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h3> 天山以南四十多公里處,庫木塔格沙漠以北十幾公里處的鄯善戈壁上,是這個軍用機場。</h3><h3> 再準確點,站在鄯善新建的高鐵北站向偏東南看去,三公里處就是這個飛機場的最西端。</h3><h3> 在級別有限的資料里,沒法知道總參謀部為什么要給鄯善這塊亙古戈壁,鑲嵌上一個軍用機場。</h3><h3> 但可以知道的是,機場始建時,中蘇關系已是十分緊張。機場主體工程建成的一九六九年開春和入秋,在我國東北的珍寶島和西北的鐵列克提,都發生過的激烈戰斗,牽動世界神經的新一輪世界大戰,甚至核戰爭,都不是不可能爆發。</h3><h3> 這也許就是修建這個機場時參考的大背景。</h3><h3> 局勢后來漸漸緩和下來,鄯善機場沒有進駐作戰部隊,以后的十多年里,都是空軍第八航空學校第四訓練團駐守這里,主要任務是培養飛行員。這給人一種印象,鄯善機場好像就是給這個團建的。</h3><h3> 很有意思的是,這個團進駐之前,空軍航測團的三架伊爾十四飛機曾經捷足先登,在這個新機場飛了三個月。這好比新郎還沒住新房,先讓別人給住了。</h3><h3> 一九七一年八月下旬,航測團五架清一色的伊爾十四型航測飛機,由團長陳杰親自帶隊,以單機跟進的形式,從陜西城固機場起飛,一路向西,三架在鄯善新建的機場落地,兩架繼續往西飛到阿葦灘機場。</h3><h3> 一次出動五架飛機執行一地航測任務,航測團歷史上沒有過,后來也沒有過,可見當時任務量之大和時間之緊迫。這從一個側面,似乎也能印證鄯善機場當年的戰略地位。</h3><h3> 茫茫戈壁上頭一次落下銀白色大飛機,轟動了遠近民族村落,天天都有大批老鄉趕著毛驢車來看稀奇。</h3><h3> 此時鄯善機場的配套設施還在修建,施工部隊和民工還沒撤離,還能看到他們在施工。戰備氣氛緊張,給民工都發了槍,看露天電影時民工們興奮地煊耀手中的槍支。</h3><h3> 鄯善機場幾架飛機的航測任務,北起阿勒泰,南到塔克拉瑪干沙漠,東起巴里坤,西至博格達峰。再往西一直到西部邊境的航測,則由阿葦灘機場兩架飛機完成。</h3><h3> 飛行員和專業人員常常連續飛五六天,每天在機場上耗上十小時左右,有一兩次貪飛,居然違規把油量表的紅燈都飛亮了,后被制止。</h3><h3> 機場空勤灶是為航測機飛行員剛剛成立的,師傅們還沒條件做面包。那時飛機上沒有燒開水的設備,也不能對食物加溫,飛行員們每天帶上包子和香腸,再帶上兩個暖水瓶,午餐就是喝開水,吃涼包子和香腸。</h3><h3> 第一次飛航測任務的年輕飛行員向世團,每次起飛看到赤紅的火焰山,心中總會泛起童話般的想象。飛行員們對鄯善的紅心脆甜瓜和無核葡萄,還有美妙的民族歌舞,也留下磨滅不了的印象。</h3><h3> 航測飛機當年十一月初完成任務飛離鄯善,整整一年后,《鄯善機場使用細則》才正式頒發,這在空軍新機場啟用程序上,實屬罕見。</h3><h3> 這里邊還有一個不同凡響的插曲。震驚中外的9.13事件發生后,全國所有軍用機場一夜間被陸軍封鎖,坦克開上跑道,陸軍士兵在機場上崗,所有飛機不得起飛。鄯善機場則風平浪靜,沒有陸軍部隊出現,航測飛機停飛一個月后,繼續飛行、航測。這不能被當作是最高統帥機關的一次疏漏。</h3><h3> 一九七二年十一月十一日,對于整個鄯善都是值得紀念的日子。這一天藍天如洗,空中傳來陣陣轟鳴聲,二十九架比斯飛機和十八架烏米格十五飛機,魚貫飛臨,降落鄯善機場。鄯善百姓舉目向天,大開眼界。此后還飛來過多架殲教五飛機。</h3><h3> 這一天恰逢空軍紀念日。</h3><h3> 這便是鄯善機場真正的主角八航校四團。四團的前身是五航校一團,他們整團從甘肅下河清空地并進至鄯善,在這里雄踞一十六年,后又整團劃歸成都軍區空軍,成為訓練基地,再后又成為強擊機旅。這個團前后駐扎過六個機場,飛過八種機型,榮立過集體三等功和二等功,藍天白云間鍛造成一支軍中勁旅。</h3><h3> 可見流水的不僅僅是兵,還有一支支部隊。</h3><h3> 進駐初期這里只有機場沒有路,來去都走戈壁。官兵們先揮鎬操鍬,修路栽樹,打井造地,營造生存環境。還有層層宣講民族政策,了解民族風俗習慣,調來了維吾爾族語言翻譯,跟著學簡單會話。一條穿過營區的清澈水流是下游民族群眾生活用水,團里在渠邊豎上牌子,禁止洗涮養鴨。蒼茫戈壁,天地人和,公社的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隔三差五會來演出維吾爾族歌舞。官兵們也下鄉幫助老鄉割麥子、埋墩和開墩(埋葡萄藤和挖葡萄藤)。</h3><h3> 戰爭的陰云沒有散去,機場隨時會接到進入等級戰備的命令。戰備升級時,飛行員進入座艙待命,飛機加滿油,航彈上膛,隨時起飛。空中作戰的特點,都是短兵相接,白刃格斗,都是一級一級領導先上。</h3><h3> 那時候情報衛星還不多,不明來處的偵察氣球倒時時出現,一被雷達發現,飛機馬上升空,有的打掉了,有的被風吹得無影無蹤。<br></h3><h3> 南部戰事正烈時,新疆面臨的壓力也是顯而易見。一支駐守西藏能打善戰的陸軍部隊,開進新疆,毗鄰鄯善機場,相望相守。百姓可以后撤,軍人沒有二話,都是哪里緊張往哪里上。好在戰爭硝煙最終沒有在西北邊陲升起。</h3> <h3>(去年八月,我時隔三十四年重回鄯善,一連兩天和老戰友們走上機場,看望無言的戰友)</h3> <h3> 就飛行訓練來說,鄯善機場有利有弊。當地夏天奇熱,有近兩個月氣溫在攝氏四十度以上,最高到過四十六點八度,機場道面溫度最高達到八十度左右,另外還會有大風沙暴天氣。這期間不適合甚至無法飛行。但其他時候卻大多天高云淡,無霧無雨,想飛復雜氣象都困難,行話叫可飛天氣多,很適合飛行學員訓練。</h3><h3> 天氣長時間不能飛行時,團里就安排飛行員到外地療養,地面連隊政治學習,那時候政治學習可多,批林批孔、反擊右傾翻案風、無產階級專政的理論等等,都是那時完成的。</h3><h3> 有時吃不準天氣,團領導先上去飛一圈,親自感覺風速氣流,能飛,地面指揮員打一發綠色信號彈,開飛。不能飛,打一發紅色信號彈,撤場。</h3><h3> 鄯善機場培養出數百名合格飛行員,光分到到海軍航空兵就近兩百名。飛碧海藍天的部隊,十分青睞戈壁大漠飛出來的雄鷹。</h3><h3> 弓晉強對鄯善機場有著清晰的記憶,兩千五百米長的混凝土跑道,寬四十五米,中間高,兩頭低。跑道方向七十到二百五十度,海拔標高四百五十米 。和跑道東西向平行的是滑行道,滑行道用于飛機進跑道起飛,和著陸后脫離跑道滑行回停機坪。在跑道和滑行道之間,是四條聯絡道。飛機平時在東、西兩個停機坪上,飛行時牽引到中間起飛線,充氧充電加油,滑向跑道起飛。起飛方向主要看當時風向,鄯善機場刮東風多,所以向東起飛多,向西起飛的少。一般都飛左航線,升空后向左轉彎,這樣大約更適合人的習慣。</h3><h3> 弓晉強是在下河清機場畢業留教的,后隨團到鄯善機場,一直帶飛學員。他帶出三十八名合格飛行員,自己在高教機上飛行兩千八百多小時,飛行一萬多架次,沒發生一次事故征候,成為全國教育系統勞動模范,獲得人民教師獎章。</h3><h3> 郭德賢是在鄯善機場飛出來的。還是學員時,一九八四年二月二十七日,他駕駛13號米格-15比斯高教機第一次單飛儀表科目,落地時左起落架放不下來,最后兩輪著陸成功,創下奇跡。他不光保住了飛機,還保住了八航校長期保證飛行安全的紅旗。那時他十八歲。</h3><h3> 現在郭德賢是一家民航公司的資深飛行員和教員,經常飛在國際航線上。</h3><h3> 我當軍務參謀時,柳生武是司令部保密員,后來任機要參謀,總參謀部授予他“長期工作在特別艱苦地區,為黨的機要事業做出突出貢獻”的榮譽證書。一九九八年他轉業到鄯善縣人民檢察院后,兩次立三等功,七次被評為優秀公務員,九次被評為優秀黨員和優秀黨務工作者,還被評為優秀轉業軍人。</h3><h3> 鄯善機場有一大批軍人,像柳生武一樣把根深深扎在了鄯善戈壁上。</h3><h3> 在鄯善這個久旱少雨,年蒸發量是降雨量108倍的地方,一九八四年六月,居然爆發過一次罕見洪水。機場氣象臺自愿來邊疆的大學生預報員崔愛民準確的捕捉到了暴雨天氣的信息,臺長李成林力挺他的意見,團領導將信將疑的取消了當天的飛行計劃,避免了空中災難。但團里卻疏忽沒有打開機場上游的泄洪閘門,特大洪水自北而下,席卷機場和營區,造成不小損失。組織自救的同時,團里還騰出大禮堂安置了大批受災的維吾爾族群眾。</h3><h3> 鄯善機場緊臨庫木塔格沙漠,遙望無邊無際的塔克拉瑪干大沙漠和羅布泊,多年間執行了不少特殊任務。</h3><h3> 一九七六年九月,上海電影制片廠拍攝《沙漠駝鈴》,演員梁波羅、潘虹、于飛、焦晃等患急性腸炎,住進團衛生所,得以及時救治。</h3><h3> 一九七七年七月,新疆地礦局三名地質勘探人員,在庫木塔格沙漠以南迷失方向后失聯,生死不明。地礦局請求空軍營救,上級派來直升機,鄯善機場組織保障,飛行兩架次成功營救出地質隊員。</h3><h3> 一九七八年九月,新疆地礦局文藝宣傳隊二十多人,到勘探點慰問演出,在沙漠里汽車趴窩,水斷糧絕。上級空軍派出兩架直升機到鄯善機場營救,飛行四架次,把所有人員接出沙漠。</h3><h3> 一九八零年六月,中國科學院新疆分院副院長、著名科學家彭加木,帶隊在羅布泊考察時失蹤。上級空軍先后幾次派直升機和運五型飛機進駐鄯善機場,協助地面搜救隊搜尋,遺憾最終無果。彭加木失蹤成了永遠的迷。</h3><h3> 黨、國家和地方政府許多領導人,或經由或專程,也在鄯善機場留下足跡,記載里有趙紫陽、宋平、萬里、康世恩、李瑞環、朱镕基、吳邦國、方毅、王恩茂、賽福鼎,等等。</h3><h3> 一九九三年四月六日,世界銀行行長路易斯.普雷斯頓一行八人到新疆考察,乘中國空軍601號挑戰者號專機,落地鄯善機場。 </h3><h3> 一代名將粟裕和隨從十幾個人,那次站在中間起飛線準備登機時,我開著牽引車從旁邊經過,莊重的向同樣紅領章紅帽徽、一身綠軍裝的將軍致注目禮。</h3><h3> 我是四團進駐鄯善機場的第二年十二月十日,和同批陜西兵第一次踏上鄯善戈壁的。</h3><h3> 我對鄯善機場毫無建樹,這里卻影響著我的一生。</h3><h3> 我們新兵連住在機場建設時留下的工棚里,是在機場跑道上完成一二一訓練的。我后來被分配到汽車連,經常在機場上牽引飛機,最終從一個老百姓鍛煉成一個軍人。直到今天,都有人一眼能看出我當過兵。</h3><h3> 一九八八年十月,四團在入疆整整十六年時,奉命撤離鄯善機場,奔赴大西南。</h3><h3> 正如轟轟烈烈的來,此刻也轟轟烈烈的去。這是空軍脾氣。幾十架戰機分批次呼嘯著升空,俯瞰戈壁,向天山告別,向鄯善告別,然后掉頭東去,飛向遠方。</h3><h3> 二零零三年十一月十四日零時,根據空軍命令,鄯善機場關閉并撤編。</h3> <h3> 機場上飛機轟鳴人車喧鬧的景象早已是過往,密布的跑道燈沒了蹤影,中間的指揮塔臺和西頭的遠近距導航臺日漸破舊,機場無聲無息的躺臥在無邊的戈壁上,戈壁礫石毫無忌憚的飛上道面……一批批故地回訪的老軍人,在這里佇立凝望。有的灑下熱淚,有的放開喉嚨吼一聲,我回來了!</h3><h3> 鄯善機場已是我們遙遠的記憶,誰又能說它不會像鄯善國一樣成為歷史呢。</h3><h3> </h3><h3> (資料來源于羅美生、汪憲周、李金明編纂的四團團史,航測團參謀長向世團的回憶文章等,一并鳴謝!)</h3><h3> 賀西泉</h3><h3> 2019年10月28日</h3> <h3>(楊曉東又是一個把根深植鄯善戈壁的老兵,他幾經身份轉換,現在改成職工,歸屬西部戰區,一個人孤守機場,誰來回訪機場和營區,都找他給安排)</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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