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略帶微笑地接過信使送來的信箋,那個應(yīng)該穿著純白衣服的信使,或許背上還有一對白羽翅膀,這些年已經(jīng)給你送過不少這樣的書信。你依然是二十多年前那樣淡淡的笑容,想來依舊是精瘦的臉龐,有力的拆開或許是綠色絲絨般質(zhì)地的信封,展開后那些熟悉的字體躍然眼前?? “爸爸:
見信好!首先原諒我又是隔了那么久才跟你寫上幾句。你我間應(yīng)該不需要托辭,雖然這么些年我已經(jīng)游刃有余在各種縱橫交錯的關(guān)系里。但一旦我想跟你說說話,永遠覺得一下又回到二十多年前那個懂事卻莽撞的那個我,任何傳遞給你的信息我依舊像一個孩子仰著頭向父親匯報,然后一臉渴望地期待高大的父親俯身摸摸我的頭,至今那一定是莫大奢侈的夢想。
我也記不得上次去信的時候跟你說了什么,只是我知道,每一次,我下筆時都能感受到你指引著我去尋找下一站的積極所在,因此,無論多難,我始終認為生命永遠繁花似錦,即便烏云密布,也只是拐了個彎路,堅持走出來就是。我們的生活依舊如此輪回著四季,輪回著陰晴圓缺,輪回著滄桑輝煌。我似乎也不必要一一贅述我的生活,因為你在天堂一切盡知,你會看著我們的所有,家庭、生活、事業(yè),愛情、奮斗、追求,這林林總總你都了然于胸。也知道我們都還不錯,即便是一個如此不安現(xiàn)狀的我,你也如此寬容的傳遞著精神意念給我,讓我懂得該如何執(zhí)念前行。
你離開我的六年后,我開始嘗試和你去信交流。二十年來,給你信件在我的一本牛皮本子里寫了大半本,時間記錄陸陸續(xù)續(xù),天氣記錄冷冷熱熱,這個本子里的我從沒有大過二十年前的模樣。合上本子的我確信一定活得比誰都有著韌勁。
走了一路,漸漸也習(xí)慣沒有你的陪伴,沒有你的助力,形式上的對我來說好像不大重要了。你給我有限的輔授引導(dǎo)已經(jīng)讓我終身受用,你不在的那么多年里,意氣風(fēng)發(fā)也好,跌打滾爬也好,荒蠻狂野和正統(tǒng)溫馴好似兩股無形的力量一直交織在我成長的身體和靈魂里,當然如今早已淡然,那些曾經(jīng)的疤痕儼然已經(jīng)是歲月留給我的紀念章了。我依然還在前進,常常,常常,心里默念你,父愛,或許對我來說太少,卻很深。
我的嘮叨對你來說一定是習(xí)以為常了。在不知所云里只是想告訴你,我很想你,我看著一切我身邊父子無拘無束的談話和父親的溺愛時,我有點羨慕卻從不嫉妒,是你給了我一夜成長的經(jīng)歷,也是你說的,男人要獨立,要擔當。我可以。
還是再啰嗦的告訴你,你走的時候囑托我的事情,我做到了,還會做得更好。時至今日,你的聲音還猶在耳邊。家里一切都好。你放心吧!
好了,今天就這樣吧!你該很快收到。相信你一切都好。有空了我會再給你去信。
祝一切好!
愛你的兒子 蔡康
2016.6.6.” ??你看完信,會心的笑了笑,和二十年前一樣,點上一支煙,舒心地煙氳里透著藍藍的天和白白的云。順手你把信放在了書桌一角的小木箱里,里面堆著都是同樣的信封,小木箱外貼著一張紙,上面赫然一個字“康”。 6月6日,多云微風(fēng)。還是這個季節(jié),思緒如同氣候略帶濕熱著,風(fēng)一吹,散了一地的記憶,往事在波瀾不驚里泛起一陣陣漣漪。風(fēng)平浪靜的日子沒有逗留片刻的安逸,一步步都有著你對我靈魂的默默相扶。我把對你的思念烙印在生命的壁壘上,無聲無言,恬淡如水,而你的樣子如影隨形,我知道我的世界永遠有你來過的痕跡。 天堂的時間和人間一定有差異,每一次寫完給你的信,我似乎已經(jīng)感受到你回復(fù)我的一切。然后我依然想象著你帶著微笑讀完我的信,推開窗,拉過一段白云,推向我的藍天。突然想起這幾天看到的一段話,海蓮·漢芙說過“書信來往之間因延遲所造成的時間差,大抵只有天然酵母的發(fā)菌時間之微妙差可比擬?!边@個,我想,我們父子亦如此。我堅持了,每年我都會去海邊看你 ??1988年春天,我的初二年級,已經(jīng)忘了那個平凡日子的日期,父親坐在家里的八仙桌前,嚴厲的把我叫到跟前,也已經(jīng)忘了是什么由頭的錯誤,他對我說:“我就打你一下,這是第一次打你,你會記住的,要讓你記住以后不犯這樣錯了?!蔽疑斐鰩е焐鷶嗉y掌的右手,父親還是嚴厲的說:“換一個手,這個手打不痛你的?!庇谑?,我的左手挨了一板尺,沒有想象的痛,那是我生命里父親唯一一次打過我,我記住了,一輩子。這是腦海里珍貴帶著點奢望的記憶。 -----謹以此紀念去世二十周年的父親
201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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