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的濃縮 - "哈爾濱記憶"

潘敬

這次返鄉回哈, 去了兩次位于群力新區, 一家叫做"哈爾濱記憶"的飯店. 群力這地方, 過去叫群力公社, 一聽就知道是鄉下, 在哈爾濱的西郊, 當年還有不少插隊知青的青年點. 但如今, 已是一片嶄新的現代化新城, 高檔社區密布, 座座高樓林立. 下面是網上的一張照片. 新區內, 高大上的建筑物鱗次櫛比, 哈爾濱記憶位于中心地帶, 應屬上了檔次的飯店之列. 看得出, 這家飯店的老板是花了大把的銀子, 并動了一番心思和下了一番功夫, 想要把哈市的歷史風情和本土的特色飲食相結合, 打造出一家讓人耳目一新, 自稱帶有城市文化的特色餐廳來. 進門后, 電梯入口是這樣的. 走廊里, 精致的石板路面, 鋪上了昔日的有軌電車道. 與那些動輒是幾朝古都的老城相比, 哈爾濱只是個僅有百余年歷史的城市. 但是, 百余年的風云際會, 讓這座城市有著無法取代的歷史內涵. 走廊墻上, 是哈爾濱多彩歷史的老照片, 宛如城市的博物館. 而環狀走廊的另一側, 完全裝飾成市中心的步行街 - 中央大街的歐式風格. 飯店室內的中廳. 中俄旗幟兩邊懸. 這里只有少量的散座, 圍繞中廳的兩層環狀走廊上, 全是主題不同的大小包房. 這是其中的一間, 怎么看都覺得特適合土豪官吏們擺排場用. 剛回來幾天時, 幾個老同學就在此家一聚, 老友買單款待, 點了不少菜, 再來, 就只是獨自倆人了, 從北美大農村進城的老伴也要開開眼.就單看這 menu, 是一有品味, 古色古香的皮面大相薄 打開一看, 里面新穎設計, 印刷精美, 如畫冊一樣, 已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菜單了. 上面菜單照片, 中間的那一張, 左上角就是位于中央大街盡頭, 松花江邊的東正教的圣母領報大教堂. 小時候, 推開家窗, 街對面就是這座宏大精美的建筑物, 真是聽著她每日的鐘聲長大的. 可惜, 文革中被紅衛兵拆毀了 ... 倆人, 又經多日暴飲暴食思念多年的美食后, 就只點了二個菜, 一個主食. 但絕對是極具東北特色的. 1. 干炸丸子 搞沒搞錯呀? 炸丸子也能上了臺面? 但就這再普通不過的家常菜, 是兒時逢年過節飯桌上, 不可缺少的一道菜. 那時, 無論是在鄉下還是在城里, 東北婚喪嫁娶的席上, 如無這些丸子, 一定會被賓客認為是不完美的. 文革中, 哈市的小食店里, 常用水果罐頭的玻璃瓶來盛生啤酒, 你會看到這樣的場面, 能喝啤酒的東北男人, 站在那里, 吃著買來的幾兩炸丸子, 仰脖喝下一罐子啤酒, 抹抹嘴, 走人了. 中餐里, 凡是過油的東西, 無論是雞鴨魚肉, 都講究個炸的外焦里嫩. 而對地道的炸丸子來說, 這更是格外重要. 這飯店也學西方餐廳的風格, 一反山里山外點明子, 敞亮吃飯的傳統, 散座中只有桌上懸掛著燈. 但在周圍的幽暗中, 桌上舞臺追光燈般的照射下, 炸丸子金黃色焦脆的外殼顯得玲瓏剔透, 里面的丸肉透著誘人的粉嫩色. 沾上芝麻椒鹽, 輕輕地咬上一口, 瞬間, 滿口的香味, 那正是人們常說的媽媽做的菜的味道 . 2. 酸菜扣肉 酸菜, 南北方都有. 但在過去的北方, 酸菜幾乎是冬季補充維生素的唯一蔬菜. 入冬前, 家家戶戶漬酸菜, 準備渡過那漫長的冬天. 酸菜配扣肉, 天天吃的寡素的酸菜, 有了濃香味, 肉片有菜酸相伴, 肥而不膩. 這民間美食的智慧與不期而遇的碰撞, 成就了一道流傳的東北名菜. 3. 香煎粘米烙 東北的一頓飯不能沒有壓軸的大腕兒. 這時, 必不可少的主食就登場了. 受闖關東來的, 善長做面食的山東人的影響, 東北的主食除了各式餃餡的水餃、煎餃和蒸餃外, 花樣繁多的饅頭、包子、油餅更是飯桌上的常客. 南方人喜愛以年糕為代表的眾多粘糯類食品. 這里, 必須無羞愧地承認, 東北此類食物要少的多. 但這并不意味著, 東北在這條美食的支流中就是一窮二白, 東北在此也有著他自己的特色. 與南方最大的不同, 東北人不用在寒冷地帶不易生長的白糯米, 而是用一種叫大黃米的土生土長的粘糯米. 大黃米面做成的年糕和蒸出的粘豆包, 除了黃澄澄的顏色外, 還有一種獨特的米香味. 這煎粘米烙就是大黃米的一種特殊做法. 與煎的金燦燦的大黃米烙一起, 還有一碟透明的糖漿. 挾上一塊, 沾一下糖漿, 放入了口中. 又軟又糯中, 卻還能依稀感受到大黃米有嚼頭的顆顆粒粒. 綿長的甜味中, 卻還能追溯到大黃米那淡淡的甘苦香味. 絕了. 這自家黑土地的東西, 立馬秒殺什么慕斯蛋糕, 提拉米蘇那些洋貨. 主食, 食之精髓. 在那物質匱乏的年代, 一包"干糧", 是一家人對遠行者最溫情的支持. 主食, 曾是人們飽腹的主力. 如今再回味, 仍是濃濃的滋味, 切切的思念 ... 4. 東北凍梨/果 但這頓飯最讓人驚喜的, 是最后端上來的凍梨. 看著這一老式搪瓷盆里的凍果, 太多兒時的記憶浮現在眼前. 如今, 不分春夏秋冬, 在東北的超市里有從東南亞到南美的各類奇花異果. 可在過去, 北方的蘋果與梨等水果一過收獲季節后, 因無太多的暖庫保存, 冬季時新鮮的水果就變得稀少和珍貴了. 這就有了凍梨這種東北的獨特水果. 秋季過后, 商家就讓大量梨與紅果隨天氣而冰凍, 成了冬天最常見最便宜的水果. 南方的朋友可能有所不知, 這凍梨有兩種吃法. 一是簡單粗暴的“硬吃”. 硬的吃法是許多人童年時的賞心樂事. 即把凍梨洗干凈后，直接食用. 啃上一口硬如冰砣的凍梨, 果肉冰甜爽口, 甜與涼同時刺激著味蕾, 讓人欲罷不能. 這種吃法凍手、冰牙, 唇齒間都透著冰冰涼意 ... 吃著透心涼的凍梨, 坐在東北的熱炕頭上, 望著外面飄起鵝毛大雪, 這種情境是否令你心馳神往. 另一種是需費些時間的“軟吃”法. 是把凍梨放到盛水的盆中, 待低溫的凍果與室溫的水完成冷熱平衡后, 凍梨表面就結上了厚厚的冰殼, 把冰殼敲碎撥開就可以吃了. 這種吃法的口感與硬吃完全不同, 化開的凍梨果肉軟滑、果汁豐富清甜, 每一口吃起來都像是在喝果汁, 味道久久不能忘懷. 酒至微醺, 大魚大肉后, 一枚冰爽入心的凍梨進肚后, 比從法國到意大利的任何餐后酒, 都給力. 看到這兒, 可千萬別試拿任何水果, 放在冰箱凍一下, 就當東北凍梨吃. 從未聽說過有凍蘋果, 如你想當第一個吃螃蟹的勇者, 可試一下, 祝你好運. 就是凍梨也僅用上面兩種, 淺褐色的叫"花蓋", 暗黑色的叫"秋子". 秋天時市面上從未見過這兩種本地梨的鮮果, 據說味澀不好吃. 可這一經低溫, 世界就變了. 是何天才想出了這凍吃法? 即救了市場之需, 又解了這些不被入口的水果之難. 應給諾貝爾經濟學加化學雙獎. 但小聲地告訴你, 那種大大的桔色甜柿子, 凍后無論硬軟, 都超級好吃喲. 一聲聲 "冰棍, 冰棍 ... ", 走來一位戴舊式套袖的婦女, 沿廊叫賣著往日的冷飲. 飯店想盡為食客帶來令人恍惚的追憶, 可謂用心良苦. 但那木箱上露出的收款用的微信二維碼, 提醒我們, 不但是, 人非, 物也非了. 時代在前進, 社會已月新日異. 在這里暖暖地注視著這座城市的發展變化, 衷心祝愿家鄉百姓, 親人, 朋友們幸福安康!!! 2019年11月, 于哈爾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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