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火鳳凰（王鳳杰）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慈母百日祭 文 / 王鳳杰 2019年9月3日，這是一個令人悲痛的日子，遠近親疏，一皆泣涕，兒女承恩更是泣極聲咽……慈母溘然長逝，言猶在耳，今天更是一個肝腸痛斷的日子，百日祭哀，秋風苦雨，霰雪和淚，長歌當哭，往事如昨，慟哉我心…… 母親今年才近九十，身體原本硬朗，晚年還算幸福，只是近來常犯糊涂，不知時日不知饑否，記不得事認不得人，五十二天日甚一日，后幾日輸不得藥液，吃不得流食，只靠幾滴白水延續生命，醫生無力，姐妹無助，唯有心中祈禱奇跡出現……忽一日，母親竟然認出了多年沒見面的表妹，竟然說出了外甥女的小名……然而，奇跡并沒有由此駐足，生命的動力耗盡之時，時鐘定格在淚水浸透的16點三刻…… 母親健在人生尚有來處，母親去矣人生只剩歸途…… 母親是一個平凡的人，她有著許多家庭婦女的優點，賢淑孝順，勤勞節儉、含辛茹苦，樂于助人，遇事有主見，好像從來沒有什么事情可以難倒她。 母親4歲時就失去了母愛，是在她的姥姥家長大的，我的姥爺是個開明人士，無視陋習，適時將母親接回并供其上學讀書，直到小學畢業。母親能閱讀繁體字的線裝古書，小時候經常看母親讀書，《薛仁貴征西》《羅通掃北》等等，很多很多，母親認識的繁體字可能比我都多。母親晚年耳聾，人們全憑寫字和她交流。母親也是個有文化的女性，18歲嫁入父親家就再也沒有出去工作，這也是母親一生的遺憾。 母親是1948年1月和父親結婚的，婚后承擔起了所有的家務，奶奶真真地當起了婆婆，成了甩手掌柜，母親不僅要侍奉公公婆婆，還要侍奉我的大爺大奶，還要照顧9歲的叔叔和6歲的大姑，一大家子的吃喝穿帶，縫縫補補都由母親一人來操持，就這樣一年年忙忙碌碌，默默地付出奉獻。毫不夸張地說，母親是偉大的，平凡中的偉大。 母親的孝心愛心是發自內心的。奶奶腦血栓癱瘓在床14年，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可母親卻始終如一，沒有一句怨言。奶奶一有不適，馬上尋醫問藥，及時治療，弄臟了及時清洗，一塵不染，吃的也盡可能變換花樣。奶奶逢人便夸媳婦好，有時會激動得淚流滿面。 更可敬佩的是，母親能把愛心孝心廣施親友。奶奶的親姐姐，婚后無兒無女，繼子繼女對她也不是很親，我家的炕頭自然就成了她老人家的驛站，一住就是一兩年。母親細心照料，大姨奶特別滿足，都不愿意回自己家了……爺爺的親妹妹年輕時嫁到大山里，姑爺爺家條件不是很好，姑奶奶時常帶著兩個表叔來我們家，一住就是三兩個月，甚至更長。晚年的姑奶哮喘很嚴重，尤其是冬季，姑爺和表叔們有時照顧不到，母親總惦記著去看她，記得大冬天的母親經常求生產隊派馬車，接送姑奶來去我家，買藥看醫生，吃喝洗涮全由母親一人承擔，直到某年臘月姑奶過世。母親侍奉長輩盡心盡力，更是盡了本不該屬于自己的義務。這就是我的母親，偉大而平凡，世上難尋。 當年父親在朝鮮戰場，每天槍林彈雨，無暇他顧，凱旋后，父親到縣城工作，不能經常回家，支撐這個家的，依然是母親。母親肯于吃苦，任勞任怨，白天下地勞動掙工分，回來喂雞喂豬忙個不停，晚上燈下還要縫縫補補洗洗涮涮，平時還要蒔弄房前屋后的菜園子，新鮮的時令蔬菜總也不缺，左鄰右舍、親戚朋友來串門常常會帶些回去，大家都稱贊母親過日子，為人處事熱情厚道。 母親心靈手巧，紡線、織布，樣樣做得精致，我們小時候穿的棉衣棉褲都是母親親手縫制，穿起來暖暖的，想起來也還是滿心地感動。紡線織布漂染裁剪縫制都是母親親力親為，母親織的手工布，除了做棉衣，還可以做棉被，做被面的手工布需要到染房印花，做成麻花被面，一般是藍地白花，拿回來后洗去浮色和印花上的白灰，用稀面湯漿一下，噴水后在長方形的捶板石上用木制的棒棰捶出光亮，使其平整光滑。小時候最愛干這活兒了，開始棒棰捶打的聲音發悶，“噗噗”的，等聲音清脆時，才算捶好了，母親用家織布做出的被子不易臟，夏天蓋著特別涼爽。 60年代初期，我們家買了全村第一臺上海產的蜜蜂牌縫紉機，母親聰明好學，做機器活都是自悟的，在我的印象中，母親的機器活不但細致，而且做出的衣服既合體又美觀。 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鄉親們做衣服要自己帶線，因為當時買線要線票，買布要布票，什么東西都很有限。我記得母親做一件上衣記10工分，褲子記8工分，隨時記賬，秋后一并轉到我家的賬上，年底分紅時才能拿到工錢。再后來做一件上衣5角錢，一條褲子3角錢，由于母親的勤勞，加上父親微薄的工資，窮日子也是過得有滋有味。 我們當時穿的衣服也是顏色最流行、款式最時尚，特別是過年穿新衣服時總是美美的在小伙伴面前顯擺一氣，小伙伴們都很羨慕我。上中學時我最先穿上母親親手做的帶麻絨領的藍色大棉襖，相當于現在的羽絨服，走到哪里都是美美噠。上大學時我還穿著母親親自縫制的衣服，每件都可以說是“藝術品”。 母親一生勤勞節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幾乎天天都是在為生計忙碌著，再苦再累再繁雜的活，在母親的手里都會化為簡單，再冷漠冷酷的環境，在母親的眼里也全都是溫暖的。70年代末期落實政策我們全家搬回了北鎮城里，從此母親可以不再養雞養豬種菜種地了。但閑不住的母親很快又給自己找了新的工作——縫制鞋墊，原料來自家人和親戚朋友淘汰不穿的舊衣服，母親把衣服整理好打成隔布，按鞋號大小裁剪成鞋墊，然后縫制，做工精細，結實耐用，每年都能做上萬雙，零售店和小商販都愿意賣母親做的鞋墊，這一干就又是15年。母親一生如此辛勞，卻把錢看得很輕很淡，誰家有急都會慷慨解囊，回遷房全都給了兒孫，沒留一分體己錢。 時光荏苒，似水流年，生活就像一條小河靜靜地流淌……母親一天天變老，皺紋深了，白發多了，腰桿挺不直了，腿腳也不利索了……本想退休后多陪陪母親，盡點孝心，早早晚晚，嘮嘮貼心的話，可是天不遂人愿，母親早早離兒女遠去，再也不會為茶米油鹽而憂戚分神勞心勞力了……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如今針線尚在，可誰來為你縫衣呢？如今寸心依然，可又能去哪里報答慈母的大恩呢？ 唯愿母親天堂快樂，光輝永駐！ 20109.12.9晚20點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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