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都市的年關,直到臘月半之后才邁出它匆匆的腳步。寬闊的街道上,行車如蟻,愈加堵塞,后背箱中也免不了塞滿各色年節的食品紙盒;而路人也是行色匆匆,不少人的手中大包小包地提著一些年貨。街道兩旁的樹干被燈帶所纏繞,入夜便一條條街地閃爍著。連各機關單位的會議也開始扎堆召開,決不把總結考核之類事情拖到年后。總之,年味已經彌漫到城市的每個角落。但皓首老者仔細觀察,這喧囂濃烈的年味總和傳統的年味有所不同。它似乎越來越具有現代氣息,它在極短的時間太具緊張而缺乏韻味,來不及讓人品味;年關的迫近又使其太具流程而缺乏期盼,除了團圓的年夜飯和初一初二男方家和女方家的流轉,似乎沒有了儀式感的事情。不要說我們這些半路當上市民的人,就是祖祖輩輩就生于斯長于斯的城市人,也直呼其年味變淡了,缺少童年時那般濃烈而難忘的年味。 </span></p> <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年味,成了每年春節期間人們議論的話題。對于我們從異鄉入居的人,似乎又成了鄉愁的一部分。欲把少時的年味和現時的年味作一指標模糊的比較,于是主觀地得出不確切的結論:當年鄉村的年味古老而粗獷,而現時都市的年味緊張而敷衍。</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當闔家于紅樓酒肆吃過除夕的年夜飯,圍坐在松軟的沙發上看完春晚之后,禁放煙花爆竹后的夜空一如平常地星光閃爍,寬闊道路的人行道上排排路燈孤寂地立在清冷的街頭,于是,久遠的對少時家鄉年關的懷想便襲上心頭。</span></h1> <h1><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少時桑干河邊家鄉的年關,承載了我們太多的記憶,也帶給我們無盡的懷念。那年味是春夏秋冬辛勤勞動結晶的散發,是經歷風霜雨雪年景后一聲慨嘆的余音飄蕩,也是闔家團圓時杯酒醇香的抒情詩篇,更是對未來美好生活望眼欲穿的期盼之情。</span></h1> <h1> 進入臘月,年關的序幕就拉開了。農村的人家在小雪大雪的節氣中就宰豬殺羊,儲存起一定數量的豬肉和羊肉。臘月初,辛勤的家庭主婦又圈養起一只紅冠冠大公雞,謂之“站公雞”,每日喂足而不讓活動,只等年前長到五六斤重時殺了過年。與此同時,主婦們生豆芽、壓粉條,男人們磨面粉、磨豆腐等營生陸續展開。村子里的豆腐坊在經過一年的閑置后忙得夜以繼日不可開交,好多人家索性排隊到后半夜的凌晨。霧氣蒸騰下的豆腐坊,一盞瓦數不高的電燈高高地懸在高處,豆腐鍋飄出豆腐腦的香味彌漫在這個不大的空間。而鍋底火炭之下早已烤上幾塊黍子糕或高粱糕,只待豆腐鍋里點出豆腐的大塊“馬頭”來,便舀出幾勺調上咸鹽和辣椒,把糕塊撅好伴以豆腐大塊朵頤吃上一頓,這就是年關拉開大幕的前奏了。</h1> <h1> 臘月二十三,是民間諸神回天宮匯報工作、接受天宮考核的日子。民間百姓有不體面的事情不想讓匯報于天宮,主觀臆想地弄上麻糖,企圖糊上和自家常年最親密接觸的灶王爺的嘴。年老的人都清楚,這是編上故事讓自家人吃點好吃的甜食,調節年節的氣氛,以增強年節的儀式感,同時也是人性追求享受的偶爾舉動。不管風俗習慣合情與否,這是孩子們的好事。于是,多少母親為自家的孩子,辛苦地把黃蘿卜擦成細絲,煮熟后濾出湯汁,慢火一直熬到紅褐色的濃汁,當日蘸糕吃上就權當麻糖了。</h1> <h1> 除夕中午,照例是黃糕泡肉。簡單的年夜飯后,家家灶上往往煮得是一顆羊頭,大人們忙著準備初一的餃子。而大大小小的孩子們,成群結隊地串門或在街上玩耍。午夜,是迎接諸神下界的時刻,家家燃起了下午就壘起的火籠。小小的村落,剎那間麻炮、鞭炮聲聲震天,硝煙彌漫。大人們手持二踢腳的麻炮,點燃伸出炮外的炮捻,一聲響后沖上黑黝黝天空,隨之又一聲炸響,一團耀眼的火花散了開來。孩子們遠遠地站在屋椽下,聽著炮響看著煙花,興奮地手舞足蹈。繼而,他們也手癢癢地拿起幾個鞭炮,膽怯地到火籠邊點燃,快速地扔到遠處,等著小鞭炮清脆的響聲傳來。伴隨著各種炮仗的響聲,火籠愈燒愈旺,映紅了整個院落。于是全家紛紛換下棉背心,到火籠邊去烤熱,以祈求這一年的順利和福運。 </h1> <h1> 正月初五后,公社的文藝匯演和各村相邀演戲或雜耍相繼開始。公社文藝匯演是具有強制性質的,各村必須參加而且都有節目,但節目的質量就不好評說了。記得上世紀七十年代初的文革時期,村村都學樣板戲,有學成京劇腔調的,有學成地方劇腔調的。臨時倉促登臺的演員常年累月下地干活,驟然上臺,又興奮又緊張,出洋相的比比皆是。某年春節期間匯演,一位相貌極像京劇樣板戲《沙家浜》中胡傳魁扮演者周和桐的演員,在臺上演出京劇樣板戲《沙家浜》期間,對白突然忘詞,滿頭冒汗,情急之下,竟然前后兩次說詞“傳我的命令,部隊開進沙家浜。” 一時臺下爆出哄笑,此后竟成為數年春節期間茶余飯后的閑談笑料。 </h1> <h1> 耍秧歌作為重要的農村文化娛樂形式,是桑干河兩岸村落里年節休閑時光中人們喜愛的雜耍活動。由于地處農耕文化和草原文化的交界融合地帶,千百年來積淀出特有的民間娛樂現象,因之秧歌的雜耍形式和人物形象明顯地帶有草原文化的痕跡。耍秧歌的參與人數有二三十個,只有在重要節日或年關才集中進行。而且在春節期間,除了在本村耍秧歌外,常常和鄰村進行對耍活動。對耍有時在兩村相鄰地界的空地展開,只見兩隊各自的主角“絡(lao)毛子”,滿臉涂滿重彩的顏色,身披草原的格斗盔甲,裝扮成一個蒙古戰將的樣子,手持一個用長長馬尾巴做成的衣撣子式的道具。隨著雙方鼓點的緊湊響起,他們分別在本村陣前前后騰挪跳躍,左右抻縮俯仰,極盡渾身解數,吸引兩村圍觀人群的眼球。繼而雙方又跳到兩隊的中間空地,你來我往地跳起對陣的強悍舞姿,對于表演略勝一籌者,圍觀人群報以熱烈的歡呼。與此同時,兩隊的踢鼓者、拉花者、長須老者、丑角等一干表演者開始入場。一時間,偌大的場地在五六十個不同角色的穿梭往來中,使圍觀人群眼花繚亂應接不暇。初春的田野上,在兩隊雜耍者賣力的表演中,敲起的鼓點愈來愈急,雜耍的人們情緒愈來愈高,場外站在田埂上、糞堆上甚至爬上樹是圍觀人群情緒受到感染,人們沉浸在極度的興奮中,歡呼聲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伴隨著激昂的鼓點和縱情歡呼及對耍者鏗鏘有力的腳步,干燥塵土在對耍者的踩踏下升騰了起來,彌漫在對耍秧歌場地的內外。由于對耍表演者的體力消耗很大,對耍秧歌一般進行一個小時左右。對耍者和兩村圍觀人群受到現場熱烈氣氛的感染,情緒高漲,人人盡興。對耍的熱烈場面成為兩村及鄰村看熱鬧人以后數天議論的話題,也給他們留下了深刻難忘的印象。</h1> <h1> 上元節(正月十五)的夜晚,又一場轉街的紅火在村里展開。正月初熱鬧余興未盡的年輕人又扎起旱船,每條旱船由一位漂亮的姑娘掌船。另一位身材魁梧的小伙子頭戴半月型毯帽,兩耳下到下巴間掛上了白色的長胡須,手持一根經裝飾過的搖船長擼。有時一些踩高蹺的年輕人也加入其中,他們準備沿街轉各家門樓子祝福去。此時,村里人們早已吃完晚飯,在各自的院落門前架好一堆干柴,只等鬧紅火的旱船一到,就燃起熊熊的火焰。夜幕降臨不久,街上的鼓點聲就敲了起來。沿街的門前相繼點燃了干柴,只見一兩只旱船一路飄逸而來,圍著火堆轉上幾圈,而后那位手持搖船長擼的小伙子扯開沙啞的嗓門唱道:</h1><h1><b> 這個門樓紅又紅,</b></h1><h1><b> 院里住著什么人?</b></h1><h1><b> 兒孫滿堂有出息,</b></h1><h1><b> 家庭幸福揚美名。</b></h1><h1> 自家門前的專場唱聲給院落主人帶來喜慶的祝福,于是,人們從家中拿出香煙糖果,端出豆腐粉條,贈與到轉街祝福者的手中。轉街結束之后,這百家美食的贈送將是他們轉街之后的一頓美餐。</h1> <h1> 正月十六,一年一度的年節在沿河村落的一場送河神活動后落下帷幕。這天下午,沿河有些村落為祈求桑干河河神的保佑,聚集起一些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在村中招募一位男性志愿者作為桑干河河神的化身。在一陣高亢嘹亮的鼓樂聲后,志愿者被抬上一根結實木椽,在年輕人的簇擁下向河邊走去。路上,木椽在年輕人有節奏的顛簸下,志愿當河神化身的人上下搖晃險象環生,但都被年輕人護衛的有驚無險。俟至河中央,送河神的活動完成。大家把志愿者放在冰上,一哄而散返回村中。而裝扮河神志愿者只好扛起木椽回家了。</h1> <h1> 年關前后,濃濃的年味彌漫在龍首山下的十里灘涂,彌漫在蜿蜒如帶的桑干河兩岸。它把莊重的紀念儀式、歡樂的喜慶氣氛、粗獷的雜耍風格和詼諧的表現形式統一到年關的許多場景中,給辛勤勞作一年的人們帶去精神上的享受,也給我們這些外出的游子留下了此生難忘的記憶。 </h1><p class="ql-block">(本篇部分素材由張孝美提供,謹致謝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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