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深秋

花兒

“也許隔著海角，隔著天涯，也許行色匆匆你剛剛趕回自己的家，兒女燈前，父母膝下，情意殷殷，笑語喧嘩……”每當這熟悉的旋律響起時，我總會想起身在遠方年邁的父母。曾幾何時，我們都是父母膝下的寵兒，如今人到中年的我已擁有了自己的家，但是記憶深處的那個“家”隨著年齡的增長越發得讓我難以割舍。家，一個讓無數人魂牽夢繞的地方一個充滿歡笑和溫暖的港灣，那里有太多值得留戀的美好，足以讓我用一生的時間去品味，回味……此時此刻，一個充滿靈秀，靜謐的小村莊慢慢在記憶中向我敞開，那是我成長的搖籃，一個讓心靈得到慰藉的地方。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父親是個僅有小高文化程度的農村漢子，但是來到新疆后卻憑著對生活的執著追求，成為當地的倉庫保管員。我的母親也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婦女，賢惠善良，勤儉持家，和父親一道操持著這個家，日子過得雖不富裕但卻有滋有味。家中育有四個孩子，我排行老三，是家中唯一的女兒。記憶中的父親總是不茍言笑，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他常常教育我們要做一個正直、善良、知恩圖報的人。可是他每次說教的口吻又是那么嚴肅，冷冰冰的，這樣的父親讓我們四個孩子見了就如同老鼠見了貓一樣，不是跑得遠遠的就是大氣不敢出，如若做錯了什么事那更少不了一頓皮肉之苦，更別說父親嚴厲的說教了，那心里頭是又怕又抵觸。那時的我作為家中唯一的女孩也沒有因此有所不同，父親也是有錯必究，毫不心疼！那時的我，怕父親，恨父親，總覺得他一點也不愛我，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夠好，父親才會不喜歡，一度變得很自卑。但是我也很奇怪，父親的朋友卻很多，小時候經常可以看見一些叔叔到我家做客，那時的父親極富親和力，和叔叔們談笑風生，猜拳游戲。那一刻的父親似乎變了個人，不是那么冷漠，嚴肅，是那么的讓人喜歡，于是我常常趴在窗戶旁聽他們交談，聽著聽著我就幻想著:如果父親對我們這樣那該多好啊！而那些叔叔臨走時父親都讓母親給他們帶些東西回去，盡管都是些小東西但在物資相當匱乏那個年代卻是很奢侈的，因為當時人們生活的確不容易，能保證一家老小吃飽肚子就謝天謝地了。父母卻用勤勞的雙手為我們兄妹四人打造了一個舒適的家，沒有讓我們受多大的罪。可是當客人走后父親依然是那副嚴肅的表情，如此截然不同的態度讓我捉摸不透。后來從媽媽口中得知父親的一些經歷才似懂非懂其中的緣由。原來父親在老家是個年輕有為的后生，十八歲就被推舉為大隊的書記，那時的父親愛唱愛跳，既是村里高蹺隊的領隊又是吼秦腔的干將，大隊管理工作也是打理得井井有條，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誰曾想突如其來的“四清”運動將父親的一腔熱血徹底粉碎，人生也跌入了最低谷。那時的父親莫名被冠以“四不清”的干部白天被拉到大街上批斗，晚上關在牛棚，就這樣無休止的折騰，這些不僅折磨著父親的身心更折磨著我年邁的爺爺奶奶。一次，父親五花大綁的又被拉出來游街批斗時，看著臺上父親脖子上掛著大鐘，身上的棉衣棉褲都破得棉絮亂飛，我的奶奶跪著求著當時的“紅衛兵”希望能放了父親，可是那些道德淪喪的人并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最后奶奶不忍父親在嚴寒中受凍，六十多歲的老人一雙小腳，跪在父親面前一針一針將父親的棉褲縫好，還沒等縫好棉衣，又眼巴巴的看著父親被人粗暴地帶走，任奶奶在寒風中哭天喊地也無濟于事……這一回去奶奶就一病不起，年邁的爺爺拄著拐棍四處打聽父親的消息，訴求父親的清白，然而一切都沒有任何改變。后來父親在好心人的幫助下逃了出來連夜拜別爺爺奶奶，歷盡千辛萬苦爬上西去的列車，來到新疆投奔在鐵路上賣苦力的大伯。我難以想象父親在離開的夜晚經歷了什么，我卻知道父親在那一晚承受著骨肉分離的痛楚和無奈……然而父親的這一別就沒有再回去見我的爺爺和奶奶。來到新疆后的父親盡管命運多舛，但在好心人的幫助下，生活漸漸平靜，但是再也看不到他活躍的身影……得知父親諸如此類的經歷，我徹底明白了他不為人知的一面。再后來我不再埋怨父親對我的嚴肅，因為我知道在經歷過大起大落的人生之后，父親的愛是深沉的。印象中伴隨著父親凌厲的眼神，呵斥的語氣，母親的柔聲細語，我們四兄妹漸漸長大，曾經的六口之家如今已變成浩浩蕩蕩的擁有十七口人的大家庭。無論身處何地都會受到他人對良好家風的贊譽。這是父母留給兒女最寶貴的財富，我們兄妹四人都是且行且珍惜，用感恩的心回饋著……印象中，父親的言行舉止也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變化著，我再也不會質疑父親對我的愛了。愈來愈濃的難以割舍的親情讓我看到了父親的脆弱。記得當初我這唯一的女兒遠嫁，著實讓我終生難忘。雖然他并不同意我嫁到伊犁，但是我的態度堅決又讓他們無可奈何:畢竟這是女兒的終生大事啊！最終還是同意了。在拜別父母的那一刻我看見昔日嚴厲的父親老淚縱橫時，我知道是女兒錯了！是我硬生生地將他們心中最疼的，最柔軟的那塊肉剝離開來，然后丟開他們去追尋自己的幸福，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多年來我常常問自己這也成了我心里永遠的愧疚！結婚后，父親總是牽掛著我怕我不習慣，那時交通不便，每次來看我都要過果子溝，坐長達八小時的車，帶著面粉、清油、雞鴨魚肉等一堆東西笑容滿面地來到我面前，讓我感動不已。有了孩子之后更是翻山越嶺，樂此不疲，原來那個嚴厲冷漠的父親全然不在，一個和藹可親，對兒女關心備至的父親形象越來越清晰，讓我心中陣陣暖流涌動，幸福，滋味在不斷蔓延…… 如今我已步入不惑之年，家中一雙兒女已初長成。在孩子成長的過程中，我也有過太多的無奈，也曾傷心流淚彷徨時，真正體會到為人父母言不由衷的苦。每當這時我就想起父親在那樣艱苦的條件下，對我們的教育都從沒放棄，正是父親他對子女不善言表，深沉的愛成就了我們的和諧家庭；如今，父親已是七十八歲高齡的老人，那滿頭銀發，那蹣跚的步履，那不老的童心以及那曾經凌厲如今卻充滿慈愛的眼神都常常浮現在我的眼前。父親的愛猶如陳釀的酒，醇香而又悠長，父親的愛更如深秋的紅葉，越發濃郁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此時此刻已過了子時，父親節的鐘聲已然敲響，我在遙遠的伊犁思念著遠方的父親，母親。記得有人這樣說過“有一種愛，它是無言的，是嚴肅的，在當時往往無法細訴。然而，它讓你在往后的日子里越體會越有味道，一生一世忘不了，它就是那寬廣無邊的父愛”，是啊！我就擁有著這樣一份愛，這更是我的人生財富，我愿用心保管，盡心呵護，縱然隔著天涯隔著海角；縱然在夢里，也要趕回自己的家，繞父母膝下，情意殷殷，笑語喧嘩，讓愛在深秋盡情蔓延……致我親愛的爹爹——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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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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