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今天"三八婦女節"僅以此文祭奠三月六日剛剛仙逝的岳母江映霞。(原載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兵媽媽》一書)</p><p class="ql-block">陸幸生2021年3月8日謹記</p> <p class="ql-block">一、投身抗戰踏征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岳母江映霞原來不姓江而姓蔣。1928年她出生在江蘇泰興口岸鎮一個富裕的醫生家庭。她的父親畢業于南京中央大學法律系,精通英文。 1944年春天,她參加新四軍的時候,已經從口岸中學初中畢業準備報考高中。清明期間,她和表姐的女兒曹亞波回到了老家東徐莊掃墓,那里有他們那個大家族高大寬敞的祖宅,祖宅是建筑魁偉飛檐翹角的進士府邸,門前甚至還豎有文官下轎,武官下馬的碑石,據說那是乾隆時期建造的,他們的先祖中出過一位進士。那時的口岸鎮已經成了日偽的淪陷區,而相差五六里地的東徐莊卻是游擊區,新四軍蘇中三分區已經在東徐莊建有民主政權。村黨支部書記老徐找到她和她的姨侄女曹亞波動員她們參加新四軍。無需高深的道理,只要談到日寇和汪偽政權對于中國人民屠殺和對根據地的圍剿,就能夠激起兩位16歲小女生的民族仇恨,使她們回憶起在在環溪小學讀書時音樂老師那充滿悲憤的《松花江上》的歌聲。她們毅然決然填表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在1988年10月岳母接到環溪小學建校六十周年紀念邀請函,她因年高體弱不能參加,但是她特地熱情洋溢地回函回顧在環溪小學讀書的情況。</p><p class="ql-block">環溪小學原是設在泰興刁鋪鎮的中心小學,顧名思義是一所碧溪環繞風光優美的學校,只是在刁鋪鎮淪陷日偽之手后,才被當時頗具愛國思想的校長徐禹門遷到了他的家鄉東徐莊。</p><p class="ql-block"> 岳母深情回憶道:</p><p class="ql-block"> 我印象較深的,就是當時的音樂教師,他的歌聲嘹亮,那些抗日的歌詞深深教育了我,他的教導使我懂得了不少革命道理,激發了我們的抗日革命熱情,我的革命萌芽也由此產生,可惜這位老師的姓名已記不起來了,記得他不是當地人,他的形象,他的歌聲直至今日仍深深地記著、唱著。幾個學期后,我雖進入口岸中學讀書,由于思想上、行動上接受不了日本鬼子的統治,不久毅然轉考到解放區三臨師范讀書,從此直接接受了共產黨、新四軍的教育。在反清鄉、反掃蕩的抗日高潮中,我被革命風暴卷入到革命隊伍中來,放棄了繼續讀書的機會投身抗日救亡運動。 </p><p class="ql-block">1944年夏季,岳母投考的所謂三臨師范學校就是一個新四軍抗日根據地宣傳基地,她也沒有正規聽什么課,記憶中的上課就是民主政府的縣長席地而坐,周圍坐著一圈學生,聽縣長講抗日戰爭的形勢和日偽軍對蘇中四分區(南通地區)殘酷的清鄉圍剿,激發大家的抗戰熱情。她們參加了共產黨領導的口岸區文工團編排節目,組織宣傳演出,走村串戶揭露日偽罪行,動員民眾參加新四軍。</p> <p class="ql-block">二、烽火連天情依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岳母在參加與根據地另一所中學“工人中學”聯歡時,和同臺演出的岳父沈戰堤相識、相知、相愛。她眼中的這位青年干部皮膚黝黑,濃眉小眼寬下巴,一頭濃密黑發倒背在寬大的顴骨上,薄薄的嘴唇細白的牙齒顯露出淺淺的微笑。渾身透出的機敏和激情依然使她怦然心動。</p><p class="ql-block">這是一個激情滿懷的時代。高高的銀杏樹下土基搭建的舞臺,這舞臺上學校的共青團書記沈戰堤,在學生大會上發表熱情洋溢的講話,號召在校青年參加新四軍。隨后的演出中,他身穿工人裝,頭戴鴨舌帽,腰扎破麻袋用他那渾厚的男高音出演男生表演唱中的領唱。這是一曲由聶耳譜曲的《大路歌》: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哪管日曬筋骨酸,嗬咳吭!</p><p class="ql-block">合力拉繩莫偷懶,嗬嗬咳!</p><p class="ql-block">團結一心,不怕鐵滾重如山,嗬咳吭!</p><p class="ql-block">大家努力,一齊向前,</p><p class="ql-block">大家努力,一齊向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當那深沉慷慨的歌聲伴隨激越的手風琴聲在她耳際響起時,江映霞要追隨中國共產黨,去開鑿自己心目中的自由大路,而當今的自由首先時民族的自由,民族自由的象征就是中國共產黨,眼前黨的象征就是舞臺上這位多才多藝青年才俊,學校的黨支部副書記兼團委書記沈戰堤。此刻,沈戰堤再次在青年們熱烈的掌聲中帶領著合唱隊隊員放聲高歌《開路先鋒》:</p><p class="ql-block">炸倒了山峰,大路好開工,</p><p class="ql-block">挺起了心胸,團結不要松,</p><p class="ql-block">我們是開路的先鋒!</p><p class="ql-block">壓平路上的崎嶇,</p><p class="ql-block">輾碎前面的艱難,</p><p class="ql-block">背起重擔朝前走,</p><p class="ql-block">自由大路快筑完。”</p><p class="ql-block">一曲激起年輕共產黨員江映霞胸中的千層浪,眼前這位青年偶像從此有如她純凈水域中領航的小舟,隨心潮澎湃逶迤的思緒走進她的視線,直到人生的海平線歸于寂滅,小舟傾覆于兇險的汪洋,而他們的靈魂已經在此刻合而為一,她要追隨他永遠也不曾泯滅的身影直至永遠……而此刻她要追隨的卻是他所孜孜以求的事業——隨中國共產黨肩負起挽救民族危亡的大業,去開鑿中華民族的自由大路。</p><p class="ql-block">演出結束,她和她的姨侄女在舞臺下等待他的身影,他卻沒有出現。當她們有點失望準備離去時,身后那棵百年的老銀杏樹黃葉披紛的茂密樹葉叢中卻傳來對她的呼喊聲,那熟悉的聲音呼喚著她的名字“江映霞、江映霞”她茫然四顧卻沒有發現他的人影。</p><p class="ql-block">曹亞波拍著她的肩膀用手指著頭頂的銀杏樹茂密的樹冠意味深長地說:“映霞,他在叫你呢!”她抬頭看到了一個人影正在樹上向她招手,正是他。她臉頰上不禁有點發熱,心中怦怦直跳。他矯健的身影從高高的樹上,噔噔地像是猴子那般從樹的枝葉叢中,滑向粗壯的樹干,旋即出現在她們的面前。</p><p class="ql-block">她問:“你怎么跑到樹上去了” </p><p class="ql-block">他呵呵一笑爽朗地說:“我知道你們要來找我的。共產黨員同志們,我特地準備點白果招待你們。”</p><p class="ql-block">他們一邊在炭火爐上烤著白果,磕開滾燙的白色果殼,剝去薄薄的淡紅色果皮,品嘗著噴香的綠色果肉。喝著沈戰堤斟上的銀杏茶,一邊卻在暢談革命人生。</p><p class="ql-block">1945年未來的岳母因為表現突出,被組織推薦去三分區設在寶應縣的蘇中公學(抗大九分校),她正式入伍參軍,成了年輕的新四軍女戰士。而她的姨侄女則去了新四軍一師的野戰醫院,岳父依然留在地方從事學運工作,那時候他已經成了口岸區的區委書記。</p> <p class="ql-block">三、在水一方情相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江映霞終身記著那一天。那是油菜花泛黃的季節,牛毛細雨打濕了地面,她們一行十二個新四軍女戰士冒雨出發。負責護送的區委書記兼鋤奸隊長沈戰堤簡單地介紹了此行的目的,就是穿越汪偽的層層封鎖線,將她們護送到里下河地區的寶應縣,去蘇中行署的蘇中公學。</p><p class="ql-block">她們和沈戰堤帶領的五個武工隊員在深夜出發了。一路上據點林立,光卡重重,途徑的幾個縣要繞過層層封鎖線,只能白天繞道走小路,晚上悄悄過關卡。有時夜間過關卡能夠看到日本兵碉樓上閃爍的燈光,隱藏在公路旁玉米地中的新四軍女戰士,清晰地看見來回巡邏的日軍哨兵。當晚她們通過第一道封鎖線到達交通站。</p><p class="ql-block">休整一天后,提著駁殼槍一身夜行短打的沈戰堤,召集大家提出要求:“今夜我們將越過公路,渡過里下河去蘇中行署寶應的根據地到達目的地。為了安全到達,你們一定要聽從指揮,不要緊張,不許出聲,動著要快,不能掉隊,途中不休息,要一鼓作氣到達目的地。過河時三個人一組,坐在大木桶里,一上岸就迅速穿過公路,到水稻田里埋伏下來。”</p><p class="ql-block">在秋風瑟瑟的蘆葦蕩邊,少女江映霞和護送她們去根據地的沈戰堤及除奸隊員告別,在握手分別那一瞬間,一種特殊的感覺涌向她的心頭,她凝視著那雙款款深情注目著她眼睛,仿佛一股熱流涌上她的眼簾,淚水充盈著她的雙眸,她趕緊別過頭去和眼前的除奸隊長揮揮手和她的同伴跨進了木桶,木桶沿著寶應湖湖面在南北兩岸上早已打上粗繩,女戰士們雙手緊緊攥緊了麻繩,奮力朝前拉動木桶,就這樣漂流到了對岸。</p><p class="ql-block">果然沈戰堤通過交通站做了精心而周到的安排。回望煙雨迷茫的對岸,她仿佛想到《詩經》中的《秦風·蒹葭》一詩“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p><p class="ql-block">她分明看到沈戰堤那欣長瘦小的身體屹立在蒼茫風雨之中,在蘆花飄拂的岸上目送著她們安全地登上彼岸,他才向她們頻頻揮手告別。</p><p class="ql-block">多少年過后,他仿佛一直站在那片蘆花飛揚的岸邊等待她的歸來。我們的同志在對岸接應,她們安全抵達蘇中公學,青年沈戰堤的形象從此深深烙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懵懵懂懂的她并不知道她開始戀愛了,那是戰爭年代,抗戰勝利后他們將面對共同的敵人,國民黨的圍剿和反撲。他們其實是無暇在花前月下去卿卿我我般談戀愛的。</p> <p class="ql-block">四、戰火青春情依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46年,新四軍北上集聚,準備開打淮海大戰。江映霞要隨大部隊北撤了。那時的蘇中公學已改名為華東抗日軍政大學。她已經成了軍大的文書。</p><p class="ql-block">她隨著軍大撤到山東后,先后參加了濟南戰役、淮海大戰和渡江戰役,在戰火的考驗中開始成長為一位真正的戰士。她只能通過零零星星傳言打聽沈戰堤的消息,她知道沈戰堤在大部隊北撤后堅持留在了敵后,在艱難困苦中和國民黨反動派做著艱苦卓絕的斗爭。</p><p class="ql-block">1946年在山東棗莊集結的江映霞脫下了新四軍的灰布軍服,換上中國人民解放軍的黃色軍裝,她收到了18歲的年輕區委書記沈戰堤輾轉寄來的一封信,信中年輕的區委書記稱她為“江映霞同志”,一切顯得很正式、很革命的樣子,并不像她收到軍大戰友顫顫兢兢偷偷遞過來的照片,背面寫著的稱呼“親愛的霞”那般令人覺著有些愕然和不知所措。</p><p class="ql-block">小沈在信中只是鼓勵她在部隊好好工作為革命多做貢獻。寥寥數語,看得江映霞臉紅心跳的,信中竟然還夾著一張區委書記穿著新四軍軍裝的照片和兩元錢,她一時不理解他夾錢的意思,直到解放后再次聯系上戰堤,她才搞明白那是請她回信的意思。</p><p class="ql-block">她沒有回信。換裝后內外衣只有一套,外衣還好說,內衣沒有換洗的確不方便。她收到錢心想這下好了可以上街到裁縫鋪去做一套內衣了,她拿著漿洗得干干凈凈的白色床單,去了棗莊街上的裁縫鋪做了一身內衣褲花了一元八角,還剩兩角錢,她到茶水鋪換了一碗茶水。而那種愛是少男少女之間朦朦朧朧的感覺,在戰爭年代這種感覺往往為突如其來爆發的戰斗所沖淡。戰火紛飛,硝煙彌漫,暫時阻隔了雙方對于情感的追逐。</p><p class="ql-block"><br></p><h1>大軍北撤,作為區委書記的沈戰堤被留在了敵后,冒著生命危險,面對國軍和還鄉團的圍剿,開展游擊戰,也是九死一生。</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五、奔赴前線戰士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當時的華東軍政大學隸屬華東第三野戰軍,負責培訓前方的軍政干部,經過短期學習休整培訓后重返前線,任務特別繁重,受到華野領導的特別關注,為保證學校的安全,1947年秋撤到膠東地區。國軍于當年春季發動十萬大軍對我山東解放區發動進功,揚言全殲我主力部隊在黃河以南,并準備掘開黃河大壩,放水淹沒我軍。校部是在夜晚接到全校迅速轉移渡過黃河的通知。但是,我岳母所在的大隊全體人員卻在當晚觀看歌劇《白毛女》。大隊部無人接電話。校部緊急派人一路沿著電話線查到大隊部,作為大隊文書的岳母,立即派人通知各中隊,做好次日撤退準備。</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下午,部隊冒雨出發,準備三天后開始強度黃河。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午夜,部隊來到黃河支流小清河,沿途在向導的指引下只有馬燈照明。護送軍校轉移的部隊戰士和民工奮不顧身地跳下水中用肩膀扛著木樁、木板架起一座長長的浮橋,保證大軍渡河。岳母背著背包和大隊部的鐵皮文件箱踏在上下左右搖晃的浮橋上,抬頭唯見閃爍迷離水天一色的茫茫大河,幾乎為浪潮卷入河中,那時她正來例假,渾身酸軟,下腹陣陣疼痛,為了保險起見她是趴在浮橋上緊貼水面,在冰冷的河水浸泡中爬過河去的。 </p><p class="ql-block">渡過小清河,她穿著潮濕的軍裝,又繼續行軍幾小時后天已大亮,為躲避敵軍追趕和飛機轟炸,大部隊在黃河邊上隱蔽下來,她才有機會在老鄉家中,將潮濕的棉軍裝烤干。等待在深夜搶渡黃河。此刻,站在黃河邊上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河的對岸,她想象中會很快渡過去,然而由于水流湍急,不能逆流行舟,只能順流繞道,再回轉。一船能渡百人光船夫就有十多人,要渡兩小時。是夜,軍校全體人員順利渡過黃河,又在瀑雨中急行軍兩小時到達集聚地,對于這次搶渡黃河岳母有生動的回憶,我在此為了節省篇幅從簡敘述了。</p><p class="ql-block">對于奔赴濟南前線岳母回憶錄中,有詳細的描述,比較生動,我還是摘錄她的原文,還原當時的場景:</p><p class="ql-block">1948年,我軍開始大反攻。我華東野戰軍于秋季首先集中了全部主力攻打第一大城市——山東濟南城。前線指揮部要求華東軍政大學派部分同志去前線負責城市接管工作。我是被抽調去前線的一員,過去只聽到從前線來軍大學習的同志講戰斗的情況和英雄們的故事,心中好激動、好羨慕,希望自己也能夠到前線去參加戰斗,這次總算是如愿以償,心里感到特別高興。</p><p class="ql-block">前線指揮部,要求必須于農歷中秋節前趕到濟南。那時無交通工具,全靠兩條腿走路。我們從山東濰坊出發,離濟南不但路途遠,最艱苦的是要越過高高的泰山,才能到濟南前線。鼓勁兒跑了幾天,到泰山腳下時,天下著濛濛細雨,遠遠地看到泰山在云遮霧罩中,朦朦朧朧,險峻陡峭,直插云霄。為了能按時趕到濟南,在向導的帶領下,我們走著小路,曲曲折折,深一腳,淺一腳,我是踉踉蹌蹌地跟著部隊,走得很艱難。走著走著雨越下越大,前面的同志看不到后面的人,可為了奔赴前線,解放濟南,誰也不畏懼這山高路險。當我們快接近頂峰時,云霧就在我們身邊繚繞,恍如進入仙境。忽然雷聲隆隆,電光閃閃,下起了瓢潑大雨。我們個個像落湯雞似的,渾身被雨淋得透濕。前面傳下命令,要我們加快速度。真是奇怪,待我們爬了一段山路之后,雨忽然停了,雷聲、閃電和云霧落到了我們腳下,原來我們已經穿過云層到達了頂峰。同志們開玩笑地說:“我們都在天上走,做了神仙啦!”說實話,我真想好好欣賞一下泰山美景,盡管天很黑,看不到什么。但山里的空氣清新怡人。我當時感到實在太累了,坐下來休息時,我都快睡著了。這時上級命令我們快速下山,可下山的小路更難走,因為剛下過雨,路又滑又泥濘,無法邁步,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難”。我們只能一個接著一個橫著往下走,遇到較危險的地方,部隊的男同志就在下面等著。到山路稍微平整的地方,部隊領導為了照顧我,要我牽著他的皮帶,把眼睛閉著,腳不停地跟著走,這樣可以睡一會。這是我們戰斗行軍的經驗。我當時就是一邊走,一邊真的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們進了濟南城,人民群眾正在敲鑼打鼓歡迎我們。等夢醒來,果然精神好多了。當晚,我們趕到了濟南城郊,信號彈一個接一個的升上天空,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晝,激烈的槍炮聲響個不停。領導擔心我害怕和緊張,再三關照我要緊跟部隊,不要東張西望,大膽地往前走。說著說著一顆信號彈掉在我身邊,我第一次看到信號彈這么亮,把大地照得像白天那樣亮,四周的景物被照得清清楚楚。我聽到呼嘯的子彈從我頭頂飛過。隊長告訴我說,子彈從頭頂飛過不要緊,說明已接近前線,怕就怕子彈沒有聲音,這說明你中彈了,所以越接近前線越要往前沖。我當時并不十分害怕,但心情既緊張有好奇,總想看看戰場是什么樣子。到濟南街頭時,看到馬路上有不少殘兵敗將和缺胳膊少腿的傷員躺在路邊,血肉模糊,心想前方的戰斗是何等的殘酷激烈,而我們這些既是后方又是前線的人吃點苦受點累算不了什么。</p><p class="ql-block">前方突然傳來勝利的喜訊,困守濟南飛機場的國民黨吳化文率部起義,戰斗基本結束。槍炮聲已集中到了城里,不久又傳來好消息,王耀武逃跑,我大部隊繼續追擊,攻打千佛山,敵人已退守集中到城郊。前指要求我們迅速前進,我們趕到城里大明湖時,有的部隊已經在打掃戰場,運送傷員。我看到大明湖原本清澈的湖水已被鮮血染紅,說明這里戰斗激烈,死傷人員較多。我們負責接管任務,主要是把戰俘集中起來,向他們宣傳講解黨的政策,要他們老老實實聽指揮,把一部分軍官集中起來帶到華東軍政大學去接受教育和改造。不少投誠的士兵則隨時編入到我們的隊伍中去。</p><p class="ql-block">濟南解放了,人民群眾歡欣鼓舞,負責接管任務的部隊,大部分到軍管會去工作,我們華東軍大的同志均被分配到航空司令部工作。因那時國民黨反動派的飛機還不斷到濟南上空干擾和轟炸,我高射炮部隊還日夜堅守崗位,防空司令部也得日夜工作和輪流值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濟南戰役后軍校隆重舉行了慶功大會,她受到了表彰,為帶病保護文件,成功搶渡黃河,她被追記榮立三等功。為此,她專門在毛主席像前留影紀念。</span></h1><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六、戰后重逢結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全國解放后,沈戰堤成了泰州團地委學生部長,江映霞在華東軍政大學學生總隊四大隊擔任副指導員 。已經有不少首長開始追求年輕的岳母,當然還有一些同事婉轉著表達著愛慕之意 ,有不少都是身經百戰年輕老戰士,但是她都婉言謝絕了。</p><p class="ql-block">我未來的岳母心中已經深藏著一個人,那就是遠在蘇中的未來岳父沈戰堤。</p><p class="ql-block">在她接到沈戰堤第二封信和第二張照片的時候,她回了信并回贈了照片,至今看到當年的老照片,照片中的岳父,稍顯老相,濃眉細眼寬下巴,遠遠談不上英俊魁梧,照片的背后寫著這么一段話:</p><p class="ql-block">映霞:送張照片給您!希我們今后能更好地互相幫助求進步更好地去為黨和人民的事業去斗爭。</p><p class="ql-block"> 最親愛的戰友戰堤</p><p class="ql-block"> 12、6</p><p class="ql-block">就是這位貌不驚人的青年在新四軍蘇中根據地的十三歲就擔任解放區的兒童團長,十五歲加入中國共產黨。尤其是在新四軍北撤后的堅持敵后斗爭中曾擔任區委書記區鋤奸隊隊長,不顧戰友一再勸阻冒著生命危險突破敵人的封鎖線去探望受到敵軍重重圍困生命垂危的區小隊隊長,但是他見到的戰友已經犧牲,僅在衣袋中發現一紙蘸著鮮血寫的遺書,希望將他在中學讀書的弟弟帶入革命隊伍。沈戰堤在百般困苦中根據遺囑帶出烈士的弟弟,介紹他加入了中國共產黨。1957年這位在揚州教育界工作的弟弟,因出言不慎差點被打成右派,再次危難之際向沈戰堤求救,岳父再次伸出援手,將他調到了省體委擔任秘書,沒有料到的是這位弟弟文革中恩將仇報起來造反,以身邊人的身份起來揭發岳父的所謂問題。誠如張愛玲所言,動蕩中的人性更顯真切。真善美與假丑惡的交替顯現,顯示了人性的復雜多面。 </p><p class="ql-block">相對于真善美也是如此,岳父當年送給岳母的照片和照片后面的那段真實情感傾訴,使得岳母銘記了終身,無論風和日麗的共享歡樂還是黑云壓城時的風雨兼程相濡以沫,那時的愛情、那時的人,永遠使人仰慕,因為他們的純潔情感是建立在崇高理想和至真人性之上的,因而更加像是窖藏已久的佳釀那樣綿延悠長,使人回味。</p><p class="ql-block">岳父和岳母就這樣建立了通信聯系。他們在緊張工作時,感情日益加深,終于水到渠成, 有情人終成眷屬,1951年他們結婚了。兩位新人的第一個孩子正在岳母的肚子里孕育著。華東軍大的干部即將分流到新組建的南京軍事學院和南京高級步校,岳母已經內定編入軍事學院政教隊。此刻,蘇北軍區的調令已經發到了華東軍區。岳母是懷揣著蘇北軍區組織部的特殊介紹信去了泰州軍分區。介紹信上明確注明該同志不允許轉業地方工作。在泰州軍分區她負責主編小報,編寫、校對、刻印全是她一人。在當時泰州地委書記兼軍分區政委謝克西的干預下,岳母脫下軍裝轉業到了泰州團地委擔任學生部副部長、沈戰堤是部長。</p><p class="ql-block">1952年蘇北行署和蘇南行署合并江蘇建省,他們夫妻雙雙調任新成立的團省委。岳父出任軍體部長,她在宣傳部任科長。解放初期的青春歲月里,他們過著幸福甜蜜的生活,她似乎更沉湎于小家庭的溫情中,因為解放后我岳母似乎是接二連三地生孩子,一年一個,直到生了兩男兩女,他們覺得不能再要了,才終止了這場干部之間生育上的競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等到她回歸到了政治女性的角色,已經調到機關總團委宣傳部擔任部長,后又去了省委講師團、宣傳部宣傳處擔任指導員。1962年她去了南京師范學院,擔任外語系黨總支副書記。文革中岳父死于非命,她卻背著“三反分子、走資派”家屬的黑鍋,帶著身心的創痛,奇跡般地擔任了美術系的黨總支書記,使她有條件以革命干部的身份保護了美術系的一幫精英,比如秦宣夫、呂斯百、楊建侯等著名教授。她驕傲地說,她在美術系擔任領導期間,沒有整過一個人,而且保留了一批難得的人才,如著名書法家尉天池因為家庭成分不好,差點被打發回老家徐州,被她挽留了下來,并推薦擔任了省人大代表。有一次我在省文聯開會遇見了擔任省書法家協會主席的尉老,提到我是江映霞的女婿時,老尉豎起大拇指說:“你岳母是大好人”。在這期間,她含辛茹苦地帶大了四個未成年的子女。</h1><p class="ql-block"><br></p> <h1>【蘇幕遮】?肝膽相照,乘飛枕上夢</h1><h1><br>世間路,誰與共?烽火連云,攜手欣相逢。山迢水遙寒露重。<br>肝膽相照,乘飛枕上夢。<br>狂飆起,折蒼松。淚雨霖霖,人去暮鴉送。夜靜更深羅帳空。<br>冷透薄衾,心底相思痛。</h1><h3><br></h3><h3>2014年5月於秦淮河畔</h3><h1><br></h1><h3></h3><h3></h3> <h3><font color="#ed2308">1949年參加渡江戰役時為華東軍政大學女生隊副指導員</font></h3> <p class="ql-block">岳母江映霞於二0二一年二月春節前,過完九十三歲生日。終因病重,經組織動員、子女懇求於二月九日入院治療。三月六日晚七時二十四分經搶救無效,與世長辭。</p> <h3><font color="#ed2308">岳父岳母結婚照</font></h3> <h3><font color="#ed2308">在南京祖堂山墓地悼念丈夫沈戰堤</font></h3> <h3><font color="#ed2308">華東軍政大學四大隊連以上干部合影</font></h3> <h3><font color="#ed2308">參加解放濟南戰役在濟南郊外留影</font></h3> <h3><font color="#ed2308">濟南戰役中立三等功在領袖像前留影</font></h3> <h3><font color="#ed2308">占領濟南后成立防空司令部任司令部機械書記</font></h3> <h3><font color="#ed2308">南京解放后的留影</font></h3> <h3><font color="#ed2308">在江蘇省委宣傳部任理論處指導員</font></h3> <h3><font color="#ed2308">江蘇省委為沈戰堤平反文件</font></h3> <h3>新華日報發表的悼念沈戰堤文章</h3> <h3><font color="#ed2308">彭沖副委員長題寫的沈戰堤之墓</font></h3> <h3><font color="#ed2308">與姨侄女曹亞波共同拜訪彭沖老人</font></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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