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夜里好大一場雪，模糊了山與樹、湖與島、天與地的界限，放眼之處盡皆茫茫。老頭子好雪，急急的收拾了一番，要趁這好景致來一場“一蓑寒衣釣江雪”的任性。老太婆知是攔不住的，罵了幾句便熱熱的燙了壺老酒與他帶上，任他去了。</h3> <h3> 柴門外兀立良久，直到一陣梢風撲來，雪粒子打在臉上有些刺痛，老太婆方警醒過來。那踽踽前行的身影越來越小，像個焦點般消失在莽蒼蒼的混沌之中。老太婆緊緊領口，方搓著手回轉身子進了柴房。略略撿了幾根粗壯耐燒的柈子來，塞進爐膛里，使得那原本有些萎靡的余燼漸次旺了起來，就像一個垂垂老者回轉了青春般熱烈。</h3> <h3> 老太婆傾出半盆子熱水，又將出幾塊肥厚些的羊肉并幾根長短的羊骨一并清洗干凈，放進一個碩大的砂吊子里慢慢的燉起來，要到湯濃肉爛了才好吃了驅寒。一切準備停當，屋里屋外又細細的收拾一番，連那陳年的破襪子都縫補了幾遍，實在無事可做了，就找了幾塊山藥番薯之類的填埋在灶膛里，待燒熟了隨便搪塞一下肚皮便是午餐了。</h3> <h3> 松針茶一如往常般清香，隨意拾掇出小小的一簸籮松子核桃等山貨，用錘子敲剝出白白細細的仁兒，炒了后再粘裹上薄薄的一層糖漿，吃起來酥脆焦香的，粗簡中也透出些許精細兒來。或許遠處的梅花已經開了，棉簾在卷合之際，透出一縷縷幽幽的冷香，這種冷冷的味道自帶著一股桀驁不群的倔強，是任何俗塵之味都無法遮掩攀比下去的。出于對梅花傲雪的尊重，也出于對喜鵲登枝的喜愛，老太婆憑著一雙巧手，用剪刀和紅紙裁出了一窗的融意。</h3> <h3> 風雪已停，天色仍暗，古老的座鐘依舊固執的堅守著它的頻率，老太婆早已不看表盤上的數字了，時日久了感覺往往比視覺更能準確的判斷出指針的位置。貼好了餅子，炒出了大醬，剝好的幾棵圓圓的大蔥被扔在桌子上剛剛滾定下來，就聽見門外遠遠的傳來重重的腳步聲，這種單調的沉重必定代表著空手而歸，如若間或加上幾句高嗓門的小調才意味著滿載而回。窗子因為蒸汽的凝結模糊了玻璃的透亮，原本扁平的一紙紅顏在氤氳的背后變得異樣立體、動人。</h3><h3> 2019年8月19日夜</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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