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h3>早起特意換了件淺紅色的上衣。</h3><h3><br></h3><h3>今天整整兩個月了，老郭依舊不能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我一眼。也許，有點色彩的衣服能喚起他些許的記憶。</h3><h3><br></h3><h3>還有，今天，原本應(yīng)該有點特殊的。</h3><h3><br></h3><h3>房間的燈光被我打到最亮，鏡子里日漸憔悴的面容沒有一點血色。眼睛疲憊到只希望時光停滯，一切好的壞的喜的怒的都與我無關(guān)。只希望有一雙大手緊緊握著我的手，給我傳遞著力量，就足夠……</h3><h3><br></h3><h3>怎么可以有這樣的奢求?</h3><h3><br></h3><h3>誰見秋寒獨往來，寂寞殘霜冷。</h3><h3><br></h3><h3>再次睜開眼睛，抹去淺窩里的亮光。快速程式化洗漱。六姐值了夜班，應(yīng)該很辛苦，早點換回來讓她好好休息。</h3><h3><br></h3><h3>擠出一點兒笑容，雖然有點僵硬，就這樣吧，日子是熬出來的。熬著吧，我順手涂了一點淺粉色的唇膏。</h3><h3><br></h3><h3>上午安排七點多進(jìn)氧艙吸氧。</h3><h3><br></h3><h3>時間緊些，可這樣安排是最有利的。</h3><h3><br></h3><h3>上午吸氧回來九點半左右，正好這個時間針灸大夫給病人扎針做手法，中午吃飯輸液不耽誤，下午休息一兩個小時后，扶著老郭坐立進(jìn)行康復(fù)訓(xùn)練。</h3><h3><br></h3><h3>宣也不知道和許主任協(xié)調(diào)了多少次才定下來的。</h3><h3><br></h3><h3>這么多天，我除了會流眼淚，會發(fā)呆，會抱怨命運多舛，我都不知道自己留在這里還有什么可以幫到老郭的價值。連推床翻身都有大姐和宣當(dāng)主力，我的腰椎頸椎竟然也不中用到疼痛難忍，肌肉也酸疼無力。</h3><h3><br></h3><h3>讓不中用的人本本分分活著就好了，還要麻煩這么多人跟著受累。我無可奈何地自責(zé)，卻沒有一點解決問題的能力。</h3><h3><br></h3><h3>大姐提醒我，今天周末，昨天忘了定中午飯。好像還無意間問了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的注意力全在鬧騰的老郭身上。隨口說，沒關(guān)系，這個不用擔(dān)心，讓宣給你帶份素菜，中午咱們一起吃。大姐手扶著氧氣罩，和別的護(hù)工講她們看護(hù)過的病人。她一直強調(diào)，有類似老郭這樣重病號很快就能醒過來，或者心存希望不放棄，一年之后甚至幾年之后醒過來的案例也有。</h3><h3><br></h3><h3>耳朵聽著大姐們說話，我很少插言。大姐總是把我希望聽到的信息有意無意傳遞給我，讓我慢慢滋生些許希望。</h3><h3><br></h3><h3>我心里想，這個時候，老郭應(yīng)該給我發(fā)紅包了！</h3><h3><br></h3><h3>病房里，宣看著我的衣服，看今天換這衣服，你換個紅色，我換個綠色，紅配綠，賽狗屁了。他故意這樣說想逗我樂呵一下，他怎么知道我今天為啥換個有點顏色的衣服穿呢。鼻子不由自地一酸。我使勁瞪了瞪眼睛，行，眼淚給瞪回去了。</h3><h3><br></h3><h3>我告訴宣，大姐忘了定午飯，中午給大姐帶份她愛吃的素菜。還有妹夫嫣然回賓館和六姐一起吃飯，咱三個在醫(yī)院吃。宣說今天都來醫(yī)院吃飯吧。我很不理解，讓六姐跑一趟干嘛，病房吃飯挺熱鬧還影響別人。宣好像沒理我的話，原本我的建議他還是聽的，大姐一旁插話，誰是領(lǐng)導(dǎo)聽誰的。好吧，我自顧不暇，還能安排什么呢，隨你們吧。</h3><h3><br></h3><h3>大姐悄悄地說，我給你發(fā)了個紅包你收了，我也不能幫你什么，就算大姐一份心意！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媽在的時候，生日這天早晨必煮雞蛋給我吃，還要把雞蛋從炕沿骨碌到炕腳，嘴里念念有詞骨碌骨碌長得快。媽走了，爸總是拿一袋生雞蛋讓我自己煮來吃。老郭每年這時候，也早早地提醒我煮雞蛋然后發(fā)紅包，小家小戶的日子，不用玉盤珍饈，小小的慶生儀式都會覺得生活中滿滿的幸福。</h3><h3><br></h3><h3>而今天，我的老郭躺在病床上，早起在他耳邊問他今天是什么日子竟得不到片語回答，我已經(jīng)不再奢求什么，我只能心里再次默念，日子是熬出來的。現(xiàn)在大姐說給我發(fā)了紅包，我竟納悶她怎么還能記得我的生日，說起生日好像已經(jīng)是好幾天前的事情了。我小聲說謝謝大姐，心意我領(lǐng)了，紅包不能收。我擔(dān)心別人聽見，擔(dān)心別人議論老公都這樣了還矯情著過生日的話。</h3><h3><br></h3><h3>宣手拿著大包餐盒進(jìn)病房，六姐也跟著進(jìn)來了。我嘆了口氣，病房里這么狹窄都擠在這里吃，還讓六姐跑一趟。沒人聽我的。</h3><h3><br></h3><h3>兒子發(fā)視頻過來，好像剛剛下課，還是圓乎乎的臉，不過看起來好像瘦了，合肥剛下過一場雨，應(yīng)該冷了吧，兒子穿上厚外套。他問爸情況怎樣，每天都有新變化嗎？媽要注意身體，祝老媽生日快樂。我把音調(diào)到最小，謝謝兒子，媽媽知道了，你也要注意身體，宣叔叔帶飯來了，大家都等著呢，今天你也多吃點兒！</h3><h3><br></h3><h3>掛掉電話，宣和六姐把飯菜放在用整理箱臨時搭建的桌子上，肉末茄盒，素炒西藍(lán)花，麻辣毛血旺，還有餃子，還有，一碗雞蛋面?還有，小蛋糕嗎?還有蠟燭?我抬頭詫異地盯著他們，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已經(jīng)很小心翼翼了，是誰走漏的消息？原來所有的不合理都是有預(yù)謀的！大姐沒有訂飯，兒子問宣叔叔在沒在病房，中午都來醫(yī)院吃飯，可能只有紅配綠的衣服是碰了巧的了！</h3><h3><br></h3><h3>這根本不是我計劃之內(nèi)的，一點兒也不按套路出牌，今天這個時候正常的應(yīng)該是我一個人沉默地挖幾口米飯，然后安靜地拉著老郭的手偷偷掉眼淚才對。</h3><h3><br></h3><h3>怎么可以這樣呢?這些可親可愛的家伙們……</h3><h3><br></h3><h3>眼淚突然就壓在巨大幸福的心底，翻滾成暗流，洶涌澎湃。我聲音和手都顫抖起來。</h3><h3><br></h3><h3>所有過生日的儀式按部就班，精巧的生日蛋糕散發(fā)著甜蜜的奶香，搖曳的光影里我雙手合十許了心愿，在這個本不應(yīng)該快樂的日子里我接受到了家人的祝福！我不快樂，但，我很幸福！</h3><h3><br></h3><h3>我不知道怎么感謝宣，這個年輕的領(lǐng)導(dǎo)像家人一樣照顧我和老郭的飲食起居，他說這是他的工作，而現(xiàn)實的工作中有多少超出工作之外的工作，他總是事無巨細(xì)默默承擔(dān)著，奉獻(xiàn)著……</h3><h3><br></h3><h3>話毋多言，恩情謹(jǐn)記心間！</h3><h3><br></h3><h3>中午大姐的紅包我收了，我回她，有大姐暖心的陪伴，是我人生低谷時最最的幸福！</h3><h3> </h3><h3> </h3><h3> </h3><h3><br></h3><h3> 2019.10.13晚</h3><h3><br></h3><h3><br></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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