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strong>連夜出逃</strong><br></br></h3></br><h3><strong>徐玉坤61歲那年,決定換個活法。</strong></h3></br><h3>那天夜里,河南省南陽市溧河店這名普普通通的農民,趁老伴睡著后,偷偷摸摸從紅磚砌成的二層小樓里溜出來,合上了進出幾十年的兩扇紅色木門。</h3></br><h3>他一路謹慎又激動,先是到達離家不遠的朋友家——朋友姓張,是新交的,家里人還不認識,這樣可以避免走漏風聲。</h3></br><h3>老張是唯一知曉徐玉坤計劃的人,他比徐玉坤年長將近十歲,在溧河店一家廠子里看門,住在幾平米的保衛室里。徐玉坤覺得他可靠,理由是:老張愛好中醫,平日里熱衷給左鄰右舍看病,不收錢。</h3></br><h3>那一夜,老張已經等候多時,他幾平米的房間里,藏著徐玉坤此次“出逃”的所有裝備:一輛永久牌自行車,一個手工縫制的油皮大包。帳篷、睡袋、修理工具、照相機、相機支架、日記本、換洗衣物……塞進油皮大包里,滿滿當當,統共60斤。</h3></br><h3>過去幾個月,徐玉坤像螞蟻搬家一樣一件一件把裝備往老張屋里挪,今天一把扳手,明天一把鉗子,后天一塊塑料布。</h3></br><h3><strong>老張現在八十幾歲了,還總記得那段時間,徐玉坤趴在自己家屋里的地上縫一塊大油布,一邊制作旅行袋,一邊興奮地講述他的“夢想”。</strong></h3></br><h3>他要離開溧河店。他要“上路”。</h3></br> ▲ 徐玉坤趴在自己畫的地圖上講述自己的騎行故事?圖片 | 吳家翔<h3>徐玉坤的一生都活在這里。他的家是一片看不出差別的磚房里的一戶,屋里光線昏暗,廚房還保留著燒柴的土灶,洗衣機是洗甩分離的老款式。門前一條小河流過,河水是渾濁的土黃色。</h3></br><h3>鮮花讓徐玉坤的家與其他門戶有了差別。他和老伴都愛花,在紅色大門前擺滿了顏色鮮艷的盆栽,一直延伸進屋里,紅色的最多,大朵的是菊花,小粒的是裝飾性的紅色小辣椒。</h3></br><h3>溧河店的時間過得慢。老人們總是醒得早,四處收拾一通,便聚到巷口靠著墻嗑瓜子聊家常,天氣好的時候,搬出凳子在河邊搭起桌玩牌。</h3></br><h3><strong>這樣的生活,讓老年的徐玉坤感到恐慌。</strong></h3></br><h3>他原本想像正常情況那樣,和家人商量一致,光明正大地上路,但是失敗了。1999年,他想出發想得厲害,整夜失眠,腦子里不停設想上路需要哪些東西,會出現哪些困難,怎么應對。</h3></br><h3>“當時我太急了,我買了好多裝備,我想上路。”徐玉坤說,他召集了家庭成員,跟大家說了想法,結果沒有一個人同意,“全都訓我、彈劾我,最后,沒走成。”</h3></br><h3>徐玉坤心里著急,但還是順從了子女的想法。他最終用這個理由說服了自己:四個女兒,有兩個還沒成家,自己的任務還沒完成,放下吧。</h3></br> ▲ 徐玉坤和家人在一起 圖片 | 吳家翔<h3>2007年,徐玉坤的四個女兒都結婚了,孩子們告訴他,以后不要干活了,在家休息吧。徐玉坤心里想,到時候了,可以上路了。這次他選擇暗度陳倉,表面若無其事,背地里在老張家謀劃路線。</h3></br><h3>這一刻他已經心心念念了幾十年。他一路摸黑,朝著北京的方向騎,確認已經離家很遠很遠,他才停下來,給老伴打了電話,告訴她:<strong>“我上路了,已經騎了一百里開外了,具體位置就別問了,不要找我。</strong><strong>”</strong></h3></br> ▲ 徐玉坤的旅行日記?供圖 | 徐玉坤<h3>他每天早上五點醒來,騎到七點左右,天完全亮了,停下吃早飯。接著再騎,除了吃飯,一直騎到晚上七八點,夜里就在空地里搭帳篷,鉆進睡袋睡覺、寫日記。條件實在惡劣,也會到別人家借宿。</h3></br><h3>到一個城市標志性的建筑,他會停下來欣賞一會兒,把相機架子撐起來,給自己拍張照。每到一個城市,他首先找郵局,在準備好的空白本子蓋上當地的郵戳。兩個月后,身上的錢全都花光,徐玉坤結束了第一次旅程。</h3></br><h3>這樣的旅程一共進行了十三次。他十三次出發,把內陸省份走完,又去了港澳。他謀劃出國騎行,接連去了東南亞、蒙古、俄羅斯、歐洲和澳大利亞。</h3></br><h3>從2007年4月到2016年9月,徐玉坤從61歲騎到71歲,用了十年時間,換了六輛捷安特,用壞三口電飯鍋,穿舊十套一模一樣的戶外服,磨破四個自制油皮包,寫了十三本日記,一共穿越了23個國家。</h3></br><h3><strong> </strong></h3></br><h3><strong>他是不是神經了?</strong></h3></br><h3>整個溧河店,沒有人能理解徐玉坤的選擇。他們都說他病了。</h3></br><h3>第一次騎行回到家里,徐玉坤變得又黑又瘦,頭發和胡子留得很長,衣服也破破舊舊。家人和鄰居都像看異類一樣盯著他,其中一個女兒說:“他可能神經了,要不要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h3></br><h3>沒有人接納徐玉坤的新活法。有一次他騎行回來,頭發和胡子很長,他自認很有些藝術感。剛到村口,被一個女婿看到,沖他放了狠話:“你再不剪掉,以后不養活你了。”徐玉坤不愿意剪,被老伴抓住領子拖到理發店,強制性剪了。從此以后,每次回家前,他總是先把頭發和胡子剃了。</h3></br> ▲ 2016年,徐玉坤在澳洲被當地人邀請到家里做客。供圖 | 徐玉坤<h3>聽到女兒說要把自己送進精神病院,徐玉坤害怕,不敢再與家人爭論。“其實這句話,我最扎心。太急了,真送去我一定會死,當時是死也要走那種勁兒。”他說。</h3></br><h3>溧河店位于南陽市市郊,起初是徹底的村落,后來城市擴張,溧河店村變成城中村,家家戶戶修起樓房,村里的人們享受安樂的小日子,很少出門。隔壁縣來的老張,都會被稱為“外地人”。</h3></br><h3>徐玉坤四個女兒里的三個都沒有嫁出村,最近的離家100米,遠的300米,只有一個女兒稍微遠些,也還在南陽市里。</h3></br><h3><strong>女兒們起初不明白父親為什么要出去騎車。</strong><strong>二女兒徐海棠說:</strong><strong>“我們想象的一家人和和氣氣地團聚在一起,就很幸福了,出去受那個罪做什么?</strong><strong>”</strong></h3></br><h3>孩子們最擔心的是父親身體受不了,在路上遭遇意外,同時也覺得沒有必要做這件事,另外,家里的經濟條件也不支持。</h3></br><h3> <h3>徐玉坤第一次騎行東北花費的2000塊錢,是他務農時大約半年的收入。后來出國騎行,每次的花費更高達萬元。這個數字對溧河店的人來說,已經是筆不小的數目了。</h3></br><h3><strong>鄰居冷言冷語地評價:</strong><strong>吃飽了撐的,有那個錢來好好享受不行?</strong><strong>盡給子女添麻煩。</strong></h3></br><h3>鄰居老太太回憶,當初聽到的消息是,反對徐玉坤最厲害的是他的老伴兒。老太太覺得徐玉坤要把她丟下了,老兩口鬧得很不愉快。</h3></br><h3>1999年那次,孩子們集體反對徐玉坤上路后,二女兒記得,父親最終坐火車去四川玩了一趟,回來整個人都神采奕奕,興奮地向他們介紹路上見到的新鮮事物。</h3></br><h3>在那之前,父親沒有離開過他們,他沒有出過省,甚至沒有到過河南省會,最多去過別的縣城。</h3></br><h3>二女兒以為,那次旅行已經了結父親的心愿了,在父親“出逃”之前,她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h3></br><h3>在徐玉坤的印象里,最初幾年,他收到的反饋全是鋪天蓋地的嘲諷,“是個傻子都在諷刺我,所有人都諷刺我。”他說。</h3></br><h3>印象最深的一次,他騎行出門,碰見一位是退休教師的老朋友,倆人站一起愉快地聊了幾句,徐玉坤準備離開走出幾步后,聽見一個人湊上去問那位朋友:<strong>“他是不是神經了?</strong><strong>”</strong></h3></br><h3>那位朋友回答:“不神經干不了這樣的事!”徐玉坤在幾米外聽得清清楚楚,心里覺得很難受。</h3></br><h3><strong>“神經了”是大家對他的一致評價。</strong></h3></br> ▲ 外孫眼中的徐玉坤?圖片 | 吳家翔<h3><strong>唯一不反對的是老張。</strong></h3></br><h3>老張有過一瞬間的想法,想和徐玉坤一起走,其實他也不理解徐玉坤的理想,他對徐玉坤的判斷依據來源于:他寫了一手好字,總是義務給村里墻上寫印刷大字,這樣的人一定是好人,沒有壞心。</h3></br><h3>老張如今81歲了,別人說話不太聽得清,徐玉坤和老伴提著水果去看他,大聲喊話謝他:“老哥,當年是從你這兒打響了長征第一槍,多虧了你!”</h3></br><h3>老張呵呵地笑,話題總是不自覺地轉移到自己對于免費幫人看病的愿景上,臨走前說了一句:<strong>“我挺羨慕你。</strong><strong>”</strong></h3></br><h3>第一次騎行回家,家人們想了很多方法阻止徐玉坤的再次出發。他們把他的錢沒收了,又偷偷把他的相機藏起來,以為這樣父親能安分下來。</h3></br><h3>但這一招沒有奏效,2007年10月,徐玉坤取出自己私藏的1500塊小金庫,花1420元買了一個新的卡片相機,在全身只有80塊錢的情況下,再次出發了。</h3></br><h3><strong> </strong></h3></br><h3><strong>“我太壓抑了”</strong></h3></br><h3><strong>徐玉坤問過自己那個所有人都在問他的問題:</strong><strong>為什么一定要上路去?</strong><strong>他給自己的答案是:</strong><strong>“我太壓抑了。</strong><strong>”</strong></h3></br><h3>五歲的時候,徐玉坤的母親去世。1959年,中國三年經濟困難時期,徐玉坤的父親雙目失明,當時徐玉坤13歲,剛上完五年級,他還有四個哥哥姐姐,都已經參加工作離開溧河店,照顧父親的責任自然而然地落在他肩上。</h3></br><h3>徐玉坤因此離開學校,回家務農。</h3></br><h3>徐玉坤的四個哥哥姐姐全都脫離了黃土地,兩個進了工廠,一個是教師,一個是土產公司職工。他原本也想出門打拼,讀書時,他的成績是班上前幾名,字寫得好,也愛寫文章。但照顧父親的重擔把他拖住了。</h3></br><h3><strong>“只有在家務農和照顧父親是我應該干的。</strong><strong>沒人照顧,他一天也沒法生活。</strong><strong>”徐玉坤說。</strong></h3></br><h3>父親離不開他,父親去世后,妻兒離不開他。徐玉坤打心底里羨慕哥哥姐姐,<strong>“我啥時候能出去,能走得更遠?</strong><strong>”</strong>從回家務農開始,這種想法就在徐玉坤心里埋下了,他還想上學,不甘心。</h3></br><h3>二女兒徐海棠幼時對父親的印象,感覺他總是在給爺爺做飯。她覺得父親性格果斷,說一不二,并且總是為別人著想。</h3></br><h3>她記得小時候,父親當過大隊民兵營長,村里每次有進廠工作的名額,父親總是優先分給其他人,“其實他自己也有資格去的,他總說這樣不好”。</h3></br><h3>徐玉坤的心老是在溧河店之外。他養成了練書法的習慣,平日里愛寫點文章,《河南日報》是他最愛看的,他不太關心生活瑣事,喜歡關注國家大事、政策方針、社會名人,愿意跟朋友聊些國家層面的話題。</h3></br><h3><strong>“我總覺得一種壓抑,勞動中總是不想服輸,生活總是不開心。</strong><strong>”</strong>徐玉坤說。</h3></br> ▲ 徐玉坤在家中?圖片 | 吳家翔<h3>在溧河店,打麻將是最為常見的生活方式,包括年輕人。他看著身邊的人“虛度時光”,“我不能這樣,我必須干我想干的事”。</h3></br><h3>到了四五十歲,所謂的中年危機時期,被壓抑的心理越來越焦灼,想走出去的愿望越來越強烈,徐玉坤開始睡不著覺,夜夜失眠,到了夢寐以求的程度。他想上路旅行,想看看別的地方是什么樣。</h3></br><h3>同樣的幾個問題,在徐玉坤腦子里整年整年地繞,落灰一樣,一層一層積成了一堵墻,最終爆發了2007年那次“出逃”。</h3></br><h3>他做過許多自我反省,其中一個是:<strong>同樣是面朝黃土背朝天,都被壓住了,別人為什么就沒想沖出去,怎么就你想了?</strong></h3></br><h3>他想不明白,最后給了自己一個答案——<strong>大概是一種天性吧。</strong></h3></br><h3><strong> </strong></h3></br><h3><strong>沒吃的,他煮了三只被撞死的袋鼠</strong></h3></br><h3>第一次出國,徐玉坤沒有經驗,不知道怎么辦簽證。他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搞清楚:先是騎了幾千公里到新疆喀什,想進入吉爾吉斯斯坦和哈薩克斯坦。在那待了半個月,被告知無法辦理,又轉到北京的大使館,才明白出國原來要很多的條件。</h3></br><h3>好不容易到了國外,最困難的是語言問題。最初幾年騎行東南亞,徐玉坤每到一個地方,首先要找到華人,讓對方幫忙換當地貨幣,買電話卡,然后按著導航騎車。</h3></br><h3>后來有了翻譯軟件,語言問題基本解決。最大的困難變成充電。在國外,沒有導航,徐玉坤一步都不敢走。</h3></br><h3>每次旅行回家,他都手繪一張大地圖,把走過的路線仔細標好,海洋的地方全都涂成藍色,跟買來的地圖一模一樣。他每天都寫日記,記錄這天的路途和遭遇,一次旅途是單獨的一本。</h3></br><h3>徐玉坤用一種愚公的方式進行他的旅程。</h3></br> ▲ 徐玉坤在護照上記錄騎行中的點滴?圖片 | 吳家翔<h3>2007年春天,驢友老周在長春第一次碰見徐玉坤。老周與徐玉坤同歲,也是騎行愛好者。他們坐下來攀談了一陣。老周見徐玉坤自行車后面綁的旅行袋,是用油皮自己縫制的,心想這個人經濟應該比較困難。他隨口問了一句:“你退休工資多少?”徐玉坤回答說,四千。</h3></br><h3>第二年,老周經過河南,到徐玉坤家做客。住了幾天,才意識到,徐玉坤是屬于沒有退休工資的那一類人。和徐玉坤妻子聊天時,她對他談到對丈夫騎行的反對,因為出去要花不少錢,但他們家沒有錢。老周覺得徐玉坤路走得辛苦,也佩服他的毅力。</h3></br><h3>徐玉坤第二次上路,是在與家人決裂的情況下進行的,那是他最艱難的一次。他一路向東,打算完成中國東南沿海的路線。</h3></br><h3> <h3>路過南京時,徐玉坤在老周家借住了幾晚。老周至今回想起來,只記得那是平凡的幾日,驢友路過自己家,理應招待一下。</h3></br><h3>徐玉坤全身上下只有70塊錢,朋友面前徐玉坤不好意思顯露窘境,沒有太講價,付了全部的錢,變得身無分文。</h3></br><h3>他始終沒有給老周說自己沒錢了,住了兩天又硬著頭皮上路。他每天都到銀行,把卡插進機器里,看里面有沒有錢,他以為家里總會忍不住給他打點,但總是無功而返。</h3></br><h3>路上是艱辛的。徐玉坤每天騎行一百公里,“打瞌睡”是他最大的敵人。生物鐘作祟,每天到11點,他就覺得瞌睡得厲害。</h3></br><h3>天氣好或有人的地方,他會停下來睡上十幾二十分鐘。遇上下雨或下雪的天氣,他披著塑料布做成的雨衣騎,找不到地方停下來休息,只好強忍著睡意。</h3></br><h3><strong>“有時候好像睡著了幾秒鐘,到路最邊上的時候,馬上醒了,經常出現這樣的情況。</strong><strong>”</strong>他說。有一次騎到陜西,天正下著大片雪花,他瞌睡來了沒繃住,摔到路邊的深溝里了,正好從兩棵樹的空隙間摔下去。</h3></br> ▲?徐玉坤旅行日記?供圖 | 徐玉坤<h3>他在東北被蟲子咬得滿臉腫脹,在羅布泊的大橋下碰見過黑熊,在歐洲迷過路。他的印象中,還遇見過不少溫暖的人。蘇黎世的夫婦幫他找過充電的咖啡廳,澳大利亞的一家人盛情款待過他,比利時的女孩給他一條紀念圍巾,他去哪兒都帶著。</h3></br><h3>幾次旅程后,他開始自己帶上鍋具,一路做飯吃,這樣可以減省很多開銷。他說,穿過澳洲千里無人區的那十天,糧食吃完后,他煮過三只被車輛撞死的袋鼠。</h3></br><h3><strong> </strong></h3></br><h3><strong>死在路上也心甘情愿</strong></h3></br><h3>2018年11月24日,北京梅地亞中心,徐玉坤和來自各行業的學者一起坐在臺上,臺下座無虛席。</h3></br><h3><strong>徐玉坤像軍人一樣筆直地坐著,顯得拘謹嚴肅,聽別的學者回答觀眾的提問。</strong><strong>講到好笑的點,大家哈哈大笑,他也一動不動。</strong></h3></br><h3>他在女兒秋菊的陪同下到北京參加這次演講。頭一天,他們剛從上海趕過來,在那參加了一個全球旅行峰會。迪拜的王子親手給徐玉坤頒了獎,邀請他下個月去迪拜觀光。</h3></br><h3><strong>演講和接受采訪是他目前生活的一部分。</strong></h3></br><h3>2016年從澳大利亞回來,由于經費問題,他暫停了騎行,打算籌足了路費再出發。他的目標是走遍五大洲,現在還差美洲和非洲,他的下一步計劃是騎行加拿大和美國,需要路費至少三萬元。</h3></br><h3><strong>徐玉坤覺得自己總是很忙。</strong><strong>具體忙了些什么,他又說不上來。</strong><strong>他脫下迷彩帽子撓撓腦袋,回想自己一天是怎么度過的,臉上掠過茫然的神情。</strong></h3></br><h3>他今年72歲了。</h3></br> ▲ 徐玉坤在騎行?圖片 | 吳家翔<h3>在家的日子,他也總是一身騎車時的裝扮,軍綠色的戶外服裝,迷彩帽,軍綠膠鞋,褲腿用綁帶束口。一模一樣的這套衣服,老伴給他買了十來套,來回換著穿。這樣的裝束讓他安心。</h3></br><h3>家里人已經不再反對他的旅程了。鄰居和朋友中,<strong>“十成里有七成改變對我的看法,還有三成沒變,還是帶著懷疑的眼光。</strong><strong>”</strong>徐玉坤說。但他聽到的,更多的是對他的羨慕。</h3></br><h3>二女兒放下對父親的擔憂是在幾年前。當時她和父親一起去三樓曬麥子,她因為喂牛晚去了一會兒,發現父親已經搬了十幾袋了,還剩十幾袋,兩個人一起搬了,第二天她腿疼得走不動路,父親卻一點事沒有。</h3></br><h3><strong>她才意識到出去騎車這幾年,父親的身體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從150多斤減到120多斤,身上一點肥肉也沒有了,比年輕人還有活力。</strong></h3></br><h3>這么多年過去,徐玉坤的老伴兒嘴上不說,心里早就接納了他新的活法。她記得他第一次偷偷出去,打電話回來的時候是早上七點鐘。她知道徐玉坤在外每天會在晚上九十點的時候給她打電話,那時候他扎營完畢,才能空下來,她總是等著他報了平安才放心睡覺,不打電話就睡不著。</h3></br><h3>徐玉坤在家跟客人聊天時,老太太獨自搬了洗腳盆,坐在幽暗的廚房里泡腳,面朝著丈夫的背部,仔細聽他說的每一句話。</h3></br><h3><strong>她有時也想插一句話,張開口又閉上了。</strong><strong>過去十年,很多個日夜,她都是在這間昏暗的屋子里,在擔心和孤獨中寂靜地度過的。</strong></h3></br><h3>她不再阻止徐玉坤的遠行了。徐玉坤擔心她的病情,她對他說:“你走吧,我這個病永遠就這個樣,輕了回家來,重了上醫院,你不用操心,有四個孩子們照顧,你別管了。”</h3></br><h3>老太太坐在小板凳上輕輕地嘆氣,因為常吃激素藥,身體肥胖而浮腫。“生病了他總給我說,堅持住,再等他幾年,回來以后一起做個伴。”</h3></br> ▲ 徐玉坤和老伴兒包餃子?圖片 | 吳家翔<h3>2018年9月,為了湊路費,徐玉坤在鄭州辦了一個月的展覽。他把有代表性的照片洗出來,貼在長布上,每一張下面寫上注解,再標注上對所到國家的理解。有的好故事,他畫成畫,更直觀好看。</h3></br><h3>徐玉坤知道自己十年來旅行沒有留下任何傷殘是極大的僥幸。但他說,從他出發時他就做好心理準備,“就算死在路上也是心甘情愿的”。</h3></br><h3>走過的23個國家,他最喜歡的是荷蘭:“那里面臨著大海,水多,船多,到處像畫一樣,村莊、田野,到處都是大雁群,就連城市的街心花園都有大雁群,大雁和天鵝在人們面前都不害怕,人們也不會打擾它,動物和人和諧相處,真的特別好。”</h3></br><h3><strong>“如果不走,等我真走不動了,我會后悔得要死,不如現在就走了。</strong><strong>”</strong>他說,許多同齡朋友一年一年死去了,自己過得那么辛苦,卻還好好地活著。</h3></br><h3>“我現在七十多,想活的,反而活不了。不怕死,反而死不了。”</h3></br><h3>注:圖片源于《不老騎士》劇照與原文提供。<br></br></h3></br><h3>林靜,中文系畢業的電臺主持人。愿多年后,故事不再傷人,陽光依舊溫暖,你如此迷人。讓我的聲音和別人的故事陪你每一個不眠的深夜。微信公眾號:晚聽經典、靜聽林靜。新浪微博@DJ林靜。</h3></br> <a href="https://mp.weixin.qq.com/s/lTb1kEgsuuJV269oDDb3Bw" >查看原文</a> 原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著作權歸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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