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難抹去的記憶,莫過于中青年時期度過的艱難歲月。2018年9月25——27日,我再度回訪滸坑,因為我有28年的青春永遠留在了那里。此前,我雖有多個美篇記錄滸坑的情境,但意猶未盡,尚有許多缺失應當填補。由于行前拍攝目標明確,加上有衍慶、文力鼎力協助,這次一到滸坑就直奔主題,基本達到了預期目的。 25日中午,我的連襟漆萍驅車從萍鄉經蓮花抵達四公里,眼前大片開始泛黃的晚稻,簇擁著對面白墻紅瓦的村莊,一派祥和富足的景象。如今,農村真的富了。草草吃過中飯后我們直達12分會、10分會。 十二分會。低矮的平房是礦山家屬的標準匹配住房。小龍及贛南的鎢礦山也基本如此。80年代增建了教師樓、醫師樓,以及九分會、一公里部分新樓,職工住房略有改善。 與過去相比,依舊簡陋的磚混結構平房顯得比較干凈整潔,家養的雞鴨被關進了竹籠里。 少數經濟條件較好的職工自己建的房子獨樹一幟,與周邊形成較大的反差。 十分會的家屬房除了比以前干凈了些外,與五十多年前相比似乎沒有什么變化。 尾砂壩里的朱家沖屬于13分會,基本上是五、六十年代礦工自建的簡易房,而且大多是干打壘或杉皮木板房。千萬別小看這座偏遠而簡陋的小山村,李礦明博士及一批成功的各界精英就是從這里走出去闖天下的。 他們家家戶戶都是用這種最原始、簡陋的方法,自行引來山泉水,滿足日常生活與農作之需,這樣的小景在礦區里比比皆是、不足為奇。但是,這里的學生卻如同清純的泉水,熱情、淳樸、且極具活力。 這是在一戶居民家的水窖里見到的情景。清澈的泉水中搖曳著一簇簇嫩綠的水草,煞是可愛,遠比城里人玻璃缸里的飾物美它千百倍。 住在這里的礦工大多是湖南人,其中以衡山、雙峰、湘鄉籍居多,另有少部分江西永新人。他們都很勤奮:自己造房子、種菜養豬,過著亦工亦農、自給自足的小日子。正因為如此,這個分會與半山排、西家隴的學生特別能吃苦、特別愛勞動。 13分會對面的大山上是集中了四個坑口和運輸車間、APT廠的生產區,山腳下是自備電廠、選礦廠、鋸木廠、炸藥廠。經過將近70年的開采,這座大山基本被挖空了,現在是向海平面以下深度開采,其難度之大、成本之高,是不難想象的。 大約8、90年代開始,國家改革開放的“南風”翻山越嶺吹進了滸坑,吹醒了不少年輕人赴廣東等沿海地區及周邊城市闖蕩。除了上述發達城市外,據說已有2000多戶甚至舉家遷往新余、宜春、安福、吉安、贛州等周邊城市定居,導致礦區常住人口大減,人去房空現象逐年增多。全國各地都能見到滸坑人已為大家所共識。 67年我初到滸坑時,我的學生大多是這個分會的。當年的我經常會打著手電去他們家里了解學習情況。這里曾經是我的一位很優秀的學生家的遺址,60年代末我曾多次到他家里訪問。其父因患矽肺病去世,而后其母去世后,這個家就散了。這里的斷墻殘垣,與生機勃發的翠竹,似乎昭示著這個時代的巨大變遷。低矮的殘墻斷壁還留有他們艱難的成長記憶;青青翠竹展示的應該是他們頑強旺盛的生命力。 分會入口一排排白墻紅瓦新樓,是“一部分先富起來”的顯著標志。 有人在尾砂壩厚厚的沙子坪上建起了新房。右側是50 多年前用于尾砂壩排水的疏水塔。斑駁老舊的塔身無言地述說著這里的歷史變遷。 夾雜在礦區里的農戶是真正富了起來,與周邊礦工的土屋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山腳下因勢而建的選廠,以及遠處依稀可見的卷揚機,半個多世紀里傾吐了數不清的鎢金與廢石,浸透了幾代滸坑人的心血與汗水,述說著一個又一個或悲或喜的故事······ 高高的卷揚機房,半個多世紀來不知疲倦地從地底下密如蛛網的巷道里,拉起億萬噸鎢礦石,凝結著幾代礦工辛勤勞作的血汗與期盼。 經過研磨淘洗的廢砂輸送沉淀在又一個寬大的壩子里。 80年代,滸坑鎢礦曾經是顯赫一時的國家二級企業,也是江西省鎢業系統的重點骨干企業,如今就像一位遲暮的老人,仍在艱難而吃力的為國家重工業竭盡全力貢獻自己的余熱。 三分會,五十多年不變的家屬房。 冬暖夏涼、清澈如鏡的井水。 鱗次櫛比的職工住房。遠處左上角是化驗室與動力分校。 新建在石壁河的290坑口辦公樓。 入夜,路邊的摩托車還在路燈下待客。這也是勤勞的滸坑人補貼家用的一種方式。 5、60年代,囿于簡陋險惡的生產條件,矽肺病礦工比較多,雖然礦里建有療養院為患病工人服務,但死亡率仍然很高。礦區周圍山上的墳塋,每年清明時節,都召喚著遠在異鄉的游子回來掃墓。這個時段才是滸坑最喧鬧的日子。人們會借機走親訪友、聚會,傳遞交換各類信息,與其說是一道獨特的風景,不如說是一個約定俗成、滸坑獨有的重大節日。 九分會靠近保衛科的一處居民住房,也人去房空,連屋頂也塌了。房主一定是外遷了。 拾級而上,是曾經的礦小學、中學,如今已經劃歸地方管轄了。當年文革結束恢復高考的鼎盛時期,礦中學有“賢人七十、弟子三千”之美譽,高考升學率高于地方中學。一批優秀的老師嘔心瀝血,把一批又一批勤勞、刻苦、聰慧的礦工子弟送進了國內外各類高等學府深造,送進了國家改革開放大潮的風口浪尖上迎風搏浪,改變了幾代人的命運。如今,全國各地、各行各業,都能見到滸坑優秀礦工子弟驕美的身影。這是滸坑人——尤其是家長們——最為自豪的一段歷史佳話。 稱溝灣——滸坑鎮在礦區里的一塊“飛地”。 86年建起的“醫師樓”,如今已經顯得很陳舊了。 這是當地政府的房子。 26日,按計劃,我們從這里出發,經隴上去尋找記憶中的“三板橋”、“一碗水”和“嘩嘩流水”,那里承載著太多太苦太累的歷史記憶。 從沿途嶄新的房屋可以看得出如今滸坑礦區與周邊農村工農差別倒掛的不爭事實。 文力向村民們打聽記憶中的舊址, 當地農民告訴我們,由于修了公路,早先的“幾板橋”都不復存在了,我們記憶中的“一碗水”、“嘩嘩流水”也無蹤可循。 深山里的農舍一點也不比城里土豪的別墅差。 這是一張農村里舉辦酒席的分工告示,司空見慣而又獨具地方鄉野特色的民俗風情。 秋收時節的農村即景。 農民富了,雞群可以肆無忌憚地大快朵頤,分享豐收的果實。 <p class="ql-block">這可是一群貨真價實的放養土雞,它喚醒我無比鮮美的味覺記憶,可惜如今是無緣享用的。</p> 這就是滸坑無人不知、大名鼎鼎的“一碗水”!它處在一個高坡旁邊的山腳下,石縫里流出的汩汩清泉常年不斷,因為大雨剛過而顯得渾濁。如今滸坑人不用砍柴了,往日里——特別是赤日炎炎的盛夏,滸坑人挑著沉重的柴擔,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地爬上坡頂時,清涼提神的“一碗水”便是最高的獎賞!此片由衍慶老弟事后補拍提供。 這里曾經是礦汽車隊的修理廠舊址,如今改建為“文化廣場”。自此,這里成了人們休閑、娛樂、鍛煉的樂土。 近年來,滸坑的排舞很活躍,經常參加各種比賽,而且聽說成績不錯。 老俱樂部東面的燈光球場拆除了,幾株粗壯的苦楝樹被保存了下來。 路遇鋪設瀝青路面。與過去相比,滸坑的環境整治還是卓有成效的。 修鞋攤生意依舊,看得出這里的人們還是很節儉的。 這是一條由地磅房通往半山排、井下各坑口生產單位的主要人行通道,盡管小路悠長而陡峭,而且過去還是高低不平的青石板鋪就的,工人們上下班、學生們上學、以及山上的家屬,都得從這里走過。我最佩服的是這里的孩子,上下山竟然身輕如燕,一陣風似的從你身邊呼嘯而過。 山路旁,這樣的小景比比皆是,它們日復一日地給氣喘吁吁的路人送來清新與涼爽。 艱苦的環境的確能鍛煉人。上海東方衛視的新聞主持人陳閣就是從這偏遠貧窮的山旮旯里走出去,闖入國際大都市的大上海,敲開東方衛視新聞主播室的大門的! 路邊一戶典型的礦工之家,這是我第二次造訪他們家。 和睦相處的祖孫三代。熱情好客的主人為我端茶送水招待我這個不速之客。我為他們拍下這張全家福,祝福他們永遠幸福安康! 每日清晨,礦區附近的農民挑著新鮮蔬菜等農副產品到菜市場出售。最令我難忘的是這里每年春節前后的白菜條,又嫩又甜,每餐都吃不夠。還有當地的大南瓜和南廟的豆腐,都是我經常憶及的佳肴與話題。 礦辦前面干凈的圍欄前,幾位衣著整潔的老人在晨練。她們都是我熟識的,行跡匆匆的我不敢驚動她們。 腿有殘疾但又聰明能干的朱文兵開了一家五金店。他曾經是礦工藝美術廠廠長。 為了滿足我的愿望,他關了店門,用摩托車帶我去工藝美術廠拍下了這張黑陶產品照。當年,曾經在吉安地區紅極一時的黑陶,不知什么原因導致它如今市場萎縮、銷售不暢。 芭蕉沖里鱗次櫛比的民居。 礦里職工的自建房,門前有些菜地,雖然辛苦一點,但是多少還是可以自我補充一點,而且起碼是安全的。 中學后山上的職工自建房,一條小路蜿蜒曲折,經過窯廠到街上。 年近九十的湖北老鄉柯師傅與謝老師正在家里對弈。老兩口待人非常真誠熱情。 當年礦機修廠從設備到技術力量在吉安地區都是首屈一指的。當時獨創的新產品渣漿泵曾經紅極一時。 冷冰冰的“熱處理”車間一點也不熱。 過去熱氣騰騰的車間,如今空無一人。 橫七豎八的材料雜亂無序地躺滿一地。 歷史留痕。半個多世紀前的“標準口號”赫然在目。共和國的這一段極為重大的歷史文物被深山里的機修廠保存得這么完好,的確功不可沒。 銹跡斑斑的空氣錘。當年它咚咚咚咚的震響聲如同催人奮進的戰鼓,為滸坑人吶喊助威,把機修廠推向鼎盛。 過去百十人的廠子,這天我們只見到兩個人。 看來這里還有干活的跡象,只是見物不見人。 目睹此景,我為它往日的輝煌萬分惋惜! <p>殷建國——我過去的學生,當年英俊聰明的小伙子,如今······</p><p>追記:剛剛得到不幸的消息:可憐的建國不幸因突發腦溢血去世!這也許是他生前最后一張照片。愿他在天堂里不再痛苦,永享安樂!(12月3日補記)</p> 巧遇當年礦汽車隊隊長,年已九十的河南人王子杰夫婦。 現已80的吳華,當年的中學語文老師。我特意登門拜訪,不巧吃了閉門羹。沒想到在返回的路上遇到了他。除了有點耳背外,他身體還好。他邀我去家里坐坐,我因急于按計劃拍片,寒暄幾句拍了這2張照片告辭了。 吳華老師與他的現任夫人。 大樓后面,工人在清理垃圾。 兩只狗慵懶地躺在臺階上,周圍顯得幽靜而舒適。 九分會老舊的家屬房對面山頂上是礦里自辦的電視差轉臺,山坡上的墳墓清晰可見,里面埋葬的大多是矽肺病死亡的工人,他們或許一直默默注視著勤勞思變的子孫們的今天與未來。 這座魚鱗板房子,是原礦工會主席謝悅敏的舊居。據說屋主人已經遷到新余去了。 這里是我曾工作過的四合院式的礦辦大樓。如今,科室人員大減,院子干凈而寧靜。出于同樣的原因,我沒敢驚動大家。 熱情好客的謝老師執意要請我們吃飯,還約了一幫老姐妹與我們合影。 孫燕與陳文兵都是我過去的好學生。 萬老師與我是當年宣傳隊的老搭檔,對我幫助不少。 你能看出謝老師已經年過八十了嗎?她性格豁達,繡花、養花、書法樣樣能干,退休生活極有規律。也許這就是她健康長壽的秘訣。 謝慧琴老師、劉愛蓮老師先后宴請我們。 滿面紅光的文力與劉老師母女熱情碰杯。 孫燕夫婦、陳文兵夫婦、左金華夫婦都先后設盛宴招待我們。 如今礦區學生少了很多,過去的地方小學已經和礦里的中小學合并一起由當地政府管轄。 在醫院里巧遇正在做康復鍛煉的宋成林夫婦。小宋曾因車禍導致頸椎重傷,在床上躺了幾個月,后來在妻子香蘭的幫助下通過鍛煉慢慢得以恢復。 當年高大寬敞的工人俱樂部,如今被改為室內運動場。 觀眾廳的斜坡被拉平,前廳改為籃球場,后廳改為健身房。從前,這里是電影院,樓上樓下共有1400 多個活動座椅。我仿佛聽到當年觀眾齊刷刷起身、落座的噼啪聲。 寬敞的大舞臺被改為羽毛球場。 舞臺左側改為乒乓球場。這里曾經是我們礦宣傳隊每年排練演出的舞臺。當年,由我作詞作曲的《礦山情組歌》作為我調離滸坑的告別演出在這里傾情演唱,并被南昌公司授予《優秀歌曲創作獎》。 連同教學樓在內,通往中小學的階梯已然修葺一新。看著這些活潑可愛的孩子,心中不由感慨萬千:我28年的青春年華,永遠地留在了這塊令我五味雜陳的土地上。遠在異鄉的我,常常情不自禁回望滸坑,思來想去,只能以這種方式記錄、整理、回味、咀嚼自己揮之不去的記憶與思緒······ 滸坑的孩子們、朋友們:祝你們永遠幸福、快樂、健康! 后記:這個美篇寫寫停停,歷時最長,卻欲罷不能,個中滋味,難以言表。今天終于封筆,身心釋然,一塊巨石總算落下了。雖然還有許多地方留有空白,只能留給與我有著同樣情結的朋友去補充完善。為此,謹以此片深深感謝真誠支持幫助我的劉衍慶、左金華夫婦!衷心感謝一路陪伴我的老同學劉文力!衷心感謝熱情接待我的謝慧琴老師、劉愛蓮老師、陳文兵夫婦、孫燕夫婦!衷心感謝在滸坑遇見的所有老師和朋友們!祝你們永遠快樂、健康、長壽!<div>再后記:近日發現有人以“原創 北斗小七 滸坑鎢礦”的名義轉發我的這個美篇,都是滸坑人,我不忌諱轉發,但懇請不要隨意更改。</div><div>附圖:</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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