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鳩育雛記

平平

斑鳩抱窩 斑鳩抱窩，我見過。2016年3月，也有一對斑鳩在我家窗臺上搭窩、孵化。那一次我好心辦壞事，見它們的窩只是一堆細小的枯樹枝，便墊了塊毛巾，結果一場大雨浸濕了毛巾，影響了鳥蛋，最終孵化沒有成功。今年又一對斑鳩來安家落戶，給我們枯燥的宅家生活帶來了一絲喜氣。今年這個庚子年，開年不順，一場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從武漢爆發，席卷全國，影響全球。因為這場肺炎，阻斷了人們春節出行的腳步，封城、封鎮、封村、封小區。我們則選擇回鄉下老家住，因為老家還有個院子可以走走，蔬菜、花草可以侍弄，不至于悶得發慌。2月16日晚上，我們回到了城里，開窗通風時發現窗臺的花盆里黑乎乎一團，我猜準是斑鳩又來抱窩了。開燈一看，果然是的，一只珠頸斑鳩穩穩地蹲在花盆里，它又找上我家了。它應該是看準了這窗臺向陽、安靜，還有幾盆綠植也算茂密吧。斑鳩，現在常年能見，它們“咕咕咕…咕咕咕…咕”的叫聲，也總是此起彼伏。聲音低沉，富有節奏，富有韻律，還是蠻好聽的。平時，我們也把它們叫做“野鴿子”，因為它與鴿子同屬鴿形目，鳩鴿科，外形與鴿子很像。17日早上看得仔細了，斑鳩占了我的蘭花盆，外面半邊的葉子不受影響，里面半邊的成了它窩的一部分，它的窩仍舊只有幾根細枯枝，一如既往的簡單。但想到今年這場病毒，病源是野生動物，心里便有點畏懼，留也不是，趕也不是，又一想，有緣它會留下。一早上，我洗曬、搞衛生，起初，我們的動靜一大，抱窩的斑鳩就聳起羽毛，非常警惕。但是從早上到下午，它們照常交接班，沒有一絲離開的樣子，我斷定，它們已經下蛋，已經抱窩幾天了，不會飛走的。我們便盡量減少對它們的打擾，關上窗，拉上窗簾，偷偷觀察。18日上午，兩只斑鳩交班時，我們終于看到窩里的鳥蛋，也發現兩只斑鳩還是有明顯區別的，一只肥壯些，一只纖瘦些、脖頸長些。相處了兩天，兩只斑鳩的膽子大了一點，眼睛仍警惕地觀察著周圍，但不會一見我們就聳起羽毛了。21日上午，難得的兩只斑鳩同框，是10:00左右交接班，終于清晰地看到了兩顆鳥蛋，白色的，有光澤的。只是我們不知道，它們抱窩已經幾天了，是哪一天來到我家窗臺上的。 2月17日上午，我們第一天相處。它非常緊張，全身羽毛始終張開著，小眼睛隨著我的移動而移動。呵呵，它們也是一級防控，一級戰備呢！ 18日上午，終于見到鳥蛋了，但只看到一枚。 兩只鳥兒的膽量還是有區別的，一只膽大些，一只膽小點，但要區分哪只是爸爸，哪只是媽媽，我沒這本事。 　　   小斑鳩出生      2020年2月22日今天是個好日子，陽光甚好，微風不燥，世間萬物都在遵循著它的自然規律變化著，春天來了，小斑鳩孵出來了。昨天看到巢里兩個白色的光潔的鳥蛋，我們還在推算著，不出意外，小鳥在下周應該能出殼了，沒想到今天上午就給了我們全家一個驚喜。10點左右，我發現蹲在巢里的老鳥肚子下冒出了個毛絨絨的小腦袋。第一次沒看仔細，只看到一叢絨毛在動，毛色不同于那只大斑鳩。半小時后再偷窺，果然是小鳥兒，紅色的小嘴兒，淡黃色的絨毛，絨毛并不多，脖子上、身上裸露著紅色的皮膚。大鳥站起來了，那小鳥伸著脖子扭動著。待我想拍照時，老鳥警覺地馬上蹲下身子，聳起羽毛，裹住了小鳥。今天的那只老鳥比前幾天都要警覺，都要兇狠，我悄悄撩起窗簾，它便扎煞起全身的羽毛，一副要和我搏斗的樣子，我只得悻悻然退避一旁。家人提醒我，最好的愛護就是不打擾它們。但我仍盼望著，明天能讓我仔細瞧一眼，生活就是這樣充滿期待。 這兩天，兩只老鳥很兇，我一靠近窗戶，就沖我拍打翅膀，拍打聲響亮有力。它們的目光銳利，緊盯著我們屋內，羽毛始終張開。它們也如這段時間全國抗擊新冠病毒肺炎的我們一般，繃緊著這根弦。看著這架勢，我想起了課文《麻雀》，文中那只阻擋獵狗靠近的老麻雀，它們的護犢心理都是一樣的，為了保護孩子，即使面對的是自己無法博弈的對手，也會拼勁全力去對抗，那是不要命的對抗。于是，我退開一步，再退開一步。架起三腳架，固定拍攝，倒看到了更多的精彩鏡頭。 我一撩開窗簾，它就要趕走我。放心吧，小東西，我不會傷害你們的！ 出生第三天，今天終于看清楚了，嫩黃的絨毛稀稀疏疏的，小嘴兒黑色的，小眼睛緊閉著。第一天看到的是紅色小嘴兒，難不成是我看錯了？ 兩只斑鳩換班，清晰見到兩小只，大了許多，真正是日長夜大。好想打開窗戶看得再仔細些。 瞧那一低頭的溫柔，滿眼里都是疼愛！ 這幾天我發現了規律，兩只老鳥換班時會叫上幾聲，我想，它們是在打招呼，一定也是在交代些什么。鳥類世界也是豐富的，細膩的！ 第四天，小鳥眼睛已經半睜，翅膀上的硬毛也開始長了。兩只大鳥換班時，時間也沒前幾天湊得緊了，覓食那只回來了，落在我的晾衣桿上咕咕咕……咕咕咕……地叫一陣，守巢的那只站起身子回應幾聲。一只離開巢飛走了，另一只才慢悠悠地踱步到晾衣桿的一端，跳到窗臺上，再進花盆里，沒有了前幾天的著急，反倒有種悠閑的感覺。這時間差有個2、3分鐘。不過，若是玻璃窗后的我們舉起手來想指點或拍照，那老鳥還是會豎起羽毛，張開翅膀朝我們拍打。若我們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它倒也安然。 喂食終于拍到了喂食的鏡頭。 第五天，5分多鐘的喂食鏡頭，完整地記錄了喂食開始到結束的過程。兩只小鳥從老鳥的嘴里吸食鴿乳，老鳥扯動脖子，脖頸上那一圈漂亮的如圍巾般的羽毛不停地抖動，繼而動作幅度越來越大，脊背聳動、挺起，看得出是在全身用力。兩只小嘴都伸進了老鳥的嘴里，老鳥用的力氣更大了，脖頸挺起，連小鳥也被拎得站起來。仔細看這視頻，還能聽到老鳥發出的聲音。我看到過燕子喂食，原以為鳥類喂食是老鳥銜著食物，小鳥張開嘴巴嗷嗷待哺，這一次讓我長見識了。這視頻，看一次感動一次。兒子說這幾天兩只老鳥瘦了一點，體型小了點。為了下一代的成長，它們也是付出了全部力量。 戲耍第六天，小鳥的活動能力越來越強，已經不能安分地呆在巢里了。愛玩鬧，小鳥也一樣。戲耍的鏡頭超級可愛。 成長快樂今天是第七天了，長大的速度總是在我們的驚訝之中，硬毛越來越清晰，羽毛上的花紋也出現了。下午，天氣陰冷，時不時還下起了小雨。今天的兩只老鳥與前幾天又有不一樣，來回的次數明顯頻繁。外出的那只回來，總是先落在晾衣桿上叫幾聲，再是兩只交換。一點多，另一只又回來了，我聽到了鳥兒撲騰翅膀起飛的聲音，發現巢里的兩只老鳥都不在了，只有兩小只。難道真如網上介紹的那樣，一周后老鳥就會離開小鳥，只是偶爾回來喂食嗎？這么冷的天，小鳥受得住嗎？我們一家人是又好奇又擔心。幸好，不一會兒，一只老鳥回來了，估摸算算，離巢時間不到半小時，回巢后便一直不離開，和往常一樣了。鳥類一定也有自己的育兒方法，我們瞎操心了！ 第八天，小鳥的變化每天都很明顯，羽毛漂亮起來了，有不同顏色出現。今天老鳥離巢的時間更長。中午十二點多，聽到鳥兒撲動翅膀的聲音，發現兩只老鳥又都離巢了，離巢時間約個把小時，不過今天氣溫比昨天高。 第十一天，小鳥大得很快，已經能站起來了，老鳥進出也更頻繁。每次老鳥一回巢，小鳥就把尖嘴兒伸進老鳥嘴里討食兒，猴急猴急的。兩只老鳥瘦得更明顯了，體型小了一大圈，它們的尖尖的長長的喙，顏色似乎也有了變化。兒子趣說老鳥長了老年斑，無限感慨，養大一只小鳥也不容易啊！老鳥不在巢里的時間長起來了，兩只小鳥獨處的時候也多起來了，它們的眼光靈敏，也很警覺。我走到窗前，它們也會和老鳥一樣聳起羽毛，偶爾還會作勢站起來撲騰一下，不過也只能撲一下而已。哎，小鳥怎么也會怕我呢？難道感覺不到我們一家人對它們的友好嗎？ 亮翅 3 月9日第十六天，幾天沒細細觀察，小鳥竟然成大鳥了！羽毛的顏色和老鳥幾乎一樣，不過細看，還能發現絨毛沒有褪盡，羽毛沒有老鳥的那樣光滑、緊致，翅膀、尾翼也不及老鳥長，脖頸上那漂亮的圍巾也還沒有戴起來。 今天一天，兩只小鳥不停地梳理羽毛，不停地走動溜達。那個巢太小了，似乎已經容不下它們。它們踩到了蘭花盆邊沿，踩到了邊上的那棵玉樹上。它們總是不停地伸展翅膀，不停地撲騰翅膀，撲翅的聲音響亮有力。小鳥要離巢了，要起飛了，它們在為飛向更廣闊的新天地而努力。 展翅 3月10日3月10日，小斑鳩出生第十七天了。我熟悉了窗臺上傳來的各種聲音，能根據聲音判斷是老鳥回來，還是小鳥撲騰；是老鳥喂食，還是小鳥玩耍。下午3點多，當我和往常一樣走到陽臺的時候，巢里只有兩只小鳥。我還沒到窗前，兩只小鳥都站了起來，在巢里走動，挺緊張的樣子。腳步仍舊還不穩，卻一步步跨向花盆的邊沿，強壯點的那只踩著幾片蘭花葉，搖搖晃晃的；另一只站到了那棵玉樹上，也一樣搖搖晃晃的。我退后幾步，正擔心它們掉下去，蘭花葉上的那只竟使勁拍打翅膀，飛起來了，在我的驚呼聲中飛向了空中，落在了對面人家的窗臺邊。另一只也拍打翅膀，卻只是轉了幾圈，搖晃著又回到了巢里。我望著對面窗邊的小斑鳩，心也拎起來了。是受到了我的驚嚇才飛走的？還會回來嗎？回不來會有危險嗎？起先，它趴著不動，過一會兒，等我再遙望它時，發現它竟從窗臺的西邊走到了窗臺的東邊了，自在地在窗沿上走動著。5點多時我再去尋找，已不見了它的影子。期間，老鳥也回過巢，我沒聽到它異常的叫聲，看固定拍攝的鏡頭中，它給巢里的小鳥喂食，那神態動作和平時一樣，看不出一絲的著急緊張，也沒發現它環顧四周尋找。難不成它知道小鳥該離開了，它很放心？天黑了，我又一次觀察鳥巢，期待那飛離的小鳥能回來，可巢里只有孤零零的一只小鳥，連老鳥也沒回來，這是第一次發現晚上老鳥不回家。飛出去的小鳥今晚在哪里？真是羽翼豐滿、翅膀硬了？明天另一只是不是也要離開了？我一夜不安，先生也一樣擔心，埋怨我，說是我嚇到了小鳥才驚飛的。 新天地3月11日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鳥巢，既希望昨天飛走的那只能回來，又希望留在巢里的那只能飛出去。輕拉窗簾的那一刻，竟有些許的緊張。若是巢里的還在，那飛出去的是否兇多吉少？“巢里沒鳥了，也飛走了！”看到巢里空空如也，我長舒一口氣。“說明它們確實是有能力飛出去了，是正常離巢了。”先生也放心了。他又上網查閱資料，寬慰我：“18天左右是要離巢了。”兩只小鳥就這樣飛走了，看著窗臺上空了的鳥巢和堆起來的鳥糞，有些不舍。哎，全都飛走了！ 忽然，我發現屋前的那棵茂密的香樟樹的枝干上，停棲著三只鳥兒，細細一看，一大兩小，就是我家的那幾只。它們一會兒在枝干間跳躍撲騰，一會兒落在枝干上梳理羽毛，好不歡快，好不自由！ 后來的兩天里，只要我們仔細找，還是能夠在那兩棵樹上找到它們，也能夠在望遠鏡里清晰地看到它們，它們在老鳥的引導下練習飛翔，從這根樹枝跳到那根樹枝，從這棵樹飛到那棵樹，飛翔的身影很是漂亮。它們的體型又大了一點，但脖子上還沒有斑點，漂亮的圍巾還沒有戴起來。看到這一切，我們很安心，清理了窗臺，放上我喜歡的花草，開窗過我們的生活。 　　祝福3月13號下午，兩只老鳥回來了，在我家的空調外機上溜達跳躍了好長時間，又在雨棚上停棲了一會兒，窗外的晾衣桿上，也布滿了鳥爪印，只是不知道小鳥有沒有回來。小斑鳩，你們過你們的，我們過我們的，我們各自安好！ 后記：從2月17日到3月11日的24天時間里，我們第一次完整地看到了珠頸斑鳩孵化、育雛的全過程。在這過程中，我們好奇過，感動過，敬佩過，也擔心過……但老鳥訓練小鳥的方式，讓我深受啟發。愛，是深愛，為小鳥的成長付出全部，拍打翅膀趕我走，輪流撫育，全力反芻，小鳥出巢前，老鳥都瘦了一大圈。但愛，不是溺愛，它們也有訓練小鳥成長的方法。在小鳥羽毛還沒長齊時，逐漸讓小鳥適應自然環境，從交接班的延時，到第一次小鳥獨處的半小時；從中午時間獨處的一小時，到老鳥不間斷的離巢。在小鳥羽翼逐漸豐滿的時候，任由小鳥伸展翅膀撲騰，給了小鳥空間和自由。第一只小鳥飛向新天地，我們著急，它卻坦然。事后回想，老鳥的坦然是因為對小鳥的信任，它相信小鳥有了離巢的能力。這幾天，老鳥又引著小鳥在樹木間飛翔，待到小鳥翅膀硬了的那一天，就能獨自翱翔，獨立生活。高爾基說過：“愛護自己的孩子,這是母雞都會做的,但教育好孩子卻是一門藝術。”在我看來，斑鳩也懂教育的藝術，它們甚至超過了人類中的某一類人！春已至，山河無恙，人間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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