，老百姓來辦事，院子里像個迷魂陣，群眾找一個辦事的單位費盡力氣，到處詢問。因為進不了院子，車子只能停在機關大院門口的電動閘門外，堵塞交通，怨聲載道。大家再看看，院內樹木中間，雜草從生，蠅蟲亂飛，空氣混濁不說，機關干部沒有一個鍛煉、活動的場所，把樹移栽出去一是可以開辟停車場。二是我們干部可以在院內散步、健身。最關鍵的一點，群眾來辦事不用繞來繞去，一進大門一目了然！請大家支持黨委的決定行不行”。聽我這么一說，可能大家覺得有點在理，便沒有一人吱聲了。 　　武裝部長樊哲進同志搞工作雷歷風行，說干就干，一散會便調來了挖機和人員，同時和區公路局聯系好了，將里面的樹全部移栽到S306公路兩邊。第一天，將院內所有的雜樹移了出去，同時將所有大點的樹木挖成型后倒伏在樹坑里面。第二天，吊車開進院子將樹一棵一棵移走后小心翼翼栽到了既定的位置上，最后一顆樹上車時，已到下午6點多鐘。第三天，當水泥罐車用混裝水泥將所有的樹坑灌注抹平完，一位年齡稍長的泥工師傅對我說：“書記，大的樹有十一棵，哦，對了，書記，我想問下你，這樹為什么非得花大價錢移栽出去，怎么不干脆幾斧頭剁成柴禾賣掉多撩撇……”          是啊，為什么不用斧頭或鋸子將樹剁成柴禾賣掉啊，聽著泥工師傅的話，我的心里突然感到針扎般的痛，思緒一下子回到了二十五年前……        1993年，我在武漢上軍校放寒假、也是當兵三年后第一次探家回常德，當時的交通遠沒有現在這么發達，早上5點從長沙火車站下車后又坐了整整8個多小時的汽車才到達常德汽車南站。一下車，就看到爸爸雙手推著他的那輛我當兵前早就買了的永久自行車、面容略顯憔悴著急地在那里東張西望，一見到穿著軍裝的我，爸爸臉上綻開了笑容：“快點上車，來，我騎車帶你回家"…… 回家的路有9公里左右，爸爸一邊踩著自行車一邊噓寒問暖地問我，這三年來，在部隊工作和生活情況，一邊對我吹噓，他的自行車技術和他的身體如何如何的好，騎個幾公里對他是小菜一碟，只管坐好就行了！坐在自行車后座上看著爸爸故作輕松狀的樣子，我的鼻子一酸，眼淚沒有忍住流了下來，雖然在部隊通過自己的努力考上了軍校，但是這三年來，爸爸為了一家人特別是二個弟弟上學肯定操了不少的心，四十岀頭就顯現出與年齡不相稱的駝背和蒼老，頭發花白的樣子看起來有了五六十歲……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對我說，接到姑媽家的電話，表姐要我趕到常德市北站她的家里去，說是幫我物色了一個女朋友，去和對方見面。還沒有等我反映過來，爸爸就將他的自行車鑰匙硬塞到我手里："快點，注意安全，自己騎自行車去"。        當我第三天騎著自行車回來的時候，爸爸沒有問我相親的結果，卻塞了厚厚的一疊錢（十元的紙幣）在我手上：“兒子，昨天我把屋后面的樹都賣了，這是老板交的1000塊錢訂金，你先拿著用，爸爸沒有本事、沒有能力、對不住你們兄弟仨，你今年也有21歲了，只要是覺得該用的錢就不要吝嗇，但不該用的錢一分錢都不能用，錢一定要用在刀刃上。你放心，等這樹結賬了，還有1000多塊錢，家里也還有一點存款，現在你在部隊上軍校了、有出息了，是我們全家的光榮和驕傲，為了你，花再多的錢都值得。但是有一點你一定要記住，咱們人窮志不窮，任何時候都要有骨氣，要堂堂正正地做人做事，任何時候你都不能讓人瞧不起你、瞧不起我們全家。將來你一定要做一個真心真意為老百姓幫忙做事的干部。         看著房前屋后被鋸子、斧子砍斷的大樹，拿著爸爸放在我手中還略帶體溫的這1000塊錢，聽到他說的這一系話語，我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滴血。爸爸的內心肯定是舍不得砍樹賣，但是為了兒子能夠茁壯成長為一個國家和社會的有用之材，不得己才將這些生長了將近二十年左右的大樹給賣掉。爸爸雖然把這些樹砍了，但我知道，從這一刻起，這些被砍掉的樹將永遠地生長在我的心里面…… 　　“書記，這機關院子亮敞多了，你看看這大門口的電動閘門，昨天又壞了，卡在中間，要不請人修一下還是怎么搞，鎮長說請你來定”，哲進同志一下將我從思緒中拉回了現實之中，于是我和鎮長陳瑋同志還有其他班子成員又一起來到了大門口現場辦公。 想起三天前來報到時的場景，外面來辦事的車進不來，里面想出去的出不去，老百姓在院子里像鉆迷魂陣。來機關辦事的、上訪的各類人員的埋怨聲、爭吵聲、喇叭聲此起彼伏，再看看現在，機關院落整治后寬敞明亮的情景，大家都覺得心頭一亮。我的腦子里面也突然靈光一現，馬上和班子成員統一思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不費神修了，現在就將這不銹鋼的電動閘門拆除掉算了，我們就是要打通政府和群眾之間的這扇"心門"，就是要用我們最真誠的情感、扎實的工作、優質的服務，來贏得廣大人民群眾的擁護和信任，來表達對我們衣食父母的熱愛和歡迎。     大家聽后，一致表示了對此提議的贊同，就在鎮委會院落整治完成的這天，我們把這道不銹鋼電動閘門撤除了。這小小的一個便民舉措，一晃不覺已經兩年時間了，但這兩年來，我卻感覺到了一種潛移黙化的變化在靜水流深的日子里正慢慢形成。老百姓的隔閡在融化，上訪的在減少，各項工作得到的支持和贊賞在增加，大家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經濟社會發展取得了可喜的新進步。親眼見證了“心門"敞開后的這一系列變化，我感到了一種欣慰。                                     2020年3月2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