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橋軼事

賀峰信

（灃河秦鎮(zhèn)石板橋老照片） 　　灃河上原有四座古橋，從南至北，以次為廣濟橋、普濟橋、靈橋、文昌橋。后人們以次稱為秦鎮(zhèn)橋、梁家橋、趙福橋、高橋。 廣濟橋，據(jù)《西安古鎮(zhèn)》記，始建于唐天寶年間，是一座木石結(jié)構(gòu)的橋。明萬歷年間，戶縣知縣王九皋主持重修廣濟橋。據(jù)《三秦廣濟橋》記，重修后的廣濟橋“梁成百眼，長亙一里，高三余丈。”被譽為“陜面最大的石木結(jié)構(gòu)橋”，后被洪水所毀。到了清道光年間，史魚寨的鄉(xiāng)紳趙恒斌捐資、集資，重新修建而成的石墩、石板橋，立墩72座、有73孔，每孔架兩頁石板、橋面總長百余米。民國初年，長安嚴家渠一富戶捐資，將橋面增加到三頁石板，寬度達到一米有余，可容架子車單向通過，此橋直留存于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 廣濟橋北五百米，河西有西周文王祭天的靈臺；河?xùn)|有千年手工造紙的北張村。橋南不到一里，有民國末年由李儀祉設(shè)計后建成的石砌滾壩和水閘，攔灃洨二水成庫，開挖灃惠渠，惠及沿岸萬畝土地。灃惠域名，也由此而來。 廣濟橋的西頭，緊接秦鎮(zhèn)北門，再往西，經(jīng)牛東、直達戶縣縣城。橋的東頭，穿過橋頭小街，經(jīng)郭杜，直達韋曲。 秦鎮(zhèn)，當?shù)厝艘步星囟山颍嗪喎Q“津”。據(jù)史記載，后秦皇帝姚興，由長安城赴戶縣草堂寺，聽鳩摩羅什講經(jīng)，曾在此設(shè)渡口，稱為秦渡。明宣德年間，正式定名秦渡鎮(zhèn)，簡稱秦鎮(zhèn)。 秦鎮(zhèn)，是方圓幾十里有名的集鎮(zhèn)。南到秦嶺腳下，北至馬王一帶；西到戶縣縣城以東，東至長安郭杜以西，大宗的手工制作、農(nóng)副產(chǎn)品，都在此進行交易。統(tǒng)購統(tǒng)銷那陣，因秦鎮(zhèn)有買賣糧票、布票、購物券、以及統(tǒng)購統(tǒng)銷物資的黑市，還常有西安城里的人不顧路遠來此交易。所以，秦鎮(zhèn)曾一度被一些人稱之為“小香港”。 過去，秦鎮(zhèn)每逢農(nóng)歷雙日逢集時，四面八方的趕集人，常把三條大街及北門外的沙河灘，都擠得滿滿的。沙河灘上的喧囂熱鬧，與石板橋上的擁擠，連成一線、渾然一體，共同形成了灃河古橋一道特有的人文風景。 過去，每年臘月，河?xùn)|一帶的人到秦鎮(zhèn)趕集，置辦年貨，成群結(jié)隊的人擠到橋上，便經(jīng)常出現(xiàn)擁堵，半天都不得通暢。被堵在橋上的人，過不去又退不回，只能在橋上忍著凍、干著急的沒辦法。這時，橋東的北張村、賀家村、南張村的一些村民，有的人就會趕著馬車，在河中來回擺渡；有的人就會穿上高筒靴子，在河中來回背人；還有的人會搬來門扇木板，在河中搭個便橋。都一趟一趟、一個一個地來回收個小錢。 由于廣濟橋，是灃河上的一條東西主要通道，來往人員多，加之橋面窄小，又時常出現(xiàn)擁擠。因此，古往今來，就不知曾有多少商賈富人，在橋上失足落水，遺失金銀貴物。也不知有多少平民百姓，為過橋而發(fā)生爭執(zhí)或出現(xiàn)不安全事故。 那一年，賀家村一村民，在橋北掏石子，一锨，便挖出了五枚銀錁來。消息泄露，風聲傳出，當晚就有盜賊入室行竊。此事，曾一度在當?shù)兀[得沸沸揚揚。還有的村民，在橋北掏石子，一次竟能掏出幾十枚銅錢來。這些銀錁銅錢，就不知是何年何月，哪個商賈富人過橋時，落水后的遺留之物了？ 北張村有一人叫毛娃，文革中，無估遭受過公社王書記的開會批斗。后王書記調(diào)往縣府機關(guān)，一年開春后，王書記推著自行車走到橋中間，偏巧與毛娃迎面相遇。毛娃記著王書記批斗他的仇恨，站在橋中間，張開雙臂，攔住王書記的去路。惡恨恨地說：“王書記，你今是自己跳下去，還是讓我掀下去？”王書記看毛娃耍橫，怕一會圍觀的人多了，丟了自己的面子。就連忙說：“我自已下去，我自己下去。”說完，便放下車子，脫了鞋襪，挽起了褲子，跳到橋下，扛著車子，淌水過河而去。 那一年深秋時，下了一場大雨，灃河急流著擦橋面的一河混水，河面上還漂浮著一堆堆的白沫，白沫中又加雜著許多草屑樹葉，往日那平靜的灃河，似乎頃刻間變得狂燥不安。那日中午放學(xué)后，我騎車在秦鎮(zhèn)買了東西后，自持騎車技術(shù)還行，也是心急著回家吃飯，出了秦鎮(zhèn)北門，便騎著車子上了橋。不料，剛騎了數(shù)米，車前輪被橋面上的一顆小石子一拌，車頭一歪，我就連人帶車翻入河中。河水很快就淹到了我的下巴，我盡力地仰著頭，想把車子舉到橋上，但用力一舉，急流就沖得我失去了重心，雙手夠不著橋面，幾番掙扎都沒有成功。這時，一位過橋的壯年人，忙幫我拉上車子，我才攀著橋墩上了橋。回到家中，我來不及吃上一口飯，便急忙換了衣服，趕到學(xué)校去上班。 我們村離廣濟橋只有一里地，小時候，我們在灃河邊上玩耍時，常會站在河岸上，看著橋上兩輛架子車相對而行，互不相讓，發(fā)生爭吵時的熱鬧。有時候，還會三三倆倆地跑到橋底下，由橋洞下鉆來鉆去，逮小魚，撿石子，揚沙子，玩得不易樂乎。 我們生產(chǎn)小隊在橋的東頭，有十幾畝耕地。村民在地里干活工間休息時，也常有人刁空過橋，在沙河灘、秦鎮(zhèn)北街買東西，打個來回，也就是二十多分鐘的時間。 廣濟橋，對兩岸的村民來講，它就是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方便之橋、幸福之橋。古老的廣濟橋上，那看不見的過往足跡，卻記錄著萬千百姓的快慢腳步、喜怒哀樂、生活變化！過去，當?shù)厝藢虻母拍睿坪踔挥袕V濟橋的那般形象了。 早年，灃河河床積沙甚厚，深達數(shù)米。橋西頭的積沙，已埋沒了二十幾米的橋面，形成了若大的一個沙河灘，成為秦鎮(zhèn)逢集時的最大農(nóng)貿(mào)市場；橋東頭的積沙，也深埋了大半截的橋墩，成年人只能躬身穿過橋洞。 改革開放以后，建筑業(yè)迅猛發(fā)展，灃河之沙便隨之金貴。經(jīng)過十幾年的車載機挖，灃河之沙便沙盡底現(xiàn)，廣濟橋的橋墩，便暴露出了根根黑黝黝的木樁，出現(xiàn)了重大險情。 八十年代中期，由省市政府、長戶兩縣出資，在廣濟橋以北近百米，修建了一座鋼筋混凝土的公路大橋。從此，古老的廣濟橋，便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帶著許多建橋、修橋及過橋的人的記憶及美好故事，轟然沉入河中。留下的，只有那依稀可見的一兩個碌碡橋墩，和人們對古橋的些許眷戀了！ 2019年2月書于“九錦臺” （灃河秦鎮(zhèn)公路大橋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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