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母親 </h1> <h3>母親,溫永芳。</h3><h3>她75歲的時候,在醫院工作的三兒子陪她去看病,醫院的同事醫生護士們看著滿頭銀發架著眼鏡面帶微笑的母親說:你媽媽好像大學教授啊!</h3><h3>我也絕對相信,如果不是外公重男輕女,聰慧的母親應該成為一位中醫專家。但命運卻讓她的一生放棄了事業,敬老攜幼相夫教子,以大愛呵護照顧了整整四代人,真正一個中國式的孝順女兒、大姐長嫂、賢妻良母、慈祥奶奶。</h3> <h1>外婆</h1> <h3>母親10幾歲時,她的媽媽就離開了人世,留下了兩兒兩女。她的父親是一位社會賢達,名老中醫,為人清高,因痛惜子女,終身再未婚娶。</h3><h3>母親是老大,自小就承擔了家庭重任,一邊照顧她爸爸,一邊還帶大了三個弟妹。舅舅和孃孃常常給我們講,他們幾姊妹是在我母親的背上長大的。</h3><h3>外婆是聾啞學校的老師,很重視子女的教育,母親自幼上過私塾,不光照顧弟妹的生活起居,還要輔導他們的學業。</h3><h3>那個年代,他們的生活雖不算特別優越,但外公的家業還是比較穩定的 。這個以母親為軸心的家庭,她又當姐又當娘。兵荒馬亂的時候,還是磕磕碰碰經歷了許多事。特別是躲日本人的飛機空襲,年幼的母親還背著小弟弟牽著妹妹和大弟弟跑過警報。</h3><h3>母親稚嫩的肩膀,扛起一個有些殘缺的家,橫跨了兩個社會。</h3> <h1>外公</h1> <h3>外公是位德高望重醫術頗高的老中醫,自新中國成立,就是成都市三醫院在編醫生,成為當時為數不多的名老中醫,記得那時外公只是上午坐診看病,治好了許多疑難雜癥,我小的時候常常看到他在醫院帶著一撥學生給病人看病。</h3><h3>家中有一大書架的中醫線裝書,我讀小學時也翻看過,一點也看不懂。外公每天晚上都要挑燈夜讀,他曾給我說過,看這些書是要死記硬背的,中醫稱為背“湯頭”。母親記性好,一直想背這些“湯頭”,外公覺得女孩子還是不學中醫為好,母親不得其解,一再詢問才知個中緣由,外公認為這個職業還算高尚,但和人打交道太多,并且還會有肢體接觸。其實,在醫院上班時外公有好多女學生,年輕輕的,對我挺好的,還常常帶著我玩。</h3><h3>外公的醫術在家庭中傳男不傳女,兩個兒又不想跟著學醫。結果小兒子成為理工男,畢業于成都無機校,在大山里的航天基地呆了一輩子。大兒子在成都西城區“曲藝團”工作,“依兒呀咦喲”的說唱也搞了一輩子。小女兒后來考上“上海郵電學校”,畢業后在成都電纜廠工作。中醫大多是家傳的,溫氏中醫就此失傳了,但愿他在三醫院的帶的那些弟子,有所傳承還能造福人民。</h3><h3>外公退休后,住在我們家,85歲去世。是母親帶著我們幾弟兄,照顧和陪伴著老人家,一大家人為他養老送終。</h3> <h1>大二三</h1> <h3>母親含辛茹苦地等待弟弟妹妹長大成人走向了社會,才提及自己的婚姻大事,籌建自己的家庭。外公給她選擇了一個好人家,嫁入了鐘氏門宗,這是一個殷實而人丁興旺的大家族。</h3><h3>父親是鐘家的大兒子,剛解放的時候,參加了鐵路,在文工團工作,常常下鐵路工地巡回演出。</h3><h3>1953年母親生了我,由于是長房長孫,兩個家族都對我寵愛有加,不愁吃穿地享了不少福。但好日子不長,接二連三地我就有了兩個弟弟。母親后來還想要個女兒,結果又生了兩個弟弟,一共五兄弟。</h3><h3>母親就此開啟了另一個漫長的生活開端,養育我們五個兒子,熱鬧而和睦的生活,她投入了大部分人生精力!</h3><h3>老四老五常和母親開玩笑:曉得我倆都是多余的,你是想女兒才有了我們!</h3><h3>五弟兄都成家后,五個兒媳婦也都和母親開玩笑:老媽厲害,老爸雄實,生了那么多兒!</h3><h3>每每這時,母親都會笑瞇瞇地說:去,沒大沒小的。</h3> <h1>六弟兄</h1> <h3></h3><h3>記得當年母親從干校畢業,在三洞橋的銀行儲蓄所上班,我們幾弟兄到吃飯的點就在三道街的家門口等她回來,每天都盼著穿裙子的母親的身影,從橫四道街拐彎處出現,她回來后一個個地摸著頭,詢問當天我們的情況后,如果沒有出什么狀況,會高興的表揚一下弟兄幾個,放下包挽起袖子急急忙忙就進廚房了。<br></h3><h3>母親愛干凈,天氣暖和每天都要給我們洗澡,在大院中六個兒子光溜溜的站成一排,洗頭時拉一個過來把脖子夾在胳肢窩下,洗完再換一個,有時候忙中出錯,被摁住的小兄弟直甩頭,驚叫喚:我才洗過了的!</h3><h3>渾身上下洗得干干凈凈的我們,一個個回到屋內,在母親擦得錚亮的木地板上嬉戲,玩累了各自爬上床睡覺。</h3><h3>我們換下的一大腳盆衣服(老成都人稱大木盆為腳盆),我們躺在床上都會聽到衣服和洗衣板的摩擦聲音,腦海里浮現出母親機械的洗衣和撩頭發的動作,母親洗衣服常常洗到三更半夜。</h3><h3>有時我半夜醒來,看見母親在15支昏暗的燈光下織毛衣,哦,不是15個燈泡哈,一“支”就是一“瓦”,那時普通人家都是用一根花線掉著15瓦的白熾燈,敢用25或者40瓦的家庭,條件就算好一點的了。</h3><h3>母親毛線活很精湛,毛衣毛褲、圍脖手套,五顏六色,從來就讓我們穿得暖暖和和的。她還把父親舊社會穿的料子西裝和呢子大衣改成童裝,熨得筆挺,把六個小男生打扮得非常干凈漂亮。當然,我是老大,從來都是穿第一水的,我穿不得了就順序往下傳,我和老二差不多,從老三開始就比較慘咯,基本都穿舊衣服了。</h3><h3>但是,我們都受母親的影響,長大后衣著整潔,從發型到腳下都有些講究,潛移默化中秉承了母親的氣質!</h3><h3>噫,不是五弟兄得嘛,咋個又變成六個兒子呢?其實母親不光把我們五弟兄生養,因她妹妹夫婦要去外地支援三線建設,就把兒子交給我們家,順其自然地排行老六。這個家伙從小就跟著我們喊“媽”,叫他的媽媽像我們一樣非常親切地喊“孃孃”,直到他結婚成家都沒改過口來。<br></h3> <h1>五弟兄長大了</h1> <h3>六個男娃娃站直了就是一排,圍攏就是一堆。要把他們帶大成人,個中辛勞酸苦讓人很難想象的。</h3><h3>母親特別會操持家務,把父親僅有的剛剛能讓這個大家庭糊口的薪水,計劃得巴巴適適的。從水電學費到油鹽柴米生活開支,安排得妥妥貼貼,雖然娃娃多,母親也沒讓我們輸在起跑線上,把六個兒子養得高高大大的。</h3><h3>我們幾弟兄從來沒餓過飯,好像其中還經歷了三年自然災害。伙食還換著花樣,盡量滿足這些吃長飯的娃娃。當然那時也沒有攀比,豬肉啊那些是按人頭一月一斤,僅有的供給,母親會巧妙地烹出菜肴,而且安排得恰到時機,剛剛我們覺得癆得有點心慌時,母親像變魔術一樣端上帶著葷腥的菜。</h3><h3>記得有一年我給母親說,我的乳頭里長了一個硬核,她說你開始發育了,應該加強營養,第二天開始餐桌上就增加了一個菜,從沒吃過的,都說好吃,母親說,這是魷魚薈白菜。從此以后,我們家餐桌上只要出現這道菜,我就知道又一個弟弟要長大成人了!</h3><h3>那時候,點心是奢侈品,放在打了燈光的玻璃柜里,身價就跟珠寶一樣。連面包和蛋糕都很少有機會吃得到。</h3><h3>既然糧票買米買面粉都可以,母親就自己發面蒸饅頭花卷包子,讓我們權當點心吃。作為南方人的母親甚至還要給我們包餃子抄手和搟面塊,那么多人吃,母親動作極快。</h3><h3>她不僅教會我們煮飯炒菜,也教會我們了做各種面食。我們弟兄幾個有這些手藝伴身,成家過日子,直到今天還是很實用的。</h3><h3>我是大哥,好多家務事都是母親先教會我,我再往下傳,因為大的有義務要帶小的。</h3><h3>那時候母親不光帶著我們,同時生活上也要照顧外公,外公也挺喜歡我們幾弟兄,常常帶著我們上館子吃飯,那時吃館子感覺就像過節一樣。</h3><h3>而且每月外公都要給我們每個外孫2元點心錢。不要小看現在不起眼的2元,那時可以買到近3斤豬肉,或者15斤大米,或者……。</h3><h3>每月的這12元,簡直不能小覷,可是讓母親在家庭的計劃經營中如虎添翼,讓我們的生活得更好了。</h3><h3>我們幾弟兄小時候幾乎都沒進過醫院,哪個生病了,母親會叫外公給我們看病,一番望聞問切下來,開個藥方去三醫院中藥房,花1、2角錢撿2付中藥,隨即藥到病除,我們很有保障地健康成長起來!</h3> <h3>母親從小對我們教育和看管都很嚴,除了大道理,她還教我們背“三字經”“弟子規”,講“24孝”的故事。說要德智體全面發展,特別要求我們把學習搞好,能讀完大學,將來能自立于社會。可惜幾弟兄生不逢時,讀完小學,學校就沒了,都沒讀多少書,學歷最高的也就是高中文化。那么多兄弟,雖沒有成大器,但絕沒有社會災難。</h3><h3>無奈之下,母親把對子女的標準調低了,忙不迭地叫父親下戶口,把我送到鐵路工地當青工,老二老三送到山上鄉下當知青,老四老五送到部隊當兵,把老“六”送還給她的妹妹。直到她發現戶口本上只有兩個老人的名字時,才如夢醒一般的空前失落感!</h3><h3>因為兒子大了一個個遠走高飛,要回到成都,再上成都戶口,感覺比登天還難。好在世事變遷,而后的幾十年中我們弟兄又陸續回到成都,圍繞在母親身邊,陪著她頤養天年,母親兒孫成群,幸福地度過晚年,直到無憾而終!</h3> <h3>母親在鐘氏家族中是大兒媳婦,父親那么多兄弟姊妹都非常尊重的大嫂。她和我奶奶的關系非常好,奶奶不說是滿腹經綸,也是十足的知書達禮。我夫人第一次到奶奶家,看到母親和奶奶那么親昵地聊天,私下里給我講,她倆像親生母女一般,聊天好聽且很有意思。 </h3><h3>是啊!中國家庭最大難題之一是婆媳關系,我母親似乎并沒遇到難堪。五個兒媳婦,哦,應該是六個兒媳婦都非常孝順,她們和睦相處無所不談,無訓誡無頂撞,從未生過氣,像朋友一樣。母親甚至能背下兒媳婦們的手機號,有事呼喚滴滴一按召之即來!</h3><h3>可能因為天生教養家庭傳統,亦可能母親從來沒有女兒,特別珍惜這一磋來之情!</h3> <h3>母親以她的經驗之談:出頭的筍子先遭難!</h3><h3>叮囑我凡事要起帶頭作用,當老大就要認命,要心胸開闊會包容能吃虧,遇到問題要拿主意,敢于承讓和承當。以現在的理解,似乎就是需要一種提口袋的精神。</h3><h3>母親每每用親身經歷教育我時,自己油然而生一種使命感,同時覺得壓力山那個大哦,不過我的人生路上,的確遵循母親告誡,以她的準則要求做人做事!</h3><h3>其實也不盡然,老大還是有好多優越感,率先出生,會受到兩個大家庭的溺愛,享受呱呱墜地就有好多人搶到抱的待遇。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先出生的娃娃有糖吃,是一個道理!還別不信,弟兄中只有我是蟲牙,母親說是因為糖吃得多。</h3><h3>還有就是家庭中但凡好事情,一般也是老大先遇到。弟兄幾個我最先結婚,夫婦倆在外地工作,回成都辦的婚事。母親喜氣洋洋地和我奶奶商量,張羅在騾馬市的“榮樂園”辦酒席、請哪些親朋好友、怎樣布置新房、何時“圓房”,叮囑我要怎樣怎樣,母親和奶奶的龍門陣,恍惚間好像把我們帶到民國的“家春秋”年代了。當然,我也是人逢喜事,對母親聽之任之了。</h3><h3>然后,我又率先有了孩子,而且是個女兒,把母親那個高興哦。女兒剛滿月順勢就交給奶奶了,我們就遠走他鄉工作去了。</h3><h3>奶奶帶孫女,還給孫女織毛衣,全身上下各種漂亮的毛線制品,老人家也是拼了。使出渾身解數,把孫女兒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每天給孫女兒梳頭,她特別享受和過癮。并且堅決不能剪發,直到讀中學才同意剪掉辮子,而這條辮子母親一直收藏著。在這期間,母親還盡可能地關愛呵護另外五個孫兒孫女。</h3><h3>六個兒子、六個兒媳婦、六個孫兒孫女繞膝,母親幸福地安度了晚年!</h3><h3>溫永芳,以博大的胸懷,仁慈的大愛,呵護滋潤了整整四代人!</h3><h3><br></h3><h3>母親離開8年了,我們想念您!</h3><h3>我們身上還帶著您的芬芳!</h3><h3>父親今年已97歲了,按您的囑托 ,我們把他照顧得很好,請放心!</h3><h3><br></h3><h3> 鐘世新</h3><h3> 2020年 元旦</h3><h3><br></h3><h3><br></h3><h3><br></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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