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她又做夢了,夢見那座石橋,還有橋上守望的那個身影。</h3> <h3>(一)</h3><h3>她閉著眼,靜靜躺在石板上,太陽的余熱并沒有能減少澀澀的痛。眼淚在眼眶里,幾欲沖開長長的睫毛。潺潺的流水聲,一陣一陣漫過她的心臟,冰涼之后又重新裸露。</h3><h3>明明還是這塊石板,石面上的斑駁印記絲毫沒有因為流年而剝落了些許,過去的那種踏實感怎么就蕩然無存了?到底是什么改變了?她起身看著自己,從頭到腳都是原來的樣子啊!是什么改變了嗎?</h3><h3>“是什么變了?是什么變了?是什么變了?”她一遍遍地嘶吼著,叩問這里的每一根草木,每一寸土地,每一滴流水,還有她身下這一方石板。這嘶吼聲總是無端就出現在她身體里,卻又穿不破耳朵,也越不出胸口。</h3><h3>“疼嗎?”</h3><h3>她搖搖頭。</h3><h3>“怎么那么不小心!”</h3><h3>他輕輕抬著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朝著燙傷的地方吹著涼氣,略帶責怪的語氣里夾雜著心疼。</h3><h3>想到這里,她的睫毛再也擋不住了她的淚,瞬間雙眼模糊,淚水沖洗了整個臉頰,沿著她可愛圓潤的下巴滴下,在石板上開出一朵朵深紫色的花。吧嗒,吧嗒,淚珠砸在石頭上的聲音竟也如此地響亮,以至于她的整顆心都要被震碎。</h3><h3>不知道是為什么,近來接二連三地燙傷。今天也是,明明不應該,卻還是燙傷了。裸露的胳膊上瞬間就立起了一道道泡。奇怪的是她卻感覺不到有多么疼。拿著這種能切實感受到的疼與心的悶痛相比,反而覺得這種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疼根本不叫疼。</h3><h3>不久起了泡的地方就會變黑吧?</h3><h3>變黑就變黑吧!</h3><h3>會留下疤痕吧?</h3><h3>留下疤痕就留下疤痕吧!</h3><h3>她自問自答著。</h3><h3>擱以前,她一定會矯情地埋怨:“我不能活了,留下疤痕我還怎么見人?啊啊啊……”而他就會在一旁呵護著安慰她,一邊埋怨一邊趕緊想辦法給她治傷。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塊,她在意,他就在意,她不在意,他也在意。</h3><h3>現在,她竟然都懶得去搽藥。</h3><h3>眼淚再次沖開她的眼皮,鉆進她的發絲里,凌亂著她的思緒,又一次暈濕了身下的石板。</h3><h3>她癱臥在那張萬年石板上,力氣被流水一并帶了去。</h3><h3>“如果今生我們就此別過,記得下輩子別再說愛我。”</h3><h3>下輩子,這已經是第幾個下輩子?我明明記得,你的誓言累累成摞,為何石橋上守候的唯有我?</h3> <h3>(二)</h3><h3>“小懶貓,起床啦!”</h3><h3>“干嘛?討厭!人家好不容易有個周末,要睡個自然醒的,好夢都被你驚擾了!”</h3><h3>“帶你去看風景!本來想給你拍下來的,后來覺得還是帶你去看比較過癮!”</h3><h3>“有石頭嗎?”</h3><h3>“到了你就知道啦!”</h3><h3>她抹了把臉,用手把頭發一攏就跟著他出門了。在他面前,她總是不需要偽裝。</h3><h3>“很遠嗎?怎么還沒到?”</h3><h3>“來,到我背上來”</h3><h3>耍什么花樣兒嘛,反正自己也累了就爬上他的背。她習慣性地把臉貼在他寬厚的背上,溫暖,踏實,迷迷糊糊就睡著了。</h3><h3>“到了,快醒醒!”</h3><h3>她睜開惺忪睡眼,眼前一片迷茫,耳邊流淌著叮叮咚咚的聲音,轉眼卻找不見了他。</h3><h3>“準是又去給找什么驚喜”,她想著眼前的風景也完全呈現了出來。哇!這是天宮還是人間?人間怎么可能有如此圣潔純凈的地方?她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一邊蹦跳著躍過一塊塊精美絕倫、獨一無二的石頭 ,一邊爬上蜿蜒的古樹,選了最中間的一枝坐了下來。她撫摸著古樹的皮膚,每一片樹皮的斑駁里都雕刻了歲月的印記,不知道為什么,當她的手觸摸到樹皮時就會忍不住地想要流淚。“難道上輩子我是一棵樹?”“我會不會也生長在到處都是石頭的山坳里,而且處處是鳥鳴和泉水的合奏?清幽寧謐,踏實溫馨。”想著想著就樂不跌兒地傻笑起來,“這里真好!就像家一樣!”也許是太興奮,竟忘了自己在樹上,身子一傾斜就從樹上摔了下來,恰好落在他的懷抱里。他好像預測到她會有此一劫,適時出現在了樹下。</h3><h3>他把她放在地上時,她才發現,原來這樹下竟是一塊萬年巨石。這石頭就像有人長期打理一樣,干凈平整,每一行細紋,每一寸顏色,每一道邊緣都是她喜歡的感覺,她情不自禁地跪下,又輕輕地伏在了上面,他也躺下來,靜靜地聽著她胡思亂想著自言自語。</h3><h3>“你說,我上輩子是不是一棵樹?”</h3><h3>“也許吧!”</h3><h3>“如果我是樹的話,那你是什么?”</h3><h3>“呃……”</h3><h3>“會不會是一塊兒石頭啊?”</h3><h3>“也許吧!” </h3><h3>“不要也許,你就說是還不是!”</h3><h3>“那就是吧!”</h3><h3>“‘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好應景的句子,我喜歡!”</h3><h3>“磐石無轉移!”</h3><h3>他輕輕地重復著她的話。</h3><h3>微風輕輕地拂過樹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似竊竊私語,也似呢呢喃喃。樹枝微垂,正好撫摸著石板的臉,柔情蜜意都在風的吹拂里起伏,彌漫在石橋上,溪水間,整個山谷。這樹枝與石板的應和,就像一對心靈相惜的戀人,不言不語,卻又不離不棄,終生相依。</h3><h3>她蜷在他的臂彎里,進入了夢鄉。有他在,她什么也不怕。</h3><h3>“不要!不要!我不要你離開!”</h3><h3>她驚醒了,眼角還帶著淚,她嘶啞的哭聲把他嚇了一大跳,他立即把她攬入懷里。安慰道:“傻瓜,我不是就在這里嗎?我哪兒也不去,就守著你!”</h3><h3>她窩在他懷里,感受著他的心跳和呼吸,驚悸的心才稍稍平靜了些許,手臂卻把他摟得更緊!</h3> <h3>(三)坐在電視機前,一首《雨一直下》打開了她記憶的門閘,思緒傾瀉而下。那顆干涸了的心,浸潤在愛與恨的瀑流中 ,她卻忘記了如何去吸吮。沒有眼淚,沒有掙扎。</h3><h3>“雨一直下,氣氛不算融洽,在同個屋檐下,你漸漸感到心在變化。你愛著他,也許也帶著恨吧……就是愛到深處才怨他,舍不舍得都斷了吧,那是從來都沒有后路的懸崖,就是愛到深處才由他,碎了心也要放得下,難道忘了那愛他的傷,已密密麻麻。”</h3><h3>聽著歌手喉嚨里嘶吼出的悲傷,她的喉嚨也隱隱地抽疼。想想當初作詞的人是經歷了怎樣的情感波折,才寫出這般扯肺裂心的詞作來。難道是應了那句魔咒:“愛我的人我不愛,我愛的人不愛我?”還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遺恨?或者是應了錢鐘書老人《圍城》中說的那句話,她默默地反復琢磨著:“婚姻是一座圍城,城外的人想進去,城里的人想出來。”愛情不也是這樣的嗎?得不到時懊惱傷感,得到了卻痛不欲生。</h3><h3>鋪開紙箋,她提筆卻不知從何寫起。索性就放下筆墨,專注地看著窗外淅淅瀝瀝下個不住的雨。那玻璃上的圈圈點點,逐漸散開流下一道道水痕,忽而又被下個一道道掩蓋。這不斷堆疊,又不斷刪去,又不斷堆疊,又慢慢刪去了的雨水,不正是她對他說了無數次的“離別”嗎?而這無數次的分手、埋怨、責怪、嗔怒最后都附著在了那張愛的大網上,打成一個個死結。正如這敲打著玻璃窗,一直下個不停的雨點。而這雨也重重敲痛了她的心?。雨點有多密集,痛就有多稠密,密密麻麻,魚鱗般層層疊疊累積著的傷痕,新的包著舊的,舊的又摻雜著新的,那是最不敢輕易觸碰的地方。一碰,似乎就會轟然崩塌,不可收拾。那是她無法承受之重。即使傷痕累疊,她也不想瓦崩離析。至少,心還有個寄所。痛,可以讓她感覺到還在努力地活著,還在用心地愛著。愛,真是叫人捉摸不透的妖魔。明明可以為之付出一切,明明可以忍受所有的折磨,可還是看不清楚彼此想要什么。無形的墻總是將兩個彼此相愛的人相隔開來,卻找不到跨越的門。想到這里,她的心突然猛烈地痛了幾下,她下意識地用右手捂住那顆受驚了的心臟。兩行倔強的淚沿著她那發黃的臉頰滾落而下,與凌亂的發絲糅合,也凌亂地在她臉上攀爬。她沒有用紙巾擦拭,只是習慣性地把頭仰起,合上的眼皮最能讀懂她此時的心酸。“罷了”,涂了玫紅色口紅的唇輕輕碰出兩個字。執念總會很傷人,堅持了這么久,終究逃不過分手。即使沒有說出口,結果都已不可藏匿地袒露。愛,不應該讓彼此難受。</h3><h3>“到此為止吧”她自言自語道,隨手撥出了那個閉著眼也不會撥錯的電話號碼,沒等他開口,她迫不及待地說出“我們分手吧!”好像稍作遲疑她就會改變決定。</h3><h3>民政局門口,看到他熟悉的轉身動作,她唯一一次沒有跟在身后。她知道,再也不可能與他同行。捋了下耳根處散落下的發絲,放在鼻尖嗅了嗅,這是他最喜歡的味道,這個動作也是他打動她的開始。時日久了,許是發絲也生了情,臨別殷勤地想要寄詞一二?鼻息擠出一絲苦笑。她也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飄蕩。似乎再相逢,必定是尷尬的嘲弄。</h3><h3>看著緊緊握在手中的證件,他卻沒有想象中的輕松。那刺眼的紅是曾經的期待,如今卻冰冷地如此僵硬。終于重獲自由,終于擺脫了牽絆,終于沒有了啰里啰嗦的問候。為什么腳卻像灌了鉛般地沉重?</h3><h3>或許這就是命運的捉弄?一見如故的傾心,不顧后果地拼命追求,前世今生地盟誓,卻輕描淡寫地收場。</h3><h3>是什么橫亙在了彼此心間?時間?生活?距離?猜忌?一旦有了溝壑,則與日俱深而難填。是誰讓誰失望了?還是彼此更想給對方一個完美的自我?是誰埋葬了前世的信果?還是從果到樹的茂盛需要風的凜冽雨的滂沱?是誰涂掉了三生石上的誓言?抑或是風沙太大遮迷了眼?如若風平浪靜時可否還會有一世的濡沫?</h3><h3>罷了,從此以后,再也沒有理由說出“我愛你”,再也沒有道理把她擁入懷里,再也沒有機會舒展他額頭的細紋,再也沒有可能十指相扣漫步在鄉間小路。一切的過往和記憶都定格在這一天的這一刻。半生年華就此別過,突然一股酸楚涌上心頭。她猛地回頭,煙雨蒙蒙中,是誰的身影在石橋上守望?</h3> <p>(四)“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改變了一個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發黃的相片古老的信……過去的誓言就像那課本里繽紛的書簽,刻畫著多少美麗的詩,可是終究是一陣煙……”</p><p>“靈珊,靈珊,你快來看!”</p><p>“怎么啦?”</p><p>“石頭!石頭!你喜歡的那塊大石頭,足足可以躺下三個人的大石頭,放在圖書館樓下的小花園里啦。快走,去看看!我要躺在上面 閉著眼睛 享受日光浴,不能讓別人捷足先登了!”</p><p>“哦!它又不屬于你一個人,看把你樂的。”</p><p>“誰說的,我先躺在上面就是我的啦!哼!”說著,調皮的敏兒拉著靈珊就朝那塊石頭奔去。</p><p>“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他品讀著這首《上邪》,思考著,高山被鏟平,江水枯竭,冬天雷聲隆隆,夏天下起雪來,天和地合二為一,這明明是五種不可能出現的狀況啊?“乃敢與君絕,乃敢與君絕……”“哦,這應該是女子對愛情的熱烈與執著追求吧!為了愛情,沒有什么可以阻擋她!”他靠在石頭上喃喃自語。</p><p>“你誰啊?”</p><p>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了一下,站起身來。</p><p>“我……”</p><p>“哇!石頭!”</p><p>“呃?……”</p><p>“對,我叫石頭。你是怎么知道的?”</p><p>小敏眼睛盯著那塊巨型石頭哪里聽到他說什么,說話間就已經奔向石頭上了。</p><p>靈珊羞澀地“哦”了一聲,眼角掃了他一眼。一米八幾的個頭上綴著一張白皙的臉。“這哪里像個男孩子,明明比女孩的皮膚都要白嘛。”她正想著,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仿佛是穿越時空而來鉆入她的耳洞,“你好,我叫石頭,請問小姐芳名?”“哦!我叫靈……”還沒說完就被小敏拉著看石頭去了。</p><p>小敏撫摸著石頭,嘖嘖贊嘆它的壯觀。而靈珊撫摸著石頭上斑駁的印跡時卻感覺到一陣陣的心酸,禁不住眼淚滴落下來,落在石頭上,開出大朵大朵的花??。他并沒有離開,而是好奇地看著她們。他剛剛還奇怪這兩個女孩子怎么會突然闖進他的私密花園里,原來是因為這塊石頭。可是瞬間心被什么東西給砸了一下,酸酸的疼。</p><p>本來準備離開的,腳又好像被什么東西拴著一樣,他站在原地看了眼石頭旁的兩位姑娘 一個活潑可愛,喜怒都掛在臉上,一個秀麗端莊,眼神中含著憂傷。</p><p>“哇!帥哥啊,還是個小白臉。”小敏毫不掩飾她的花癡相。</p><p>靈珊再次抬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他,一個叫石頭的人,眉宇間流淌著一股清澈,似乎很久以前就見過。她在腦子里翻閱著日歷,小學,中學,路上,又好像不認識。可是明明就有一種親切感推著她向他靠近。</p><p>倒是他先開了口,“靈兒同學,我們見過嗎?我怎么覺得你好熟悉,像我認識的故人?”</p><p>“哦!”靈珊羞澀地低下頭,雙手不自覺地撫摸著身邊的石頭,暖暖的。</p><p>“臭流氓,采花采到我這里啦!告訴你,別打她的注意。”小敏氣呼呼地呵斥著。</p><p>他不再作聲。</p><p>瞬間空氣像是凝滯了一般,安靜地能聽到幾個人的心跳聲。小敏看了看靈珊,又看了看站在面前的這個英俊男生,突然感覺自己像是多余的,好不應景。可是卻找不到離開的理由。而且,她還要保護她的好姐妹靈珊。在她眼里,靈珊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她眼中的景都是美麗的,她眼中的人也都是善意的,她不知道這個世界上也有欺騙和傷害。所以,她要保護靈珊。這個從夢里走出的女子。于是,還是小敏,不由分說地拉著靈珊離開了。邊走嘴里還嘟囔著“臭流氓”。</p><p>“他叫石頭。”靈珊說。</p><p>“什么?石頭?好土!”小敏應和著。</p><p>“我覺得挺溫暖,他的眉宇間有種山水田園的寧謐,很舒服。”</p><p>“你不會喜歡上他了吧?”</p><p>這話從小敏嘴里流出時,兩個人的臉齊刷刷地都紅了。</p><p>晚上,小敏第一次讓一個男孩兒走進她的夢里。而她卻沒有告訴靈珊。</p><p>不知為什么,兩個人默契地沒有再提石頭的事,也沒有再去看那塊兒石頭。直到兩年后,她們要畢業了。</p><p>一天晚自習,小敏心里就像火燒一樣煩躁,不自覺地走出自習室,獨自走向圖書館下的花園里。當她快走到那塊大石頭旁時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p><p>“我們不可以在一起,因為小敏喜歡你。”她聽到這是靈珊的聲音。</p><p>“可是我喜歡你,自從那天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一直在尋找的人。你的一言一行,你的一顰一笑,都深深刻在我心里,你就是我找了三生三世的那個人。”</p><p>“對不起,我喜歡的是這塊石頭,不是你!也只能是這塊兒石頭。”</p><p>“好,那來世我就化作這塊石。”說罷,他轉身離去。</p><p><br></p><p><br></p> <p>(五)“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白狐,”</p> <p>(六)“一路上有你,苦一點也愿意”</p><p>執子之手,與子偕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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